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協調縣域城鎮化與工業化的互動關系,是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關鍵議題?;谥袊?835個縣級行政單元(不含市轄區)2000年、2010年和2020年的面板數據,構建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指標(即縣域人口工業化率與城鎮化率的比值),并采用二次多項式回歸模型,探討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對城鄉收入差距及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非線性影響機制,進而測算縣域工業化率與城鎮化率的最優比值區間。研究發現:(1)縣域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的最優區間為1.33~1.65,在這一范圍內,適度的工業化領先有助于促進經濟發展、縮小城鄉收入差距。(2)合理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水平能夠推動城鄉融合發展,而城鎮化的過度超前或嚴重滯后均不利于城鄉融合。一方面,城鎮化滯后會導致鄉村企業過疏化,削弱企業間的共享效應,不利于城鄉經濟協同發展;另一方面,城鎮邊界的過度擴張會引發“偽鎮化”現象,加劇鄉村資本消耗,擴大城鄉收入差距,抑制區域經濟增長。(3)截至2020年,全國約三分之一(567個)縣的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處于最優區間,46%(847個)縣低于該區間,近四分之一(421個)縣則超過該區間。推動縣域城鄉融合發展,要充分考慮各地非農化進程實際,保持縣域非農化適度領先,以非農化帶動城鎮化。
關鍵詞 城鄉融合;縣域;工業化;城鎮化;協同機制
中圖分類號:F29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456(2025)02-0001-14
DOI編碼:10.13300/j.cnki.hnwkxb.2025.02.001
基金項目:研究闡釋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精神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偉大脫貧攻堅精神研究”(22ZDA091)。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推動城鄉融合發展,必須統籌新型工業化、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此前強調統籌新型城鎮化和鄉村全面振興,此次會議將新型工業化納入統籌范圍,充分說明了新型工業化與新型城鎮化之間協調發展的重要性?!霸诂F代化進程中,如何處理好工農關系、城鄉關系,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現代化的成敗”[1]。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如何處理好工業化與城鎮化之間的關系,成為現階段一項重大的理論和實踐課題。中國城鎮化中后期,人口流動新特征顯現,就地城鎮化趨勢增強,縣域城鄉融合發展愈發關鍵。至2021年底,中國有1866個縣和縣級市,占全國縣級區劃65%,縣城和縣級市城區居住著約2.5億人口,占全國城鎮常住人口近30%。理解縣域人口城鎮化與工業化關系,理順其相互影響機制,對推動城鄉融合發展、構建新發展格局至關重要。
雖然很多發展經濟學文獻將城鎮化和工業化視為同義詞,但是從發展實際來看,工業化與城鎮化之間存在重要的區別[2]。這種區別主要體現在鄉村地區就業非農化上,而這種區別正是驅動縣域城鎮化與工業化協調互動的關鍵力量。工業化往往被定義為制造業(或第二產業)的收入和勞動人口比例的不斷上升[3],但是在工業化過程中,城市化率的上升與非農產業的比重上升更為緊密,而且服務業的比重上升起了關鍵性作用[4-5]。本文中工業化是廣義的工業化,不僅包括勞動人口向制造業的轉移,也包括勞動人口向服務業的轉移。工業化率為第二和第三產業就業人口占縣域就業總人口的比重,城鎮化率為城鎮常住人口占縣域總人口的比重。
工業化與城市化關系備受學界關注,但是聚焦縣域工業化和城鎮化如何協調發展的研究,卻鳳毛麟角。已有研究在國家層面和省級區域層面對人口城鎮化和工業化進行了深入研究。不同國家工業化領先于城市化7~37個百分點不等[5]。雖然,在中國不同地區工業化與城鎮化形成了多樣化的相互關系,但總體上是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的,從統計上來看,工業化率與城鎮化率的比值在0.8~1.2之間是相對協調區間[6]。但是,這一協調區間只是統計概率集中的結果,不一定是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最優區間。所以,部分學者也嘗試從經濟發展目標出發,探索工業化與城鎮化的最優關系。城鎮化與工業化協同不僅促進了本地區創新能力的提升,還通過溢出效應促進了鄰近地區的創新水平[7]。如果非農產業基礎沒有達到“設市”要求,“撤縣設市”將導致城鎮化快于工業化,無法實現非農經濟發展對農業發展的帶動作用,從而制約縣域農業發展[8]。反過來,如果鄉村工業化驅動非農人口和產業發生了自發式集聚,但鄉村依然保留農村管理體制,則這些地區公共服務供給不足制約其進一步發展[9]。
