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中國經濟展望和政策建議

提 要： 2024年，我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呈現“前高、中低、后揚”特征，預計全年經濟增長4.9%左右。同時，經濟運行面臨的困難、挑戰仍然很多，表現為供給強于需求，外需好于內需，呈現供需強弱失衡、需求不足的態勢，居民消費低迷，房地產市場深度下滑。財政金融風險隱患較多。企業經營困難，群眾就業收入面臨較大壓力，市場預期偏弱。2025年，世界經濟發展不確定性增大，特朗普當選總統后表示對我國加征關稅等措施的不利影響尚難預料。要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把穩定經濟增長和促進物價合理回升放在突出地位，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不斷深化改革、擴大開放，著力擴大消費需求，著力增強微觀主體活力，著力穩定市場信心和社會預期，保持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

關鍵詞：中國經濟；走勢展望；政策建議

一、我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穩中有進

2022年12月7日，我國優化了疫情防控政策，全面放寬疫情管制，到2023年2月份左右疫情基本結束，經濟社會開始恢復常態化運行，2023年我國經濟在2022年增長3%的低基數基礎上增長5.2%。2024年一季度延續2023年的恢復態勢，加上閏年因素，經濟增長速度達到5.3%。從2024年3月份開始，隨著基數效應消失，經濟增長速度開始減緩，2024年二、三季度經濟分別增長4.7%和4.6%，前三季度增長4.8%。2024年9月26日，中央出臺一系列財政稅收、貨幣金融、投資、房地產政策，大大提振了市場信心，改善了社會預期，股市和房地產市場出現積極變化，經濟出現了回升態勢，預計2024年四季度經濟增速會達到5%左右，全年經濟增長4.9%左右，基本實現2024年的預期經濟增長目標。

（一）工業生產較快增長，服務業在快速恢復后有所減慢。2024年前三季度，我國經濟同比增長4.8%，第一、二、三產業同比分別增長3.4%、5.4%、4.7%。工業生產速度明顯加快，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帶動因素。1–11月份，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同比增長5.8%，高于上年同期1.5個百分點，也高于過去四年5.1%的水平。工業經濟結構進一步優化，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不斷深入，全國規模以上裝備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增長7.5%，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同比增長9.1%，電子及通信設備制造業、航空航天器及設備制造業、新能源產業不斷成長壯大。大規模設備更新和消費品以舊換新等政策措施加快落地實施，帶動相關行業生產向好，船舶及相關裝置制造、廣播電視設備制造、通信設備制造行業持續快速增長。新能源汽車、家用冷柜、房間空氣調節器、家用電冰箱、智能電視等產品產量較快增長。由于基數效應的影響，服務業增速回落，1–11月份，服務業生產指數同比增長5.1%，比上年同期低2.9個百分點。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金融業等現代服務業發展較快，為高端制造業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二）內需低迷不振，出口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顯著。2024年1–11月份，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3.5%，比過去四年疫情期間的平均3.7%左右的水平還要低。鄉村消費快于城鎮消費，消費需求不足主要反映在大城市特別是一線城市的消費出現下降。糧油基本生活類和通訊器材類、體育娛樂用品等升級類商品銷售增勢相對較好。2024年8月份以來，消費品以舊換新加力措施開始顯效，汽車、家電等相關商品銷售有所回升。服務消費市場增速明顯減慢，1–11月份，服務零售額同比增長6.4%，同比下降13.1個百分點，出行類消費相對較好。1–11月份，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3.3%，快于上年同期0.2個百分點。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長9.3%，保持較快增長。高技術產業投資同比增長10.0%。大規模設備更新政策持續落地見效，設備工器具購置投資同比增長16.4%，拉動全部投資增長2.1個百分點。受土地收入下降和地方債化債約束，有回報、有現金流的項目儲備枯竭，基建投資持續下滑，基建投資增長4.2%。房地產市場低迷不振，房地產開發投資同比下降10.4%。1–11月份，我國出口（美元計價）同比增長5.4%，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13%左右，成為拉動工業增長的主導因素；進口增長1.2%，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1.8%左右，實際貿易順差大幅度增加。前三季度，消費拉動經濟增長2.4個百分點，投資拉動1.3個百分點，凈出口拉動1.1個百分點，出口成為拉動經濟的重要因素。

