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隨著數智時代的來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經濟高速發展,數字文明形態發生轉變,全球要素資源與技術資源加速重組,全球數字治理面臨數字壁壘、數字鴻溝、規則無序和單邊治理等多重現代性風險挑戰,阻礙了人類社會邁向全球數智文明新形態的進程。本文從整體性視角出發,分析以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探究此過程可能遇到的困境及成因,提出以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實踐進路。數字命運共同體是極具中國智慧的全球數字治理方案,是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在數字治理領域的具體實踐,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有利于整合全球優勢數字資源、提升全球數字治理效能、助推人類命運共同體縱深發展。應對全球數字治理的風險挑戰、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難點在于,不同國家主體之間的數字治理目標存在差異,而這又源于各國間的價值認同差異或者存在信任赤字。因此,尋找“最大價值公約數”便成為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價值基礎。在數字命運共同體視域下,文明觀與數字觀的深層邏輯相互契合。全人類共同價值是從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出發,結合中國和世界發展形勢所作出的原創性價值判斷。該新型價值觀念能夠超越具體政治邊界,為多元數字文明體提供科學的價值指導。全人類共同價值能夠在價值觀念層面最大化賦能全球數字治理實踐,可通過加強政治對話、文化交流等手段形成廣泛的價值認同;通過統一全球數據安全標準、確立全球數字治理規范等方式確立全球數字治理規則主導權;通過創建全球數字合作平臺、加強全球信息基礎設施建設等途徑實現多元主體合作共贏,助力構建全球數字發展新格局。
關 鍵 詞:全人類共同價值;數字命運共同體;全球數字治理
中圖分類號:D 8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0823(2025)01-0070-07
文明是人類進步的堅實基礎,是時代精神的鮮明表征。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世界各國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促進各國人民相知相親,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共同應對各種全球性挑戰。在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各區域各國家的歷史進程、發展條件、生活方式不盡相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文明樣態。但不同文明只有樣態與內涵之別,無高低貴賤之分。全人類共同價值這一理念能夠深層次命中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沖突與對抗的文明根源和痛點,彰顯了新時代全球治理觀的包容并蓄,構成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基石。
2020年9月,我國在“抓住數字機遇,共謀合作發展”國際研討會上發布了《全球數據安全倡議》,提出共同構建和平、安全、開放、合作、有序的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2021年舉辦的世界數字經濟論壇發布了《共建數字命運共同體倡議》,主張世界范圍內共同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數字命運共同體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在數字領域的生動彰顯,是全球數字治理改革的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有助于提升全球數字治理效能,破解全球數字治理難題,推進“數字中國”戰略目標實現,以及人類命運共同體縱深發展。不可否認,全球數字治理仍面臨諸多困境:一方面,存在數據主權、數據安全、數字鴻溝等突出問題;另一方面,面臨單邊主義政策、碎片化規則等數字場域中“各自”治理問題。全球治理是價值支配下的協調行為。全球數字治理作為全球治理的最新內容,要想實現數字治理全球化的目標,同樣也需要一致的價值基礎即“最大價值公約數”。由此,數字命運共同體與全人類共同價值具有內在的契合性。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提出,突破了西方“普世價值”的桎梏與局限,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價值準則,明確了實踐方向。已有研究主要聚焦于數字命運共同體或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單向分析,二者之間的耦合關系尚待厘清。因此,本文從整體性視角出發,分析以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必要性,探究此過程可能遇到的困境及成因,以期為數字治理在推進中國之治和全球善治進程中發揮作用,提供理論支撐和路徑參考。
一、理論精要
(一)價值、共同價值與全人類共同價值
為充分厘清全人類共同價值的理論內涵,本文按照價值—共同價值—全人類共同價值的邏輯思路展開論述。在馬克思主義的話語語境中,對價值最普遍的理解就是具有特定屬性的客體對于主體需要的意義。價值具有雙重屬性,即客觀物質屬性和社會歷史屬性。前者指的是價值關系依附于一定形式的物質載體而存在,后者指的是作為社會關系中存在的個體,具有一定的社會歷史性。價值關系也并非孤立、片面地存在,而是依附于人的社會關系。進而,共同價值的概念呼之欲出。共同價值是在社會實踐中形成的,是在人與人交往過程中產生的。即在特定的歷史條件制約下,主體基于共同目的和利益需求而達成的一種價值共識。
