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 背景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年輕的、高學歷的、來自經濟發達地區的“高知”人群正成為中醫藥的主要使用群體。目的 本研究擬依據技術接受整合(UTAUT)模型,采用變量中心與個體中心相結合的方法,更深入地探究國民中醫接受度的影響因素。將人口學、慢性疾病、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科學思維等變量納入考量,聚焦家長是否愿意讓孩子接受中醫兒科治療。方法 2023年7—9月,使用自搭建的DiggMind在線心理測評平臺發放問卷進行調查,通過方便取樣的方式選取廣東省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各1所,對717名家長進行問卷調查。收集家長的人口學變量(性別、年齡、學歷、職業、戶籍、患慢性疾病),采用6級Likert量表(分數越高代表“越符合自身情況”)測量UTAUT模型的6個維度及3個影響因素變量(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和科學思維)。使用路徑分析、潛在剖面分析和Logistic回歸分析對數據進行統計。結果 UTAUT模型對中醫兒科使用意向與行為的解釋率高達72%。通過對效果期望、社會影響、便利條件、風險認知、使用意向、使用行為UTAUT模型6個維度進行潛在剖面分析,結果顯示將樣本分成4個亞組的方案相對最優,將本研究樣本劃分出“抵制組”“持疑組”“認同組”“堅信組”4個中醫接受程度逐步遞增的亞型。家長的科學思維和傳統文化認同對中醫兒科接受態度有正向作用(Plt;0.05),而學歷、戶籍類型、職業聲望等變量的影響無統計學意義(Pgt;0.05)。結論 本研究揭示出真正促進“高知”群體信賴中醫藥文化的是他們身上所具備的良好品質而非學歷、職業、戶籍等外在因素,為現代科學理論與傳統醫學實踐之間的融合搭建了橋梁。
【關鍵詞】 中醫兒科學;中醫藥療法;調查和問卷;衛生服務管理;技術接受整合模型;潛在剖面分析
【中圖分類號】 R 272 【文獻標識碼】 A DOI:10.12114/j.issn.1007-9572.2024.0102
Do Higher Intellectuals Trust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More?
ZHANG Minrui1,2,3,LI Dan2,3*,HE Meihui4,GAO Ruixiang4
1.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Guangzhou 510405,China
2.Department of Pediatrics,Guangdong Provinci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Guangzhou 510120,China
3.Xiaorong Luo's Renowned Expert Inheritance Studio,Guangdong Provinci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Guangzhou 510120,China
4.Center for Studies of Psychological Application,School of Psychology,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1,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LI Dan,Associate chief physician;E-mail:lidangz@126.com
【Abstract】 Background There is growing evidence that highly educated young people from economically developed regions are becoming the main user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Objective This study adopts a combined variable-centered and person-centered approach grounded in the Unified Theory of Acceptance and Use of Technology(UTAUT)model to explore the factors influencing acceptance of TCM. It examines variables such as demographics,chronic disease status,health literacy,traditional cultural identity,and scientific thinking,with a particular emphasis on parents' willingness to seek TCM pediatric treatments for their children. Methods From July to September 2023,a total of 717 parents were conveniently sampled from a kindergarten,primary school,and middle school in Guangdong Province and surveyed via the self-developed DiggMind online psychological assessment platform. Parents' demographic variables(i.e.,gender,age,education,occupation,residence,and chronic illness)were collected,and the six dimensions of the UTAUT model as well as three additional influencing variables(i.e.,health literacy,traditional cultural identity,and scientific thinking)were measured using a 6-point Likert scale(with higher scores indicating greater alignment with the respondent's situation). The data were analyzed using path analysis,latent profile analysis,and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The UTAUT model accounted for 72% of the variance in intentions and actual behaviors related to the use of TCM pediatrics. The latent profile analysis of the six dimensions of the UTAUT model—performance expectancy,social influence,facilitating conditions,risk awareness,usage intention,and usage behavior—showed that the current sample was optimally categorized into four subgroups. These subgroups,reflecting increasing levels of acceptance toward TCM pediatrics,were labeled as \"Resistant\"\"Skeptical\"\"Accepting\"and \"Firmly Committed\". Parents' scientific thinking and traditional cultural identity demonstrated a significantly positive impact on the acceptance of TCM pediatrics(Plt;0.05),whereas variables such as education level,type of residence,and occupational prestige showed no statistically significant effects(Pgt;0.05). Conclusion This study reveals that the true driving force behind the “higher intellectuals” group's trust in TCM culture lies in their intrinsic qualities,rather than external factors such as education,occupation,or residence. These findings serve as a bridge facilitating the integration of modern scientific theories with traditional medical practices.