綜合來看,已有研究有兩方面的不足。一是大多數研究基于國家或省級數據,對縣域城鎮化和工業化關系的研究不足。二是理論上分析了城鎮化與工業化協調關系對區域發展的作用,但并沒有提出縣域城鎮化與工業化之間的協調比例。為此,本文從推動縣域城鄉融合發展的視角出發,歸納總結我國縣域人口城鎮化和工業化互動的歷史規律,提出城鎮化與工業化互動的理論機制,對縣域城鎮化率與工業化率的最優比值區間進行實證研究。
一、縣域工業化與城鎮化協同推進的歷史特征
地理區位因素不同導致市場經濟推動的鄉鎮企業在區域之間不均衡發展,具體表現為東部地區快于中西部地區。但是,政府以土地制度和戶籍制度為制度工具推動城鎮化發展,政策目標的一致性和統一性導致城鎮化在區域間相較于工業化更為同步[10]。市場經濟推動的區域間鄉鎮企業不均衡發展,與政府主導的制度改革同步推進,造成了我國縣域內工業化與城鎮化發展的不協調。整體來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縣域城鎮化和工業化經歷了三次重大的調整(圖1):

1.第一階段(1978-2000年):發達地區工業化“突圍”
改革開放后,計劃經濟管理體制的束縛逐漸放松,農業勞動力利用農村資源優勢和經濟社會條件,大力發展市場化商品經濟,發達地區工業化“異軍突起”。1978-1982年,制度改革紅利快速釋放,鄉鎮企業年均增長15%,遠超GDP年均增速8%,迅速成為國民經濟重要部分。1984年,鄉鎮企業總產值達1709億元,占全國社會總產值13%。在鄉鎮企業發達縣,其貢獻縣財政收入70%、農村社會事業80%,并解決5200萬農村剩余勞動力就業,占當時農業人口7%①。鄉鎮企業的崛起改變了農村經濟結構,促進勞動力向非農產業的轉移,打破農村單一經營格局,推動了縣域城鄉融合發展。1991年,農村非農產值占社會總產值61%,鄉鎮企業安置9613萬剩余勞動力。但此階段,鄉村非農經濟發展區域不均衡,中西部人口占2/3,鄉鎮企業總產值僅占1/3。受鄉鎮企業發展不均衡和城鎮化同步推進影響,2000年東部地區縣域工業化超城鎮化,形成特定城鄉融合格局:人均GDP低于1萬元的縣,城鎮化率和工業化率均低且相近;超1萬元的縣,工業化率顯著高于城鎮化率。
2.第二階段(2000-2010年):發達地區城鎮化“追趕”
在這一階段,鄉鎮企業遭遇了多重挑戰,其發展受到限制。這些企業大部分都是資源依賴、粗放管理和勞動密集型的,這導致了產業結構的不平衡,生產效率低下,產品種類單調,技術含量和附加值都偏低,缺乏有影響力的自主品牌,“離土不離鄉”模式難以為繼。1997-2010年,鄉鎮企業數量持續穩步增長,從2015萬家增至2742萬家,然而,鄉鎮企業的產值在全國GDP中的占比仍然穩定在26%~28%。同期,中國城鎮化加速,珠三角、長三角經濟集聚效應明顯,吸引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2002年,黨的十六大明確提出了“堅持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走具有中國特色的城鎮化道路”的方針,中國城鎮化快速發展。到2011年底,中國的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已經達到了51.27%,相較于1995年,這一比率上升了22.23個百分點,平均每年提高1.39個百分點。然而,計劃經濟體制逐漸弱化和城鄉隔離政策松動加速了人口在城鄉之間的流動,特別是人口向縣城的集中以及撤鄉建鎮策略帶來的城鎮空間的擴展。到2010年,不同人均GDP水平的縣城城鎮化率與工業化率呈現出了基本相等的格局。
3.第三階段(2010-2020年):工業化全面趕超城鎮化
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城鄉協調發展。2013年召開了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會議提出要緊緊圍繞提高城鎮化發展質量,穩步提高戶籍人口城鎮化水平;大力提高城鎮土地利用效率和城鎮建成區人口密度。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的意見》,明確提出要加快形成新型工農城鄉關系。此階段,戶籍、土地等體制機制取得歷史性突破,城鄉關系進入新發展階段。縣改區、撤縣改市步伐加快,大城市發展更集中,人口向大城市集聚[8],2013年以前,縣改區、撤縣改市的調整數量不超過10個(2001年除外),2013年以后,每年的調整數量超過10個(2020年除外),2015年、2016年、2018年甚至超過了20個②。
可以看出,中國縣域城鄉工農關系為市場經濟與政府調控雙重作用下的“反饋互動”模式。在第一階段,市場機制推動了人口就地工業化的高速發展,但政府調控限制了城鎮化發展,導致到20世紀末期發達地區的城鎮化顯著滯后。第二階段,政府放松了對人口流動和城鎮化管理的調控,農業人口大規模向外遷移,沿海發達地區快速城鎮化,使城鎮化和工業化更加協調。到了第三階段,主要是靠政府推動,貧困地區的就地非農就業快速發展,同時也更加聚焦于大城市的集聚發展。城鄉勞動力、土地、資本等要素的流通障礙被消除,這使得市場機制推動下的鄉村工業化進程加快,至2020年,不同人均收入水平的縣工業化率均超過城鎮化率。
二、縣域城鎮化與工業化協同推進的理論機制
從中國縣域城鎮化與工業化協同推進的歷程來看,中國縣域城鄉工農關系是在市場經濟和政府調控的雙重作用下推動的反饋互動。經濟發展階段特征與政策制度體系共同決定著城鎮化模式與水平[11],農村勞動力的完全城鎮化需要依次經歷產業、空間和身份上的三重轉變[12]。產業非農化是城鎮化的源頭,是市場基于成本與收益的經濟自組織行為,而城鎮化是政府主導的城市規劃與建設行為。工業化像是一種“突破”,有著強大的內在驅動力,而城鎮化則是“響應突破”[13],響應的節奏決定了城鎮化與工業化的關系。
