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我們小區(qū)有家小理發(fā)店，十幾年來，盡管世事變遷，它卻依然偏安于小區(qū)一隅，沒有任何變化，很樸素，也很有底氣地存在著，猶如一株小草，自有自己的風姿。而且，別的理發(fā)店伙計不知換了幾茬兒，甚至老板都已經(jīng)換人，它的伙計卻一直是那幾個，老板始終是同一個人。

因為常去那里理發(fā)，我和店老板很熟。其實，小區(qū)很多人圖方便，更圖老板手藝不錯，都常去那家小店。每年春節(jié)前是小店生意最好的時候，老板會堅持到大年三十的晚上，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搭最后一班火車回江西老家過年。

我一般不擠在大年三十去理發(fā)，但今年因為有事耽擱了，一直到三十晚上才去。老板正準備關門走人，見到我，他熱情地和我打招呼，把拔掉的插銷重新插上，拿過圍裙，習慣性地撣了撣理發(fā)椅，讓我坐下。我有些抱歉地問會不會耽誤他趕火車的時間。他說：“沒關系，你又不染不燙，不費多少時間的。”

我知道，理我的頭發(fā)確實很簡單，但畢竟有些晚了，我還是有些抱歉。他看出我的心思，開玩笑說：“怎么我也得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這是我們店的服務宗旨嘛。”

就在他剛給我圍上圍裙的時候，店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女人，急急地問：“還能做頭發(fā)嗎？”她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墨綠大衣，挺時尚的。老板對她說：“行，你先坐，等會兒。”那女人邊脫大衣邊說：“我一路經(jīng)過好多家理發(fā)店，都關門了，就您家還亮著燈，真是謝天謝地！”

老板問她的頭發(fā)怎么做，她說不僅要剪短，要拉直，而且還要焗油。老板猶豫了一下。顯然，她也看到了老板這一瞬間的表情，急忙解釋，帶有幾分夸張，也帶有幾分求情的意思說：“求您了，待會兒，我得跟我男朋友一起去見他媽，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而且還是去過年。您看我這一頭亂雞窩似的頭發(fā)，別嚇著我未來的婆婆。”老板和我都被她逗笑了。老板說：“行啦，別因為你的頭發(fā)過不好年，再把對象給吹了。”

我知道老板時間緊，趕緊向老板學習，成人之美，便讓出了座位，對老板說：“你趕緊先給這位美女理吧，我不用見婆婆，不急。”她忙推辭說：“那怎么好意思！”我對她說：“老板待會兒還得趕火車。”她說：“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我把她拉上了座位，準備轉身告辭。老板一把拉住我說：“沒你說的那么急，趕得上火車的。正月不剃頭，你今兒不理了，要等一個月呢！”我只好重新坐下，對老板說：“那你也先給她理吧，我等等，要是時間不夠，就甭管我了。”

那女人不停地謝我。我想別給老板添亂了，人家還得趕火車呢，便想趁老板忙著的時候，側身走人。誰知剛悄悄走到門口，老板頭也沒回地把我喝住：“別走啊！別忘了正月不剃頭！”看我又坐下了，他笑著說：“您得讓我多帶一份錢回家嘛。”說得我和那女人都笑了。

老板麻利地做完那女人的頭發(fā)，讓她面目一新。但是，時間確實很緊張了，我說不行就算了，火車可不等人。老板卻胸有成竹地說：“沒問題，一支煙的工夫就行！”

果然，一支煙的工夫，頭發(fā)理完了。我沒讓老板洗頭和吹風，幫他拔掉電插銷，關好水閘和煤氣的開關，拿好他的行李，和他一起匆匆走出店門。

這時，我看見剛才那個女人正站在門前的一輛轎車旁，揮著手招呼老板：“上車，我送您去火車站。”看老板有些意外，她笑著說：“走吧，候著您呢。”老板不好意思地說：“別耽誤了你的事。”她仍笑著說：“我還怕耽誤您的事呢，這時候不堵車，一支煙的工夫就到。”

轎車歡快地跑走了。小區(qū)里，已經(jīng)有人心急地燃放起了煙花，絢爛的煙花綻放在大年夜的夜空……

（選自《小學生優(yōu)秀作文·趣味閱讀》2024年第2期，略有改動）

本文通過大年夜“我”去理發(fā)的經(jīng)歷，歌頌了人與人之間的溫情與互助。作者先是巧用比喻，將小理發(fā)店比作小草，交代它樸素卻自有特色，由此可推測出理發(fā)店老板是一個踏實敬業(yè)的人；而“老板會堅持到大年三十的晚上，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搭最后一班火車回江西老家過年”這句話，則為下文情節(jié)發(fā)展埋下伏筆。全文刻畫了“我”“老板”“女人”三個人物形象，“我”和“女人”互相謙讓、老板堅持為顧客服務、女人主動送老板去車站，這些情節(jié)無不體現(xiàn)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精神；三個人在文中互相襯托、互相成就。文末點題，煙花不僅慶祝節(jié)日的到來，更是對人間美德的贊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