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蒸香

這是一本什么樣的書？

這是一本兒童小說，講述了湖北仙桃傳統名菜“沔陽三蒸”的非遺傳承故事。沔陽三蒸是以水產類、禽畜類、蔬菜類為主要原料，以粉蒸為主要技法，清蒸、扣蒸等多種蒸菜技法并用制成的系列菜肴。這本書通過少年余歡喜的視角，描繪了沔陽三蒸在傳承中的變化與少年成長的心理變化，展現了時代變遷中的鄉村生活和少年成長軌跡。

通順河的春天

1

一年之中，最美麗的一定是春天。

沉寂了半年的通順河開始蘇醒過來，哼著歌，把天空的藍和楊柳的綠糅合在一起，做成一面鏡子，時不時拿出來，晃動著。看著鏡子中的鳥兒揮舞著翅膀，通順河蕩漾幾下，熱情地打著招呼。

油菜花點燃了明媚黃，依河而起，呈燎原之勢。田野里的小麥，像拖著長尾巴的波浪，緊跟風的潮頭，綠意起伏。那些浸染大地的墨點，已然綻放成燦爛的模樣。看，杜鵑花正給村莊系著紅色的絲帶呢，這里一條，那里一串；郁金香們，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或涂著冷色，或點著暖色，在蔥蘢的底色里，露出多彩的笑臉。

我往廚房跑去。

媽媽正坐在院子里擇菜。她看著我，抬手指了指房間：“去，你爸那邊來了一些客人，你把開水瓶拿過去，給他們加一點兒水。”

來的人里面應該有正海叔。村子里的人不會坐在屋子里說話，都是要么搬幾個凳子，坐在門口談天說地，要么叉著腰，站在門口天南海北地閑聊。所以，會正兒八經坐在我們家里談事情的人，扳著手指頭都數得過來。

推門進去，爸爸正倚靠在沙發上。正海叔在一旁站著，沒有說話。陳叔也在。

我打開窗戶，給他們面前的水杯里加水。

陳叔伸手，示意正海叔坐下。

爸爸身子前屈，雙手交叉，望著正海叔，說道：“兩個月前開業，食材不夠，是村里人把自家地里的菜給了我們。我就想，以后就在村里收一些地，作為食材基地。你倒好，一邊接受村里的好處，一邊想著去別的地方買食材。這過河拆橋的事情，我干不出來。”

正海叔踱到沙發前，還是沒有坐下，咳嗽了一聲說：“外面大片大片的菜，買來便宜，別人還包送上門。村里的菜是好，可是得一家家收，麻煩。”

“綠色，生態，原產地，這是你當時答應我的。現在才多久，你就—”

爸爸皺著眉頭，用手點了點正海叔，又放下來，不再說話。

“這不是需求量大了，村里供應不上了，我才……”正海叔說著，又看了一眼陳叔，沒有繼續說下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茶杯吐出幾縷殘存的霧氣，霧氣慢慢變淡。

2

正海叔這段時間到我家里來得越來越勤了。不過，他和爸爸經常還是不免爭吵—

“食材地道，是蒸菜的基礎，這基礎不能丟。還記得師傅當年是怎么教我們的？”是爸爸的聲音。

“那是過去了，現在情形不同了。”

“不管什么時候，有些東西是不能丟的……”

“是，是，好……”正海叔邊答邊點頭。

“十里香”的生意火爆，食材卻供應不上了。店里的食材，原本采購自村里的幾家農戶。現在需求一下子暴漲了四五倍，地里的蔬菜，長得可沒有那么快。

來店里吃飯的顧客，要求也多了起來。有的吃完后，還希望能夠打包帶回去，甚至還想著能不能像包子饅頭那樣，抽個真空，放幾塊冰，給親朋好友快遞過去，讓他們也嘗個鮮。大部分蒸菜適合趁熱吃，如果冷了再加熱，味道會大打折扣，更不用說快遞了。

陳叔駐村有一段時間了，他和爸爸一起走了幾家農戶，基本解決了食材緊缺的問題。爸爸也征求顧客的意見，打算增加一些免費服務，比如贈送蓮子羹、豆腐腦等甜品，比如請顧客品嘗新鮮應季的瓜果等。

至于把蒸菜打包的意見，爸爸本準備放棄的，他覺得做店里顧客的生意足夠了。

“咱們這些傳統的東西啊，除了堅持，也需要創新，這樣才能發展。”陳叔笑著說，“既然叫‘十里香’，那就別弄成了‘一屋香’。”

爸爸也笑了，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說：“下一步，我想繼續通過直播的方式，教大家做蒸菜，給大家講講蒸菜的故事。既然選擇了‘十里香’，那就讓它百里飄香吧。”

我糾正爸爸的說法，道：“是萬里飄香。”

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一路走來，有很多人幫了你。如果你有能力了，也得幫幫他們。”陳叔臨走時對爸爸說。

“那是應該的……”爸爸送陳叔出門，一直送到村口。走遠了，還能看到他們的手揮舞著，像在爭論著什么，又像在暢想著什么。

過了幾天，陳叔從市里請了一個專家，幾個人又在我家里談了一整天。

3

新店的生意看來還不錯。由于店里太忙，爸爸已經好幾天住在店里沒回家了。

今天休息，媽媽帶我去給爸爸送幾件衣服。

一進門，就看到店里坐滿了人。媽媽鉆進廚房幫忙去了，我路過靠近亭子的一桌，只聽桌上一位阿姨喊：“服務員。”

“哎，您想吃點什么？”我立刻走上前去。

阿姨先是一愣，然后笑著說：“要不，你給我們推薦推薦？”

“那我就必須給您推薦我們家的招牌菜—沔陽三蒸。”我接過話，扳著手指頭，饒有興趣地給他們介紹，“蒸菜時，蔬菜在最下面，中間是肉類，最上面是魚類。這三類菜，可以滿足你們一家人的口味。這里的牛肉，是地道的黃牛肉，蒸出來醇香，您可以試試。”

“好，來一個。”桌上的中年大叔笑著說。

“至于蔬菜，我強烈推薦茼蒿。茼蒿又叫皇帝菜，不僅口感脆嫩，味道絕佳，養肝、補鈣、護血管都在行……”

沒等我說完，桌上的阿姨連忙說：“那再上兩盤蒸茼蒿！”

中年大叔也點了點頭。

“黃骨魚，一條足有半斤，一個人一條，蘸上一點兒蔥花和醋，那味道，令人回味無窮，保證讓你忘不了。”

“至于湯，可以單獨加一個清燉乳鴿湯，高湯蒸制，清淡又滋補。”

中年大叔笑著直點頭，說：“好，好，就按照你說的點。”

（選自《十里蒸香》，湖北教育出版社2024年版，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