城鎮化與工業化并不完全同步,而且往往是工業化快于城鎮化,從而出現了鄉村的工業化[13]。城市與鄉村是一個相互依存、相互融合、互促共榮的生命共同體[14],城鎮化的推進以工業化為前提[8],鄉村工業化也離不開建設用地和公共服務的保障[13]。在城鎮化與工業化協同推進中,鄉村工業化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鄉村工業化是城鎮非農經濟向外蔓延的結果,一個區域鄉村工業化的程度是否合理,取決于區域內城鎮的規模,只有規模較大的縣城和集鎮才能帶動更大規模的鄉村工業化[15]。鄉村工業化地區在就業、住房和消費方面與城市地區功能密切相關[16]。鄉村相對非農化可以產生兼業化、過疏化、偽鎮化等不同形態,這些形態通過學習共享效率、資源匹配效率和鄉村資本內耗等途徑影響縣域城鄉融合發展,具體影響過程見圖2。

第一,適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促進了兼業化,提升了資源匹配效率,有利于城鄉融合發展。從收入差距來看,鄉村資源配置效率提升,不僅提高了鄉村居民的工資性收入,也通過工業化的技術溢出,促進經營性收入的提升,從而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從區域經濟增長來看,兼業化通過收入、替代、競爭、擴散效應,激活農村資源,帶動居民收入增長。一是,兼業化通過收入效應直接提高了鄉村居民的收入。農戶兼業是開發利用農村剩余勞動力閑置資源的重要途徑[17],鄉村工業的發展,使農民可以在農閑時間就近參與非農經濟活動,直接提高農戶收入。二是,兼業化也可以通過替代效應,使農戶家庭農業勞動時間被非農勞動時間替代,減少農戶的田間管理勞動時間,以機械替代勞動力,提升農業收入[18]。三是,兼業化會在農村形成一種資源競爭機制,勞動力和土地要進入鄉村非農活動,需要參與市場競爭,從而提升勞動力的人力資本水平,包括勞動積極性和職業技能,同時也對土地要素整治合并等提出新的要求,提升鄉村資源配置效率[13]。四是,兼業化推動了技術擴散,技術擴散對農業生產活動具有顯著的正面影響[19]。
第二,過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會導致鄉村產業過疏化,降低企業共享公共設施、信息、知識和風險的效率,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鄉村人口流失導致的過疏化已引起了學界大量關注,但是學界對鄉村企業分散分布引起的鄉村產業過疏化關注不足。如果工業化發展較快,但是城鎮規劃滯后,農村建設用地使用權往往會缺乏保障,使得企業進行長期投資的意愿降低。在鄉村熟人社會,企業主往往選擇在自己村內設廠,這也就出現了改革開放初期我國“村村點火、戶戶冒煙”的鄉村工業生產場景。鄉村產業過疏化增加了鄉村企業在地理、社會、認知和制度上的距離[20],增加了企業交流成本。認知的鄰近性意味著企業共享類似的分析和符號知識庫,鄉村企業間基于相互依賴、信任與互動開展知識轉移中的合作,由此形成非正式合作網絡[21]。農村社會中,親屬關系和信任紐帶具有重要作用,企業合作往往是通過面對面互動而穩定建立的,鄉村產業過疏化導致企業主之間的面對面交流減少,降低了對風險分擔和機會分享的共享效率,從而不利于鄉村企業創業創新活動[22]。鄉村產業過疏化導致企業分布在不同的村莊,無法共同參與市場治理、基礎設施供給以及發展政策的制定與落實,這種制度上的距離將降低鄉村企業參與市場競爭的能力,在市場競爭中,導致政府、資本凌駕于企業之上,降低了共建共享制度保障的效率[23]。學習共享效率的降低抑制了鄉村經濟活動的活力,從而制約鄉村居民收入提升,不利于區域經濟增長,最終抑制城鄉融合發展。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1:城鎮化發展嚴重滯后,會導致鄉村企業過疏化,降低企業共享效率,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
第三,城鎮邊界拓展過快,將農業人口納入城鎮,會形成無工業化的偽鎮化現象[8]。因趕超思想,部分地區鄉鎮行政區劃調整過于激進,超越工業化水平和政府能力,導致“過早城鎮化”[24]?!斑^早的城鎮化”意味著某些地區在經濟和產業結構還未完全轉型至現代化或工業化時,就已經開始了城市化的建設和擴張。這種過早城鎮化的現象在當前的西部地區較為普遍。國家對鎮的扶持力度大于鄉,撤鄉設鎮后,鎮獲更多財政支持和建設用地。因此,許多鎮中心已經被納入城鎮管理體制,大量的農業用地被轉為建設用地,但是由于經濟和產業結構的轉型尚未完成,大部分人口可能仍舊依賴低效的農業生產。此外,偽鎮化也有可能是“過早的去工業化”所導致的?!斑^早的去工業化”反映了制造業效率與內生增長動力惡化[25],會對農業勞動力轉移產生負面影響[26]。東北部分地區“過早去工業化”顯著,2022年12月,伊春市烏翠區撤四街道設兩鎮,為城鎮化逆向調整。非農產業萎縮、人口流失致街道管理難達標,且增加城市管理成本和財政壓力。在沒有工業化支撐的情況下,大規模建設不僅占用了大量土地,也沒有形成集聚經濟,縣城和鎮中心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能力也比較弱[27],形成了資本內耗,產生工業化稅收和城鎮化公共服務支出不匹配的問題[28]。一方面,本就緊張的財政需要向城鎮更加集中使用,削弱了財政支農力度,從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另一方面,為了支持地方財政,地方更有可能加大稅收和非稅收入的征收力度,不利于地方經濟發展。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2:城鎮邊界過度擴展,會導致偽鎮化,加大鄉村資本內耗,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
