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皮大衣

1969年珍寶島之戰，有個電話班的電話兵叫劉漢龍，19天穿了3件皮大衣。

這個電話班是臨戰前一天派上來的，行裝很簡單：每人一個背包、一件皮大衣。抵近作業，皮大衣比背包適用，它既可以做被子、也可以當褥子，無論在哪兒周身一裹就能睡覺。

1969年3月2日那天，劉漢龍負責擔架隊、包扎所、前方指揮所的通信保障。

9時17分戰斗打響。上級說，這個仗是速戰速決，雙方一交火，要求電話兵立即撤線。

劉漢龍由藏身洞收起，到包扎所收了500米第1拐線。由于緊張奔跑出了許多汗，于是他把皮大衣和皮手套脫了，皮手套塞到大衣口袋里，搭到撤下來的第1拐線上，接著又去收第2拐線——朝島上運動……

這時，部隊往島下撤，犧牲的、受傷的往下抬。犧牲的放到包扎所外面的路邊，受傷的在包扎所里包扎救治……劉漢龍把回收的第2拐線往第1拐線聚攏，發現自己那件搭在第1拐線上的皮大衣不見了。他四處尋找，看到了他的皮大衣，沒錯，這件大衣口袋揣著他的皮手套。他靠前看了看，皮大衣蓋著一位不認識的戰友！

“是干部還是戰士？是受傷還是……”

劉漢龍不讓我問下去，也不回答我已經甩出去的問號，搶先說：“蓋我皮大衣的戰友，不會是傷員，這結論不是誰說的，是抬他的擔架隊員的表情告訴我的。”我還想問，他似乎知道我要問什么，直接說：“無論哪種情況，我都不能把大衣取回來。這道理沒人告訴我，我只是這么想，想到應當這么處理！”

我想到先哲說過，戰爭催人早熟。然而，眨眼間，劉漢龍為失去皮大衣哭鼻子了。

部隊往下撤，電話兵往前行，他們要把鋪設出去的電話線全部收回來……曠野里，已經見不到幾個人了，唯有敵機在頭頂盤旋，電話兵還在俯身作業。偶爾放眼，也不過十米八米，這很容易迷失方向、遭遇野獸、被俘……5個人只有1支沖鋒槍，作為新兵，劉漢龍手里只有1把鉗子。

……挺身伸伸腰桿，劉漢龍看見新兵集訓時的排長張福！現在他是哪個單位的不清楚，是當排長還是升了副連長不清楚，但戰士對當兵時的第一位首長記得牢、親得很。想到一天的遭遇，想到那件丟不得的皮大衣，劉漢龍又流淚了。張排長問他：“怎么了？”劉漢龍說：“我的皮大衣沒了……”張排長安慰他說，別犯愁，我馬上給你找件皮大衣。果然，撤完一拐線回來，張排長遞給他一件皮大衣！怕他不要，說是自己的。“那你穿什么？”張排長說他還有。

“我沒有推辭，我用心想，不會是他的，誰的？有可能是死去戰友的。”劉漢龍跟我說。

2日、15日、17日，三場激戰劉漢龍全參加了。19日，連長決定把劉漢龍撤下來休整。

劉漢龍上了一輛救護車，車上躺著一位重傷員，據說是晚間敵人的炮彈越境打到我們這邊，把他打著了。一個護士守著他，看不出護士是男是女，皮帽沿耷拉著，皮大衣領子翻了上去。管他是男是女，又不是搞對象，再說了，有規定戰士不準在當地搞對象，戰場更不能胡思亂想。困了，非常困，劉漢龍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坐下就睡著了……

到地方了，劉漢龍被搖醒。他睜眼一看，那個護士是個女兵！挺好看的，劉漢龍的眼睛在她臉上多停了零點幾秒。她不好意思了，指了指他身上：呵，蓋著件皮大衣！她的？沒錯，她身上的皮大衣沒有了，蓋在劉漢龍身上了！他馬上脫下，遞給她。她問：“你的大衣呢？”

“我說，一件給傷員蓋了，我沒說給犧牲戰友蓋；一件交上級了，我沒說那件大衣是排長的，還是傷員的……”

護士沒聽懂劉漢龍的話，瞪著大眼睛犯尋思……

（責任編輯：宋元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