【Key words】 Pediatrics(TCM);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rapy;Surveys and questionnaires;Health services administration;Unified theory of acceptance and use of technology;Latent profile analysis
目前中醫藥文化的傳承、推廣與創新發展得到前所未有的政策支持。然而,中醫的評價標準仍然西醫化,由于陰陽、五行、經絡等學說缺乏物理理論基礎,中藥安全性缺乏驗證等問題,中醫藥文化一直受到質疑[1-2],因此,調研國民關于中醫藥文化的認同度及其影響因素顯得尤為重要。近期,GUO等[3]通過對近十年中醫實體醫院和網絡醫院的就診大數據進行深度挖掘發現:年輕的、高學歷的、來自經濟發達地區的“高知”人群正成為中醫藥的主要使用群體。有研究表明,女性相較于男性、年輕群體相較于年長群體、城鎮居民相較于農村居民、高學歷者相較于低學歷者、高職業聲望者相較于低職業聲望者、高收入群體相較于低收入群體、未患慢性病群體相較于患有慢性病群體對中醫藥的接受程度更高,而這有可能是由于他們接受了更好的中醫藥文化普及宣傳[4-8]。在“高知”人群中,來自他人和社會的主觀與客觀影響、個體對于中醫藥療效和風險的認識與評估、個體的科學思維、健康素養以及傳統文化認同等因素對中醫藥認同起著怎樣的作用,是值得探討的問題。此外,現有研究大多缺乏理論框架作為指引[9],使得研究變量的選取較為零碎,難以在學術界產生重要的影響,這也是需要克服的問題。
為此,本研究引入技術接受整合(UTAUT)模型作為中醫接受度調研的理論框架。該模型通過對理性行為理論、計劃行為理論、動機模型、創新擴散理論以及社會認知理論等的整合,提出個體對于某項新技術的使用意向和行為主要受到效果期望、努力期望、社會影響、便利條件4個變量的正向影響,模型解釋率高達70%[10],目前已被廣泛應用于健康信息學領域研究,如調查移動健康應用程序的使用意向[11]、接納電子心理健康干預的影響因素[12]、可穿戴醫療設備[13]及遠程神經病學護理[14]的接受程度研究等。由于健康科技常涉及安全風險,這一領域的研究常將“風險認知”的影響因素考慮在內[15-16]。同時,由于人們使用醫院的中醫藥服務往往不涉及主觀努力,所以“努力期望”這一變量不為本研究所考查。因此,本研究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中醫兒科引入技術接受整合(UTAUT)假設模型
Figure 1 UTAUT hypothetical model for TCM pediatrics
UTAUT模型亦存在一定的不足,其無法探討模型框架以外的因素,納入其他因素會導致結構方程模型過于復雜而缺乏直觀性,同時無法區分出不同接受類型和程度的人群。因此,本研究除了進行傳統的以變量為中心的路徑分析外,還進行以個體為中心的潛在剖面分析,通過基于效果期望、社會影響、便利條件、風險認知、使用意向、使用行為六大UTAUT變量不同水平所組合出的中醫接受態度亞群的劃分,能夠更細致深入地分析諸如性別、年齡、學歷、職業聲望、城市/農村居民、是否患有慢性疾病以及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科學思維等其他影響因素的作用。通過這種分析技術所得出的研究結果,有助于針對性地設計中醫藥文化傳播的內容和方式,實現精準化宣傳教育[17]。此外,考慮到直接詢問人們對于中醫藥的接受度容易受到社會贊許性效應的影響[18],本研究將調研的群體和問題聚焦在“家長是否愿意給孩子使用中醫兒科服務”上,這將有利于更準確地反映被試者對中醫藥的真實態度。
1 資料與方法
1.1 數據采集程序與樣本特征
2023年7—9月,使用自搭建的DiggMind在線心理測評平臺發放問卷進行調查,通過方便取樣的方式選取廣東省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各1所,委托學校的班主任和教師幫忙轉發給學生家長自愿填寫。所有參與調查的家長在平臺上完成知情同意,并可在調查期間不想繼續作答時隨時退出。
