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從心治腦”探討針刺在小兒腦病中的應用

[摘要]"近年來，社會環境的變化導致新生兒罹患腦病的風險顯著上升。鑒于兒童表述能力的局限及小兒腦病病理機制的錯綜復雜，盡管近年來該領域的研究層出不窮，但治療效果仍不盡如人意。小兒腦病的病灶在腦部，但其核心問題實則在心。本文旨在通過分析心與腦之間的關聯及其相互作用的主次關系，探討針刺心經與心包經穴位在小兒腦病治療中的應用價值，為臨床實踐提供參考。

[關鍵詞]"小兒腦病；心主神明；從心治腦；心經；心包經

[中圖分類號]"R256.2；R272.6""""""[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9701.2025.07.021

小兒腦病是指小兒出生至生長發育階段出現的腦實質性或功能性病變的統稱，包括小兒腦癱、孤獨癥譜系障礙、小兒抽動穢語綜合征、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等[1]。根據現代醫學的疾病命名及臨床癥狀，中醫將小兒腦癱歸于“五軟”“五遲”“癡呆”等范疇，孤獨癥譜系障礙歸于“五遲”“胎弱”“癡呆”等范疇，小兒抽動穢語綜合征歸于“慢驚風”“抽搐”“瘛疭”“筋惕肉”等范疇，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則與“躁動”“臟燥”等相對應。目前小兒腦病的具體病因及發病機制尚未完全明確，西醫治療主要側重于藥物治療與行為訓練等綜合措施，旨在提升患兒的生活質量，但療效有限。研究顯示針刺治療小兒腦病具有一定的優勢，多以醒神開竅、通督調神為法辨證施治，選穴以督脈穴、經外奇穴為主[2-4]。心為君主之官，主神明，心與“神志病”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因而提出可從心論治小兒腦病。本研究探討“從心治腦”理論指導下針刺治療小兒腦病的可行性，為臨床治療方案提供參考。

1""中醫對心腦關系的認識

中醫認為心與腦以血為物質基礎，通過經脈相連，共主神明，但二者有所主次。

1.1""心腦以血為物質基礎

《證治準繩》[5]中記載：“蓋頭象天，三陽六腑清陽之氣皆會于此；三陰五臟精華之血亦皆注于此”。心主血脈，心氣推動心血在脈管內正常運行濡養五臟，維持機體全部生命活動，為腦提供充足物質保障[6]。《醫貫·內經十二官論》[7]提出“精者化為血脈，以成骨髓”，即精微物質入心化血，以血生髓[8]。血是生成髓的關鍵，若心化血功能失常，則髓海不充。《素問·脈要精微論》[9]曰：“頭者，精明之府，頭傾視深，精神將奪矣。”《醫述》[10]提出“腦臟傷，則神志失守”，髓海不足，可導致精神、神志的異常表現。《靈樞·平人絕谷》[11]提出：“血脈和利，精神乃居”。當人體心血充盈時，則精神飽滿、神志清晰；相反，心血匱乏，則精神不振、神志混亂。有力證明“心主血脈”功能的正常運作為心腦共同主宰神志提供必要的物質基礎與保障[12]。

1.2""心腦通過經脈相連

心通過經脈與腦相連，《靈樞·經脈》曰：“心手少陰之脈，起于心中，出屬心系……其支者，從心系，上挾咽，系目系……”心經連于目系，目系上屬于腦，心腦以經絡之路直接相通；心包經借由自身經別及與之相表里的陽經間接與腦相連。《黃帝內經》提出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不可受病，而心包絡與心經相通，代君主以行事者。凡刺穴者，刺心包絡而已，心包可代心受邪，亦可代心施治。“督脈者……上額交巔上，入絡腦……其少腹直上者，貫臍中央，上貫心……”督脈絡腦貫心，為經絡之樞，將心腦聯系在一起。此外，足太陽膀胱經屬腦、絡心也是心腦相連的紐帶。