第四,如果城鎮化和工業化協調發展,適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有利于城鄉融合發展。當城鎮化與工業化相互協調推進,鄉村兼業化能夠有效吸納農村勞動力,盤活農村資源,提升城鎮公共服務設施供給水平[29]。在這種平衡發展的過程中,工業化與城市化達到了合理的匹配,既能推動鄉村相對非農化發展,又能夠避免“城市病”問題。據此提出如下假設:
H3:適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有利于城鄉融合發展。
三、數據來源與研究設計
1.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基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用EPS平臺校驗補充??h域城鄉收入差距使用了相對差距,是縣域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值。CSMAR數據源于各省統計年鑒,農村居民收入含人均純收入和可支配收入。因國家統計局2013年起實施城鄉一體化住戶調查,統一發布居民可支配收入,2016年起不再推算發布農村居民純收入。人均純收入和可支配收入主要區別為扣除的轉移性①和財產性支出,這兩者在收入中的比重較?、冢匀司兪杖牒涂芍涫杖氩罹嗪芪⑿?,本文將缺失的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補充為人均純收入。人均GDP為縣域常住人口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數據基于CSMAR數據庫,缺失值用《中國縣域統計年鑒》補充,并以2000年為基期進行價格指數平減。常住人口數量、城鎮化率和工業化率數據源于2000、2010、2020年人口普查,城鎮化率為城鎮人口除以常住人口,均來自人口普查短表③。工業化率等于1減去第一產業人口比重,第一產業是指農、林、牧、漁業①。第一產業人口比重等于長表數據中農林牧漁業人口數據除以各行業人口總數。其他年份的常住人口數量、城鎮化率和工業化率使用了對數插值法。變量解釋與數據來源見表1。

其中,下角標i代表縣,t代表年份;URG為縣域城鄉收入差距,lngdpp為縣域人均GDP對數②,IU為人口工業化率與人口城鎮化率的比值,即鄉村相對非農化率,IU2為這一比值的平方項;X為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縣域經濟密度、人口密度等經濟集聚類指標,以及少數民族人口比例、公路密度等影響城鄉融合的冰山成本類指標;ci是縣域固定效應,用來捕捉縣域不隨時間改變的個體異質性特征,降低模型遺漏解釋變量的可能性,εit為隨機干擾項。IU值代表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設RI為鄉村工業化率,U為縣域城鎮化率,則IU=1+RI/U,可以看出,IU不僅代表縣域工業化與城鎮化之間的關系,也代表鄉村工業化與縣域城鎮化之間的關系。如果縣域城鎮化程度很高,要得到較高的IU值,則必須有相對較高的鄉村工業化程度,所以IU值代表了鄉村相對非農化程度。

由于本文采用了面板數據非線性模型,參考已有研究[30-32],未加入時間固定效應。面板數據的非線性存在全局非線性和組內非線性兩種類型。如圖3所示,如果存在A、B、C三個年度的數據,那么如果控制住時間效應,將在A年度只能獲得一個正向系數,在B年度獲得最優值,而在C年度獲得負向的系數,因為A年度與C年度的組內系數相反,所以無法獲得正確的二次項系數估計。但是從全局非線性的角度來看,A、B、C年份組成的全樣本數據在不控制時間的情況下,可以獲得相同的二次項系數估計。圖4展示了2000、2010和2020年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的分布關系,可以發現,2000年鄉村相對非農化整體偏低,而2020年鄉村相對非農化整體偏高。如果將2000年和2020年數據分開估計,則無法獲得U型或倒U型關系,所以本文沒有控制時間固定效應。

但是,如果不控制年份虛擬變量,又有可能會遺漏一些重要的不可觀測因素。因此,控制了非農產值占比和人均固定資產投資對數兩項代表經濟發展時間趨勢的指標,以緩解時間趨勢導致的遺漏變量問題。考慮到IU與人均GDP或者城鄉收入差距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使用縣所在市的IU平均值作為工具變量,對基準模型進行兩階段OLS回歸。
3.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使用到的主要回歸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共有2000、2010、2020年三期3713個觀測樣本。三年縣域城鄉收入差距的平均值為2.57,人均GDP對數的平均值為0.78,即人均GDP為2.18萬元,各縣之間的變化幅度從0.15萬元/人到28.79萬元/人。工業化率的平均值為45.28%,城鎮化率平均為36.72%,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的平均值為1.24,可以看出縣域城鎮化往往慢于工業化。