平臺通過鑒別題智能篩選出有效作答的問卷,共計717份,覆蓋了中國的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其中70.57%的家長來自廣東,12.70%的家長來自湖南。男性(賦值為1;163例)占比22.73%,女性(賦值為2;554例)占比77.27%;年齡21~72歲,3名受調查者年齡缺失,以均值39.916進行填補;初中及以下學歷和中專學歷(分別賦值為1和2;均為62例)各占8.65%,高中學歷(賦值為3;56例)占7.81%,大學專科學歷(賦值為4;146例)占20.36%,大學本科學歷(賦值為5;346例)占48.26%,碩士研究生學歷(賦值為6;42例)占5.86%,博士研究生學歷(賦值為7;3例)占0.42%;公務員、專業技術人員(如教師/醫生/律師/工程師)等高聲望職業者(賦值為2;335例)占比46.72%,其余職業均視為低聲望職業(賦值為1;382例)占比53.28%;城鎮戶籍(賦值為2;637例)占88.84%,農村戶籍(賦值為1;80例)占11.16%;患有慢性疾病者(賦值為2;162例)占22.59%,不患慢性疾病者(賦值為1;555例)占77.41%。
1.2 關鍵變量測量方法
除以上6個人口學變量外,問卷采用6級Likert量表(分數越高代表“越符合自身情況”)測量UTAUT模型的6個維度以及3個影響因素變量(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和科學思維)。
1.2.1 UTAUT變量。參照VENKATESH等[19]的研究,本團隊編制了測量家長中醫兒科接受度的UTAUT量表,共包含6個維度:效果期望(4道題,如“中醫藥在兒童疾病康復中有著不錯的表現”)、社會影響(4道題,如“總的來說,我周圍的人支持我帶我的孩子去看中醫”)、便利條件(4道題,如“我的孩子能享受到便利的中醫藥服務”)、風險認知(4道題,如“如果要讓我的孩子接受中醫治療,我會很謹慎”)、使用意向(4道題,如“當朋友的孩子生病了,我會推薦他們看中醫兒科”)和使用行為(4道題,如“我的孩子經常使用中醫療法或吃中藥”)。UTAUT量表的描述統計及信、效度見表1。
1.2.2 健康素養。采用劉晨曦[20]編制的簡化版健康素養問卷。該問卷涵蓋了信息獲取、評價、溝通、決策、運用能力等22個維度,每個維度2道題目,共計44道題目。為進一步減輕受試者的作答負擔,通過專家評定法從每個維度的題中挑出1道題目組成單維度量表,典型題項包括“您能夠客觀地評價個人生活中危害健康的因素”,22道題目的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系數為0.950。
1.2.3 傳統文化認同。參考既往研究[21-23],本團隊編制了簡短的單維度4題傳統文化認同量表,典型題目包括“我對中華傳統文化充滿了驕傲和自豪”,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赫朗巴赫α系數為0.894。
1.2.4 科學思維。采用CONLEY等[24]編制的科學認識論信念量表對科學思維進行測量。該工具包括知識的來源、知識的確定性、知識的發展、知識的正當性4個維度共26道題目。本研究從每個維度抽取4道題目組成簡版量表,4個維度的典型題目分別是“每個人都必須相信科學家的說法”“科學中的所有問題都有一個正確的答案”“新的發現可以改變科學家們所認為的真理”“多次嘗試試驗以確認你的發現是值得倡導的”,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α系數分別是0.841、0.880、0.807、0.931。前兩個維度的題目通過反向計分后與后兩個維度的題目以均值合成科學思維的得分,得分越高代表科學思維越成熟,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α系數為0.868。大量研究表明,科學認識論信念是科學素養的核心,其反映了個體對于知識以及知識產生過程性質的理解是否深刻;成熟的科學思維者應該認識到科學知識并不是恒定不變的也并不為科學家所獨有——科學知識會隨著實證研究的新發現而被不斷更新[25-27]。本研究以科學認識論信念來操作化度量科學思維以研究其與中醫接受度的關系尤為適用。
