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文化服務視角下的私家藏書研究

摘要：私家藏書作為中國四大藏書系統之一，歷史悠久，源遠流長。該文從公共文化服務視角出發，以著名藏書家“揚州二馬”（馬曰琯、馬曰璐）為例，探討私家藏書在推動公共文化服務發展中的作用和影響。該文通過對“揚州二馬”的藏書背景、藏書規模及其對公共文化服務的貢獻進行深入研究，并圍繞互動體驗、資源共享、文化傳承三個方面，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提供了借鑒與啟示。研究結果表明，“揚州二馬”通過豐富館藏資源、舉辦文化活動、勘刻圖書典籍的方式，不僅展示了私家藏書在提升公共文化服務水平、促進文化普及方面的深遠影響，還豐富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內涵，對推動公共文化服務的高質量發展具有激勵作用。

關鍵詞：公共文化服務；“揚州二馬”；私家藏書；文化普及；貢獻；啟示

中圖分類號：G25"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5）01（c）-0060-04

私家藏書作為中國藏書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自古以來便是知識傳承與文化積累的重要載體，程煥文先生曾言，“倘若沒有草根民眾的珍惜呵護，中國的古代文獻早已蕩然無存……即使是今日的各類圖書館，其所藏古籍十之八九亦來源于草根民眾的世代收藏”[1]。在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私家藏書如何利用自身資源來提升公共文化服務的深度與廣度，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揚州二馬”作為清代知名的私人藏書家，其貢獻不僅在當時具有公共文化服務的現代意義，也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的發展樹立了新的標桿。

1 私家藏書與公共文化服務

1.1 私家藏書的歷史背景

中國私家藏書可謂是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的孔夫子?？鬃由砗螅茏釉谄渌犹檬摇畯R藏孔子衣冠、琴、詩、書’”[2]。隨著歷史的演進，私家藏書逐漸成為一種風尚。尤其在宋代以后，隨著雕版印刷術和活字印刷術的發明及其技術的成熟，私人藏書家的藏書規模及藏書管理技術體系實現了質的飛躍。書籍的保存、保護、編目、?？钡纫幌盗胁貢顒?，推動了私家藏書的快速發展。明清時期，私家藏書在歷朝歷代的傳承和發展下，不僅積累了深厚的群眾基礎和社會基礎，還孕育出一批享有盛譽的藏書世家。私人藏書家不僅致力于書籍的收藏與保護，更將書籍視為文化交流與學術探討的重要載體，刊刻書籍、組織文化活動和開展學術交流等藏書活動的盛行，標志著私家藏書邁入鼎盛時期。

縱觀中國私家藏書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其深受經濟、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影響。從經濟層面來看，商品經濟的快速發展促進了商賈階層的崛起。他們通過藏書提升社會地位和文化需求，推動了私家藏書規模的擴大和藏書種類的多元豐富。政治因素則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書籍的市場流通與收藏環境。歷朝歷代對于文化的重視為私家藏書的發展提供了政策支持，使其成為科舉士子獲取知識的重要途徑之一。在政治環境的相對穩定與政策的扶持下，私家藏書得以創新發展。文化因素是推動私人藏書家的精神內核與價值取向形成的重要因素，影響他們對書籍的選擇偏好。私人藏書家通過藏書、校書、編目等活動，不僅推動了學術研究與文化交流，還為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中國私家藏書史不僅反映了社會結構和價值觀念的變遷，也體現了知識傳播和文化傳承的重要意義。因此，私家藏書史的研究既有助于了解社會文化發展動態，又為公共圖書館等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

1.2 私家藏書對公共文化服務的價值

私家藏書主要是由個人或家族對文獻典籍進行收藏和保存的活動，古代私家藏書大多不對外開放，僅限藏書者及其親友使用，對外使用的機會更少。相比之下，公共文化服務則聚焦于滿足公眾的文化需求，旨在通過提供多樣化的文化產品和服務來滿足不同群體的文化需求，為公眾搭建起平等、開放的文化交流平臺，以推動文化的傳播和普及。因此，私家藏書活動與公共文化服務在藏書目的、藏書內容及服務范圍等方面有所不同。

