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發性高血壓六經辨證臨床研究

摘要 "目的：探討原發性高血壓病人六經證型的分布規律。方法：對118例原發性高血壓病人的臨床資料采用回顧性研究，基于六經辨證方法研究原發性高血壓的六經證型分布規律，并通過統計學分析六經病與性別、年齡、病程及常見合并癥之間的相關性。結果：經統計，男性患病率略高于女性；以中年組人數最多；以病程1～5年最多；舌象以紅舌苔薄白最為常見，脈象以脈弦細多見。六經證型分布中，出現頻率從高到低依次為少陽病、太陰病、少陰寒化病、少陰熱化病、厥陰病、太陽病、陽明病。兩經合病最多見，其中少陽少陰合病出現頻率最高，其次為少陽太陰合病；三經并病僅有5例。通過分析六經病與性別、年齡、病程及合并癥之間的相關性發現：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女性厥陰病的發生率高于男性；年輕人更易出現太陽病的癥狀特點，少陽病、陽明病的發病率隨著年齡增長而上升；合并腦梗死的病人更易出現少陰寒化。結論：原發性高血壓病人臨床上六經證型皆可出現，多見兩經合病，所占比例略高于單經病，三經并病出現頻率極低，未見三經以上合病。六經辨證是診治原發性高血壓的一種可行辨證方法，多以少陽病、少陽少陰合病、少陽太陰合病為切入點論治。

關鍵詞 "原發性高血壓；六經辨證；證型分布規律；證候；相關性

doi：10.12102/j.issn.1672-1349.2025.01.012

原發性高血壓又稱高血壓病，是以體循環動脈壓增高為主要臨床表現的心血管綜合征，是心腦血管疾病如冠心病、心力衰竭、腦卒中等重要的危險因素。作為許多心血管疾病共同的病理基礎，高血壓早期起病較隱匿，且血壓易受到多方因素的影響，可造成病人對高血壓病的認知程度低，后期控制率不佳。然中醫藥在控制血壓穩定上有其獨特優勢，所謂整體觀念，兼以辨證論治，是對西醫常規診治的延伸和補充。本研究跳出傳統辨證思維，基于張仲景提出的六經辨證體系探究原發性高血壓六經證型分布規律，結合現代統計學方法分析相關影響因素與六經證候之間的相關性，以期為中醫辨證論治高血壓病，及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收集2021年9月—2022年9月于浙江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心內科門診就診的原發性高血壓病人的臨床資料。本研究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No.2024-KLS-275-01）。

1.2 病例選擇標準

1.2.1 西醫診斷標準

參照中華醫學會（CAMA）修訂的《中國高血壓防治指南（2018年修定版）》［1］及歐洲心臟病學會（ESC）和歐洲高血壓學會（ESH）頒布的《2018ESC/ESH高血壓指南》［2］中高血壓病的診斷標準。

1.2.2 中醫六經辨證標準

參考全國普通高等教育“十三五”國家級教材《中醫診斷學》［3］和“十一五”規劃教材《傷寒論》［4］中的六經辨證內容，結合高血壓的發病特點及導師臨床經驗，擬定了本研究的六經辨證標準。1）太陽病辨證要點：頭痛連及項背，頭眩頭暈，發熱惡寒，汗出，周身疼痛，腹部脹滿，咳逆嘔惡，小便不利，舌淡紅，苔薄白，脈浮或緩等表現。2）少陽病辨證要點：雙側頭痛，頭暈目眩，口苦，咽干，胸脅脹悶，情志不暢，不欲飲食，寐差，往來寒熱，舌紅，苔黃，脈弦等表現。3）陽明病辨證要點：前額頭痛，頭眩頭暈，身大熱，大汗出，口渴喜冷飲，面紅目赤，臍腹疼痛，大便秘結不通，舌紅，苔黃躁，脈洪大或滑數等表現。4）太陰病辨證要點：頭沉痛，頭眩頭暈，少氣懶言，脘腹脹滿或痛，納差嘔吐，大便不爽，夜尿頻，帶下量多，舌淡暗胖有齒痕，苔白膩，脈沉緩等表現。5）少陰熱化病辨證要點：頭痛眩暈，失眠多夢，盜汗，五心煩熱，口燥咽干，手足心熱，小便不利或黃或短赤，舌紅，少苔，脈細數等表現。6）少陰寒化病辨證要點：頭痛眩暈，神疲欲寐，畏寒肢冷，身體疼痛，小便清長，大便溏薄，舌淡，苔白滑，脈沉細等表現。7）厥陰病辨證要點：巔頂頭痛，遇寒加重，頭眩頭暈，心中熱痛，氣上撞心，手足逆冷，月經延期、量少色暗，饑不欲食，嘔逆反酸，寐差，舌暗淡，苔白潤，脈沉弦等。