1.3 統計分析
首先使用SPSS 24.0軟件進行初步描述統計,檢驗各測量工具的信、效度及各變量的均值、標準差以及變量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探討UTAUT模型6個維度的影響因素;其次,使用Mplus 8.3軟件進行以變量為中心的分析,以路徑分析法檢驗UTAUT模型是否成立;然后,進行以個體為中心的分析,使用 Mplus 8.3 軟件通過潛在剖面分析以探索受試者基于 UTAUT 模型 6 個維度評分水平所可能組合出的不同亞組,并使用 SPSS 24.0 軟件通過F檢驗比較各亞組在 UTAUT 模型 6 個維度上評分水平的差異;最后,使用SPSS 24.0軟件通過多元Logistic回歸分析探討9個影響因素對UTAUT亞組的預測作用影響程度。除F檢驗所涉及的Bonferroni法校正的多重比較外,本研究其余分析以Plt;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初步分析
UTAUT模型6個維度的赫朗巴赫α系數均gt;0.8、合成信度均gt;0.8、聚合效度指標(平均方差萃取值)均gt;0.6、區分效度(平均方差萃取值的平方根值)gt;變量之間的r值、結構效度指標良好[驗證性因子分析模型擬合結果為:比較擬合指數(CFI)=0.958gt;0.95,塔克-劉易斯指數(TLI)=0.951gt;0.95,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0.062lt;0.08,標準化均方根殘差(SRMR)=0.052lt;0.08],r值絕對值為0.30~0.84且小于相應的平均方差萃取值的平方根值,表明UTAUT模型測量的信、效度良好且變量間關聯性合理,為后續分析提供了保障。家長樣本對中醫兒科的接受度較高(均值水平較高)但仍存在較大分歧(標準差較大),提示使用潛在剖面分析細致地劃分出不同的UTAUT亞組具有必要性,詳見表1。
UTAUT模型6個維度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回歸分析顯示:女性家長相較于男性家長對中醫兒科的效果期望更高(B=0.173,Plt;0.05)。年輕家長相較于年長家長對中醫藥的風險認知更高(B=-0.017,Plt;0.05)。學歷、職業、戶籍以及自身是否患有慢性疾病對UTAUT變量無顯著影響(Pgt;0.05)。家長的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和科學思維正向影響了其對中醫兒科服務的使用意向(健康素養:B=0.237,Plt;0.05;傳統文化認同:B=0.304,Plt;0.05;科學思維:B=0.408,Plt;0.05)和使用行為(健康素養:B=0.355,Plt;0.05;傳統文化認同:B=0.122,Plt;0.05;科學思維:B=0.398,Plt;0.05)以及所受到的社會影響(健康素養:B=0.260,Plt;0.05;傳統文化認同:B=0.262,Plt;0.05;科學思維:B=0.430,Plt;0.05)。健康素養較高的家長并不對中醫兒科的效果抱有更高期望(B=0.068,Pgt;0.05),而傳統文化認同(B=0.431,Plt;0.05)與科學思維(B=0.309,Plt;0.05)能正向影響效果期望。傳統文化認同還顯著降低了家長們對中醫兒科服務的風險的擔憂(B=-0.287,Plt;0.05),但健康素養(B=-0.099,Pgt;0.05)與科學思維(B=0.117,Pgt;0.05)對家長對中醫兒科服務的風險認知無顯著影響,見表2。
2.2 UTAUT模型路徑分析
UTAUT模型各路徑系數有統計學意義且與模型假設相符,模型擬合指標可以接受,模型解釋率高達72%,見圖2。證明UTAUT理論是理解中醫認同的適用框架。
2.3 UTAUT變量潛在剖面分析
通過對效果期望、社會影響、便利條件、風險認知、使用意向、使用行為6個維度進行潛在剖面分析(表3),結果顯示將樣本分成4個組別的方案相對最優,各亞組6個維度的潛在剖面分析結果詳見圖3、表4。據此,本研究樣本分為抵制組、堅信組、持疑組、認同組4個組,其中醫接受程度呈逐步遞增趨勢。