盡管如此，私家藏書在公共文化服務視角下仍然展現出重要的價值。首先，私家藏書是公共文化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獨特的資源優勢不僅為當時的文人墨客提供了豐富的閱讀資料和研究資源，還為后世學術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依據。其次，私家藏書促進了公共文化的多樣性發展。私家藏書的開放共享使得學者有機會接觸文學、科學、藝術等多個領域的文獻，推動了多元文化的廣泛傳播。最后，私家藏書完善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私家藏書往往收藏了許多公共圖書館、博物館等單位未能收錄的珍貴文獻和古籍，為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提供有益的補充，從而完善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

隨著中國私家藏書的發展，私人藏書家的藏書理念與服務范圍也在不斷演變。如“揚州二馬”（馬曰琯、馬曰璐）將小玲瓏山館對外開放，其實踐與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要求高度契合，已然成為公共文化服務的典范。

2 “揚州二馬”及其藏書事業

2.1 “揚州二馬”概述

“揚州二馬”是指徽籍揚州鹽商馬曰琯、馬曰璐兩兄弟，他們長期定居于揚州，沾溉學林甚深，為當時文化事業的發展作出了很大貢獻，因而被人尊稱為“揚州二馬”。“揚州二馬”作為揚州最大的藏書家之一，以藏書豐富、精于鑒賞而著稱，家有“小玲瓏山館”“叢書樓”，藏書種類繁多且質量上乘，編有《叢書樓書目》。他們不僅藏書，還熱衷于刻書，其刻書數量多且精美，有“馬版”之稱?！皳P州二馬”的文化活動不僅豐富了藏書文化，還促進了學術交流和文化傳承。

2.2 “揚州二馬”的藏書事業

揚州鹽商大多都在私人園林中建有專門的藏書樓，像程夢星的“筱園”、江春的“康山草堂”等。馬曰琯在其住宅對面、東關街南建筑書屋，稱街南書屋?！皳P州二馬”偶得一玲瓏山石，因藏書家顧湘已有藏書樓“玲瓏山館”，故命名“小玲瓏山館”。因小玲瓏山館最負盛名，故街南書屋又稱小玲瓏山館。

小玲瓏山館中有一處叢書樓，是“揚州二馬”專門用來貯藏書籍的場所。據史料記載，其所藏圖書高達數十萬卷，《揚州畫舫錄》記載，玲瓏山館后叢書“前后二樓，藏書百廚”。姚世鈺的《叢書樓銘》稱馬氏藏書是“樓若千楹，書若千萬卷，其著錄之富，丹鉛點勘之勤”，即便是近代聞名的寧波范氏天一閣、山陰祁承■澹生堂、常熟錢謙益絳云樓、南京黃虞稷千頃堂、嘉興曹溶倦圃等著名藏書樓，恐怕也難以與叢書樓比肩。史學家全祖望在其《叢書樓記》中稱贊了“揚州二馬”藏書之豐富，他提到其藏書與百年來海內知名的藏書家如昆山徐氏、新城王氏、秀水朱氏相比，幾乎都要超越他們了。

《嘉慶重修揚州府志》曰：“乾隆三十八年，開四庫館，曰璐子振伯恭進藏書可備采擇者七百七十六種。”[3]馬家共向四庫館進獻776種圖書，遍及經、史、子、集，位居私家獻書數量之首。這一數量在全國私人獻書中位居首位，充分展示了“揚州二馬”藏書的規模之大和版本之精。

3 “揚州二馬”藏書對公共文化服務的貢獻

3.1 豐富館藏資源，提升服務水平

“揚州二馬”一生為圖書收藏事業嘔心瀝血，為了得到珍本異刊，其花費的錢財不計其數，其小玲瓏山館館藏圖書來源基本為搜羅購買或自刻?！皳P州二馬”賈而好儒，且文化素養頗高，以誠相待文人墨客，與眾多文人志士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正是憑借這種融入清代揚州學者圈的方式，“揚州二馬”能夠及時獲知學術發展的第一手資料和信息，從而豐富小玲瓏山館的圖書數量和收藏種類。

在藏書理念和服務范圍上，“揚州二馬”摒棄“重藏輕用”“只藏不用”的傳統私家藏書的習慣，使一家之藏為眾人所用。因而，飲譽東南的“小玲瓏山館”成為一座具有公共文化服務理念的大型私人圖書館。為了更好地服務文人墨客，他們不僅在叢書樓內設置桌椅，還專門建立讀書室，供文人墨客閱讀時使用，“這里不僅是馬氏兄弟文思醞釀的空間，更是一批和他們交好的文友們流連駐足、研讀典籍、詩賦翰墨的空間”[4]。

