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及詩歌的精神歸宿、安魂之鄉：小涼山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如果說大海是海子詩歌的核心意象，是他的理想之鄉，是他可以真正找到幸福的地方，那么小涼山就是詩人魯若迪基的精神歸宿、安魂之鄉，是他永遠無法走出的故鄉，是他幸福快樂的源頭，亦是歸宿。

魯若迪基詩集《我曾屬于原始的蒼茫》《一個普米人的心經》《時間的糧食》《母語喚醒的詞》《魯若迪基抒情詩選》（英漢對照），真切地表達了對祖國、民族、故鄉、親人、生命強烈的愛。云南師范大學教授馬紹璽在《魯若迪基詩歌中“愛的風景線”》中專門對他詩歌中的“愛”進行了論述，他寫道：“在魯若迪基詩歌的所有養料和芳香中，‘愛’是其中最重要的養料和芳香。正是布滿他心靈深處的濃郁的愛，讓他的詩歌像苦蕎、洋芋、青稞一樣，從大地的胸膛上長出，長成滇西北高原上燦爛的愛的風景線。”

魯若迪基詩集中除了愛的主題外，還有尋根意識，關于宇宙、時間、生命的思考，還有很多以常見的動物命題的詩歌，體現了他對自然的關注。此外，魯若迪基詩集《母語喚醒的詞》則體現了民族性和現代性，云南師范大學崔曉嵐在《從〈母語喚醒的詞〉看魯若迪基詩歌的民族性和現代性》中寫道：“文學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它在特定歷史條件下發展，不可避免地被打上時代的烙印。在魯若迪基的詩歌里，讀者不僅可以感受到民族性，還可以感受到時代的氣息。社會中的種種問題，在詩歌中一一呈現。透過這些短短的詩行，讀者可以依稀感受到詩人對于民族現狀的焦慮和對于未來的思考。”總之，魯若迪基之前出版的多部詩集可謂是內容豐富，張力十足，把詩人橫溢的才華和高超的詩歌寫作技藝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他的新詩集《小涼山歌謠》和之前的詩集相比則體現出了不一樣的意味，用極簡練的語言，孩童般的目光重新審視他的家鄉小涼山，那么的安然、寧靜、美麗、幸福和快樂。陶淵明前半生是半官半隱的生活，他每次歸隱寫的田園詩雖然恬淡、美麗，但在詩的結尾不免流露出仕途的不得志，流露出他想為國效力的遠大抱負。因而在欣賞他的田園詩時，會有一種隱約的失落和惆悵。但當他“不為五斗米而折腰”，辭去彭澤縣令歸隱之后的田園詩，放下了功名利祿，真正達到了物我兩相忘的境界，為我們打造了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為精神找到了避難所。魯若迪基和陶淵明有共通之處，他之前的詩集也主要以故鄉為立足點來書寫，寫出了對故鄉深沉的愛和眷戀，但新詩集卻在深沉的愛和眷戀中找到了精神歸宿，故鄉成了他的安魂之鄉。

日本文學評論家廚川白村說：“一個人疲倦于都市生活后，不由對幼少年時期的田園風光或純樸的生活，興起懷念和向往之情，是屬于一種思鄉病。”因此，很多作家開始把創作的筆觸轉向家鄉，產生了“鄉土作家”這一稱謂，鄉土作家也成了中國近現代文學的主體，很多經典文學作品出自鄉土作家之手，產生了魯迅、沈從文、趙樹理、蕭紅、孫犁、賈平凹、莫言、韓少功等著名的鄉土作家，他們都以自己的家鄉為創作背景。很多作家雖然不是鄉土作家，卻在小說中以“出走—回歸”為主題，探索主人公離開家鄉后的命運，在現代都市生活中享受現代物質文明的同時精神走向虛無，最后選擇回歸家鄉，找到精神歸宿。“出走—回歸”成為了很多離鄉之人的選擇，也成為很多作家創作的源泉。

