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強國背景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理論依據和實踐路徑

摘要：高等教育在教育強國建設中發揮著龍頭作用，探究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路徑對于推進高等教育的高質量內涵式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基于此，文章首先深入分析了高等教育與政治發展、經濟發展、文化發展之間的關系，以此為理論依據建構了中國話語體系的高等教育強國指數，并結合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客觀數據，對比分析了我國在高等教育強國建設進程中的優勢和劣勢。之后，文章提出了我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路徑，包括發揮政府引領作用，突出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加大經費投入，推動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協同發展；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打造良性多元高等教育生態體系。文章通過研究，旨在為我國建設高等教育強國提供實操建議和政策參考。

關鍵詞：高等教育強國建設；教育強國；實踐路徑；高等教育強國指數

【中圖分類號】G40-057 【文獻標識碼】A 【論文編號】1009—8097（2025）03—0015—09"【DOI】10.3969/j.issn.1009-8097.2025.03.002

一 研究背景

教育強國建設作為整個教育系統的“一號工程”，當前正處于穩步的推動落實進程中。針對教育強國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在新時代第二次全國教育大會上指出，教育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之基；他強調我們要建成的教育強國，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強國，應當具有強大的思政引領力、人才競爭力、科技支撐力、民生保障力、社會協同力、國際影響力^[1]。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教育強國“六力”的重要論述明晰了教育強國的深刻內涵和建設標準，集中反映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強國的政治屬性、戰略屬性和人民屬性，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強國的鮮明特征。

在教育強國建設中，高等教育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龍頭作用，這一地位是由其自身的高層次性和大體量所決定的。高等教育位居教育層級的頂端，繼承并擴展了基礎教育的育人成效，扮演著多重關鍵角色：是人才引育的蓄水池，匯聚并培養大量的高素質人才；是科技創新的策源地，孕育著前沿的科研成果和創新理念；是知識建構的思想庫，為人類知識體系的完善和發展提供智慧支持；更是國際競爭的主陣地，在全球教育與科技競爭格局中占據重要位置。當前，我國已經成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高等教育大國，擁有龐大的利益相關群體。高等教育已從早期的社會邊緣逐漸遷移到社會發展的中心地帶，其角色也發生了深刻轉變：從傳統的“象牙塔”式學術殿堂，到積極投身社會服務的“社會服務站”，如今已成為推動社會發展的“發動機”和“軸心機構”。

高等教育強國與經濟強國、軍事強國等相伴而生^[2]，等同于世界高等教育中心且應當成為世界大學聚集的典范^[3][4]。高等教育的正向外溢性決定了高等教育具有多效性，全面作用于政治領域、經濟領域、文化領域，而高等教育強國的最終判定標準取決于高等教育對社會發展所發揮的功能和對個體發展的貢獻。基于此，本研究將結合理論梳理高等教育自建國以來在我國政治、經濟、文化三大領域建設中的突出貢獻，并基于中國人民大學評價研究中心研制開發的《高等教育強國指數（2024）》對比分析我國高等教育強國的建設現狀，厘清我國與位居第一梯隊的美國之間的差距，進而為未來建設高等教育強國提供實操建議和政策參考。

二 我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理論依據

習近平總書記在新時代第二次全國教育大會上針對教育強國建設的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提出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明確了教育的社會屬性和本質規律^[5]。《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也對教育基本原則做出明確規定，體現了教育服務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的多重功能。政治、經濟與文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三個重要方面，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高等教育的發展始終與具體的政治、經濟、文化發展建設緊密相連、相互適應，上述三個領域可以構成一個理解高等教育發展的三維框架。

1 高等教育與政治發展

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是我國教育最鮮亮的底色。馬克思主義作為我國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在歷史和人民的選擇中，成為我國教育改革發展的旗幟和靈魂。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教育的大量重要論述強調了教育的主要任務、教育的方法要求以及教育的本質規律，而習近平總書記圍繞教育發表的重要論述，是對馬克思主義教育思想的繼承和發展，是對新時代中國教育“從哪里出發、走向哪里去”的科學回答^[6]。馬克思主義關于人的全面發展的思想是我國教育方針的理論基礎，在馬克思看來，“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7]恩格斯于1893年寫給國際社會主義者大學生代表大會的信件中也體現出高等教育的階級性，無產階級教育的本質就在于要從共產主義社會生產方式的變革中提高無產階級的勞動技能，使其成為自由全面發展的人^[8]。縱觀歷史發展，高等教育與我國政治發展的關聯體現在如下方面：