全人類共同價值是站在全人類的價值高度考察其價值取向的。從實踐向度來看,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存在具有其歷史必然性,具有深刻的現實基礎。它是在中國和世界長期的政治實踐、經濟實踐和文化實踐中逐步形成的。美西方世界主導地位持續走弱,多強之間國家地位趨于均衡化,西方的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和零和博弈早已不合時宜,不足以應對全球性風險挑戰,不能夠順應全球化發展大勢。全球科技與產業發生深刻變革,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空間科技、區塊鏈等各國未來科技發展的焦點,亟須全球合作以實現共同發展。伴隨經濟全球化而來的是人類交往方式的根本轉變,世界各國的交往程度逐步加深,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在此過程中,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不同地區、不同文明間的價值觀沖突與對抗和不同文明的交流與互鑒。一種尋求共同性、保留差異性的新型價值理念應運而生[1]。從理論向度來看,全人類共同價值是從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出發,承認每個國家、每個民族、每個社會的特殊性,其本質上是一種超越國家、民族、政治制度和經濟發展水平的共同價值,是一項求大同存大異,尋求個性發展和共同發展的原創性價值判斷,是倡導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1]。在全球數字治理領域,全人類共同價值充分尊重國際社會多樣化的利益訴求,將不同國家、民族與世界的整體利益有機統一起來,旨在打破原有不公平不合理的治理秩序,保障全球數字治理體系的公平正義,實現全球化時代人類發展面臨的共同利益訴求最直接的價值表達[2]。
(二)全人類共同價值與數字命運共同體
既要在思想上承認全人類共同價值,又要在具體實踐活動中踐行全人類共同價值。全人類共同價值是客觀的歷史發展結果,尊重所有國家、所有民族的差異性和主體性,思考全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衡平全人類發展的共同利益,滿足全人類發展的共同需要。當今國際形勢紛繁復雜,在全球性問題的挑戰不斷上演的同時,全球數字革命蓬勃興起,全球數字治理困境尤為突出。全球數字鴻溝問題凸顯,主權國家仍是數字治理的主導力量;全球數字治理方式存在競爭性和差異性,缺乏統一共識的多元主體合作的治理方式,普遍表現為以美國為代表的自營式治理方式、以歐盟為代表的介入式治理方式,且“數字依附”現象在弱勢發展中國家盛行[3];全球數字治理規則呈現“自由”與“擴張”的博弈狀態,單邊或雙邊規則相互排斥,普遍接受的多邊規則缺位等矛盾突出。在這種情況下,“每個民族、每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都緊緊聯系在一起”[4]。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共同挑戰越來越需要各個國家共同應對才能解決,“單打獨斗”絕不是明智之舉。我國適時提出“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這一命題,主張全球各個國家發揮能動性,共同應對數字治理難題,共享數字紅利,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無疑為國際社會打造數字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價值準則和文化場域。
二、以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價值意涵
在國際無政府狀態下,競合博弈已成為常態。盡管各國際行為主體擁有諸多共同的價值訴求,但是它們關于目標訴求的前提條件并不一致,這源于彼此間的不信任。因此,全球數字治理實踐中最大的隱患就是信任赤字問題。而信任赤字產生的緣由,就是行為主體間的價值觀各異。一種旨在解決全球性問題、推動全球數字治理變革的全人類共同價值由此獲得出場語境。可以看出,全人類共同價值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觀基礎。
(一)和平與發展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前提要求
和平與發展是當今時代的兩大主題,是打造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價值基石。從無數歷史經驗教訓可以看出,和平是一切發展的基礎和前提,沖突和對抗只會將人類卷入無休止的戰爭與矛盾中。只有和平方式才是化解矛盾、分歧的最有效手段,只有和平環境才能為發展提供滋養的“土壤”。隨著智能科技時代到來,以生成式AI為代表的新技術形態正在深刻影響著人類的生產、生活、制度等各個方面,在帶給人類極大方便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也導致了隱私泄露、數據監聽、網絡攻擊、數字鴻溝等數據安全問題,這些問題已經成為各國面臨的共同威脅。數據安全之所以成為國家安全與穩定發展的重要因素,究其原因,是因為當數字技術賦予利益相關者更多力量時,不僅會加劇相關行為主體的激烈競爭,也會引發國際社會的安全困境問題。打造全球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基礎就是要捍衛和平這一全人類共同價值,就是營造和平有序的國際環境。沒有和平,打造數字命運共同體就無從談起。