（三）價格低位運行。消費領域價格低位波動，1–11月份，居民消費價格上漲0.3%，漲幅同比持平。食品價格同比下降0.6%，是拉低物價的主要因素。生豬產能去化效果逐步顯現，豬肉價格同比自2024年4月份起連續上漲，1–11月份平均上漲7.3%。非食品價格同比上漲0.4%，其中，服務價格上漲0.7%。 生產領域價格繼續下降，到2024年11月份已經連續26個月負增長。1–11月份，工業品生產價格在上年同期下降3.1%的基礎上繼續下降2.1%，其中，煤炭開采和洗選業價格下降8.2%，非金屬礦物制品業價格下降6.6%，黑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價格下降6.2%。國際輸入性因素帶動有色金屬相關行業價格上漲，有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價格上漲6.1%。

（四）就業形勢基本穩定，居民收入增長快于經濟增長。2024年1–11月份，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平均值為5.1%，比上年同期下降0.1個百分點。各月失業率保持在5.0%–5.3%之間，月度失業率走勢較為平穩。前三季度，全國城鎮新增就業1049萬人，同比多增了27萬人。外來農民工達到19014萬人，同比增長1.3%，外來農業戶籍勞動力失業率平均值為4.7%，同比下降0.4個百分點。農民工就業相對集中的服務業相關行業就業人數明顯增加，帶動農民工就業向好。高校畢業生規模再創歷史新高，高校畢業生等群體就業面臨較大壓力。2024年11月份，全國城鎮不包括在校生的16–24歲勞動力失業率為16.1%，不包括在校生的25–29歲勞動力失業率為6.7%，就業結構性矛盾依然突出。居民收入增長快于經濟增長，2024年前三季度，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上年同期名義增長5.2%，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4.9%。農村居民收入增速比城鎮居民快2.1個百分點，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為2.46，比上年同期縮小0.05。工資性收入和經營凈收入增長是支撐居民收入穩定增長的主要因素。前三季度，居民人均工資性收入同比增長5.7%，經營凈收入增長6.4%，轉移凈收入增長4.9%，財產凈收入比上年同期增長1.2%。

二、2025年經濟面臨的主要矛盾

我國經濟穩中有憂，經濟發展過程中存在許多突出矛盾和問題，供需失衡、內需不足是主要問題，需引起高度關注并盡快加以解決。

（一）居民消費需求不足。消費需求下降主要反映在城市居民消費能力和消費意愿下降，特別是一線城市的消費下降，消費結構升級困難，城鎮居民消費傾向依然低于2019年同期水平。城市的白領階層是房地產的主要按揭貸款者，是資本市場的主要參與者，也是企業降薪的主體。過去幾年，疫情沖擊、房地產價格調整、股市下跌對居民部門資產負債表帶來明顯的收縮效應，居民消費更趨謹慎，儲蓄動機增強。

（二）房地產市場深度調整形成的巨大需求缺口尚難以彌補。2021年房地產峰值銷售額18.2萬億元，2024年銷售額可能在9萬億元左右，收縮了約9萬億元。2023年，新能源汽車、鋰電池、光伏設備等合計銷售額為4.3萬億元，房地產銷售下降和新興產業增長的缺口占GDP的比重接近4%。我國房地產業加上建筑業占GDP的比重在14%左右，再加上關聯產業占到GDP的比重在25%左右。經濟對房地產的依賴程度、房地產金融化程度以及政府財政依賴房地產的程度，遠遠超過其他國家。正常情況下，考慮到城市化率、人口家庭結構、房屋折舊拆除等因素，我國每年應該有9億平方米左右的房地產需求，2024年差不多就跌到這個數字，房地產有企穩的基礎。但考慮到我國有1億個家庭擁有兩套及兩套以上房產，二手房數量巨大，市場對房地產價格預期繼續走弱等原因，房地產調整還遠沒有結束。隨著房地產企業進入破產、兼并、重組階段，要防止房地產業的調整對經濟、財政、金融產生沖擊。

