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善執深感壓抑,沒想到參加工作第一天就把陳副校長得罪了。
那天下午四點多,教務主任檢查教師的備課本,發現劉善執寫的教案與眾不同。教務主任立即向陳副校長匯報。陳副校長讓他們速到校長辦公室。
“劉老師,為什么你每寫完一個教案,后面都要留一頁紙呢?”陳副校長問。
“我想留一頁用來寫教學反思,每則反思都要寫三五百字,備課本上設計的那點兒地方不夠用。”
“寫教學反思,不用太鄭重其事,意思意思就可以了。這只不過是形式,應付上級有關部門檢查而已。”陳副校長不以為然。
“您說的意思意思,真的很不夠意思。”劉善執開始滔滔不絕地闡述撰寫教學反思的重要性,“我覺得教學反思太重要了,尤其是對我這樣的新老師,多反思,才會有進步。”
陳副校長火了:“你說這些,又是什么意思,當我不懂?我看你就是浪費紙張。再說,你一個人每課時寫幾百字,別的老師寫幾十字,上級檢查時,也不和諧。”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劉善執也火了,甩下一句硬話,便奪門而出。
得罪領導的嚴重后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了。樓里偶遇,劉善執主動問好,陳副校長視若無睹;安排教師外出參觀學習,從沒有劉善執的份兒。
劉善執隱隱有些后悔,甚至覺得教務主任說的話有些道理:“你一個人出什么風頭,影響和諧是大事。想寫教學反思,你可以專門準備一個筆記本嘛,何必跟領導硬懟。一個人只有足夠強大,說話才有底氣。你人微言輕,說了只會壞事。”
從此,劉善執收起鋒芒,不再隨便發表見解。
比如學校未征求教師意見,就將攝像頭安裝在辦公室里,對教師的行為舉止進行監控。陳副校長說這樣做可以保護辦公室內教師的“私人空間”。劉善執心里直罵荒謬,表面卻不動聲色。
比如學校硬性要求教師開展小課題研究并且要有論文在報刊上發表,陳副校長要求所有教師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否則就扣績效工資,還會影響職稱評定。劉善執真想把這樣做的弊端寫成文章發到博客上,好不容易才忍住。
又比如陳副校長主持召開“工作留痕”會議,要求教師務必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好文字、圖片、電子檔案等“迎檢資料”。和其他老師一樣,劉善執為了“完善”材料而身心俱疲,“工作留痕”漸漸淪為“工作造痕”“為材料工作”。劉善執嘆了口氣,自語道:“我真是又累又乏。再這樣下去,我這身體恐怕要散架了。”
后來,劉善執當了教務主任。
再后來,劉善執被調到另一所學校當了副校長。秋季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教務主任檢查教師備課本時發現,剛剛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校的徐老師撰寫的教案與眾不同,他每寫完一個教案,后面都要留一頁紙。
聽完教務主任的匯報,劉善執心里一驚,感到某束快要熄滅的火苗在心中復燃了。他微微一笑,說:“沒關系,不用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