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認為,無論孟德維爾的蜂巢理論、愛爾維修的“公益即美德”說抑或是霍爾巴赫關于宿命論的論述,都傾向于認為個體利益的純粹堆砌即公共利益。愛爾維修的“公益即美德”說以及霍爾巴赫的宿命論為在鄉村振興下思考教師數字鴻溝治理是否與鄉村教師個體技術理念有關提供了哲學詮釋學視角下的思想實驗空間。使命利益觀念,即本真自我、使命感知和鄉土情懷,是鄉村教師彌合數字鴻溝的獨特技術利益觀念系統,也是基于馬克思論述的使命和勞動形態的價值觀念,這證實技術利益觀念并非同質化的存在。在新時代歷史情境下,使命利益觀念對鄉村教師跨越數字鴻溝不可或缺。但不容忽視的是,過度任務導向必然伴隨欠妥的片面發展,使命利益觀念的局限性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關鍵詞】鄉村教師;數字鴻溝;技術變革;專業發展;價值自覺
鄉村教師高質量專業成長與發展是推動農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條件。供給鄉村亟須的優質教育是鄉村教師鄉土情懷的著眼點,①需要在新時代教育改革與發展過程中立足實際,在奉獻社會中實現人生價值應當堅持的重要準則。②過度沉浸于個人的“數字慣習”常常被用來解釋部分鄉村教師深陷“數字鴻溝”等表征的技術利益邏輯。③本研究提出闡釋,部分鄉村教師深陷“數字鴻溝”等表征在于沒有正確處理技術個體利益與公共利益的關系,不僅在于過分強調技術個體利益,更是因為對實現技術價值的誤解—缺乏使命利益觀念。鄉村教師在“知一重非,進一重境”的技術賦能邏輯中形成了本真自我、使命感知以及鄉土情懷。正是這些,共同凝聚為使命利益觀念。
從本體論研究使命利益觀念需要深入認識“本真自我”“使命感知”以及“鄉土情懷”究竟能否歸納為技術利益意識。④廣布在“實踐的意識”而非拘謹于“純粹理論上的”觀念,也即是意識的釋放自我兼與齟齬既有的生產方式形成了宏大的觀念。⑤轉視該“觀念”,人類關系的具象體——技術利益意識出于人的概念、想象中的人及人的本質人,也就很自然了。⑥那么,相對于傳統技術利益觀念,使命利益觀念的價值延展何在?是故而為之的創新還是“新瓶裝舊酒”?本文試圖在梳理使命利益觀念與技術個體利益、利益關系治理的內在關聯,進一步明晰鄉村教師使命利益觀念的理論意涵。
一、哲學詮釋學的理論框架
在現代社會中,人基本力量的特性表現,主要以個人載體的形式為主,這一事實使“方法探索”的概念變得尤為復雜。個性的、極端的形式是因對被掩蓋的和不確定的現實特殊狀態所造成的。此外,因為生活方式的差異,鄉村教師將數字素養的渴望詮釋為自衛變得甚為明顯。許多情況下,滿足感與獲得各種各樣的快樂聯系在一起。因此,將哲學詮釋學應用于現代的歷史文化背景,同時考慮到其特性的整體框架,是相關的,也是值得關注的議題。
源于德國的哲學詮釋學中,伽達默爾代表著德國19—20世紀敘事詮釋學發展的最后階段。然而,對于本研究來說,基于伽達默爾的立場,詮釋學主要處理的不是人文科學的方法,而是探析對鄉村教師數字鴻溝從理解到解釋的普遍模式。⑦此外,伽達默爾不僅將普遍性指向理解對象的范圍,而且指向作為一個整體的觀念,這種觀念是基于敘事所組織的。如此,其作為一種特殊的方法論轉移到理解的層面。在某些場域下,詮釋學的實踐與普遍接受的科學原則相反。⑧從哲學的角度來看,這種矛盾被認為是完全客觀的,因為真理不能僅僅歸結為建議的真理。反之,真理擁有各種具體的形式,如藝術品的真理、觀念的真理和道德的真理等,它們對人類研究的重要性不亞于科學的真理。⑨科學真理的客觀性與生活世界規范的重要性相對立。科學真理和生活真理是同等必要且是相輔相成的。⑩因此,伽達默爾將詮釋學作為“哲學的普遍方面”提出來。哲學詮釋學不僅可以被定位為理解和解釋的一般理論,而且可以被定位為一種方法論,它可以闡明人文學科的基本問題,并發展出一種具有高度啟發價值的普遍概念工具。哲學詮釋學作為特殊的詮釋范式為研究鄉村教師的數字鴻溝提供了充分且必要的理論框架。