1.2.3 納入與排除標準

納入標準：符合相關診斷標準；性別不限，年齡≥18歲；病歷資料完整。排除標準：繼發性高血壓病人；同時伴有嚴重的其他系統疾病，以及有嚴重心、肝、腎功能損害者；患有嚴重的心理精神問題且溝通障礙者；妊娠、哺乳期及備孕期婦女；多種藥物過敏者。

1.3 方法

采用臨床病例資料調查方法進行回顧性分析。根據納入與排除標準篩選病歷資料，制作病人信息收集表，并采集相關信息（包括門診號、姓名、性別、年齡、病程、門診血壓、舌脈、主訴、現病史、既往史、個人史、疾病診斷等），對所有符合納入條件的病人編號并根據病人的主訴、病史及四診信息進行六經辨證。統計原發性高血壓病人的證型分布規律，分析病人一般資料和臨床相關資料與六經證候之間的相關性。

1.4 統計學處理

將納入病人的病例資料錄入Excel表格，檢查數據無誤后，使用統計分析軟件SPSS 25.0對六經和相關數據進行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一般資料

118例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男62例（52.5%），女56例（47.5%）；年齡（56.49±14.30）歲。青年組（18～40歲）17例（14.4%），男7例（41.2%），女10例（58.8%）；中年組（41～65歲）66例（55.9%），男35例（53.0%），女31例（47.0%）；老年組（＞65歲）35例（29.7%），男20例（57.1%），女15例（42.9%）。以中年組人數最多，其次為老年組和青年組。

118例原發性高血壓病人，病程為1個月至35年，病程＜1年24例（20.4%）；1～5年60例（50.8%）；6～15年22例（18.6%）；＞15年12例（10.2%）。其中，以1～5年多見。

2.2 中醫證候分布

2.2.1 舌象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舌色以紅、淡紅、暗紅、紅絳為主，其中舌紅58例（49.2%），舌淡紅43例（36.4%），舌暗紅15例（12.7%），舌紅絳2例（1.7%）。在舌質形態中，舌紅病人中有胖大舌3例，齒痕舌4例；舌淡紅病人中有胖大舌3列，齒痕舌2例；舌暗紅病人中有胖大舌2例，齒痕舌2例；舌紅降病人中僅出現1例胖大舌。由于舌質異常形態出現頻率較低，故舌質分布情況中未將其納入。舌質以紅舌為最多見。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共收集到5種舌苔，舌紅58例（49.2%），舌淡紅43例（36.4%），舌暗紅15例（12.7%），舌紅絳2例（1.7%）。出現頻率由高到低依次為苔薄白61例（51.7%），苔薄黃37例（31.4%），苔黃膩12例（10.2%），苔黃燥5例（4.2%），苔白膩3例（2.5%）。以舌苔薄白苔最為常見。

2.2.2 脈象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共有13種脈象，出現10例以上的脈象中，依次為脈弦細46例（39.0%），脈弦24例（20.3%），脈弦緩13例（11.0%），脈細滑12例（10.2%）。其他脈象為脈沉細、脈弦細緩、脈弦細滑、脈沉濡、脈弦數、脈細軟、脈沉弦細、脈沉細滑、脈細濡。以脈象以脈弦細為最多見。