發展是人類追求的永恒主題。如果說和平解決的是人類基本的生存問題,那么發展解決的就是人類更高層次的生活質量問題。發展是人類歷史滾滾向前的不竭動力,是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源頭活水”,是維護人類價值和尊嚴的根本保證。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極大提高了世界各國的生產力水平,改善了人類的生活質量,但也加劇了數字霸權、數字鴻溝問題,出現“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極端分化。發展,講的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地區、某一個國家的發展,而是全人類的共同發展。目前,以美國為首的部分西方國家借助技術優勢,在全球人工智能治理中占據最大市場份額,企圖在全球范圍內進行數據掠奪并形成平臺壟斷,對發展中國家施以壓力,意圖控制發展中國家的政治意識形態。這些西方發達國家奉行的是典型的“資本中心主義”。而在全球數字化浪潮中,任何國家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只有共同發展,共同合作,才能實現共贏目標。
(二)公平與正義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終極法則
公平與正義是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的價值追求,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秩序法則。公平正義就是在國際關系中反對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維護各國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正當合法權益[5]。公平,作為一種應然性的價值訴求,包括公正與平等兩層意涵。公正,要求在處理國際問題時,要不偏不倚、客觀公正,不能因個體利益而犧牲集體利益;平等,意味著地位平等、機會平等與規則平等。公平與正義是相對的,并不存在貫穿一切歷史階段的絕對公平與正義。在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場域下,就要結合數字經濟發展情況,秉持公道正義的價值準則處理國際事務,特別是處理全球數字安全問題時,更要做到客觀公道、不偏不私。然而,現存的全球數字治理體系愈來愈表現出失序的狀態,比如一些西方國家所謂的多邊主義并非意在推動共同體的多元化發展,而是憑借西方的算法意識形態開展“圈地運動”,劃定少數國家的小圈子,搞中心主義和集團政治,制造政治偏見[5]。另外,包括臉書、推特、亞馬遜在內的超大型平臺,大肆利用規則優勢和技術資源,竊取用戶信息、大搞算法歧視,在制造“信息繭房”的同時,無差別攻擊各個國家的網絡,剝奪其他國家數據資源的可得性與應用權益,從而達到排除、限制競爭的效果,維系自身數據壟斷地位。這種所謂的數字保護主義違背了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不但有損全球消費者公平獲得數字服務的權利,也會阻礙自身的發展。
正義是樹立社會秩序的基礎[6],是數字命運共同體中各行為主體制定規則、遵守秩序的“總體德行”。歷史證實了資本主義具有天生的侵略性與排他性,以資本主義話語權為中心的世界秩序始終是非正義的秩序,由資本邏輯支配的全球數字治理體系不可能實現共同發展。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價值觀基礎的數字命運共同體,是一種符合全人類道德準則的實踐路徑。正義價值要求全球數字治理反對以大欺小、恃強凌弱的霸凌邏輯,也反對以多邊主義之名、行單邊主義之實的霸權主義,堅持走厲行法治、公平正義的數字治理之路[7]。然而,少數發達國家熱衷于“意識形態”的零和游戲,熱衷于搞“小圈子”“小集團”的分裂行徑,嚴重影響全球市場秩序的穩定,阻礙全球數據資源和數字產品的共享。互聯網空間是全球共有的,互聯網發展也應由全球各平等主體共同推進。只有建立一種廣泛合作的平等伙伴關系,才能讓更多國家共享數字發展成果,才能構造全球文明共進的和諧狀態。
(三)民主與自由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核心要義
民主與自由是構建人類理想社會的根本路徑,是打造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追求。真正的民主、自由不是“空喊口號式”的以人為本,而是真正做到把保障人民的權利作為基本目標,滿足人類美好生活愿望。國際治理體系中,民主與自由這一全人類共同價值就是要求尊重每個國家和地區生存和發展的權利,尊重每個主體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要求世界各國共擔國際問題、共享文明成果。全球數字治理不是服務于某一個國家的治理,而是服務于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治理。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就是要打造惠及全體人民的共同體,就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以事實為導向,著力解決共同體面臨的急難愁盼問題,讓數字革命發展成果更好地造福全人類。有學者從美國長期存在種族歧視、貧富差距、警察暴力等深層次社會問題出發,明確指出資本主導的民主制度是“一種落后的政治制度”[8]。然而,在國際社會中,仍然存在種族歧視、地區歧視、黨派歧視等國際現象,以美國為代表的部分資本主義國家仍然打著“普世價值”“人權無國界”等旗號,惡意對他國實施技術封鎖,對芯片等關鍵技術實行嚴格的出口管控。例如,2022年10月美國出臺了禁止向中國出售高端芯片及相關設備的禁令。
“沒有自由的共同體意味著奴役”[9],自由也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重要的價值取向。自由的價值觀投射到全球數字治理場域中,就是承認不同文明之間的差異性,尊重各民族國家對發展道路與價值觀的自由選擇。每個民族國家由于歷史條件不同,其發展道路、發展方式和政治制度必然存在著不同,其數字治理革命的實踐方式和實踐路徑也必然存在差異。美式“數字霸權”的典型特征就是美式價值觀優先,強調全球數字規則必須符合西方基督教文明國家的價值傳統,同時意圖通過數字資本的積累,將霸權主義延伸到全球經濟政治生活的各個領域,充分暴露了美國以自我為中心,將自身意志強加于他國以及惡意剝奪發展中國家發展自由的意圖[10]。