為了提高服務管理的系統性，“揚州二馬”編著了《叢書樓書目》，以便定期查架理架、清點保存、剔舊剔除，防止出現書頁脫落與書籍散佚的情況。另外，《叢書樓書目》還對各類學派、流派、學科的作品和論著進行分門別類，為文人墨客檢索和使用書籍提供便利。

3.2 舉辦文化活動，強化公眾參與

“揚州二馬”為人慷慨豁達，喜好結交文人墨客，熱衷舉辦詩文之會，因而常于私院會友雅集，傳統意義上的“雅集”指士大夫、文人等群體聚集起來進行飲酒流觴、作賦對歌、琴棋書畫等活動[5]。李斗《揚州畫舫錄》記載：“揚州詩文之會，以馬氏小玲瓏山館、程氏筱園及鄭氏休園為最盛。”[6]他們通過在小玲瓏山館舉辦文化活動，為文人墨客提供了一個文化交流的平臺，既豐富了當地文化生活，又促進了文學的繁榮發展。

為推動服務的高質量發展，“揚州二馬”不僅常于小玲瓏山館與好友吟詩作對、著書立說，還熱衷于組織具有流動性的文化活動，以吸引更多的文士參與。與此同時，“揚州二馬”通過各種創新的方式，如結社吟詩、出版詩集等，促進文化的傳播與交流，“二馬與四方名士‘結邗江吟社，賓朋酬唱’，詩作集陸續刊行，名為‘邗江雅集’”[7]。當然，他們在學術研究和文學創作方面也有不俗的成績，馬曰琯的《沙河逸老小稿》五卷、《嶰谷詞》一卷和馬曰璐的《南齋集》六卷、《南齋詞》二卷都是非常好的詩詞文集，至今為世人稱頌。除此以外，“揚州二馬”還出資支持文人雅士的研究與創作，資助寒門士子進京趕考，斥巨資修建會館供參加科考的人士使用，這些行為推動了文化傳承和知識普及。

3.3 勘刻圖書典籍，促進文化普及

私人藏書家收藏的典籍多為精本、珍本，這些書籍市場流通率低且通常不對外開放?！皳P州二馬”傳承了家族私刻不圖名利的傳統，憑借雄厚的資金、豐富的藏書、寬廣的人脈關系及精湛的?？奔妓嚕诮阋粠郊铱虝某绷髦忻摲f而出，其刻書被稱為“馬版”。為保證刻書質量優良，“揚州二馬”大多延引當時學識淵博、素養深厚的專家學者加以精校。“馬版”刻書以校勘精審、雕刻嚴謹、工藝精美、字體清晰著稱，相較于同時期早已盛名在外的“秦版”，工藝絲毫不差。顧湘在《玲瓏山館叢刻》中感嘆道：“維揚馬氏藏書甲于東南，所刻諸書精善無匹，藝林珍之?！盵8]

“揚州二馬”刻書的時間較早，現存最早的“馬版”刻本見于康熙年間的唐代顏元孫所撰《干祿字書》一卷，直到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所刻馬曰璐自撰詩詞集《南齋集》六卷、《南齋詞》二卷，其間馬氏兄弟刻書時間跨度長達數十年[9]。他們除了校勘、精刻前代的文獻（漢唐經典書籍較多），后來主要刊刻自己的著作和詩文集及其摯友的詩文集和學術著作，如汪士慎的《巢林集》、姚世鈺的《孱守齋遺稿》、厲鶚的《宋詩紀事》等。

“揚州二馬”創立“馬版”刻書，將圖書資源從封閉的私人領域轉向開放的公共領域。他們通過精校、刊刻珍本善本及文人墨客的論著作品，提高了圖書的流通率和利用率，豐富了公眾精神文化生活，推動了中華優秀文化的傳承和普及。