圖5利用面板混合數據分段回歸的方法,估計了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和縣域人均GDP之間的關系。可以看出,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呈明顯U型關系,與人均GDP呈倒U型關系。根據回歸結果,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低于1.4時,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每增長0.1,城鄉收入差距縮小0.1;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大于1.4時,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每增長0.1,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約0.5;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小于1.4時,隨著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的增長,縣域人均GDP也相應上升;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低于1.4時,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每增長0.1,縣域人均GDP增長0.3萬元;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大于1.4時,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每增長0.1,縣域人均GDP降低0.16萬元。上述系數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


四、實證結果
1.基準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融合發展的關系,并使用Utest方法對所有的U型關系和倒U型關系進行了檢驗,所有模型都通過了檢驗。第(1)列和第(2)列使用了混合面板(OLS)回歸,是對圖5的描述性分析的進一步驗證。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及其平方的系數均顯著,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呈現U型關系,與人均GDP對數呈現倒U型關系,拐點(Uextr)分別為1.44和1.33。第(3)~(6)列為個體固定效應模型,第(3)、(4)列未加入控制變量,第(5)、(6)列加入了控制變量。固定效應模型的拐點比混合回歸的拐點更加靠后,說明非時變個體特征因素讓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對城鄉融合發展的影響由正效應變負效應的拐點來得更早。在固定效應模型中,加入控制變量前后,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拐點并未發生改變,影響人均GDP的拐點向后移動,說明城鎮化滯后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比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更大,而且更加穩健?;鶞驶貧w結果初步證實了H3,適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有利于城鄉融合發展。

2.內生性分析
鄉村相對非農化可能與經濟發展程度和城鄉收入差距存在互為因果的關系,因此使用縣所在市的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平均值及其平方作為縣級層面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及其平方的工具變量,進行兩階段回歸。從工具變量的外生性來看,一個縣的鄉村相對非農化并不會直接影響其他縣的城鄉融合發展水平,所以市級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平均值具有外生性。從相關性來看,一個市內各縣之間的城鎮化政策往往具有相似性,比如在推動城鎮化的力度或撤鄉改鎮的政策執行上,往往具有相同性[33],所以一個縣的鄉村工業化程度與市級均值具有相關性。表4報告了工具變量法的回歸結果。從相關性來看,CraggDonald F統計量為425.63,遠大于10的經驗值,拒絕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和人均GDP對數之間的U型和倒U型關系成立。相較于基準固定效應模型,拐點出現了下降。
3.穩健性檢驗