1.3""心腦共主神明，但主次有別

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13]中首次提出“心腦共主神明”之說，“人之元神在腦，識神在心，心腦息息相通，其神明自湛然長醒”。自古以來，養生之道皆以腦中所藏為元神，心中所主為識神，心腦緊密相通。“腦心統馭五臟六腑，共主神明，腦心以神明為用，神明以腦心為府”。人的神明被認為同時存在于心與腦之中，兩者構成體用相依、一隱一顯的關系，且體用二者緊密融合、相互貫通，確保人的生理功能與精神意識得以正常運作。后世學者將人體生命活動的主導權歸于先天層面的元神概念，而將調控精神意識、思維情感等心理活動的功能歸諸于后天形成的識神范疇[14]。據此可見，心所蘊藏之神能主導腦之元神，心神構成腦神的基礎。唯有當心氣旺盛、心血充盈之時，方能確保血液順暢運行并滋養于腦，進而維系心主神志功能的正常發揮，進一步闡釋“心腦共主神明”。“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心中積聚的各類生命物質，經由對臟腑功能的滋養作用，以外化為形態表現、言語表達、目光流轉、面部表情、肢體動作、舌苔狀態及脈象特征等多種形式的神志顯現。心又為“五臟六腑之大主”“神之居所”，人體的所有生理活動及精神運作均需在心神的統領與調節下展開，故在生理上心主神。《類經》[15]記載：“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故為五臟之專精”。“神”由心所主宰，因此心在調控其他臟腑的功能活動中發揮引領作用。當心主神明功能正常時，五臟六腑的各項功能亦能維持正常，使人精神飽滿，神志清晰；反之，則可致五臟六腑功能紊亂，神志失常。故在病理上心亦主神。由此可見，心從心理及病理上均主神明，心腦共主神明，但二者主次有別[16]。故在治療神志相關疾病時，應以“心”為核心，從心論治以協調五臟陰陽，使五臟六腑的功能得以恢復。

2""心與小兒腦病的關系

《靈樞·邪客》“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臟堅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則心傷，心傷則神去，神去則死矣。”心臟作為血液歸聚與輸送的核心，負責充盈并滋養血脈，是向全身各部位供應血液的主要臟器[17]。此外，心臟還主宰精神活動、意識狀態、思維過程、語言表達、行為舉止、認知能力、情感體驗及心理活動等關鍵功能[14]。《靈樞·本神》“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藏脈，脈含神，心氣虛則悲，實則笑不休”。心臟主導人體血液的周身循環，同時作為精神意識活動的最高調控中心，是維系生命活動的根本所在[18]。心的功能失調，則神志異常。《素問·刺法論》云：“氣出于腦，即室先想心如日。”五臟在心腦的協同主導下，共同完成復雜的思維活動。小兒腦病的主要病理表現為五臟氣血陰陽功能失調，其病機為神志失常，故應以“寧心調神”為治療大法。《荀子·解蔽》[19]記載“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心承擔著調控人體高級生命活動、精神意識及思維過程的主導功能，小兒腦病多歸屬于“神志病”，故心在發病中發揮重要作用。《醫學衷中參西錄·癇痙癲狂門》指出“心腦息息相通，其神明自湛然長醒”，小兒腦病病位在腦，與五臟密切相關，其中與心的關系最為密切，神志活動的產生，是由腦而達于心，由心而發于外[13]。雖然小兒腦病的病灶位于腦部，但神志活動的傳導卻是由腦至心，再由心向外發散，心神功能的紊亂才是小兒腦病發病的核心所在。

3""現代醫學對心腦關系的認識

現代醫學認為心臟的功能與大腦精神意識和思維活動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且提出“心腦軸”和“心血管–內分泌–腦神經系統”等理論。心臟與大腦通過激素調節、神經傳導及體液循環相互產生影響，這一機制與傳統醫學中“心主血脈”及“心主神明”的理論存在相通之處。

心臟作為泵血器官，是循環系統與高級神經活動相互聯結的關鍵節點。心臟與大腦通過血液循環實現相互溝通，血液循環機制在心臟與大腦之間發揮橋梁作用，構成“心腦軸”理論的核心基礎[20]。心臟的泵血功能是大腦功能正常的重要基礎，大腦的正常運作依賴于心臟供給的充足血液及營養物質。自主神經借助迷走神經與交感神經的相互作用調節心肌細胞功能、血管平滑肌的舒張收縮狀態及腺體分泌等活動，該機制是構成心腦軸的關鍵[21]。研究顯示心臟分泌的腦鈉肽可傳遞至腦，并對大腦功能產生影響，導致腦疾病的發生[22-23]。這充分說明大腦功能的正常維持與心臟活動緊密相連，心腦之間通過自主神經、內分泌系統實現相互調節與影響。