如果說魯若迪基之前的詩集體現出走意味，那么新詩集《小涼山歌謠》就是回歸，徹底的回歸。

一、獨具匠心的詩集名構建詩人的精神歸宿

魯若迪基的詩集名“小涼山歌謠”就是最顯著的昭示，小涼山，是詩人的出生地，有他童年的記憶，居住著他的父老鄉親，是他遠離家鄉到城市工作之后永遠惦念的故鄉，現在又成了年過半百的他的精神歸宿、安魂之鄉。因而，簡單的“小涼山”三字，對詩人來說，意味深遠，再動人的語言、再杰出的才華都無法彰顯它對詩人的意義。于是，詩人直接用小涼山命名詩集，讓一切意味都在不言中。歌謠是指隨口唱出，沒有音樂伴奏的韻語，如民歌、民謠、兒歌、童謠等。歌謠也是民間文學的體裁之一，它是人民的口頭創作，最貼近生活，直接表達人民思想感情和意志愿望，原始歌謠標志著我國詩歌的起源。詩人用“小涼山歌謠”作為詩集的名字，意味著一種返璞歸真，回到孩童的眼光和純真，隨口一吟，都能真切表達他對家鄉的深情。

《永遠的孩子》《長不大的村莊》《懸崖邊上的母親》《揚場的母親》《敵人的母親》《爆米花》等詩歌名，一看就洋溢著孩童的味道，用孩童純真的目光去打量和書寫，此時的詩人，心中充滿柔情蜜意。故鄉的一切在他眼中永遠和孩童時一樣，那么美麗、溫柔，那么讓他歡喜，讓他眷念。

它的羊毛＼是我們溫暖的披氈＼它的皮囊＼是我們渡河的筏子＼它的肉和骨頭＼填飽我們的肚子＼健壯我們的筋骨＼白綿羊啊，讓我怎樣贊美你＼我最終走的時候＼你還馱著我的靈魂

——《白綿羊》

讀著這些詩句，讓人覺得踏實，即使面對冰冷、殘酷的死亡，亦不再恐怖，還為死亡平添了幾分溫暖色彩。白綿羊，是普米人獻給成年死者的祭品，還會附備一匹倒備馬鞍的白馬，這樣死者的靈魂就可以回歸祖宗的故地。詩人把本民族的傳說以及風俗民情融入詩歌，用童真的視角來禮贊白綿羊，在質樸的語言中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安然和幸福。故鄉的白綿羊，故鄉的一切，都讓人覺得靈魂自由而幸福。

我走了很遠的路＼探訪心目中的圣地＼我在當年種下的樹下＼聽了一會鳥鳴＼在經常看書的大石上＼仰天睡了一覺＼在燒土豆吃晌午的操場邊＼撿了一塊燒黑的石頭＼在野荔枝樹旁的河里＼感受了一下時光的流淌＼我一整天搜尋著＼躲藏在時間里的人們＼卻無法將其中的一些人＼尋回人間了＼含淚離開的時候＼我與落日一道＼情不自禁＼向這個空無一人的房子＼慢慢跪了下去

——《重返太紅小學》

小學，是詩人童年的記憶，重返小學，就是重返童年，重返故土。詩人在當年種的樹下，聽了鳥鳴，在經常看書的石頭上，仰天睡一覺。重溫童年做過的事，似乎也就回到了童年，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像孩童一樣天真、純潔。最后一句“慢慢跪了下去”最能觸動人心，那個帶著童年記憶的房子，雖已空無一人，但曾經在這里生活過的人，無論到天涯海角，他們的根永遠在這里，亦如風箏，飛得再高、再遠，線始終拽在放風箏的人手里。

就那么一瞥＼喧囂的世界＼突然寧靜下來＼骨頭瞬間變綠了＼靈魂濕漉漉的＼似從凈水里濾過＼顫悠悠飄過來＼不停地往身體里鉆＼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本能地裹緊了皮囊