通過更換被解釋變量和分樣本回歸對基準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表5匯報了穩健性檢驗結果。一是更換被解釋變量。將城鄉收入差距和人均GDP對數替換為工農勞動生產率差距和縣域人均可支配收入對數。結果顯示,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兩者分別呈U型和倒U型關系,拐點為2.24和1.65。鄉村相對非農化與工農勞動生產率差距關系的拐點相對偏大,可能的原因是鄉村工業化代表了農業人口轉移的程度,只有當農業人口轉移持續流出到一個很高的程度,造成農業勞動力短缺,但是土地要素又沒法集中的時候,工農業之間的生產率差距才會拉大[34],這需要鄉村相對非農化達到一個較高的程度。二是分樣本回歸。第(3)~(8)列展示了東、中、西部地區的分樣本①回歸結果,僅西部地區不顯著,可能與樣本量少、工業化程度低有關。東部和中部地區回歸顯著,且東部非農化影響城鄉收入差距拐點小,影響人均GDP拐點大,可能主要與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的政策和商業環境有關。東部地區政策更加靈活、更加重視工商業發展[35],如果城鎮化規劃進展較慢,會導致城鄉收入差距迅速擴大,但是不會對整體經濟發展產生較大影響。而對于中部地區來看,農業發展更加重要,政府更加重視農村發展[36],即使城鎮化規劃相對滯后,也不會影響到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但是由于規劃不明,工商業的發展會相對滯后,從而制約區域經濟的發展。
綜合前文各種模型,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拐點較為穩定,分別為1.44、1.65、1.79、1.79、1.76、1.87。鄉村相對非農化率與人均GDP之間的拐點相對分散,分別為1.33、1.83、1.86、1.98、1.99、2.04。比較來看,縣域經濟發展對鄉村相對非農化的容忍度較大,而城鄉收入差距的容忍度則更小。如果一個區域要盡量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則可以適當提高城鎮化的步伐。這里面除了引發經濟增長機制以外,也有隱蔽的統計含義,如果城鎮化規劃提前,則可以將更多的城鎮邊緣相對低收入人口納入城鎮統計范圍,整體拉低城鎮收入,也會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而從區域經濟發展的角度來看,鄉村相對非農化對經濟發展的正向作用要大于負面作用,只有當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很高的情況下,才會產生負面效應。
那么,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的最優值究竟是多少呢?因為拐點對于數據分布非常敏感,要識別出具體可靠的數值很難,但是可以嘗試對最優區間進行總結分析。從上述回歸結果來看,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在達到1.33以前,并不會影響城鄉融合發展。由表5列(3)可見,如果鄉村相對非農化率達到1.65,在東部地區,則會引起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另外,從圖5中樣本的分布情況看,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小于1.4的樣本比大于1.4的樣本更多,這會導致非線性回歸中拐點偏向樣本量較小的一側,導致各項回歸中拐點靠后。所以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維持在1.33~1.65之間是最為可信的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的最優區間。

五、機制檢驗
鄉村相對非農化通過何種途徑影響城鄉融合發展?一方面是城鎮規劃發展過于滯后產生的鄉村工業經濟活動過疏化,通過影響企業共享學習效率,制約了縣域城鄉融合發展;另一方面是城鎮邊界拓展過快,產生了偽鎮化的現象,導致工商資本出現內耗,制約了城鄉融合發展。
1.鄉村產業過疏化、共享效率與城鄉融合發展
以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大于1.65作為鄉村產業過疏化樣本,這部分樣本中,城鎮化嚴重滯后于工業化。鄉村相對非農化程度越高,說明鄉村產業過疏化程度越高。以縣域交通通訊行業人員比例作為測度鄉村共享效率的指標,交通通訊行業主要給企業和個人提供物料、人員、信息的流通服務,從事這一行業的人數越多,說明一個區域企業和個人之間共享生產資料和信息的程度越高[37]。表6第(1)~(3)列匯報了機制分析回歸結果,由于樣本量偏少,只控制了年份固定效應和省份固定效應。第(1)列中交通通訊行業人員比例與鄉村相對非農化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由于鄉村過疏化,區域內個體之間的交往活動頻次降低,信息和知識的共享程度下降。鄉村過疏化降低共享效率的假設得到驗證。第(2)列中交通通訊行業人員比例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個體交流活動增加推動了區域經濟增長。第(3)列中交通通訊行業人員比例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個體交流活動增加降低了城鄉收入差距。綜合第(2)列和第(3)列的回歸結果,提高鄉村企業之間的共享效率,有助于推動城鄉融合發展。上述兩個鏈條銜接,驗證了鄉村產業過疏化通過影響企業共享效率制約縣域城鄉融合發展的假設,即H1得證。

2.偽鎮化、資本內耗與城鄉融合發展