二、蜂巢理論對鄉村教師的數字閾限
孟德維爾撰著的寓言故事中指出,“社會變成天堂”緣于“邪惡”的欲望。蜂巢理論的核心旨理則在于尋覓欲望的饜足是不可抗的人類賦性。社會組織的繁盛全然受益于個體自由的自利行為,甚至優于有傾向的實踐。也即是每個教師都從教于自身滿意的數字技術場域,社會也就自然發展,文化社會發展基本秩序就會得以恢復。由此,鄉村教師個人的數字技能發展與公共利益的實現,數字技術個體利益的追求之于社會的技術進步在哲學詮釋學意義上構成邏輯的閉環。
黑格爾則認為追求個體利益是“可恥的頹廢”,其惡效應不僅在于徹底破壞了“國家法律”甚至“公共秩序”,更在于淹沒了“公正良心”及“內心倫理”。這種“頹廢”實然是沉淪于“任意”而“獨斷”的“意志自由”。相較于孟德維爾,在社會發展動力問題上黑格爾敏銳地認識到超限追求個體利益的致惡性,而不僅僅是對追求數字技術個體利益的關照。
蜂巢理論有著鮮明的“決定論”特質,在追求為數字技術個體利益辯解的同時不免忽略了利益沖突下鄉村教育公共利益的發展需求。這無疑使鄉村教育中維護技術公共利益的需要籠罩了濃重的霧霾。“私利即公益”這一概念帶有很強的價值色彩,它從提出時伴隨著中世紀眾多學者的激烈批評。但對孟德維爾的指責也并不都是捕風捉影。最大的錯誤在于認為邪惡是所有激情共同特征,而漠視了激情的對象和程度是斯密對前者的批判。貝克萊也認為,其關于個體數字技術資本原始積累的各種“個人劣行”就是社會公共利益說。它強調的根本利益屬于新興階級,而其要求也天然地附和著新興階級本性。在孟德維爾看來,“利己主義”對人的解釋已經過于褊狹,“純粹利己”才是更好的注腳,且只存在唯一的終極目標:“利己”,他將技術價值狹隘于利己,而技術使命則成為無處安放的遺憾。
由此可得,鄉村教師數字鴻溝的閾限體現在與城市教師不同,新興數字技術的快速變革造成鄉村教師可能因未適應預期教育場景的低水平數字素養而導致他們無法有效地融合數字技術工具來提高教學效率。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鄉村教師的工作負擔可能會在當下的時間階段內得以紓解,但是將視野延展來審視卻會上升。這無疑會導致鄉村教師在數字化轉型推動鄉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進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技術壓力,甚至在必要時對新興數字技術予以排斥從而為自身的技術焦慮創造外溢空間和出口。鄉村教育數字技術資源和數字化意識的相對分割,鄉村教師逐漸深陷“數字鴻溝”的閾限沼澤。
三、孳息差理念的可能
借助哲學詮釋學下思想實驗的想象力使本研究的目光放在技術利益關系和宿命論上,“私德即公益”的決定論色彩也并不是那么孤獨著存在。
評判人行為價值的“唯一而且普遍”的甄別工具是技術個體利益,“唯一推動力”是愛爾維修對個體利益的注解,為討論技術利益的原則。他也展現了對國家利益重視和團體利益的照顧。而人與生俱來的情感,在霍爾巴赫看來這種追求幸福的情感是不置褒貶的。
認識到愛爾維修和霍爾巴赫各自從“公益即美德”和宿命論的角度發展了孟德維爾的蜂巢理論,但他們的研究相繼發展出一些并不盡相同于原理論的延展,這里姑且稱之為“孳息差理念”。孳息差理念處于理論的前區,往往是對原理論的補充修訂,容易被忽視,然而卻擁有創造新事物的潛質。愛爾維修在承認追求技術個體利益的同時,也展現出超出原理論更深入的思考:論及正義,公益的追求瑕不掩瑜應成為個體“一切行動”的出發點。而偏信“周圍的人”,忽視和懷疑“公共的利益”,則無法“行為正直”。
而霍爾巴赫對技術個體利益至上相對保守,其是絕對化地認識必然性,極端地摒棄自由、混亂和偶然,崇拜完備的秩序性。這些都顯示了他對嚴格因果律的偏愛,甚至認為既然萬物都有原因,那人的技術自由則無從談起。“求得自己的滿足”,變成道德高尚的人,就應當借助“使別人受惠的手段”來實現。“不道德的人”則反其道而行,去妨害別人的技術利益。人類發展受益還是毀傷他人的財產,是判斷美德與惡德的重要標識物。二者是真假“理解人類欲望和利益”的不同產物。