三、以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實踐進路
(一)形成廣泛的價值認同
在全球數字治理問題上,信任尤為重要,若彼此缺乏必要的信任,數據本身的敏感性必然會導致相互之間把數據安全絕對化或過度安全化[11]。為最大化地消除各國間的信任赤字以達成全球數字治理目標的一致性,最根本的就是尋求“最大價值公約數”,找到治理的共同價值基礎。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堅守和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本著對人類前途命運高度負責的態度,做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倡導者[12]。盡管全人類共同價值是中國提出的價值觀念,但該理念并不以謀求某一國家的私利為目標,而是追求全世界國家最大利益的“同心圓”,旨在打破“普世價值”的狹隘性與保守性,強化各國對全人類共同價值的認同與踐行。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價值觀念與全球數字治理實踐的需求高度契合,各國應當堅持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破除思想隔閡與偏見,充分汲取其他文明中的養分,取長補短、創新發展,秉持開放包容的理念[13]。
作為一種新生的全球性治理理念,其價值認同與價值傳播仍存在很大的發展空間。為此,首先要開展政治領域對話。政治對話是傳播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最基本方式,通過國家政治對話平臺,澄清西方價值話語的誤解與歪曲,消解西方價值話語虛偽性,作好全人類共同價值理論闡釋工作,傳播好全人類共同價值理念,推動不同文明交流對話,增進國家間的相互理解與價值認同。其次,應加強數字安全和數字經濟領域的交流。如舉辦中歐數字領域高層對話,與歐盟委員會合作成立中歐數字經濟和網絡安全專家工作組,以圓桌會議、合作論壇為媒介開展與發展中國家的數字交流合作等。最后,對傳播途徑與傳播媒介的選擇要考慮各國歷史文化、政治情勢、經濟實力等方面的差異性與獨特性,在全人類共同價值話語體系中注入更多的文化元素、倫理考量,打破文化隔閡,達成全球數字治理實踐的價值共識。
(二)確立全球數字治理規則主導權
全球數字治理的發展趨勢通過兩個方面體現:一是爭奪數字規則主導權;二是政治博弈白熱化。一方面,數據的跨境自由流動是全球數字治理的客觀趨勢,是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必然選擇。然而,數據自由流動必然會對數據網絡主權造成較大沖擊。數據自由流出會削弱對本國數據的管理,數字自由流入又會加大對境外數據的管控壓力,數據安全維護與跨境監管成為全球數字治理面臨的共同挑戰。那么,深層次的問題擺在面前:無政府狀態的國際社會中,數據自由流動與開放共享是否會加劇全球數字治理赤字以及“數字霸權”?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另一方面,伴隨地緣政治博弈加劇,全球數字治理規則失范問題日益凸顯。數據實力已經成為國家安全的重要保障,從而使數據技術成為國家之間博弈的重要內容;更為重要的是,這種博弈的強度大大超越了傳統地緣政治的競爭[14]。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等地區政治問題也嚴重沖擊著全球數字治理體系。再加上各國數字技術創新水平、硬件設施等數據能力存在巨大差異,其制定的數字治理規則相應呈現出明顯的差別化與碎片化特征,全球層面現行數字治理規則多為軟法文件,缺乏強制約束力。美國倡導的國際主義規則既嚴格限制數據的跨境流動,又開展單邊立法活動進行“長臂管轄”。而歐盟實行典型的地方保護主義規則的出發點是保護本地數據,維護地方數據安全[15]。這些問題最終導致的結果便是全球數字治理場域中的“各自治理”。
申言之,數據規則的主導權問題成為當前數字治理各主體爭奪的焦點,亟須制定具有主導性的全球數字治理國際規則,制定統一的數據安全標準,防范數字安全風險與數字失序隱患。要打破美國“60%定律”的外交邏輯【美國“60%定律”:當一個國家經濟規模達到美國的60%,并保持強勁的增長勢頭,甚至有快速趕超美國的可能之時,美國就一定會將其定為對手,千方百計地遏制其成長。】,拒絕一切形式的非對稱數字競爭戰略,要在關鍵技術方面形成綜合性的系統優勢,而不需要在某項技術上進行針鋒相對的對標。總之,要想實現基于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合理差異的有效協調,具體就是要確立全球數字治理規則的主導權,制定利于全人類共同發展的數字治理規范。如中國發起的《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與《全球數據安全倡議》,分別同阿拉伯國家聯盟、中亞五國聯合發表的《中阿數據安全合作倡議》及《“中國+中亞五國”數據安全合作倡議》,均為全球數字治理貢獻了中國智慧[16]。
(三)促進多元主體合作