①我國高等教育實踐源遠流長，與近代中國的社會變革、政治變革密不可分。我國高等教育在內憂外患中誕生，當時清政府在洋務運動和變法維新的推動下被迫廢科舉、興學堂。辛亥革命之后，中國的高等教育伴隨著我國歷史邁入新階段，高校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思想啟蒙的主陣地。革命根據地時期，高等教育轉為“抗戰教育”，為抗日戰爭培養軍事、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人才。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教育工作的指示》，指出“黨的教育工作方針，是教育為無產階級的政治服務，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明確了中國共產黨對高等學校的領導。隨后，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過程中，高等教育成為科教興國的強大生力軍^[9][10]。如今，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教育工作，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戰略地位，對堅持教育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為人民服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②當前高等教育在公民權利滿足中發揮著重要作用^[11]。首先，高等教育規模擴張和質量提升切實滿足了公民對受教育權的訴求。《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明確表示高等教育入學機會是公民不可侵犯的教育權利或教育利益，自1998年高等教育規模擴張后，平等受教育權的輻射面進一步擴大。其次，現代高等教育系統作為公民意識培育的微觀系統，能通過政治學、法學、社會學等學科內容的傳播提升公民意識和民主參與程度^[12]；高校理性、民主、平等的氛圍也有助于提高學生的理性思辨能力、協商對話能力和公民民主道德修養^[13]。實證研究表明，學生感知到的高校社會參與程度會有效提升其個體的公民意識^[14]。綜上而言，教育是一種正式、系統、有效、重要的政治社會化手段^[15]。

③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在教育領域的集中體現、是實現社會公平的重要手段。高等教育在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方面也具有積極作用，主要體現為高等教育作為“從社會底層向上流動的社會性電梯”促進社會階層流動，進而確保公民權利平等、實現社會和諧。2012年、2013年以及2015年發布的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CGSS）數據分析表明，接受高等教育之后，我國社會階層向上流動的概率增加了35%，且弱勢階層向上流動的機會更大^[16]。2010～2020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數據顯示，高等教育擴張提高了接受高等教育人群進入人力資本密集型行業的機會，同時會通過影響這部分人群的婚姻選擇、促進人口跨地區流動等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個人收入的階層流動性，對于農村個體的作用更為顯著^[17]。由此，高等教育規模的擴張促使社會逐步形成“兩頭小，中間大”的橄欖形社會階層結構，有利于社會的穩定和諧發展^[18]。

2 高等教育與經濟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教育的重要論述深刻指出要提升教育服務經濟社會發展的能力，把服務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教育的重要使命，是新時代對教育事業創新發展提出的新要求。學界關于教育促進經濟增長的邏輯已有共識，根據人力資本理論的觀點，人們在接受教育和培訓的過程中所獲得的知識和技能，本質上屬于資本，是區別于物質資本的人力資本，而高等教育的人才培養是人力資本的主要來源^[19]。高等教育對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體現在如下方面：

①直接服務國家經濟發展需求。我國的舉國體制具備“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顯著優勢，自新中國成立以來，高等教育始終緊密圍繞國家發展需求，先后將國家工業化、上層建筑“革命”、經濟體制改革與建設等作為核心服務對象。例如，1950年，高等學校積極響應“向工農開門”的號召，大力培養工農出身的新型知識分子。這一具有深遠意義的舉措，不僅穩步提高了高等學校中工農學生的占比，更從根本上改變了高等學校的辦學性質與方向^[20]。1952年，高等院校借鑒蘇聯“專才教育”的培養模式，對全國高等學校的院系設置展開了大規模調整。在此過程中，高等教育被視為實現國家工業化目標的關鍵手段，旨在有計劃、按比例地培育專業人才與干部隊伍^[21]。在當下一體化推進教育發展、科技創新以及人才培養的時代背景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攜手國家實驗室、國家科研機構、科技領軍企業，在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建設與運行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與此同時，高等職業教育精準聚焦培養大國工匠、能工巧匠以及高技能人才，為國家的產業發展注入強勁動力。