——《又見瀘沽湖》

瀘沽湖，是詩人故鄉的湖，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湖，但在這首《又見瀘沽湖》里，卻寫出了禪意，體現出“冷、空、靜、寂”的意境。一瞥，喧囂的世界就寧靜下來，那是因為故鄉是詩人靈魂棲息的地方，只有到了故鄉，詩人才能真正放下世俗雜念，才能將精神提升到“空”的境界，唯有心境灑脫，才能捕捉到別人無法感受到的情景或意境，“骨頭瞬間變綠了”“靈魂濕漉漉的”就是詩人心境超脫之后的獨特感受。“似從凈水里濾過”這句詩瞬間把讀者帶入一個空的境界，暫時忘卻塵世的煩惱，跟著詩人一起只感受到大自然的美麗，人世間的美好，所有的煩惱、痛苦瞬間煙消云散。這樣的詩句，怎能令人忘懷？它仿佛成了生活中的療愈師，能讓人的內心回歸寧靜。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白＼那么胖的月亮＼它就泡在瀘沽湖里＼湖岸如同白晝一般＼我甚至聽到了＼那些光發出的聲響＼甚至聞到了＼它散發出的清香

——《瀘沽湖的月亮》

這些寫瀘沽湖月亮的詩句，完全是用孩童的視角，“胖”形容月亮，月亮“泡”在瀘沽湖里，只有天真爛漫的孩子才會想到這些意趣橫生，可愛又貼切的詞語。“光也有了聲響，聞到了清香”等描述則運用了通感的寫作技法，只有孩童的眼光，只有心真正達到空的境界，才能寫出這般活色生香的詩句。而瀘沽湖是詩人的家鄉，連這常見的月亮在他眼里都是那么別致、有韻味，說明詩人的心境和陶淵明真正歸隱后的心境一樣，完全達到了物我兩相忘的境界。之所以達到如此境界，是因為在故鄉，詩人的精神找到了歸宿，靈魂得到了棲息。

二、詩集開篇闡明詩人的精神歸宿

詩集開篇第一首詩《小涼山很小》再一次重申小涼山對于詩人的重要意義。小涼山很小，但卻是詩人永遠走不出的故鄉，是詩人無論走到哪里都要眷念的故鄉，是詩人最重要的精神住所，靈魂棲息地。

小涼山很小

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

我閉上眼

它就天黑了

小涼山很小

只有我的聲音那么大

剛好可以翻過山

應答母親的呼喚

小涼山很小

只有針眼那么大

我的詩常常穿過它

縫補一件件母親的衣裳

小涼山很小

只有我的拇指那么大

在外的時候

我總是把它豎在別人的眼前

——《小涼山很小》

當下比較流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當很多人向往外面廣闊的天地，想遠離狹小落后的故土時，詩人魯若迪基卻以一首《小涼山很小》的詩歌向我們旗幟鮮明地表明他矢志不渝的回歸熱望，從廣闊的天地回到只有眼睛那么大，只有拇指那么大的小涼山，他的精神、靈魂都要回歸小涼山，甚至他的詩歌都要回到小涼山，扎根小涼山。就如魯若迪基在詩集《沒有比淚水更干凈的水》后記中寫道：“我的詩是長在這片土地上的另一種作物，有洋芋的甜、蕎麥的苦，還有不為人道的一絲神秘。我知道土里能生長偉大的夢想，我把自己的根植于小涼山大地上。我不希望我的詩長成高樓大廈的模樣，而是像質樸的莊稼——一滴雨就能讓它醒來，一陣風就能讓它睜開眼睛……”詩人的靈魂、詩歌、語言、詩意都回到了小涼山，扎根小涼山。很多人正在進行復雜的思考之際，詩人魯若迪基卻用孩童一樣純潔、明凈的雙眸把復雜的理論化為簡單的日常道理；很多人正在用華麗的辭藻構筑飄渺虛無的朦朧意境時，詩人魯若迪基卻用簡短的口語呈現小涼山上的洋芋、鮮花、雪地、秋夜，那些質樸、美麗卻充滿溫暖，讓人靈魂得以慰藉的小涼山風情，應了那句“用聰明人最始料不及的簡單破解了一切復雜的機關”。獲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小說家威廉·福克納一生都只在寫一個叫做約克納帕塔法縣的“郵票般大小的地方”，而魯若迪基的詩歌也將永遠扎根于只有“眼睛那么大”的小涼山。