盡管霍爾巴赫肯定了追求技術個體利益的合理性,但又堅持提出宿命論。無端的因與果間的“因果律”即“語于人間”的宿命或命運。愛爾維修和霍爾巴赫的孳息差理念所涉及的個體利益和公共利益關系的論述之所以將個體或群體“道德價值”的存在與否、程度大小的衡量準繩確定為“促進公共利益”的是與否,水平幾何,是因為他們并沒有探求作為個體的本真自我的真正技術需求,忽視了作為歷史發展主體的使命感知,沒有考察鄉土情懷如何影響教師個體的技術利益選擇。要注意到個體利益的純粹堆砌倘若變作“公益即美德”說和宿命論判斷技術公共利益的不二法門,那么就難以跳出普遍合理的技術利益“陷阱”。
即便如此,愛爾維修和霍爾巴赫還是無意中透露了孟德維爾蜂巢理論潛藏的理論瑕疵。在孟德維爾看來,每一種形態的技術利益意識是同質化存在于不同群體或個體的。然而在愛爾維修和霍爾巴赫看來,技術利益意識在不同個體甚至群體都有著不同的利益原則與宿命論信念程度。這就不免留下疑問,各群體或個體都有自己的技術經歷和相應的價值理念,如果差異化現象對不同群體或個體的技術利益原則和宿命論信念程度而言顯然存在,那么差異化是不是在技術利益意識中也不會自然的消逝。進而言之,教師究竟有沒有可能在鄉村教育中創生出能夠跨越數字鴻溝的新時代技術利益意識?那些鄉村教育中的教師群體則成為回答這些疑問的現實答案。
四、道德補償說及其理論疑點
孟德維爾的蜂巢理論、愛爾維修的“公益即美德”說抑或是霍爾巴赫關于宿命論的論述都可以用來解釋為何個體不斷追求技術利益的行為。基于此,這些觀點對鄉村教育中部分教師深陷數字鴻溝等表征的社會事實也具有一定的解釋力。一些沉浸于數字慣習而陷于數字鴻溝的教師稱自身陷于數字鴻溝的表征是踐行以學生為中心,是技術教育應用的本源,有利于促進鄉村教育改革和社會發展。然而只要反推技術個體利益的核心邏輯就能發現部分鄉村教師深陷數字鴻溝的原因——他們都主張將自己的數字慣習利益作為道德判斷和道德選擇的出發點。只有與技術個體利益相統一,技術集體利益才會被考慮進去。一言以概之,鄉村教師過度追求數字慣習的個體利益與鄉村教師對技術公共價值的忽視是一對孿生兄弟。國內研究者大多沿循了這一邏輯,關注了那些陷于數字鴻溝教師的道德罅隙在心性結構上的彌散。
部分鄉村教師深陷數字鴻溝是職業道德素質較低的表現,關鍵在于提高教師道德素質,是該類研究者的重要貢獻。他們需要經過自我認知和社會規范,提高自身的道德水平,才能樹立正確的技術利益意識。這種提高教師道德素養才能讓鄉村教師樹立正確技術利益意識(簡稱“道德補償說”)的主張在技術理論環境下并非時時以固定的狀態存在。“技術個體利益與集體利益統一說”和“道德補償說”趨同明顯,彼此暗合。從哲學詮釋學角度來看,鄉村教師在培養正確技術利益意識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與社會道德規范產生深刻聯系,鄉村教育以弘揚傳統道德與價值觀念來完善自身的道德素養對于形成正確技術利益意識至關重要。然而二者統一并不存在于所有的教育場景,雙方利益相沖突時,如何解釋無私奉獻的行為,如教師為了搶救瀕臨車禍的學生而英勇犧牲;教師志愿者的勇敢無畏與舍己為人;甚至鄉村教師會為了進一步提高教育質量而甘愿參加重復繁多的技術培訓活動。在這些情況中,該般理論就顯得捍格不入了。
五、使命與勞動形態的使命利益觀念
本著對蜂巢理論的本能反感,對“技術個體利益與集體利益統一說”的理論懷疑,對“道德補償說”的不滿意和不滿足出發,對“鄉村教師在鄉村教育中究竟有沒有可能創生出獨特的技術利益意識”的探索揭示尤為重要。鄉村教師覺察自身的“本真自我”“使命感知”和“鄉土情懷”對獨特技術利益意識的孕育是否構成充分條件,則成為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相比于單純追求固有慣習個體利益,“本真自我”“使命感知”和“鄉土情懷”更貼合本我的心質、意識或理念,更接近馬克思和恩格斯所稱的技術“使命”(Mission)。假若技術利益觀念可以歸入“使命”,技術利益意識還能恰如其分地將其“吸納為我”嗎?