②提升人力資本存量和質量。建國初期，我國的文盲率高達80%。而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目前我國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已達到2.4億，全民族素質穩步提高^[22]。2023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各種形式的高等教育在學總規模為4763.19萬人，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高達60.2%^[23]。“五普”“六普”“七普”的數據分析表明，2000～2020年期間，我國總人口和少數民族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有大幅度提升，總人口受教育年限從7.6年增至9.5年，少數民族受教育年限從6.7年增至8.6年，高等教育的人口占比翻了五番^[24]。這充分顯示出我國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高等教育大國，且人口受教育水平得到了提升，層次結構實現了優化，高等教育為經濟發展積累了“量大質優”的人力資本。

③教育提升有效需求。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要使全體人民在共建共享發展中有更多的教育獲得感。高等教育作為準公共產品，具有投資屬性，也具有消費屬性^[25]。高等教育中有效需求的發生，是指高等教育的潛在需求轉化為現實需求的過程。有研究表明，擴招之后教育成本分擔使家庭教育支出大增，且每增加一名大學生，就能帶動政府基本建設投資3.8萬元^[26]。近些年，以重慶地區和上海大學城為研究對象的實證分析表明，高等教育本身支出、擴展支出和對當地經濟的刺激作用均能拉動經濟快速發展^[27][28]。雖然高等教育有效需求對經濟發展的直接作用和間接影響廣泛而深遠，乘數效應十分顯著^[29]，但高等教育規模擴大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具有階段性——經濟發展初期，高等教育規模與經濟增長的相關性較強，之后即進入穩定期^[30]。同時，高等教育規模對經濟產生的促進作用也與高等教育層次結構、類型結構和質量相關。基于《中國統計年鑒》、地方統計年鑒等官方文件的歷年數據，趙慶年等^[31]構建了2005～2019年期間我國31個省級地區的面板數據，相關數據分析表明，在全國層面上，高等教育的層次結構、類型和質量要素促進了規模要素的發展，進而取得了更大的經濟增長收益。

④推動全要素生產率增加。高等教育對經濟更為深遠的影響，體現在提升全要素增長率上。全要素生產率可以定義為導致經濟增長的所有其他因素的總和^[32]，包括人力資本、技術進步、組織創新、生產創新、專業化程度增強、社會經濟制度改革等。高等教育是提升上述要素的重要途徑，迄今為止在影響人類生活方式的重大科研成果中有70%誕生于高等學校^[33]。基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人力資本報告》等形成的2004～2018年期間我國31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顯示，高等教育生均經費每增加1%，全要素生產率就增加2.1%，這說明人力資本存量的提升能夠促進全要素生產率的發展，但更為重要的是高學歷勞動者創新能力的作用。不僅如此，高等教育的數量和質量也能提高技術效率并促進技術進步^[34]。

⑤推動產業結構升級。產業結構轉化本質上是對物質資源、勞動力和人力資本等生產要素的重新配置。一個國家經濟增長的過程就是該國產業不斷優化升級的過程，而人才結構決定產業結構。在農業社會中，經濟發展模式為勞動密集型，對勞動者素養要求不高；在工業社會前期，教育在培養精英和教化平民這兩項具體職能上發揮作用；到了后工業社會，知識密集占據主流，隨著各國不斷開發和競爭國外市場，教育承擔起“社會更新”的職能。根據世界銀行提供的數據，將勞動人口中接受高等教育的比重作為橫坐標、第三產業產值占GDP比重作為縱坐標，能清晰看出兩者的發展呈正相關^[35]。基于《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中國人口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等形成的1978～2008年期間我國29個省市的面板數據顯示，人力資本水平（人均受教育年限）與工業和服務業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36]，作用機制是人力資本的積累可以通過促進技術進步、提高居民收入、推進城市化和提升個體創新水平來加快產業結構升級^[37][38]。

⑥推動經濟均衡發展。高等教育對推動經濟均衡發展的積極作用也不容忽視，主要體現在城鎮化進程和扶貧兩方面：高等教育能夠切實精準服務農村社會建設，通過人才培養與知識普及激發農村潛在的內生發展動力。高等教育在促進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中的三大作用機理，分別是人力資本增強、組織能動與執行能力增強、鄉村社區治理水平提升^[39][40]；高等教育也能夠有效阻斷貧困家庭的代際傳遞，通過高等教育擴展社會網絡和積累社會資本，增強貧困者的學習能力與信息處理能力^[41]。