（三）地方政府財政困難。2024年1–11月，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199010億元，同比下降0.6%。其中，全國稅收收入161922億元，同比下降3.9%，土地出讓收入下降22.4%；非稅收入37088億元，同比增長17%。分中央和地方看，中央一般公共預算收入89382億元，同比下降2.5%；地方一般公共預算本級收入109628億元，同比增長1.1%。地方政府債務問題是我國近年來面臨的一個重要挑戰。隨著經濟增速放緩、土地出讓收入大幅減少等因素影響，部分地方面臨較大的償債壓力。特別是隱性債務問題突出，這些債務通過地方政府融資平臺或其他非正規渠道積累起來，增加了債務風險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2023年以來，部分省份開始實施化債方案，財政收支更加困難，出現了亂罰款、亂收稅、異地逐利性執法即“遠洋捕撈”等現象，嚴重破壞了營商環境，打擊了企業信心。

（四）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增大。外需的不確定性主要來自于美國大選和貿易摩擦增加。中美沖突超越了過去幾十年傳統大國在經濟領域的力度，如果特朗普政府把關稅平均稅率提高到60%，我國對美出口會減少約2000億美元，直接拉低我國經濟增速約1.2個百分點。同時，也會抬升美國消費價格約0.8個百分點左右，減緩美國降息節奏和力度，在影響美國經濟的同時，對國際資本市場和人民幣匯率穩定帶來影響。美國最近進一步提高對中國電動汽車、鋰電池、光伏產品的關稅，針對我國造船行業發起新的301調查。歐盟對我國電動汽車加征反補貼稅。與此同時，土耳其、巴西、印度、墨西哥等新興市場出于保護本國弱勢產業的考量也對中國相關商品加征關稅。我國經濟體量大，國際市場份額高，比較優勢強，長期出現較大的貿易順差，如果繼續走多生產、少消費、擴出口的增長模式，會帶來越來越多的貿易爭端。

（五）低通脹的負面效應顯現。我國工業價格已經連續26個月下降，國內生產總值平減指數已經有七個季度負增長。內需不足、價格下跌帶來“三個溫差”：一是居民體感溫差，名義國內生產總值就是居民收入、企業利潤、政府收入之和，名義國內生產總值低于實際值，加上房價下跌、股市下跌，居民財產收入下降，居民收入比實際經濟增長低得多，抑制了居民的消費意愿；二是經營主體預期溫差，企業債務率、利潤是名義國內生產總值決定的，企業利潤低，債務率高，企業感到經營困難，會影響企業的信心和預期，抑制企業投資；三是與發達經濟體的溫差，我國的實際經濟增速大大超過美國等國家，但過去幾年名義經濟增速卻慢于美國等國家。2021年以來，中國相對美國以名義國內生產總值計算的份額在不斷下降，不利于增強國際社會和國內老百姓對我國經濟的信心。此外，持續存在的產出缺口會產生結構性、長期性的一些內生效應，也即當需求長期不足時，包括人力資本等投資減慢，潛在供給能力也會長期下降，降低未來的經濟增長速度。

（六）長期依靠投資和出口的傳統發展模式不可持續。過去40多年，每當出現嚴重需求不足、供給過剩問題時，我們通常通過擴大投資、增加出口來應對。在基礎設施相對落后、房地產需求大、出口國際市場份額相對較小的情況下，這一發展模式是有效的，也是成功的。但也出現投資轉化為產能后的階段性產能過剩。在疫情沖擊下，世界各國存在供給缺口，短時期內我國通過出口消化了部分產能。隨著基礎設施投資空間日益收窄，房地產業深度調整，地方政府債務不斷積累，依靠擴大投資和出口的發展方式已經失靈，必須轉向消費驅動、服務業驅動的經濟增長模式。此外，持續產能過剩和價格回落也意味著微觀市場主體存在退出障礙，并存在過度進入、過度競爭以及隨后出現高債務問題。低價現象既有國內需求不足問題，也有結構性問題，這與國內統一大市場沒有形成、產業政策缺陷等有關。