4 對現代公共文化服務建設的啟示

私家藏書作為中華文明傳承和發展的重要形式，通過開放豐富的館藏資源、舉辦特色的文化活動、扶持文化普及與創新等措施，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建設提供了重要的借鑒與啟示?，F代公共文化服務應深入汲取這些寶貴的經驗，創新并優化服務形式和服務內容，以提升公共文化服務的整體水平。

4.1 提升公眾互動體驗

現代公共文化服務建設應致力于提升服務質量、豐富服務內容、擴大服務范圍，來滿足公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皳P州二馬”利用家族藏書組織并參與各種學術交流活動，不僅極大地提升了社會文化氛圍，還吸引了四方文士前來參與，形成了良好的互動體驗?；诖?，現代公共文化服務應高度重視活動的參與性和體驗性，通過舉辦各類講座、展覽、培訓等閱讀推廣活動，吸引并鼓勵公眾積極參與，讓公眾在活動中獲得樂趣。另外，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還可以加強與社區、學校的合作，豐富文化活動的形式與內容，拓寬公眾參與的范圍和渠道，形成個人與社會之間良好的互動氛圍。

4.2 倡導資源交流共享

“揚州二馬”將館藏圖書無償供人翻閱、抄錄等行為，實際上是一種資源共享與文化傳播。他們這種開放的藏書管理模式既提高了文獻資源的利用率與傳播率，又發揮了“小玲瓏山館”私家藏書樓的公共文化職能?，F代公共文化服務建設可以采取整合文化資源、推動數字化建設、建立協調機制、創新供給模式等措施，積極倡導資源共享，提升文獻利用率。例如，公共圖書館建立協作式的圖書館藏書資源共享模式[10]，加強與博物館、美術館、文化館等單位的合作交流，通過互借、互換、展覽等方式，擴大公共文化服務的覆蓋面，提升其可達性，實現資源利用率最大化，為公眾提供更加高效、便捷、豐富的文化服務體驗。

4.3 鼓勵文化創新傳承

“揚州二馬”通過出資修建書院、延請名師、建藏書樓等舉措，讓更多的人了解學習和接觸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而實現文化的普及和傳承。另外，“揚州二馬”通過提供交流場所、支持文化活動等方式，激發了文人墨客的創作熱情，推動了文化的創新發展。借鑒“揚州二馬”的做法，現代公共文化服務應重視、鼓勵文化傳承與創新，關注和支持學術研究和文化創作，為激發文化活力提供平臺和資源。同時，現代公共文化服務可以促進地方文化的保護、傳承和發展，有效促進文化繁榮，從而增強社會凝聚力及文化自信。

5 結束語

綜上所述，“揚州二馬”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不僅展示了私人力量推動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的方式，還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構建提供了歷史借鑒和實踐參考。因此，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應充分利用自身資源優勢，拓大服務范圍，并定期舉辦特色活動，以提高公眾的參與度。另外，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還應該加強區域合作與交流，通過資源共享、活動創新、人才交流等手段，實現優勢互補、互聯互通、共建共享，為構建更加繁榮、多元和包容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貢獻力量。

參考文獻

[1] 程煥文.中國古代文獻保護研究序言[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2.

[2] 陸惠敏.“揚州二馬”藏書及刻書研究[D].揚州：揚州大學，2017.

[3] 阿克當阿，姚文田，江藩，等.嘉慶重修揚州府志[M].清嘉慶十五年（1810年）刻本.

[4] 朱萬曙.小玲瓏山館：一個“有意味”的文學空間[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6，30（6）：20-29.

[5] 劉茂斌.賈而好儒：從教育和文化活動兩方面探析18世紀揚州鹽商“從儒”現象[J].科教文匯（中旬刊），2012（17）：203-204.

[6] 李斗.揚州畫舫錄[M].北京：中華書局，2015：11.

[7] 陸惠敏.“未算名家，修然絕俗”：“揚州二馬”詞作概論[J].現代語文（學術綜合版），2016（11）：31-33.

[8] 顧湘．玲瓏山館叢刻目[M]．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刻本．

[9] 吳萍莉，張翔.清乾嘉時期“揚州二馬”及其刻書[J].滄桑，2014（3）：69-72.

[10]張一川.基層公共圖書館公私藏書的互融共享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2019.

作者簡介：吳琦瑋（1997-），女，江蘇高郵人，本科，助理館員。研究方向：圖書館閱讀推廣與數字閱讀，古籍文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