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間小憩的時候
父親總會端條長凳坐在臺階上
用硬幣夾胡子
那是兩枚五分的硬幣
被父親捏摸得锃亮
它們的作用相當于父親的剃須神器
父親熟練地用中指、拇指和食指輪轉
在下巴和嘴唇上不停地夾
兩枚硬幣不時發出脆響
母親坐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納鞋底
總會說,不知道痛不痛
父親說,哪里會
我有時會坐上父親的大腿幫他
但總是夾不上,還夾到他的肉
父親故意啊啊大叫
但還是揚起下巴湊過來
父親走時,沒留下遺照
我把那兩枚硬幣裝裱懸掛
每當思念父親
那兩枚硬幣就會像碟片一樣
播放父親的過往
另一個我
一個同行者,怒目者
一個恐怖的潔癖患者
我在他面前
猶如穿著皇帝的新衣
我的來歷和途徑、正面和背面
傷口和疤痕
他瞧得透切,但依然沒有一絲同情心
他奚落我譏諷我批評我
都擊中我的軟肋
我已經習慣了他的詰難
我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
把他揪到臺前
看他怎么粉墨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