三、2025年經濟發展展望和目標建議

我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變化，突出表現在產業鏈、供應鏈完整齊全，科技創新能力持續提升，產業結構不斷升級，數字經濟、綠色產業、高技術產業和裝備制造業迅速發展，新經濟增長動能不斷增強。我國宏觀調控政策空間大，中央財政債務率低，有較大的擴張余地，貨幣政策仍處于常態化之中，擴張潛力充足。2024年9月26日以來，中央已經出臺了一系列力度較大的財政稅收、貨幣金融、投資、房地產、化解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等政策。2024年12月份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實施更加積極有為的宏觀政策，擴大國內需求，推動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融合發展，穩住樓市股市，防范化解重點領域風險和外部沖擊，穩定預期、激發活力，推動經濟持續回升向好。預計2025年我國經濟增速在5%左右。

（一）內需主要是消費會有所回升。2024年的居民可支配收入快于經濟增長有利于穩定2025年的消費，存量住房貸款利率下降、股市財富效應等對消費也有一定的拉動作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要求進一步出臺增加社會保障、鼓勵生育、延續消費品以舊換新等拉動消費的政策，2025年社會消費品零售額可增長5%左右，服務消費零售額增長6%左右，消費成為2025年經濟增長的主導因素。投資包括基建、制造業、房地產、服務業等四大塊。國家將繼續發行超長期建設國債用于重大戰略實施和重點領域安全能力建設，并保持一定規模的地方政府專項債用于基建投資，一次性增加10萬億規模的置換地方政府存量隱性債務，加大力度支持地方化解債務風險，這些措施對基礎設施投資有推動作用，但難以彌補地方政府財力不足和債務約束對基建投資的拖累，基建投資增速基本穩定。大規模設備更新會繼續推動制造業投資增長，但受產能利用率低、產銷率低、利潤率低、應收賬款高等制約，企業投資能力和意愿不足，制造業投資增速會有所減緩。按照促進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的要求，國家采取了“四個取消”（取消限購、取消限售、取消限價、取消普通住宅和非普通住宅標準）、“四個降低”（降低住房公積金貸款利率、降低住房貸款首付比例、降低存量貸款利率、降低“賣舊買新”換購住房稅費負擔）、“兩個增加”（新增實施100萬套城中村改造和危舊房改造、2024年年底前將“白名單”項目的信貸規模增加到4萬億）等舉措，加大土地和存量住房的消化力度，從供需兩端發力穩定房地產市場，房地產市場會呈現價格率先止跌、投資降幅收窄的態勢，預計2025年房地產投資降幅會收窄到–5%左右。隨著我國經濟結構逐步轉向服務消費和服務業生產，服務業投資占比和增長速度會不斷加快。預計2025年城鎮固定資產投資增長4%左右。

（二）出口增速減緩，凈出口對經濟拉動作用減少。世界經濟保持穩定增長有利于我國出口增長。新冠疫情以后，世界經濟在通脹逐步下降的過程中呈現非凡的韌性，全球通脹率在2022年三季度達到9.4%的峰值后，到2024年三季度回落4.6%左右，預計到2025年回落到3.5%。通脹率下降并未引發經濟衰退，2023年世界經濟增長3.3%，2024年和2025年的增長率預計穩定在3.2%左右。但國際貿易壁壘增加，全球貿易增長難以超過全球經濟增速，2024年和2025年世界貿易量預計增長3%左右。與此同時，美國繼續對我國進行遏制圍堵，聯合一些國家限制對我國芯片和相關生產設備出口，推動產業鏈轉出中國，遲滯我國產業鏈提升和科技創新步伐。特朗普政府履職后是否加征關稅以及關稅稅率成為影響我國出口的最大不確定因素。我國部分企業產能向海外轉移，跨國公司調整企業國際產業鏈、供應鏈分布，美加墨、日韓、東盟等區域已對我國部分產業形成替代，對我國出口產生一定的壓力。如果美國不提高關稅稅率，2025年我國出口額預計增長4%左右，如果提高關稅到60%左右并在2025年年初執行，2025年我國出口可能出現負增長。我國進口會隨著經濟增長而相應有所增加，但由于內需不足，國際大宗商品價格基本穩定，進口增速不會太快。服務進出口增速基本穩定。綜合考慮服務和商品進出口情況，2025年，凈出口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會有所下降。