3 高等教育與文化發展

文化是歷史凝結成的穩定的生存方式，熔鑄在總體性文明的各個層面以及人的內在規定中。自人類誕生之日起，教育就使人類世界的進化有了內在的承續性，文化維度與高等教育具有更潛在、更深層次的本質聯系。高等教育與文化發展之間的關系體現在如下方面：

①文化保存和繼承。大學誕生于中世紀的歐洲，作為行會組織通過特許狀為自身贏得了力量、持久性和一定的自主權，這為其認知理性奠定了基本條件。19世紀中葉，洪堡建立了現代大學的雛形——洪堡大學，其認為大學是社會的道德靈魂，目的是獲得并保存最為純粹和最高形式的知識，這也是認知理性的要義^[42]。“大學乃是一切知識和學科、事實和原理、探索和發現、實驗和思索的高級保護力量，它描繪出理智的疆域，并表明在那里對任何力量既不侵犯也不屈服”^[43]，從這個層面來看，高等教育本身具有認知理性，認知理性即追求真理本身，它促使高等教育為人類文化的保存和延續奠定了基礎。大學對于文化的保存和繼承具有領航性與條理性，高等教育以基礎教育為鋪墊，其知識深度和廣度都體現了文化的縱深發展與探索，其中在育人方面大學教育超越工具化的教育，通過文化傳承和文化啟蒙，把個體從自在自發的生存狀態提升到自由自覺的生存狀態。大學的精神和文化才是大學的核心價值^[44]。知識生產的場域必然會突破校園的圍墻，但大學的精神和文化屬性卻無法比擬，高等教育在文化建設中的作用輻射在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國際交流等各個方面^[45][46]。

②文化篩選和批判。文化集中表現人的價值觀念、生活態度、行為習慣、心理狀態等。高等教育作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與傳統文化具有直接聯系。高等教育具有文化選擇功能和文化創造功能，其中文化選擇能夠“取其精華去其糟粕”^[47]。我國文化悠久，經過五千多年的歷史積淀，中華民族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底蘊，這些積極要素無論是對個體發展還是社會進步都具有深遠意義，是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追求和文化自信^[48]。

③文化交流和引領。當前西方高等教育話語仍處于霸權地位，高等教育作為文化的繼承者、傳播者、研究者、創新者，參與世界話語體系構建是其不能回避的使命和責任擔當，尤其是在當前強調文化自信的時代背景下，大學更應增強主體自覺性，堅定文化自信。引領文化發展、塑造文化風尚，理應成為大學繼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之后的第四大核心功能^[49][50]。高等教育通過思想傳播、學術發聲、人才培養，能夠為我國文化軟實力競爭提供助力，實現“引進來”“走出去”，在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貢獻中國力量^[51]，使我國成為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

三 高等教育強國指數建構與結果呈現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確立了把教育、科技、人才一體統籌推進作為提高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的重要基礎和支撐，結合習近平總書記建成“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的指示，中國人民大學評價研究中心研制了《高等教育強國指數（2024）》^[52]，旨在為服務世界教育中心、科學中心、人才中心建設，科學評價中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提供重要抓手和依據。

《高等教育強國指數（2024）》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涉及三大維度和九大關鍵指標，具體包括世界學術中心度指數（含高等教育經費GDP占比、ESI自然科學全球前1%上榜機構數量、RUC人文社會科學全球前10%上榜機構數量）、世界科技中心度指數（含在最具影響力的研究型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數量、研發經費GDP占比、授權專利數量）、世界人才中心度指數（含全球人才競爭力指數、全球高被引科學家占比、諾貝爾獎及菲爾茲獎獲獎人數）。統計原始數據來自全球創新指數、科睿唯安數據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人民大學人文社科數據庫等權威機構，指標賦值經過多輪權威專家論證確定。經標準化測算，將得分最高的指數設定為100，部分國家的高等教育強國指數得分如表1所示。