4""“從心治腦”治療小兒腦病的選穴思路

小兒腦病的分類基于病變性質，可劃分為兩大類別。一類主要表現為腦部結構的畸形，這通常源于腦部的發育異常或損傷，特征在于腦部形態的異常變化；另一類則聚焦于腦部功能障礙，體現在智力、注意力、記憶力及言語交流等高級認知功能與神經精神活動的異常，這類疾病可歸于神經精神心理疾病范疇[24]。目前，臨床治療小兒腦病多單純選用頭針，筆者基于“心主神明”理論，認為盡管小兒腦病的病位在腦，但與心密切相關，故而提出從心治腦，選取心經之神門、通里、少海及心包經之內關、大陵為組穴。

歷代醫家在利用心經和心包經穴位治療神志疾病方面積累豐富的實踐經驗。神門為心經之原穴，《通玄指要賦》曰：“神門去心性之癡呆。”通里為心經之絡穴，《靈樞·經脈》云：“手少陰之別，名曰通里……其實則支膈，虛則不能言。”少海為心經之合穴，《類經圖翼·類經附翼評注》記載“少海主治寒熱齒痛，目眩，發狂，癲癇羊鳴，嘔吐涎沫”。《針灸大全》“心中驚悸，言語錯亂，取少海二穴、少府二穴、心俞二穴”。內關不僅為心包經絡穴，還是八脈交會穴，與陰維脈相通，有“維絡諸陰”及調節神志的重要作用。《針灸甲乙經》曰：“心澹澹而善驚恐，心悲，內關主之。”《備急千金要方》“惕然不能動失智，內關主之”。大陵穴作為心包經的輸穴及原穴，同時還被納入十三鬼穴之列，因而它與神志類疾病存在著密切的關聯。《針灸甲乙經》云：“狂言，大陵主之。”《外臺秘要》注：“大陵主心痛善悲，厥逆，懸心如饑之狀，心澹澹而驚恐……善笑不休……狂言，不樂。”可見心經及心包經上的穴位均具備治療神志類疾病的效用。

5""驗案舉隅

患兒，女，2歲4個月，系第1胎第1產，孕40周，平產，宮內發育遲滯，臍帶繞頸2周，羊水、胎位、胎盤未訴異常，生后不會哭，有新生兒室息，患兒4月齡時因豎頭欠穩于某兒童醫院行康復治療后豎頭能穩；6月齡時因運動發育落后再次于某兒童醫院行康復訓練，因體質差、易感，間斷行綜合康復治療。后患兒因獨走欠穩、自發語言少，行相關檢查評估，診斷為“小兒腦癱”。患兒能獨走，獨走時穩定性差、易摔倒，快走時有尖足，反應稍遲，自發語言少，發“baba、mama、nainai”音，雙手抓握欠靈活、精細運動欠佳，食納一般，夜寐安，小便正常，大便可。治以寧心調神、聰腦益智，選用心經、心包經腧穴：神門、通里、少海、內關、大陵。快速進針直刺后行捻轉平補平瀉手法后出針，不留針。經治療1年余，現患兒癥狀較前改善，可說長句、發音較前清晰，行走較前穩定，平衡能力增強，社交能力及日常生活活動能力較前提高。

6""小結

小兒腦病多歸屬于“神志病”，而心在神志病的發病中發揮重要作用。心主神明，心包代心受邪、替心施治，既能代替心承受病邪侵襲，又能在治療中替代心進行干預。此外，古代醫學典籍與現代臨床研究均明確指出，心經與心包經的穴位在治療神志相關疾病方面具有確切療效。因此，在治療小兒腦病時，選取心經及心包經上的穴位作為治療點，可通過調節氣血與經絡平衡各臟腑功能，調一身之神，為臨床治療小兒腦病提供新的思路及方法。

利益沖突：所有作者均聲明不存在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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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12–01）

（修回日期：2025–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