（三）物價繼續低位運行。全球通脹率走低，我國的輸入性通脹壓力不大。需求不足仍是當前中國經濟運行最主要的矛盾，2020–2024年，我國經濟平均增長4.8%左右，和潛在經濟增速5.5%左右相比，存在較大的供求缺口，到2024年年底，累計的供求缺口達到3.9個百分點左右，物價沒有上漲的需求基礎。我國貨幣政策基本處于常態化水平，物價上漲沒有貨幣基礎。各國貨幣政策的實踐證明，貨幣政策對抑制通脹有明顯作用，但對治理通縮作用很小。同時，貨幣政策對物價漲跌發揮作用，一般有半年到9個月的滯后期。即使2025年我國采取更加寬松的貨幣政策，短期內物價也很難擺脫低位運行的態勢。此外，2024年消費品價格翹尾對2025年的影響在–0.4個百分點左右，工業品翹尾對2025年的影響為–1個百分點左右。預計2025年，居民消費價格上漲0.5%左右，工業品出廠價格仍然難以回正（見圖1）。

（四）2025年經濟目標建議。建議2025年經濟增長目標設定在5%左右。實現這一目標有可能性。國內經濟研究機構普遍認為，2025年，我國經濟的潛在增長水平仍在5%左右。過去四年，我國實際經濟增長和潛在經濟增長之間出現了較大的缺口，通過宏觀政策調整和社會預期引導，把過剩的儲蓄轉化為消費和投資，可以提升實際經濟增長速度。我國物價壓力很小，財政和貨幣政策空間較大，通過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可以提高經濟增長速度。近幾年來，我國經濟每增長1個百分點，城鎮就業可新增約250萬人。2025年，我國高校畢業生將近1200萬人，城鎮需要就業的勞動力規模達到2000萬人左右，考慮到退休人員數量并維持5%左右的失業率，至少需要新增城鎮就業1200萬人以上，需要經濟增長5%左右。設定5%左右經濟增長目標，也有利于調動各方面積極性，提振市場信心，為2020–2035年年均經濟增速達到4.7%的目標奠定基礎。同時，建議將居民消費價格增長2%–3%明確為剛性政策目標。每年“兩會”都會宣布經濟增長與通貨膨脹目標，政府對經濟增長速度是嚴肅的，對物價須同樣認真。我國經濟發展進入了新階段，基礎設施投資相對超前、房地產處于調整階段、出口難以擴張，經濟出現“易冷難熱”的態勢，需要把追求溫和通脹的重要性提高到與追求經濟增長同樣的地位（見表1）。

四、政策建議

以實現經濟增長和物價合理回升為目標，要著力擴大消費需求、著力推進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著力增強微觀主體的活力和信心，宏觀政策要加大力度，改革開放政策要落地見效。

（一）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提高財政赤字率，確保財政政策持續用力、更加給力。加大財政支出強度，加強重點領域保障。增加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持續支持“兩重”項目和“兩新”政策實施。增加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發行使用，擴大投向領域和用作項目資本金范圍。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提高資金使用效益，更加注重惠民生、促消費、增后勁，兜牢基層“三保”底線。按照財政支出乘數1.2左右計算，多拉動經濟增長1個百分點，需要財政多支出約6萬億，建議2025年包括財政赤字、專項債、超長期建設國債的規模在2024年的基礎上多增長3萬億元左右。做好基層“三保”工作，讓地方政府能夠“輕裝上陣”。