2.3 證型分布

2.3.1 六經總體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共出現23種六經分型，包括單經病、兩經合病、三經并病。其中，兩經合病出現頻率最高，共60例，占比50.8%；其次單經病有53例，占比略低于兩經合病；三經并病出現頻率最低，僅出現5例，未見三經以上合病。

2.3.2 單經病分布情況

53例單經病病人中，共出現5種六經分型，以少陽病最多見，為27例（51.0%），其余依次為少陰熱化病8例（15.1%），少陰寒化病7例（13.2%），太陰病6例（11.3%），厥陰病5例（9.4%）。

2.3.3 兩經合病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兩經合病共有60例，包括15種分型，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是少陽太陰合病10例（16.7%），其次為少陽少陰熱化合病9例（15.0%），太陰少陰寒化合病7例（11.7%），少陽陽明合病7例（11.7%），少陽少陰寒化合病5例（8.3%），太陽少陽合病5例（8.3%），太陽太陰合病3例（5.0%），太陰陽明合病3例（5.0%），少陽厥陰合病3例（5.0%），太陰少陰熱化合病2例（3.3%），太陽少陰寒化合病2例（3.3%），太陽少陰熱化合病1例（1.7%），厥陰少陰寒化合病1例（1.7%），厥陰少陰熱化合病1例（1.7%），厥陰太陰合病1例（1.7%）。

2.3.4 三經并病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三經并病僅有3種，共5例，其中，太陽少陽少陰寒化并病2例（40.0%），少陽厥陰少陰熱化并病2例（40.0%），太陰厥陰少陰寒化并病1例（20.0%）。

2.3.5 拆分后六經分布情況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兩經合病、三經并病共有65例，拆分后出現7種六經分型，與原有53例單經病六經分型相加得到188例單經病。拆分后各經病證中少陽病70例出現頻率最高，占比37.2%；陽明病10例出現頻率最低，占比5.3%。其余為太陰病33例（17.6%），少陰寒化病25例（13.3%），少陰熱化病23例（12.2%），厥陰病14例（7.4%），太陽病13例（6.9%）。

2.4 合并癥分布

118例高血壓病人中，伴有其他1種或多種并發癥者43例，在合并癥中，以高脂血癥17例（32.1%）最為常見。其余為冠心病6例（11.3%），糖尿病11例（20.7%），腦梗死3例（5.7%），頸動脈硬化16例（30.2%）。

2.5 相關性分析

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法，針對拆分后得到的188例單經病，對本研究中六經與性別、年齡、病程、合并癥之間分別進行相關性分析，以各經有無患病為因變量（賦值，無=0，有=1），以性別（賦值，男=1，女=2）、年齡、病程、合并癥為自變量。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顯示，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三陽病與年齡之間存在相關，太陽病中年齡對應的OR值為0.93＜1，即太陽病與年齡之間為負相關，提示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年齡越小越容易出現太陽病；少陽病中年齡對應的OR值為1.04＞1，陽明病中年齡對應的OR值為1.08＞1，即少陽病、陽明病與年齡之間為正相關，提示隨著年齡的增長，原發性高血壓的六經證型更可能表現為少陽病、陽明病。厥陰病與性別之間存在相關性，性別對應的OR值為4.60＞1，提示女性比男性患病率高，即女性更易發生厥陰病。少陰寒化與腦梗死相關，合并腦梗死者易出現少陰寒化。詳見表1。

3 討論

3.1 一般資料特點

118例病人中男性患病率比女性略高，與近年來我國高血壓病的流行病學調查結果基本相符［5］。收集病人中以中年組人數最多，比青年組多49例，比老年組多31例，年齡（56.49±14.30）歲。結合流行病學調查結果，中年人群患病率高可能跟當代中年人生活壓力大、飲食作息不規律有關，同時青年人的高血壓問題不容忽視。此次研究中，病人病程最短僅為1個月，最長達到35年，發病時間多為1～5年就診，可能與原發性高血壓前期癥狀明顯，多數短病程病人早期能夠發現有關，表明當代人們對高血壓患病重視程度較高，能夠及時就醫，延緩病情發展。