《高等教育強國指數（2024）》顯示，世界高等教育體系根據發展階段可分為六大方陣，如圖1所示。由圖1可知，美國以絕對實力領跑，中國、英國、日本、德國等國家為第二方陣的代表國家。在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中，中國和排在首位的美國之間存在一定的差距，這些差距體現在：在世界學術中心度指數方面，我國的三個指標情況均低于美國；在世界科技中心度指數方面，我國的研發經費GDP占比、授權專利數量低于美國，但在最具影響力的研究型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數量高于美國，居國際首位；在世界人才中心度指數方面，我國的全球人才競爭力指數、全球高被引科學家占比、諾貝爾及菲爾茲獎獲獎人數也均低于美國。綜上所述，我國高等教育發展迅猛、成績斐然，但仍與美國在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上存在一定的差距，這種差距體現在學術、科技、人才等多個方面。

四 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路徑

高等教育強國的建設之路是一條從內涵式發展到高質量發展的道路，內涵式發展側重經濟學的立場和觀點，高質量發展則包含政治、經濟、文化等多領域的協同共建^[53]。回顧歷史，高等教育在我國政治、經濟、文化建設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仍需持續努力。為此，本研究提出了未來我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實踐路徑。

1 發揮政府引領作用，突出教育的政治屬性、人民屬性、戰略屬性

黨的領導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保障，也是我國高等教育取得長足發展的根本保障，高等教育強國建設亦要堅定不移跟黨走。為此，我們應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教育強國的重要論述為引領，緊密結合我國基本國情，堅持黨對教育事業的全面領導，牢牢把握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始終秉持立德樹人的核心理念。在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進程中，精準回答“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這一關鍵命題，秉持教育服務人民、為了人民、依靠人民的理念，教育成果惠及全體人民，實現教育的全民共享。

2 加大經費投入，推動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協同發展

從17世紀到21世紀，世界學術中心從英國、法國、德國、美國順序興起和轉移。總體來看，一個國家先成為高等教育中心，而后才成為學術中心；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興盛期越長，其成為學術中心的周期就越長。美國高等教育強國指數得分上的壓倒性優勢充分彰顯了世界學術中心與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水平科研機構、高水平研究人才之間的緊密關系。教育是基礎、科技是引領、人才是支撐，科技創新靠人才、人才培養靠教育，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協同發展是推進教育強國建設的關鍵路徑。為此，我國應當充分健全新型舉國體制，踐行“有組織的科研”，統籌調動國家實驗室、國家科研機構、高水平研究型大學、科技領軍企業等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堅持教學與科研相統一的原則，培養高水平拔尖人才，引進和培育高層次科研人才，使高等教育與社會各個子系統形成功能耦合系統，以全面適應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成為世界知識創新、科技創新和高等教育創新的集散地^[54]，進而逐步成為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此外，與美國相比，我國高等教育的經費投入占比較低，而高等教育是高成本且成本遞增的知識密集型行業，尤其是在人才培養和科學研究方面，經費投入缺位很難生產出有價值和學術影響力的成果，也很難培養出一流的優秀創新型人才。鑒于此，應出臺積極有為的財政政策，引入更多市場力量，多渠道籌措高等教育經費，使高等教育經費更充足、更公平、更有效率。

3 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打造良性多元高等教育生態體系

高質量發展是教育強國建設對教育的核心要求。當前我國高等教育體系的發展弊端包括院校同質性極強、高校發展忽視自身特色盲目迎合評價指標、學術發表重量不重質形成“假象繁榮”等。美國多層次、多類型的高等教育生態體系對我國高等教育生態體系建設具有借鑒意義，其強調分類并在分類邏輯下自然分層的理念，有利于各級各類高校健康成長，從而確保其整體系統的發展實現創造性、包容性、公平性和持續性^[55]。我國的高等教育是一個極其龐大復雜的系統，高校分類依據通常遵循學科邏輯和功能邏輯，因此對高校進行分類管理有助于營造良性的高等教育生態體系，而我國的高校分類依據可參考高校隸屬關系、人才培養層級、承擔科學研究類型以及優勢學科類型。只要牢牢把握“突出分類、弱化層級”的方向，就能破解學術惡行競爭、重量不重質的困境，開辟出多元化發展路徑。此外，在傳統的高校分類之外，還應當為社會力量辦學留足空間，近年來蓬勃發展的新型研究型大學成果不俗，因而需對多樣態高校發展盡可能給予支持和鼓勵，實現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

參考文獻

[1]吳丹，黃超，丁雅誦，等.教育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之基[N].人民日報，2024-9-12（1）.

[2]褚宏啟.教育強國建設的底層邏輯與頂層設計——教育如何助推中國成為世界強國[J].教育研究，2024，（1）：4-15.

