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2月4日，立春。

一大早，奶奶就開始準備做春卷的材料：面粉、雞蛋、胡蘿卜、韭菜、冬筍、豆腐干。奶奶將胡蘿卜、冬筍、豆腐干切得細細的，我也學著奶奶的樣子，將韭菜切成了韭菜段。

然后，奶奶點燃了柴灶，將加了雞蛋的面粉糊，烙成了一張張薄薄的金黃色的小面皮。她又將胡蘿卜絲、冬筍絲、豆腐干絲、韭菜絲放進鍋里煸到七成熟，再用一張張小面皮將那些紅艷艷的胡蘿卜絲、青翠翠的韭菜段、白撲撲的冬筍絲和豆腐干絲裹起來，裹成小金條的模樣，這樣，春卷就徹底做好了。

接著，奶奶將一個個春卷放進黃澄澄的菜油里炸—

啊，春卷的香味，頓時彌漫在整條村街。

“咱們讓春神先嘗一嘗春卷！”奶奶將裝滿春卷的小盆子放在香幾正中的香爐邊祭了祭。那香幾的香爐邊，還放著一棵裹了紅紙、飾有柏枝、插在泥沙碗里的白菜呢！

“奶奶，難道這白菜就是春神嗎？”我問奶奶。

“春神叫句芒，是管農(nóng)業(yè)和草木的神仙，咱們看不見，不過今天立春，他已經(jīng)來到了人間！我們將白菜插在這里，是迎接春神—‘接春’的意思！表示我們已經(jīng)將青翠的春天接進家里來了！”奶奶笑著說，“好，咱們已祭過春神啦，可以開始吃春卷啦！”

我先咬了一口，隨后將整個春卷往嘴里塞。

奶奶笑著喊：“小米粒，你咬住了春天！你咬住了春天！”

“奶奶，為什么要咬春啊？”我一邊吃著春卷，一邊問奶奶。

“咬住春天，就是留住了春天，接納了天地四方的靈氣，接住了春神對你的祝福！俗話說，咬得菜根斷，則百事可做！這春卷里包了那么多菜，你咬住了春卷，就像咬住了菜根，一年四季，做什么事都會順順利利的啦！”

吃過春卷，咬住了春天，從此，春天就算在人間住下了。

“丁零，丁零，丁零……”我聽見從石板路西側(cè)的圓門里傳出一陣鐵鈴聲。

原來是爺爺在擺弄他的鐵犁和牛軛。那丁零聲，是連接牛軛和鐵犁的鏈子發(fā)出的聲響。

我把手掌放在嘴巴上“哈”了一下，用自己嘴里的熱氣先暖了暖小手，然后問爺爺：“爺爺，這么大冷的天，你難道就要去耕田種稻子啦？”

“小米粒，今天立春，是春天的第一天，我要去鞭春牛！”爺爺高興地回答我，笑容擠滿了他的臉。

見爺爺那么開心，我便問：“爺爺，什么是鞭春牛？”

“鞭春牛，就是在立春這天，趕著牛兒去田野里耕地，耕下春天第一犁，求得一年大豐收！”爺爺朗聲笑道。

呀，我看到，我們家的母黃牛已經(jīng)站在牛棚門口靜靜地等著我們啦！可今天的牛，跟平時的不一樣。

今天的牛，胸前戴著大紅花，背上披著大紅布，頭上還掛著紅絲帶。

“小米粒，以前你太小了，爺爺鞭春牛都沒帶上你，今天你要不要跟我去鞭春牛呀？”爺爺問我。

“要要要！”我沖爺爺不斷地點頭，幾乎快把頭上的兩根羊角辮給點散了。

“好啊，那走吧！咱們鞭春牛去！”爺爺扛上犁，揮動著彩繩纏繞的竹鞭，趕著牛，穿過橫街，爬上街口的石拱橋，向村外走去。

我一路小跑，緊跟著爺爺和“紅牛”，來到了田野里。田野里擠滿了鄉(xiāng)親，有些殘雪還沒有融化，但已經(jīng)冒出了很多小草。

爺爺和“紅牛”的身影一出現(xiàn)，鄉(xiāng)親們就大聲叫喊起來：“春牛來啦！春牛來啦！”

爺爺下了田，給春牛套上牛軛，讓鐵犁頭插進黑泥，然后，高高舉起手中的鞭子……

“爺爺，你打輕點！”我怕春牛被打痛，大聲懇求爺爺。

爺爺沖我笑笑，舉得高高的鞭子，輕輕落了下去。

爺爺一邊打牛，一邊放聲高喊：“第一鞭，打來風調(diào)雨順！”

“好哇！”站在田邊的鄉(xiāng)親們一起喊道。

爺爺又高高地舉起鞭子，輕輕落了下去。

爺爺一邊打牛，一邊放聲高喊：“第二鞭，打來五谷豐登！”

“好哇！”站在田邊的鄉(xiāng)親們又一起喊道。

爺爺再次高高舉起鞭子，輕輕落了下去。

爺爺一邊打牛，一邊放聲高喊：“第三鞭，打來幸福生活！”

“好哇！”站在田邊的鄉(xiāng)親們再次一起喊道。

大家喊著喊著，那春牛四蹄邁開，開始犁地了。

爺爺扶著犁柄，黑色的泥土，被犁頭劃開了。黑色的泥塊向兩邊紛紛翻動著，像開出了一朵朵花，真美！

這時，有位老爺爺遞給我一棵帶根的青菜，說：“小米粒，快把青菜種到你爺爺耕過的泥土里去！”

我激動得心都快從嘴巴里跳出來了，我一邊囔囔著“好，我來種菜啦！我來種菜啦”，一邊把青菜往爺爺剛剛耕過的泥土里插下去。

鄉(xiāng)親們?nèi)χ鴽_我豎起大拇指喊：“種春成功！春從此在我們村立住啦！小米粒真能干！”

“哞—”誰也沒想到，這時，老黃牛也仰起脖子，大叫了一聲。

頓時，鄉(xiāng)親們的笑聲幾乎把天也震翻啦！

吃過奶奶的春卷，陪爺爺鞭過春牛，在鄉(xiāng)親們的注視下，在大地上種下了一棵青菜，就這樣，我把春天真正“立”在了人間。

（選自《意林·少年版》2023年第5期，略有改動）

品讀

立春是二十四節(jié)氣的第一個節(jié)氣，在每年的2月3、4或5日。我國習慣上以立春為春天的開始。在這篇文章中，作者通過“我”—一個小女孩的視角，展現(xiàn)了自己的家鄉(xiāng)立春這天的一系列傳統(tǒng)民俗活動，從準備春卷、祭春神到鞭春牛和“種春”，無不充滿濃濃的鄉(xiāng)土氣息和傳統(tǒng)文化色彩。文章至少有以下三個特點：一、雙關手法運用得巧妙。標題“‘立’春”，既指立春節(jié)氣到來，也指文中寫到的“種春”，富有趣味。二、描寫細致入微。以做春卷為例，無論是所需材料還是制作步驟，作者都進行了詳細的描寫。三、語言描寫精彩。文中大量的語言描寫，都非常鮮活，能很好地體現(xiàn)出人物的特點。如“我”的多句問話，既引出了下文，又體現(xiàn)出“我”的天真、可愛等。

本欄目插圖：莊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