3.2 舌脈分布

118例病人舌質中最常出現紅舌，提示郁熱是高血壓的主要病機之一，故中醫治療高血壓多用解郁透熱之品以清郁熱濕毒，調控氣機，通利血脈。舌苔多見薄白苔，其次為薄黃苔、黃膩苔，而黃燥、白膩苔較為少見。高血壓病舌苔分布中，苔薄白提示疾病在表，可能與本研究中病人病程較短，病情較淺有關。當病情遷延，邪氣由表入里化熱，或兼有痰濕，則舌苔由白轉黃，由薄轉膩，提示濕熱交雜是高血壓重要病機，治法上多采用清里熱、化濕濁以取得良效。

118例病人中共出現13種脈象，其中7種脈象與弦脈有關，共94例。《素問·陰陽類論篇》曰：“一陽者，少陽也，至手太陰，上連人迎，弦急懸不絕，此少陽之病也。”原發性高血壓多發弦脈提示本病與少陽經病變關系密切，符合本研究少陽病出現頻數最多的結果。

3.3 高血壓的六經辨證證型分布規律

六經辨證體系作為一種系統性的辨證論治方法，被歷代醫家用于治療多種內傷外感疾病。柯琴［6］所言：“《傷寒論》之六經，為百病立法，非專為傷寒一科。”即六經病，非傷寒所獨屬，實為六經分治諸證之提綱。六經辨證基于臟腑、三焦、衛氣營血等辨證方法上，兼有臟腑傳變思維，既有明確定位，更基于陰陽理論，強調人體氣血的運行，與血壓升高相關的心輸出量、外周血管阻力等因素關系密切。另外，高血壓病常見臨床癥狀與六經病的諸多癥狀相對應，三陽病到三陰病的傳變，相似于高血壓從早期階段發展到確診高血壓，甚則后期出現心腦腎等重要靶器官功能受損的轉變過程。因此，本研究嘗試從六經辨證角度認識原發性高血壓，探究本病的六經演變進展。

本研究中出現7種證候類型，分別為太陽病、少陽病、陽明病、太陰病、少陰熱化證、少陰寒化證、厥陰病。其中多見兩經合病，占比略高于單經病，可能與高血壓發病有關的因素較多，且臨床表現多樣有關。提示運用六經辨證診治原發性高血壓時，不宜局限于單經，以結合病人病情，整體分析，系統辨證最佳。通過回顧性研究發現，少陽病、少陽少陰合病、少陽太陰合病為常見的證候。

從少陽病多發的角度分析，少陽經屬膽、散肝、上貫心，循于目、耳，故少陽病常表現為目眩耳鳴、咽干口苦、脈弦等癥狀，這些也是高血壓病人中常見癥狀。現代醫學研究表明，長期精神緊張、情志不暢是誘發高血壓的主要原因之一［7］。肝主疏泄，膽主決斷，二者在調控全身情志氣機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故少陽肝膽經氣機不暢，郁而化火易發為高血壓。和解少陽樞機是少陽病的重要治法，柴胡輩方劑如小柴胡湯、大柴胡湯、柴胡疏肝散等作為調和少陽的關鍵用方，在臨床治療高血壓病中不斷收獲良效［8-10］。在進一步的臨床研究中，運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治療高血壓病伴焦慮狀態、合并更年期綜合征等情志病，發現在降壓的同時還可以改善病人情緒狀態［11-12］。因此，對于伴有精神情志不佳的高血壓病人，臨床多從少陽經進行辨證論治。