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規定、使命及任務”寄身于“確定的人,現實的人”毋庸辯駁,“意識到”則顯然無關緊要。當人的需要對現存世界發生作用時,任務則隨之而生。責任使命是社會組織中個體存在意義的必要因素,承擔責任使命則是實現個體價值的必由路徑。鄉村教育的偉大使命對于作為社會個體的鄉村教師的覺醒而言,堅持與時俱進的實踐至關重要,社會責任感造就了個體的技術滿足。許多研究者都試圖將使命意識進一步明晰化。使命意識可以具象為教師對持續專業發展負責,而對傳統思想文化作出的深入研究。也有研究以優秀教師為典型,探討了使命意識在技術現實的具體呈現。人的自身價值不在于公眾中的個體,而在于作出身價評判的國家,也是霍布斯的解釋。
與“使命”相異,技術勞動的內涵顯然相對隱晦,同時也潛匿著愛爾維修理論的內核。愛爾維修認為,“高尚”與“卑微”不同地映現于技術勞動者對勞動的“熱愛”還是“卑微”。對社會而言,敬重的、至關重要的是“有價值的”技術勞動,其與工種無關,與形式無關,而是辛勤的勞動。社會土壤的原生性是如此“價值”的特質,是后天通過技術勞動獲得的價值。鑒于前述“使命”的研究,技術勞動作為“價值過程”與“使命意識”之間的界限已然甚為曖昧。愛爾維修也默示,“服務”于時代的“社會利益關系”,憑借“秩序”的規范對其予以“調節”,便是“道德”的使命。此外,可以將技術勞動和技術意識的關系歸納為,“人類及其意識”的形成歷程是“前勞動”的意涵,其告終的標志則是“真勞動”的顯露。“人類及其意識”通過前勞動與真勞動的承接轉合恰如其分地記錄了“全過程”。
正是在“使命形態的利益意識”這一維度上,“技術勞動”與“技術利益意識”產生了穩定的聯系。斯密著論于“競爭”才是人的目的,在“正義的規范”框架下,人應當憑著自身“資本”、“勞動”等物質或經驗,選擇其慣常本領,以“完全自由”去使個體利益得以滿足。故而,技術勞動的重要性其義自現。從技術勞動與人類及其技術意識形成的關系而言,技術勞動不是無中生有,也不是繼承而來,而是原生的。勞動形態的技術利益意識的原生不是單純注入意識空間,而是“勞動創造了人本身”。基于該理論主張,使命利益觀念的創生也是意義生產的過程,實現了對為“中國夢”奮斗的歷史進程中編織“個人夢”的理論闡釋。“現實性”關系的缺失直接導致了個體在非物質上的現實缺失性。鄉村教師的“作為個體的本真自我的真正技術需求”、“作為歷史發展主體的技術使命感知”和“影響個體的技術利益選擇的鄉土情懷”,既是在身體承載下原生的卓殊的價值過程,也升華為特殊的、勞動形態的技術利益意識。
六、跨越:使命利益觀念的辯證法
恩披里克在《無法還原的象》中認為,真與非真是相對而言的,過程的嚴謹性不可或缺,那些“可感覺的和被思維的”成為真,就必然需要借助自身與相契合的“思想”之間的互動作用。意識的轉向既形成了對事物能動反映的變化,也促進了觀念的更迭。
刻板印象在社會中普遍存在,即技術個人利益的多寡被預設為衡量技術價值的唯一標準。完美趨利避害者也被認為是“贏家”的印記,或是為人成熟的最佳標志。蜂巢理論在我國的研究,在進一步深刻闡釋了技術個體利益與國家利益關系的同時,也強化了鄉村教師對“追求數字慣習個體利益”的認同,將我國樸實的鄉村教師拖向更深的“求安逸、求躺平”沼澤,忘記技術責任、使命、情操,舍棄了真正的我。我國鄉村教育固然缺少發達國家那種充足、寬松的技術資源稟賦,但技術資源的緊缺并不必然意味著教師專業精神的匱乏。追求數字慣習個人利益的豐盈常常被鄉村教師稱為“一直以來”。但“一直”并不是與“以來”無關的一個外在表象。“一直”作為一種行為運動狀態的表達與作為“意向狀態”的“以來”伴生伴長,經由作為人的鄉村教師轉化而擁有了一層思想內涵。鄉村教育確實缺少發達國家那種充足、寬松的技術資源稟賦,但人們往往忽視了鄉村教師還有一顆發達國家所掩埋的清澈而飽含“鄉土”的技術內心。
