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孩子隨她母親到我所在的單位度假。我在菜市場徘徊了許久,最終把目光盯在魚販攤前鮮活的魚身上……
魚販身前并排擺著三個用泡沫箱改做的魚缸,里面幾十條生命就在這狹小的空間內碰撞、翻滾。水淺而濁,泛著很濃的腥味,供氧機吃力地在魚缸的角落里冒著泡泡。賣魚的是位閩南老婦人,嘴里嚼著紅紅的檳榔。見我過來,她哧的一聲,將檳榔吐到魚缸的旁邊,隨后滿臉堆著笑,用粗啞的嗓音炫耀著:“老板,買條魚吧,今天的魚好喲,個個都大……”我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條“福壽魚”。老婦人“嗯”了一聲,隨手撈起那條魚摁在電子秤上。剛要過秤,哪知魚尾一扇,魚一骨碌摔下地來,隨著是幾個翻滾跳躍。老婦人隨即蹲下身來,把魚摁在地上,揚起菜刀,往魚頭上猛一拍,霎時間,魚在不停地抽搐甩尾,嘴巴張得圓圓的,魚眼向上鼓鼓的。我的心猛地一縮,是不是魚在痛得叫“啊”的那一瞬間,它便停止了呼吸?
接下來是過秤、開膛、破肚、去鰓、剁尾,魚被裝進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里。我匆匆付了錢,逃也似的離開了魚攤!
我的家在八樓。走在幽暗的樓道里,我的身上不由得有些發冷。當我走到三樓的拐角處時,黑色的塑料袋里撲哧一聲,有了動靜。我的心里不禁發毛—魚竟然還活著!接連砰砰幾下,讓我確認了之前的想法,是的,是魚在掙扎。我不禁加快了腳步,一時間,塑料袋里又沒了聲響。
我側著耳朵聽,故意放慢了腳步,可里面再也沒有了聲響。但我就是沒有打開袋子的勇氣,我怕再見到那對鼓鼓的眼睛!
早兩天我因工作不順,心情煩悶與朋友聊天兒時,我曾憤憤不平地說:“下輩子閻王爺再要我變人的時候,我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多磕兩個頭,求他老人家不要讓我再變人了,讓我變成林中鳥、水中魚……”
可現在,這魚就在我手中的袋子里了,此刻它會怎么想呢?它會不會想下輩子它要變人呢?
懷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來到了家門口,而就在這時,黑袋里的魚又在掙扎撲騰了。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身上一陣一陣地發冷,它還活著?我慌忙開了門,奔向廚房,把魚袋子放在洗菜的池子里,我想:它從水里來,也想從水里去吧!正準備擰開水龍頭時,袋子里又沒有了動靜。此刻,我不知是希望它繼續活著,還是沉沉地死去?接著,我擰開洗菜池旁邊一個水龍頭,清洗自己的臟手。伴隨著嘩嘩的流水聲,忽然之間,袋子里的魚又砰砰砰地拍打著池底的金屬板,這一回,它掙扎得是那樣猛烈,那樣頑強。剩下驚訝的我,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愣在一旁。自來水嘩嘩地流著,是水刺激了魚的神經?最終,黑袋子里沉寂了下來!我驚魂未定,惴惴不安地離開了廚房。后來,我接著好幾次從臥室到廚房里來看黑袋子,但里面終歸沉寂了,死一般的沉寂!
這天中午,我的心情很沉悶,腦海里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是我殺死了魚?不對。是我見死不救?也不對。是魚它本來就該殺?也不對呀。是人過于強大,弱肉強食?也不對呀,人不吃魚,何來的美味佳肴?
我最終把死魚從黑袋子里拿出來。它的嘴巴依然張得大大的,眼睛鼓得圓圓的,能照出人的影子來。我把魚放入滿鍋的清水里,開大火,爆煮,直到清水變成濃香的魚湯。
飯桌上,我把魚肉大塊大塊地夾給兒子吃,可兒子突然間鬧著要吃魚眼睛。我不依,可兒子哭著鬧著死活不肯。我夾起魚頭,用筷子掏出魚眼,可它已經煮化變形了,只有一顆白色的滾圓的眼球。
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這不僅是對自然之美的贊美,更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思考。今天這條半死的魚,給我內心的震撼可謂振聾發聵,它似乎讓我瞥見了因果,也提醒我要珍惜每個瞬間,感受生命的美好與奇跡,并心存善念,做一個有悲憫之心的人!最后,引一首小詩,與諸君共勉:“勸君莫食三月鯽,萬千魚仔在腹中。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待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