[3]鄔大光，趙婷婷，李梟鷹，等.高等教育強國的內涵、本質與基本特征[J].中國高教研究，2010，（1）：4-10.

[4]眭依凡，張川霞，何志偉.高等教育強國建設：高等教育理論研究的使命與責任[J].重慶高教研究，2024，（2）：3-13.

[5]張東剛.中國共產黨對教育屬性的科學認識[J].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研究，2024，（11）：4-13.

[6]鞏克菊.馬克思主義如何理解“教育”[OL].lt;http：//dangjian.people.com.cn/n1/2024/1021/c117092-40343557.htmlgt;

[7]石中英.重溫馬克思的教育思想[J].人民教育，2018，（9）：34-38.

[8]黃書進.深刻理解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的本質及要求[J].思想理論教育，2011，（5）：21-24、35.

[9]喻岳青.20世紀中國高等教育發展歷史的若干啟示[J].高等教育研究，1999，（3）：15-17.

[10]顧明遠.中國高等教育傳統的演變和形成[J].高等教育研究，2001，（1）：9-16.

[11]虞崇勝，周志剛.關于政治發展和政治文明的衡量標準[J].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5，（9）：53-57、22.

[12]蔣篤運，張雪琴.公民意識形成的內在機制及啟示[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6）：43-48.

[13]韓媛媛.論高等教育中協商素養的培養——基于協商民主理論的視角[J].理論與改革，2015，（4）：71-73.

[14]俞冰，楊帆，許慶豫.高校社會參與：提升高校學生公民意識的一種基本路徑與相關因素[J].教育研究，2017，（2）：80-89.

[15]周光禮，呂催芳.中國大學與政治社會化：公民意識教育的實證研究[J].高等教育研究，2011，（8）：68-78.

[16]趙紅霞，王樂美.促進還是抑制：高等教育對社會階層流動的影響——基于CGSS混合截面數據的實證分析[J].高教探索，2020，（9）：5-11.

[17]鄢杰，涂訓華，鄭靜.高等教育擴張與個人收入階層流動——基于高校擴招的政策評估[J].當代經濟科學，2023，（5）：115-127.

[18]趙欣，尹韶青.試論高等教育與社會分層的雙向關系[J].中國成人教育，2014，（4）：27-28.

[19][32][35]閔維方，馬莉萍.教育經濟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57-59、249.

[20]彭厚文.論20世紀50年代高等學校“向工農開門”的方針[J].當代中國史研究，2015，（5）：122.

[21]張艾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福建高校院系調整及其影響研究[J].教育評論，2024，（9）：106-112.

[22]人民日報.我國接受高等教育人口達2.4億[OL].lt;https：//www.gov.cn/xinwen/2022-05/21/content_5691565.htmgt;

[23]教育部.2023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OL].lt;http：//www.moe.gov.cn/jyb_sjzl/sjzl_fztjgb/202410/t20241024_1159002.htmlgt;

[24]劉謙，李祎晨，張帥.我國各民族人口受教育水平提升與層次結構優化——基于“五普”“六普”“七普”的數據分析[J].民族教育研究，2023，（5）：34-44.

[25][33]瞿振元，韓曉燕.從更高更寬視域透析高等教育的屬性與功能[J].中國高等教育，2008，（2）：10-15.

[26]張萬朋，王千紅.也談高教擴招增加學費及其對經濟增長的拉動[J].教育與經濟，2000，（2）：40-43.

[27]王崇舉，陳新力，劉幼昕.重慶市學生教育消費對經濟增長的帶動作用[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03，（5）：34-37.

[28]顧蔚.淺析大學城對區域經濟的帶動作用[J].上海管理科學，2012，（3）：33-38.

[29]管培俊.試論高等教育規模的擴大對增加有效需求和促進經濟發展的影響[J].教育與經濟，1999，（4）：1-6.

[30]康寧.高等教育規模擴大——對增加有效需求和促進經濟發展的影響[J].教育發展研究，2000，（7）：5-12.

[31]趙慶年，劉克.高等教育何以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基于規模、結構和質量要素的協同效應分析[J].教育研究，2022，（10）：62-82.

[34]張心悅，馬莉萍.高等教育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機制[J].教育研究，2022，（1）：35-46.

[36]張國強，溫軍，湯向俊.中國人力資本、人力資本結構與產業結構升級[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1，（10）：138-146.