伴隨國際力量對比發生變化,國際秩序正朝著平等有序的多極化趨勢發展。西方“地中海文明”主導國際政治的情況發生根本性轉變。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崛起,“全球南方”國家開始擺脫傳統對抗性聯盟,著眼于打造新型合作伙伴關系,提出新的世界倡議,探索新的治理模式[17]。構建作為全球治理體系之一的全球數字治理體系,需要加強不同文化背景的國家或群體之間的國際協作,以共謀福祉、共迎挑戰。而全人類共同價值直接將多元主義的交往合作推向縱深。作為全人類共同價值的首創者和踐行者,我國應當踐行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特別是在經濟社會領域,要主動對標《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DEPA)等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提升制度開放水平。要加快建設“數字絲綢之路”,著重發揮其輻射效應,加強在數字經濟、人工智能、納米技術、量子計算機等前沿領域的合作,構建包容、普惠、共贏的全球數字合作平臺[18-20]。具言之,可以通過開展數字公共外交,提高他國加入“數字絲綢之路”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還可以加強與沿線國家在項目建設、數字技術等方面的共建共享,并以合理差別原則對待處于相對弱勢的發展中國家,在資金、技術等資源方面進行合理傾斜,努力縮小“數字鴻溝”和“能力差距”,讓全球數字治理成果更多惠及發展中國家,提升其在全球數字治理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同時,可以推進全球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如光纜、海纜、5G網絡建設等,助力全球數字互聯互通水平[21-22]。
中國一直為推動全球多層次數字協作不懈努力。截至2022年底,中國已與17個國家簽署“數字絲綢之路”合作諒解備忘錄,與23個國家建立“絲路電商”雙邊合作機制[23]。中阿共建數字圖書館,使中國和阿盟各國民眾及專家學者可以通過網站資源了解彼此特色文化,為相關領域的學術研究提供參考和素材。同時,中國還積極同以色列等國家開展交流合作以提升農業數字化水平,加強與亞太經合組織、二十國集團、東盟和世貿組織的數字安全合作,并建立“中國—東盟網絡安全交流培訓中心”等[24-25]。
四、結 語
信息革命時代潮流浩蕩前行,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成為歷史必然和時代召喚。然而,各國經濟、文化、社會發展等方面存在差異,為使各國達成在全球數字治理層面的一致性,最關鍵的就是找到治理的共同價值基礎。全人類共同價值能夠深層次命中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沖突與對抗的文明根源和痛點,彰顯新時代全球數字治理觀的包容并蓄,為徘徊于十字路口的世界各國指明了正確方向,成為構建數字命運共同體的基本價值取向。全人類共同價值導向下的數字命運共同體,是平等互利的共同體,是尊重包容的共同體,是求同存異的共同體。作為全球文明倡議的首倡者,我們應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引領,直面全球數字治理體系的矛盾問題與風險挑戰,為全球數字治理秩序注入“文明”血液,打造各方合作的數字治理領域,以推動全球數字治理向更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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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gical path of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with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WANG Mengxuan
(School of Marxism,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00, China)
Abstract:The report to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ointed out that momentous changes of a like not seen in a century are accelerating across the world, a new round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 and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is well under way, and a significant shift is taking place in the international balance of power. The advent of the digital intelligence era has given rise to the rapid growth of digital technologies, such as big dat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a transformation in the form of digital civilization. Global factors and technological resources are accelerating their reconfiguration. Moreover,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is confronted with multiple modern risks and challenges, including digital barriers, digital divides, disorderly rules, and unilateral governance, which impede the progress of human society towards a new form of global digital and intelligent civilization. This paper starts from a holistic perspective, analyzes the necessity of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with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explores the difficulties that may arise in this process and their causes, and proposes a practical approach to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with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The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is a global-oriented digital governance solution that embodies Chinese wisdom and is a concrete practice of the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in the new era in the field of digital governance.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is conducive to integrating global advantageous digital resources, enhancing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efficiency, and promoting the deep development of the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The difficulty in addressing the risks and challenges of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and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lies in the fact that there are differences in digital governance goals among countries, which stem from differences in value recognition or trust deficits among countries. Thus, finding the “greatest common divisor of value” has become the value basis for building a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 digital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the deep logic of the concept of civilization and the digital concept coincide with each other.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are an original value judgment, which is based on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nd the development situation of China and the world. This new type of value concept can transcend specific political boundaries and provide scientific value guidance for a pluralistic digital civilization. The 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can maximize the empowerment of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practices at the value level. An extensive value recognition can be formed through strengthening political dialogue and cultural exchanges; the dominance of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rules can be established by unifying global data security standards and establishing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norms; by creating a global digital cooperation platform and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global information infrastructure, win-win cooperation among multiple entities can be achieved, which contributes to the construction of a new pattern of global digital development.
Key words:common values of all mankind; digital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global digital governance
(責任編輯:靳文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