（二）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貨幣供應量和社會融資規模增速要高于預期的實際經濟增速和通脹目標之和，保持流動性充裕。加大對實體經濟的信貸支持力度，實現擴投資、帶就業、促消費綜合效應，穩定宏觀經濟大盤。進一步推動金融機構降低實際貸款利率，降低企業綜合融資和個人按揭信貸成本。加強預期管理，增強人民幣匯率彈性。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要持續支持“三農”、小微企業發展，突出金融支持重點領域，運用好碳減排支持工具和支持煤炭清潔高效利用、科技創新、普惠養老、交通物流、設備更新改造等專項再貸款。強化對經濟轉型升級和重大項目的金融支持，引導更多資金投向先進制造業、戰略性新興產業，更好服務關鍵核心技術攻關企業和“專精特新”企業；支持基礎設施和重大項目建設，用好用足政策性開發性金融工具，穩步擴大REITs試點范圍，促進盤活存量資產。

（三）推動房地產市場止跌回穩。扎實做好保交樓、保民生、保穩定各項工作；切實支持房地產行業合理融資需求，有效防范化解優質頭部企業的金融風險，采用主辦銀行+銀團貸款組合措施，提供充足流動性，對問題較為嚴重的頭部房企，可按照行政接管、專業托管、司法保護、銀團貸款、封閉運轉原則，通過追加授信、貸款展期、利息減免、債轉股、股票增發等途徑提供融資支持；大多數城市要嚴控新增供地，對由此減少的土地出讓金凈額，由中央財政轉移支付或地方專項債資金支持。陷入困境企業的未開發或待開發土地，可通過司法拍賣、合作開發等形式盤活。土地供給過多、存量土地去化周期過長的地方，地方政府可通過專項債收購。中央層面可設立國家住房收儲機構，運用國家信用、市場發債籌措資金收購部分房地產用于租賃房，解決新市民住房問題。

（四）著力擴大消費需求。提高退休人員基本養老金，提高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提高城鄉居民醫保財政補助標準。擴大消費領域的以舊換新補貼規模，提高補貼總量，擴大補貼范圍。積極擴大服務消費，放寬中高端醫療、休閑度假、養老服務等領域準入限制，滿足中高收入群體的多樣化消費需求。允許外資獨資辦醫院政策出臺就是一個積極的信號。消費主力是年輕人，可以通過生育補貼等方式，來釋放年輕群體的消費潛力。支持金額較小、具備剛性的服務類消費，如聚焦農民工和新市民，對其發放有時效限制的消費券，用于“安家”消費。

（五）激發微觀主體活力。企業活力源于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的合理分工和有效配合，凡是市場能自主調節的就讓市場來調節，凡是企業能干的就讓企業干。對于企業和企業家來說，政策的穩定性、營商環境的公平性、產權保護是最主要的三個因素，要用可信的承諾、可靠的結果讓企業家放心、安心。以罰沒等為代表的非稅收入異常高增，惡化營商環境，應該盡快予以規范。過度嚴苛的問責機制，導致地方政府不敢作為，倒查手段被過度使用導致民營企業充滿不安全感。要建立以法律、法規為依據的督察、檢查、審計、執法體制機制，杜絕運動式、層層加碼的執行方式。研究解決企業內卷式競爭問題，加強市場監管，打擊不正當競爭行為，通過完善法律法規、技術、能耗、環保等標準，引導部分企業退出市場。在市場準入、產業發展、招商引資、招標投標、政府采購、資質標準、經營行為等領域嚴格公平競爭審查，確保政府出臺各項政策不會破壞統一大市場和公平競爭。

（六）重視對市場預期的引導。宏觀經濟政策改變總需求有兩個機制，一個機制是財政、貨幣政策調整，直接增加或減少總需求。另外一個重要機制是改變市場參與者的預期，企業、居民、政府官員有信心，就會抓住經濟發展的機會，宏觀經濟政策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耶魯大學教授羅伯特·席勒2013年出版了《敘事經濟學》一書，他認為，如果能夠形成一個可信、有說服力的敘事方式，就可以引導市場參與者的行為，朝著敘事的方向前進。改變預期，首先要加大宏觀經濟政策力度，給市場主體足夠大的沖擊。同時，要實事求是，客觀透明，是成績就是成績，是問題就是問題。也要關注“敘事經濟學”的作用，如果過度渲染“過緊日子”，如果不斷地倒查、降薪、補稅、罰款、“遠洋捕撈”，市場主體就不可能對未來有信心。

（作者為國家信息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