三、分輯“出走—回歸”凸顯精神歸宿的重要性

《小涼山歌謠》分為三輯，第一輯“小涼山上”，第二輯“遼闊祖國”，第三輯“瀘沽湖戀”，從這三輯看，也符合從（小涼山）出走—遼闊祖國—回歸（瀘沽湖），“踏遍千山萬水，歸來仍是故鄉”“走過萬水千山，最美還是故鄉”，詩人用這三輯詩的出走與回歸明確表明故鄉才是他的精神家園，是他的靈魂棲息之所。他和陶淵明真正歸隱一樣，真正歸來。

第一輯詩歌寫的是小涼山上的一切，小涼山的河流、村莊、馬、鮮花、鳥、小學、馬幫、走過的路、鄉下親戚等，從自然景物到動物再到人，可以說詩人用他深情的筆觸，孩童般好奇而細膩的眼光打量著小涼山上的所有事物，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一草一木在他的眼里都是那么的令人著迷，那么的讓他愛戀。正如艾青的詩句“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第二輯“遼闊祖國”，寫的是外面的世界，祖國遼闊大地上的美麗風景，或者是一些令詩人難忘的人或事。但無論詩人走到哪兒，看到的風景如何美麗，看到的人如何令人感動，他總會不自覺想起他的故鄉，他的親人。當詩人徜徉在祖國的大好河山，飽覽壯麗風光并用詩歌來抒情時，他總會有意無意提及小涼山，小涼山成了詩人永遠無法走出的故鄉，成了詩人永遠牽掛和眷戀的地方。

阿里山的樹＼還在腦海里瘋長＼又見日月潭水＼拍擊心壁＼山，小涼山一樣＼在挺立遙望＼水，瀘沽湖一樣＼盛滿了相思

——《阿里山·日月潭》

詩人來到寶島臺灣的著名風景區阿里山，怎么看，都沒看出區別，看山，都像故鄉的小涼山，看水，都像故鄉的瀘沽湖，可見故鄉、小涼山已經融入詩人血液，嵌入詩人骨髓。

我看到了雪＼看到了雪邦山上的雪＼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映照著我內心的潔白＼想到雪一樣的普米人＼我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雪邦山上的雪》

詩人看到雪邦山上的雪，就想到了雪一樣的普米人，那些祖祖輩輩居住在小涼山上的普米族人，是詩人的親人，他們在詩人眼中和雪一樣純潔、質樸，無論走到天涯海角，詩人都永遠惦念他們。只要想起他們，心底就會升騰起暖氣。

他們像打開一本書＼打開了一條叫金沙江的門＼他們像打開裝滿糧食的柜子＼打開了一條叫怒江的門＼他們像打開陳年的酒壇子＼打開了一條叫瀾滄江的門＼他們就這樣打開著＼一扇扇通向大海的門＼他們也用黃酒和古老的酒歌＼把我的心門打開＼讓我自豪地說＼我是天的兒子＼我是地的兒子＼我是天地間站立的普米人

——《三江之門》

詩人無論身處何處，永遠不會忘記他是一個普米人，他來自小涼山，因為他的根在小涼山，他的魂在小涼山。無論祖國多么遼闊，無論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詩人的魂永遠都在小涼山，注定他要回到小涼山，因而便有了第三輯“瀘沽湖戀”。