以鄉村相對非農化率小于1.33作為偽鎮化樣本,借鑒已有研究,定義固定資產投資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為資本內耗系數[38],驗證偽鎮化通過資本內耗降低城鄉融合發展效率的機制。這些樣本中鄉村相對非農化程度越小,工業化嚴重滯后于城鎮化,偽鎮化程度越高。資本內耗系數代表生產一個單位的GDP需要補充多少的固定資產。這一指標越大,說明資本內耗程度越高。表6中第(4)~(6)列匯報了該機制的回歸結果。第(4)列中鄉村相對非農化的系數為負,說明隨著工業化逐漸趕超城鎮化,城鎮固定資產投資形成了更大的經濟產出。反過來,也反映了如果一個區域的偽鎮化程度越高,則生產同樣的經濟產出,需要投入更多的固定資產。第(5)列中資本內耗系數的回歸結果顯著為負,說明資本內耗制約了區域經濟增長。第(6)列中資本內耗系數的回歸結果顯著為正,說明資本內耗提高了城鄉收入差距。上述回歸結果驗證了偽鎮化通過資本內耗制約城鄉融合發展的機制假設,即H2得證。
六、結論與啟示
通過對縣域城鄉融合發展過程中工業化與城鎮化的關系進行歷史規律、理論機理分析和實證研究,得出如下結論:第一,中國縣域城鄉工農關系是在市場經濟和政府調控的雙重作用下推動的“反饋互動”發展模式。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縣域經歷了工業化與城鎮化發展的不同階段。東部地區工業化長期領先于城鎮化,到2020年,不同地區的工業化整體上都領先于城鎮化。第二,適度的鄉村相對非農化有利于城鄉融合發展,但城鎮化過于超前或者嚴重滯后,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一方面,城鎮化發展嚴重滯后,會導致鄉村企業過疏化,降低企業共享效率,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另一方面,城鎮邊界過度擴展,會導致偽鎮化,加大鄉村資本內耗,擴大城鄉收入差距,抑制區域經濟增長,不利于城鄉融合發展。第三,縣域工業化與城鎮化比值的最優區間約在1.33~1.65之間。當比值位于此區間時,適度的工業化領先可以促進經濟發展和縮小城鄉差距。2020年,我國接近1/3(567個)縣的鄉村相對非農化率位于這一區間,46%(847個)的縣低于這一區間,接近1/4(421個)的縣超過了這一區間。
根據上述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啟示:一是堅持因地制宜,實現非農化與城鎮化的最優匹配。各地縣域根據實際情況調整非農化與城鎮化的速度,確保二者的匹配達到最佳效果。二是土地政策與投資環境雙管齊下。為了確保非農化與城鎮化的協調發展,需要進一步優化土地政策,鼓勵農村土地的流轉,確保土地資源得到合理有效的利用。此外,吸引企業投資是非農化與城鎮化發展的關鍵。通過提供稅收優惠、優化土地政策和其他激勵機制,引導企業在縣城和鄉村地區投資,從而為地方經濟注入新的活力。三是規劃先行,確保城鎮化的有序發展。城鎮化不是簡單的人口流動,而是涉及經濟、社會、文化等多個方面的綜合發展。為了確保城鎮化的健康有序發展,需要加強鄉村規劃,堅持以人為本的原則,強調人的全面發展。四是強化監測與評估,持續優化策略。建議建立完善的非農化與城鎮化進程的監測與評估機制,確保政策的實施效果得到有效監控。根據評估結果,及時調整城鎮化發展政策,確保城鎮規劃發展適應縣域工業化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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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nergistic Mechanisms of County-Level Urbanization and Indus- trialization under Urban-Rural Integration
LI Shunqiang, ZHANG Qi, LU Yuchen
Abstract Coordinating the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unty-level urbanization and industri- ralization is a key issue in promoting urban-rural integration.Based on panel data from 1,835 county-level administrative units in China (excluding municipal districts) for the years 2000, 2010, and 2020, this study constructs the Industrialization-Urbanization Index (IU).A quadratic polynomial regression model is employed to explore the nonlinear impact of IU on urban-rural income disparity and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reby identifying the optimal ratio range between county-level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 banization rates. The findings reveal that the optimal range of the IU index is between 1.33 and 1.65,within which moderate