飛蛾的月光夢

有一只飛蛾已經蟄伏在墻角很久了，久到人們差不多忘記了它的存在，或者說，它已經成了這個田野邊小房子的一部分，它的存在像日出東方一樣毋庸置疑。

沒有人知道那只飛蛾在想什么，也沒有人知道它為什么只待在角落里。白天的時候，它靜靜地趴在墻上，像素描簿上的靜物。夜晚的時候，田野里的螢火蟲常常抓著晚霞的尾巴出了門，在寬闊的田野上跳著靈動的舞蹈，亮閃閃的樣子著實讓人艷羨。可是，那只飛蛾依舊在那里，一動不動，像在等待，又像在休養生息，直到燈亮了。

浸入夜色的飛蛾，在孤獨里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或者說，是心之所向讓它心甘情愿地接受孤獨。漫長的夜晚足夠讓它探索世界，夜色正濃時，總有幾盞燈、一輪月，那是人世間最美的芳華，也是飛蛾的心之所向。

白天的時候，四處都很明亮，只有墻角略顯昏暗。墻角之外有些喧囂，早出的農人步履匆忙，途經此處的孩童一路高歌，還有那些踽踽獨行的旅人……他們都在這片田野上忙碌穿梭著。周圍太明亮了，被光芒籠罩著的飛蛾找不到自己所向往的，只有在漆黑的夜里，飛蛾才會真真切切地看到月光的樣子，心里想著不知道何時才能無限接近那有著圣潔光芒的月亮。心臟跳動得緩慢而有規律，仰望著月光，飛蛾振起了翅膀。可是它常常分辨不出月亮和燈火。月亮很遠，燈火很近。它常常以為燈火就是月亮，田野旁每亮起一盞燈，它就要飛撲過去。每一次接近，它都會迷失方向，直線的飛行往往變成了螺旋式的旋轉。光呢？光在哪里？在左邊嗎？還是在右邊？可是又像是在上邊或者下邊。折射的光引得飛蛾繞著燈火不停地轉悠，可每一次都會經歷失望，因為那似乎不是它心中的月亮，而是不可接近的燈火。可是失望過后，第二天夜里，它還是會朝著燈火猛撲過去。周而復始的希望，周而復始的失望。飛蛾總是不死心，明明知道那近處的燈火不是月亮，它還是要飛過去。

其實，那就是飛蛾心中的月亮，閃耀的光芒帶著自己的赤誠。它還是喜歡在燈火邊打轉、盤旋，偶爾碰到燈壁，碰掉一身灰，有些滾燙的燈罩會讓它收縮起翅膀，但是舒展之后，它再度振翅。下一次，它可能還會碰到頭吧，但暈頭轉向后，它還是會繼續飛撲過去，因為那近處的燈火，是它心里遙遠的月亮。人們常說，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可是對飛蛾來說，光之所在，焚身不悔。

天亮了，墻角的那只飛蛾又飛了回來，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但是到了晚上，田野的一盞殘燈邊，總有一只飛蛾在轉悠……后來人們都知道了，它趴在墻角等月光，飛出墻外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