第三輯，從遼闊的祖國回到對瀘沽湖的書寫。詩人魯若迪基曾深情地說：“我以為枕著小涼山就夠幸福的了，沒想到懷里還抱著個瀘沽湖”，瀘沽湖是小涼山的眼睛、靈魂，因為有了瀘沽湖，美麗的小涼山變得多情、靈動、飄逸起來。因而，走遍祖國的山山水水之后，詩人又回到了小涼山，回到小涼山最具魅力和靈氣的瀘沽湖。瀘沽湖畔的愛情、等候、開滿鮮花的草地、快樂的山、女兒國、倉央嘉措、摩梭女人等詩篇充滿了浪漫、青春、愛戀等元素，讓人仿佛回到了青春的戀愛時光，正在愛情中沉醉，生命里充滿的都是浪漫、幸福、超脫、靜謐。詩人為我們構筑了一個溫馨而空靈的童話世界，一個令人向往的桃花源。

“出走—回歸”成為很多小說家創作的主題，一種是人性的回歸，由“惡—善”的轉變，一種是精神的回歸，寫后者的較多。如路遙的《人生》、列夫·托爾斯泰的《謝爾蓋神父》，還有卡森·麥卡勒斯的很多小說都存在“出走—回歸”的情節模式。這類小說主要通過主人公離開家鄉，不論是被迫還是自愿，來到城市后人生命運經歷大起大落，精神荒蕪，靈魂飄泊，最后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園，靈魂棲息所，毅然選擇回歸。

魯若迪基通過三輯詩歌巧妙地展現出了他“出走—回歸”的意識，從“小涼山出走，去到外面廣闊的世界，再回到小涼山的靈魂所在地——瀘沽湖”，通過這三輯的“出走—回歸”找到了他的精神歸宿——小涼山。

四、城市詩歌呈現精神歸宿的必然性

本詩集都是以鄉村為寫作背景，以描寫景物為主旋律，初看貌似很突兀的有兩首和城市相關的詩，令人費解。其實不然，詩人正是要通過這兩首看似突兀的城市詩歌來和鄉村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而為回歸小涼山找到切實的理由，讓回歸小涼山成為明智的選擇。

我是心里裝著一群羊＼走進城市的＼我以為城市長滿了黃金＼還有廣闊的牧場＼然而，當我走進城市＼我的羊群＼被突然闖進的狼＼嚇得四處奔逃＼我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紅綠燈交替著＼狡黠的光＼城市的陷阱＼像地獄的門＼隨時在腳下打開＼我只有把一幢幢高樓＼想成一座座山＼才能找到方向＼才能找到我丟失的羊

——《都市牧羊人》

一群羊被吆喝著＼走過縣城＼所有的車輛慢下來＼甚至停下來＼讓它們走過＼羊不時看看四周＼再警惕地邁動步子＼似乎在高樓大廈后面＼隱藏著比狼更可怕的動物＼他們在陽光照耀下＼小心翼翼地走向屠場

——《一群羊從縣城走過》

通過這兩首詩，詩人運用隱喻的方式說明了比起簡單、質樸的鄉村來，城市充滿危機、陷阱，甚至是死亡，因而，在城市生活的人們容易迷失自我，找不到精神的歸宿，靈魂一直處于飄泊、流浪狀態，只有回到故鄉——小涼山，那才是他的精神歸宿、靈魂之所。他的這兩首詩和以“出走—回歸”為主題的小說有異曲同工之妙，小說通過書寫人物的命運及人生經歷來展現所要表達的主題“出走—回歸”，通過故事的曲徑通幽來探索主人公尋找精神歸宿的過程。詩人則是用隱喻的方式寫出回歸的必然性。

因此，這部《小涼山歌謠》標志著詩人真正的回歸，小涼山注定是詩人的精神歸宿、靈魂之鄉，詩人即將開始他關于小涼山的永久性書寫。這部詩集語言質樸、凝練，但卻在極簡短的詩句中往往蘊含著極深的哲理，而且想象力獨特，切入視角耐人尋味，每一句詩都值得細細咀嚼。詩歌在形式上還具備一種建筑美，每一首詩，一眼看去，很整齊，很對稱，就像在欣賞一座精美的建筑藝術品。因而，在語言和形式上也達到了一種渾然天成的自然美，達到了由“復—簡”的回歸。

（作者系云南財經大學副教授，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課題《云南人口較少民族文學從口頭傳統向書面創作轉型研究》23BZW184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