industrialization leadership contributes to economic growth and narrows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Moreover, a reasonable level of IU facilitates urban-rural integration, whereas exces- sive urbanization or severe lag in urbanization hinder this process. On one hand, delayed urbanization leads to excessive dispersion of rural enterprises, weakening the sharing effects among enterprises and hindering urban-rural economic synergy. On the other hand, excessive urban expansion can result in“pseudo-urbanization”, exacerbating rural capital depletion, widening the urban-rural income gap, and inhibiting regional economic growth. As of 2020, approximately one-third (567) of counties in China fell within the optimal IU range, while 46%(847) were below this range, and nearly a quarter (421) ex- ceeded it.To promote urban-rural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at the county level, it is necessary to consider the actual progress of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in different regions, maintaining a moderately leading position in county de-agriculturalization to drive urbanization.
Key words rural-urban integration; county-level region; industrialization; urbanization; synergis- tic mechanisms
(責任編輯:余婷婷)
① 參見《中國鄉鎮企業年鑒(1978-1987)》第241頁、258頁的兩項調查報告。
② 數據來源于國家民政部,https://www.mca.gov.cn/article/sj/xzqh/1980/.
① 國家統計局從2013年開始,正式實施了城鄉一體化住戶調查,統一發布全體居民可支配收入和按常住地區分的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同時,為了滿足政策制定的需要,在“十二五”期間仍推算發布農村居民純收入,但自2016年開始,不再推算發布農村居民純收入。農民人均純收入與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主要區別是:從純收入中扣減了繳納的社保費用等轉移性支出和生活貸款利息等財產性支出。資料來源:http://www.stats.gov.cn/hd/lyzx/zxgk/201912/t20191201_1712897.html.
② CSMR數據庫中,北京市在2010-2014年期間,有52個樣本同時公布了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兩者的相似度為99.46%,因為北京市發展程度在全國最高,北京市農村居民繳納的社保費用等轉移性支出和生活貸款利息等財產性支出應該占比最高,但是從回歸結果看,這部分支出依然特別小,所以可以得出全國各縣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差異極小,相互替換并不影響對農村居民收入的測度。
③ 中國人口普查采用了長短兩種普查表。普查表短表為反映人口基本狀況的項目,普查表長表包括所有短表內容和有關遷移、受教育、經濟活動、婚姻家庭、生育和住房等情況的項目。長表由隨機抽取的戶填報,短表由其余的戶填報。因此,短表數據是全員填報的數據,長表中的特殊數據是抽查所得數據。
① 特別說明,農民不能籠統地填寫“農業”,要根據其具體從事的農業生產活動或農戶的具體經營業務填寫。
② 考慮到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是影響人均GDP增長速度,而非絕對數值。比如,從一個縣域來看,在工業化和城鎮化相對協調時期,經濟發展較快,則人均GDP增長速度較大;在相對不協調時,則經濟發展較慢,人均GDP增長速度較小。為此,本文將人均GDP取對數,取對數后,回歸結果中鄉村相對非農化率系數的經濟學含義為鄉村相對非農化率每提高1個單位,則人均GDP增長百分之幾。
① 東、中、西部地區劃分參考國家統計局,https://www.stats.gov.cn/sj/zxfb/202302/t20230203_19005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