同時,使命利益觀念也并不僅是以中國理念(為民族復興而教育)碰撞西方理論(蜂巢理論)所迸發出的新詞,更是走出“蜂巢理論”泥沼的一次嘗試。縱然孟德維爾堅持,“貿易”和“事業發展”離不開社會秩序的“良好”,但“貪婪”與“傲慢”的促進作用舉足輕重,而“社會成員”追求個體利益的后果是“社會所向往”的。但他所揭示的,無疑是“道德上的混亂”源于對“致善之源”的誤解,錯誤地將追求技術個體利益“予以激發”或“放任自流”。不可否認,社會進步的動力、人類價值的所在也可以是正當、合理的技術利益追求,但是為了追逐安逸而以“極端”來“利己”,無限度損害他人利益來獲取技術個體利益則不可避免地被“污名化”。“孟德維爾們”忽略了技術個體利益與社會結構之間的復雜關系,在他們的理論世界里,“為民族復興而教育”的思想路徑顯得大相徑庭,寄身無所。鄉村教師受益于強勢地位且衍生充足,在本研究中無法得到茍同,同時也不全然否定個體的專業成就與追求技術個體利益有關,而是強調鄉村教師有自己的技術利益意識,也可能生產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技術利益意識,這種技術利益意識在新時代歷史情境下大有可為。
歸根結底,鄉村教師跨越數字鴻溝的實現既受制于客觀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又受益于其主觀意識狀態的創造性力量。固然的自由意志、與我同在的尊嚴以及確證自我價值的追求,也都可能創生出實現技術價值的獨特資本。使命利益觀念以鄉村教師個體的價值意境為基底,以心緒與意識為依托,需要在新時代的歷史情境與位格關系中更動態地進行認知與運用。這與孟德維爾建構的相對靜態的技術個體利益意識大相徑庭。“使命利益觀念”的言喻不在于用“使命利益”來要求鄉村教師,而在于反觀地依托鄉村教師的技術實踐、責任和價值追求來賦予使命利益觀念更為豐富的內蘊。該言喻超然出“私惡即公利”泥沼,遵從“為中華崛起而奮斗”的路徑,獨辟蹊徑地進一步發展了孟德維爾的理論。
然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則是對誤解使命利益觀念能解決一切技術意識問題的真實注腳。具體謬誤則體現為形而上學地認為只要培養了技術使命感、責任心,人就自然會做出正確的技術價值判斷與價值選擇。靜態并不是使命利益觀念的狀態內核,社會真實實踐和新時代的歷史情境才是其不可或缺的要素。
鄉村教師的技術利益取向并不是憑空產生,在哲學詮釋學看來,是來源于技術與人的社會歷史的變遷、社會記憶的凝聚和位格關系的活動。基于此可知,與其說使命利益觀念離不開身份立場,不如說使命利益觀念寄身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主義的社會結構體系乃至現代化農村技術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
同時,使命利益觀念的形成和發展的弊也如影隨形,其往往帶來壓抑的心性和憂慮的焦愁。
“禍盈業滿,否極陽回。”使命利益觀念特有的力量和舛訛也會閃現于紛繁多樣的歷史境遇之中。馬克思將其闡述為,與“資本關系”本質所要求的“再生產”和“擴大再生產”不相容的削減“勞動”被“剝削”水平及增長“勞動價格”,對于“資本主義”滿足其賦性的“積累”需求而言顯然不可接受。如此這般,大量“問題”都來源于“資本家”與受困于“過度勞動”和環境惡劣的“工人”二者間與日俱增的沖突。伴隨著時代和位格關系發生轉變,使命利益觀念的晦暗之音就可能會隨之奏響。