2.4 UTAUT亞組的影響因素分析
以不同中醫接受度組別為因變量(賦值:抵制組=0,堅信組=1,持疑組=2,認同組=3),以9個影響因素(性別、年齡、學歷、職業、戶籍、患慢性疾病、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科學思維)為自變量(賦值見表2),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傳統文化認同與科學思維促進了家長對中醫兒科服務的接受度(認同組:傳統文化認同OR=3.085,95%CI=1.736~5.483,Plt;0.001;科學思維OR=4.553,95%CI=2.373~8.733,Plt;0.001;堅信組:傳統文化認同OR=13.014,95%CI=5.376~31.505,Plt;0.001;科學思維OR=7.737,95%CI=3.770~15.875,Plt;0.001),回歸系數的效應量均具有科學和公共衛生意義(ORgt;1.5且Plt;0.001)[29]。相較于抵制中醫兒科的家長,年齡越大的家長越傾向于接受中醫兒科服務(堅信組:OR=1.098,95%CI=1.012~1.192,Plt;0.05)?;加新约膊〉募议L更加抵制中醫兒科服務(持疑組OR=0.382,95%CI=0.178~0.821,Plt;0.05;認同組OR=0.382,95%CI=0.173~0.846,Plt;0.05)。健康素養高的家長促進了家長對中醫兒科服務的接受度(持疑組OR=0.418,95%CI=0.208~0.840,Plt;0.05;堅信組OR=2.734,95%CI=1.188~6.294,Plt;0.05),見表5。
3 討論
3.1 本研究的創新之處與重要意義
從研究設計上看,本研究具有4大方面的創新:(1)本研究采用UTAUT模型進行中醫接受度調研的文章,彌補了先前中醫接受度研究論文缺乏理論框架的不足;(2)相較以往的以UTAUT理論為框架的結構方程模型研究,本研究創新性地采用了以個體中心為視角的潛在剖面分析,將受試者根據效果期望、社會影響、便利條件、風險認知、使用意向、使用行為六變量不同水平的組合模式劃分組別,以更加深入地揭示中醫接受度的影響因素;(3)本研究以家長對中醫兒科的接受度作為調研的著眼點,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社會贊許性效應的影響,因為如果家長愿意將中醫藥給自己的孩子使用,這顯然能夠真實地反映家長對中醫藥的接受和信任態度;(4)本研究創新性地探究了健康素養、傳統文化認同、科學素養等重要因素對中醫接受度的影響作用,研究結果能夠為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的重大國家戰略提供科學實證支撐。
3.2 本研究主要發現及其啟示
本研究主要發現:(1)UTAUT理論模型適用于中醫接受度問題的研究,路徑分析的模型解釋率超過70%,模型擬合情況可以接受,本研究結果豐富了UTAUT理論的應用情形,具有學理價值;(2)個體為中心的潛在剖面分析法適用于UTAUT模型變量,其能更加細致地區分出抵制組、持疑組、認同組、堅信組,本研究創新了UTAUT模型的分析視角,具有方法學價值;(3)本研究探索并揭示出了科學思維與傳統文化認同這兩個關鍵因素對中醫接受度所起的顯著、穩定且強效的影響作用,研究結果極具現實價值。
本研究揭示了科學思維對中醫接受態度的促進作用,該變量影響的效應量具有科學和公共衛生意義(ORgt;1.5,Plt;0.001),對大眾有關中醫信奉者的刻板印象形成了巨大的挑戰。既往,中醫因其無法被西方醫學理論所解釋,無法被大規模隨機雙盲對照試驗驗所證實而被抨擊為“非科學”或“偽科學”的落后產物,相信中醫藥的人們被視為“迷信”和“無知”[30]。然而,本研究結果發現,科學思維越高的人其實越傾向于接受中醫,這說明中醫與現代科學并非水火兩不相容[31],已有研究初步表明,年輕的、受過良好教育的、來自經濟發達地區的人群對中醫藥的接受度更高[3],但是這些研究常將其歸因于是這一群體接受了更好的中醫藥健康文化知識普及宣傳[6-8],而本研究則首次揭示擁有更好的科學思維本身就有助于中醫藥的接受認同,這為中醫藥文化的傳播與推廣提供了全新的方向。除此以外,傳統文化認同與健康素養對中醫藥接受態度也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傳統文化認同的積極影響不言而喻,但先前鮮有實證研究直接揭示這一作用。健康素養總體上的正向作用也再次佐證了科學思維的影響作用,這也是先前的研究所未曾直接探索的。