從少陽少陰合病多發的角度討論，少陽聯絡膽經和三焦經，少陽清利，則周身氣機條達，水道通利，故臟腑之水火氣機的升降取決于少陽的樞轉調控。少陰包括心、腎二經，藏精血，行津液，奉養全身經脈臟腑，故為樞。原發性高血壓的病理變化主要是臟腑的氣血陰陽失調，而少陰少陽為樞機，樞轉氣血，樞轉陰陽，對疏通氣血、平衡陰陽起重要作用。故當人體陽氣虧虛，陰血不足，則少陽少陰合機功能減弱，出現少陽少陰合病，從而全身氣血津液運行失常，虛陽外越或陰火亢盛于上以致血壓升高。少陰樞機不利，病至少陰寒化見神疲欲寐、畏寒肢厥、小便不利、四肢浮腫；病至少陰熱化見煩悶心悸、失眠多夢、五心煩熱、口燥咽干等證。高血壓病后期每及心腎，合并少陰寒化證，陽虛較輕，未及四逆者，此時用四逆湯取溫經回陽之效；腎陽虧虛，飲溢肌膚者，臨床上常用真武湯改善病人的臨床癥狀［13］；合并少陰熱化證，研究發現夜寐欠佳的病人服用黃連阿膠湯可以明顯提高睡眠質量，治以寧心除煩，同時提高降壓效果［14］。因此，臨床上高血壓病兼有少陽、少陰兩經癥狀者，多考慮予柴胡劑與四逆湯、真武湯或黃連阿膠湯加減化裁，治擬和解少陽，交通心腎，以獲降壓良效。

從少陽太陰合病多發的角度討論，太陰包括肺、脾二經，肺為水之上源，脾乃水之中州，故太陰病多因水濕之邪所致。有研究表明痰濕體質是高血壓發病的獨立危險因素［15］。水飲痰濕皆屬于陰邪，其收引凝滯之特性，易阻滯脈絡氣血運行，從而使血脈升高。生理狀態下，少陽太陰兩經功能相互協同，維持人體陰陽氣機升降出入動態平衡，起調節穩定血壓之效。臨床研究發現，少陽、太陰兩經功能失調，常為中青年人群高血壓發病的核心病機，因中青年人群獨特，平素應酬社交多、工作壓力大、飲食作息不規律、運動量少，夜臥久坐氣血不暢，久而太陰運化失調，少陽樞機不利，遇陽氣虛損之時，陰邪乘之，升降失常，導致血壓起伏明顯，病人易出現頭暈昏沉、手足冷、煩躁而坐臥不安等高血壓表現［16］。臨床多用小柴胡湯合四逆散為主方，和少陽，溫太陰，調暢兩經氣機，從而使清陽升發有力，濁陰和降有度，陰陽調和，血脈暢通，則血壓趨于穩定。針對太陰虛象明顯者，應避免過度使用寒涼之品致其受損，以附子理中湯或黃芪桂枝五物湯加減更為穩妥，虛陽得復，則血脈通利，血壓得以恢復正常［16］；由胃虛痰阻，濁陰上逆引起的高血壓，可予以吳茱萸湯、旋覆代赭湯隨證化裁，治以溫中補虛，降逆化痰而降壓［17-18］。因此，在臨床中見高血壓病有少陽太陰合病者，須細細辨因辨證，再決方藥。

3.4 六經病與性別、年齡、病程、合并癥的關系

本研究通過分析，發現年齡與三陽病相關，結果表明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年輕人更容易發生太陽病，而少陽病、陽明病的發病率隨著年齡上升而增長。太陽為六經之首，主表統榮衛，為一身之外藩，其中惡寒為太陽病的典型癥狀之一。當代年輕人常因工作過度勞累而缺乏鍛煉，肌體衛氣不足，易在天氣變化之時感寒邪。寒邪侵襲太陽經脈，客于脈外則血流不通，客于脈中則氣機不暢，故寒邪中青年，脈道拘急緊縮，阻力增大，從而血壓升高，出現頭痛、眩暈癥狀。中老年人相較于年輕人除工作壓力之外，還需肩負照顧教育子女等家庭重任，事業生活間又面臨很多選擇，使主決斷之膽所傷，故情志波動較青年人更為劇烈，易傷及少陽。少陽樞機不利，氣機失調，易發高血壓病。陽明病提綱“胃家實是也”提示病位在胃腸之腑，陽明乃多血多氣，有學者指出熱盛腑實、氣血津虧是陽明病的關鍵病機［19］。病人隨著年齡增長，其身體機能逐漸下降，胃氣漸虛，大腸傳導失司，影響津血之化生輸布，加之陽明邪熱不解，腑氣不通，造成氣血逆亂，血壓驟升。