在現實生活中,以任務達成為關鍵的技術應用歷程可能對鄉村教師產生較強烈的正面效應。技術的達成暫時促進自我效能感與成就感的心理形成與累積循環。但極端埋頭于技術本身既可能帶來任務的實現,也使極度不均衡的隱患埋藏于變革之中。鄉村教師秉持著傳統的內斂與勤奮,只能依賴在新時代的歷史情境中努力奮斗以跨越數字鴻溝。隨著任務目標的實現,原先以任務達成為關鍵的技術個體利益實現的局限性開始浮現,其累積的晦暗也被暴露出來。在一定層面上,使命利益觀念的形成以技術主義為代價,偏執追求技術主義目標的鄉村教師大多是追求片面目標的相關群體,這對鄉村教師跨越數字鴻溝而言意味著潛在的風險。
正因為使命利益觀念的條件性和波動性,鄉村教師跨越數字鴻溝的歷程往往飽經磨礪,飽含著暗礁迭生,高度依賴新時代的社會制度條件以及持續激勵的努力奮斗。作為中華民族歷史的創造者之一,他們的技術轉變實踐是因為有奮斗則有未來,有奮斗則有復興。鄉村教師通過跨越數字鴻溝的實踐進程其艱辛與奮斗密不可分,真正的奮斗必然經歷著艱辛。然而鄉村教師既然能夠創生出使命利益觀念,也必然可能創造性地均衡技術個體利益與公共利益的關系,也有潛力化解伴隨使命利益觀念而生的晦暗之音。正如“有力的行動”決定著鄉村教育的未來,而將“宿命”認為是鄉村教育未來的關鍵因素則是不恰當的。客觀的鄉村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不是宿命,受益又受縛于使命利益觀念也談不上是鄉村教師的宿命。
使命利益觀念不同于孟德維爾、愛爾維修和霍爾巴赫的是,技術價值理念在它的形成與發展過程中產生了結構性的轉變,而對技術利益的理解也隨前者的轉變發生革新。霍蘭德等表示“思想實驗”在“概念”抑或是“概念裝置”的意義上頻繁閃現著“創造或更新”。哲學詮釋對于創造哲學的意識概念具有可能性,意識概念推及意義世界,就有了逾越某種特定主體的技術經驗的可能,成為了展現擴展差異性的力量。馬克思則更為直白地揭示,“歷史”長河的“任務”是對“此岸世界”所蘊含的“真理”尋覓,也是“彼岸世界”湮滅的結果。使命利益觀念同樣也是在這樣的鄉村教師數字素養發展進程中能夠被不斷詮釋、創新和發展的觀念,能夠實現鄉村教師在跨越數字鴻溝的實踐進程中生成特殊跨越意義,進而推進鄉村教育高質量發展,并對之進行更充分的表達,更深刻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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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韓勇】
*本文系教育部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創新發展中心(武漢東湖學院)2024年度專項研究重點課題“多智能體賦能思想政治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實現路徑與優化策略研究”(課題編號:WHDHSZZX2024207)、2025年度遼寧省經濟社會發展研究課題“遼寧‘六地’紅色文化資源融入思政課的創新路徑研究”(課題編號:2025lslqnwzzkt-008)、2024年度遼寧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一般課題“中小學思政課中‘新質生產力’的教學轉化模式研究”(課題編號:JG24CB157)、2024年度遼寧省教育廳高校基本科研項目“大模型時代職前教師對新興數字技術的接受度研究”(項目編號:LJ112410169016)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