誠然,本研究部分結果還有待進一步檢驗。例如,“持疑組的健康素養比其他組別均顯著更低”的結果則提示一種可能性——那些對中醫藥持猶疑、觀望態度卻不堅決抵制的人群,恰恰是健康素養不夠高所致;然而,這其中孰因孰果的關系仍有待進一步研究。類似的還有關“自身患有慢性疾病的家長相較于沒有慢性疾病的家長顯著地更加抵制中醫兒科”的結果,盡管這一發現在既往研究中得到了一些印證[7],但其中復雜的因果關系仍有待進一步確認。倘若能夠通過縱向的因果研究設計證實中醫藥對于慢性疾病獨特的治愈力[32],將有望為中醫的有效性提供堅實的證據。本研究顯示,有關人口學變量,女性、年齡較大者更傾向于接受中醫,這與既往研究發現亦不完全吻合[6-8],但由于統計的顯著性水平較低,結果可能不夠穩定,也有待進一步研究的確認。學歷、職業聲望和戶籍類型在本研究中并未發現顯著的影響作用,這與既往研究結果并不一致[3-8],其可能提示,受教育程度與社會經濟地位本身并不對中醫藥認同起決定性作用,真正發揮影響的是“高知”群體身上所具有的高科學思維、高健康素養以及高傳統文化認同,受教育程度和社會經濟地位并不與科學思維和健康素養等品質完全等同。
總的來看,本研究揭示了國人對中醫藥接受態度的樂觀局面,并為協調和彌合現代科學理論與傳統醫學實踐之間的矛盾提供了新的見解和實證資料。隨著擁有高科學思維的“高知”群體逐步在社會中獲得影響力和掌握決策權,他們對中醫藥的認可與支持將直接影響未來中醫藥在現代醫學領域的發展與傳承。
3.3 本研究的不足與未來方向
本研究存在以下不足有待未來改進:(1)本研究的樣本量不夠大,且采用了方便取樣的方法,同時以家長為調查群體無法囊括更年輕的受試者,這些均導致本研究樣本的代表性不足;(2)本研究所考慮的中醫接受度影響因素數量有限,同時社會經濟地位的測量和數據編碼上也不盡合理,有可能因此而未能得到顯著或穩定的結果,這有待未來研究加以解決;(3)本研究采用自陳式問卷的研究方法也會導致一定的誤差,未來研究應當采用更加客觀的測量方法來重復檢驗本研究的結果,例如采用有難度的測驗題去考查受試者的科學思維與健康素養,采用中醫藥使用頻次等行為指標來量化中醫接受度;(4)由于本研究采用橫斷設計,無法準確推斷因果關系,因此造成一些相關關系的解釋出現模棱兩可的情況,這需要未來使用追蹤研究才能提供答案。
4 結論
本研究首次采用UTAUT理論模型對中醫接受態度進行調研,并創新性地使用變量中心與個體中心相結合的分析視角,證實了UTAUT模型的適用性,將樣本劃分出抵制組、持疑組、認同組、堅信組4個中醫接受程度逐步遞增的組別,并發現了科學思維和傳統文化認同對接受態度顯著、穩定且強效的正向作用,揭示出真正促進“高知”群體信賴中醫藥文化的是他們身上所具備的良好品質而非學歷、職業、戶籍等外在因素,為現代科學理論與傳統醫學實踐之間的融合搭建了橋梁。
作者貢獻:張敏睿、李丹提出研究思路,設計研究方案;張敏睿負責調查、收集樣本,進行數據的收集與整理,論文起草;李丹進行論文的修訂,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何美慧、高瑞翔負責數據清洗和統計學分析、繪制圖表。
本文無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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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5-10;修回日期:2024-09-10)
(本文編輯:趙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