[37]王健，李佳.人力資本推動產業結構升級：我國二次人口紅利獲取之解[J].現代財經（天津財經大學學報），2013，（6）：35-44、78.

[38]何小鋼，羅奇，陳錦玲.高質量人力資本與中國城市產業結構升級——來自“高校擴招”的證據[J].經濟評論，2020，（4）：3-19.

[39]解濤，杜建國，許玲燕.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實現路徑與政策建議[J].農業現代化研究，2019，（3）：478-487.

[40]黃巨臣，蘇睿.高等教育促進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作用機理與優化路徑[J].新疆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6）：1-8.

[41]劉寧寧，楊菁菁.高等教育緩解流動人口相對貧困的作用研究[J].高教探索，2024，（2）：12-22.

[42]（美）伯頓·克拉克著.王承緒，徐輝，鄭繼偉，等譯.高等教育新論：多學科的研究[M].浙江：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30-35.

[43]（美）克拉克科爾著，陳學飛，陳恢欽，周京，等譯.大學的功用[M].江西：江西教育出版社，1993：1.

[44]謝維和.大學是一個文化機構[OL]. lt;https：//mp.weixin.qq.com/s/QQs6ihnO3J9k7XLOVWEO0ggt;

[45]黃琦.高等教育在文化建設中的作用[J].教育研究，2009，（7）：104-106.

[46]衣俊卿.回歸大學的文化本質凸顯大學的文化功能——關于大學本質和功能的文化哲學思考[J].中國高等教育，2007，（2）：21-24.

[47]潘懋元，朱國仁.高等教育的基本功能：文化選擇與創造[J].高等教育研究，1995，（1）：1-9.

[48]劉振天，廖月婷.面向2035：中國建設高等教育強國供給力分析[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25，（1）：76-86.

[49]李燦.論現代大學的第四職能——引領文化[J].黑龍江教育（高教研究與評估），2008，（4）：8-10.

[50]盧麗君.引領文化：大學功能研究的深化和升華——記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高教所的一次學術沙龍[J].中國高等教育，2006，（18）：14-17.

[51]馬煥靈，王金利.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一帶一路”文化認同：中國高等教育的使命與承載[J].現代教育管理，2024，（2）：11-21.

[52]中國人民大學評價研究中心.高等教育強國指數2024發布[OL]

lt;http：//erc.ruc.edu.cn/xwdt/zxxw/872f6d0b02134b2da63d77683f7636cc.htmgt;

[53]張煒.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成就與路徑——從內涵式發展到高質量發展的演進[J].中國高教研究，2023，（10）：1-8.

[54]陳勁，陳書潔.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加快新質生產力發展：關鍵問題、現實邏輯與主要路徑.[J].現代教育技術，2024，（7）：5-12.

[55]施曉光.國外建設高等教育強國的主要做法[OL]. lt;https：//www.cntheory.com/whjy/202411/t20241122_67922.htmlgt;

Theoretical Basis and Practical Path of the Construc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Power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Education Power

JIANG Ling¹""""DU Qiang^{1[Corresponding Author]}""""SUN Si-Yu²

（1. Evaluation Research Center，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China"100872;

2. School of Education，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China 100872）

Abstract："Higher education plays a leading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education power， and exploring the practical path of building higher education power has important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and practical value for promoting the high-quality and connotative develop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Based on this， the paper firstly analyz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igher education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constructed a higher education power index of Chinese discourse system on the basis of this theory. Moreover， combined with objective data from more than 200 countries and regions， this paper made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a higher education power in China. After that， the practical paths for the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power were proposed in the aspects of giving full play to the leading role of the government， highlighting the political， people-oriented， and strategic attributes of education; increasing funding investment and promoting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the trinity of education， technology， and talent; and creating a benign and diverse higher education ecosystem guided by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Through the research， this paper was aimed at providing practical suggestions and policy references for Chinese construc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power.

Keywords： construc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power;"education power; practical path; higher education power index

*基金項目：本文為中國人民大學科學研究基金重點項目“世界一流人文社會科學期刊評價研究”（項目編號：202230159）的階段性研究結果。

作者簡介：蔣玲，主管，副研究館員，博士，研究方向為教育評價、信息分析，郵箱為jiangl@ruc.edu.cn。

收稿日期：2024年7月9日

編輯：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