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顯示，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厥陰病與性別相關，女性更易發生厥陰病。厥陰包括肝經和心包經，《靈樞·邪客》言：“諸邪之于心者，皆在于心之包絡，包絡者，心主之脈也”，說明心包常代心受邪，厥陰病與心之聯系密切。龔少愚［20］通過研究發現，肝病可延及心臟，是心臟發病的重要影響因素，指出心、肝兩臟間關系密切。心行血主神志，肝藏血主疏泄，皆可調暢精神情志。女性天生細膩敏感，情緒起伏較大，如《金匱要略·夫人雜病脈癥并治》所云：“婦人臟躁，喜悲傷欲哭，象如神靈所作，數欠伸”，故女性易受情志影響，導致脈中陰陽氣不相順接，脈管內氣血運行失常，傷及厥陰，致使血壓升高。齊玉璽等［21］通過一地區情志病證的流行病學調查發現，情志病證病人中女性所占比例高達74.0%，遠高于男性26.0%。

本研究118例原發性高血壓病人中，有43例病人伴有其他1種或多種合并癥，其中以高脂血癥最多。多項研究顯示，高脂血癥與高血壓聯系密切［22-23］，在心腦血管疾病的發展過程中表現出協同作用。本研究中未發現高脂血癥與六經病之間存在相關性。研究結果提示原發性高血壓合并腦梗死的病人更容易出現少陰寒化。少陰寒化病的提綱為“脈微細，但欲寐”，提示其基本病機為人體陰陽氣血虧虛，心神失養。其中陰陽兩虧，以腎陽虛衰為主，虛陽外越，血壓升高，氣血逆亂，直沖犯腦，甚至中風。臨床上以溫腎祛寒，回陽救逆為治療原則，應投以四逆湯。腦梗死屬中醫學“中風”范疇，通過長期的臨床實踐中發現，腎陽虛衰在中風病的發病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24］。腎陽虛衰型中風與少陰寒化的四逆湯證臨床表現基本一致，可見病人面色灰暗、頭昏頭痛、畏寒肢厥、肢體活動不遂，或言語謇澀、或小便不利、脈沉細弱。因此，腦梗死與少陰寒化之間存在著密切聯系。高血壓合并腦梗死的中老年人群中，臨床中常見用四逆湯加減，取得了良好的降壓和改善腦循環效果［25］。高血壓合并腦梗死病至少陰寒化通常表明病程遷延或病情嚴重，已有心腦腎等靶器官損害。故在此階段，需仔細辨治，以防病情惡化，轉為厥陰階段。

在原發性高血壓的診斷和治療過程中，需要注意年齡變化、性別、合并癥等因素與六經證型的關系，才能更好地發揮出六經辨證在高血壓病臨床診療 中的作用。

4 小結和展望

本研究將六經辨證用于原發性高血壓中，綜合分析了高血壓病的六經辨證證型分布規律和六經與多種影響因素的相關性。探析該病發展過程與六經傳變的規律，為臨床上應用六經辨證診治高血壓病提供新思考。今后可結合病因病機、生化指標等多項因素進行研究，總結該病在六經病變中其他方面的變化規律和診斷依據，使六經辨證論治的標準更加細致化、精準化。但因本研究為回顧性研究，所收集的病例樣本較少，且少部分病人臨床資料精確度不高，數據標準化和規范性不足，對所得結論產生一定影響。因此，今后的研究還需繼續加大樣本數量，盡可能增加數據的全面性收集，提高數據質量，規范病例資料。以期更好地揭示原發性高血壓與六經之間的關系，進一步指導臨床治療。

綜上所述，六經辨證是診治原發性高血壓的可行辨證方法。從大量臨床資料發現高血壓病程中的危險因素及診治規律，可為臨床應用六經理論進行辨證施治提供理論依據和指導，并為中醫藥防治原發性高血壓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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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5-13）

（本文編輯 鄒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