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雪山，見證血性忠誠

“紅其拉甫很高很高，紅其拉甫很遠很遠，我們這個地方叫邊關，界碑豎在云里面；我們這個地方在天上，伸手能摸到太陽的臉……”2025年1月16日，在中央電視臺播出的系列特別節目《榜樣》中，5名紅其拉甫邊防連官兵在央視演播大廳唱響《紅其拉甫邊防連連歌》，引起現場觀眾的共鳴，也激起人們對紅其拉甫的好奇和向往：紅其拉甫有多高啊？紅其拉甫有多遠啊？紅其拉甫邊防連官兵是一群怎樣的官兵？……

蛇年春節前夕，記者一行從絲路重鎮喀什出發，沿著314國道——中巴友誼公路西行約400公里，到達雪山冰峰中的軍營，實地探訪聞名全國的榮譽連隊——南疆軍區某邊防團紅其拉甫邊防連。

百面錦旗厚植官兵忠誠

紅其拉甫位于祖國最西端的帕米爾高原上，塔吉克語意為“血染的通道”，連隊駐地海拔4733米，常年高寒缺氧。

紅其拉甫邊防連與共和國同齡，走進連隊榮譽室，一個氣勢磅礴的“榮譽方陣”呈現在我們面前：百面錦旗列隊懸掛在頭頂，百塊獎牌獎狀整齊佇立在四壁，猶如等待檢閱的戰士，莊嚴神圣，令人震撼不已。

指導員馮康佶告訴我們，這些榮譽是一代代官兵“扎根帕米爾，忠誠戍邊關”的見證。連隊自組建以來，先后榮立集體一等功10次、二等功13次、三等功40次，2004年6月被中央軍委授予“衛國戍邊模范連”榮譽稱號。

2023年1月18日，習近平主席同連隊官兵進行視頻通話，詢問連隊邊境巡邏管控情況，稱贊他們是衛國戍邊老典型，勉勵大家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榮譽是連隊精神的承載。為引導官兵崇尚榮譽、珍惜榮譽，不斷創造新的榮譽，他們以百面錦旗、百塊獎牌獎狀為載體，定期組織“戍邊故事會”，通過對標連隊老前輩和身邊榜樣，讓官兵登臺講故事、談感悟、話使命。

在連隊組織的“戍邊故事會”上，大家聽到了老連長楊波的故事。2003年9月下旬，在邊境巡邏路上，時任連長楊波探路時，不慎摔下懸崖，雖被一塊巨石擋住，卻當場昏迷。楊波醒來時，發現戰友正送他下山，他堅定地說，巡邏不到點到位，是邊防軍人的恥辱，是對祖國和人民不忠。他堅決拒絕下山，硬是以頑強的意志和拼命精神一步一步爬向山頂。

當他用顫抖的手為界碑上“中國”二字描紅時，官兵無不熱淚盈眶。大家群情激昂，高唱連歌，歌聲在雪山上空久久地回蕩……

后來，楊連長榮立了二等功。連隊被中央軍委授予“衛國戍邊模范連”榮譽稱號時，他代表全連官兵受領了錦旗。

站在“衛國戍邊模范連”錦旗前，馮指導員視頻連線老連長。老連長楊波高興地說，在中央電視臺《榜樣》節目中看到了大家，激動得熱淚盈眶，仿佛又回到了風雪邊關。老連長勉勵大家：“崇高的榮譽，是一代代紅其拉甫人流血流汗、乃至犧牲生命換來的，你們一定要傳承下去、發揚光大；一定要牢記習主席的指示，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馮指導員告訴老連長，官兵沒有辜負習主席和老前輩的期望。2024年，連隊被陸軍表彰為“正規化建設先進單位”，連長韓泉榮立個人二等功。

曾登上央視《榜樣》舞臺的上士班長程誠也分享了他的故事。2014年春天，程誠新兵下連后第一次參加“戍邊故事會”，老連長的英雄形象印在了他的腦海。他決心像老連長那樣，當一個有使命擔當、敢于挺身而出的好兵。

2014年7月，程誠第一次巡邏是5283點位。通往點位的路有5公里是千年冰川，官兵在冰柱和冰洞中穿行2個多小時后，終于看到界碑，而此時程誠卻一頭栽倒在地。

服藥、吸氧、不停地呼喚名字，經過15分鐘的急救，程誠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掙扎著坐起來。然后，他像老連長那樣，艱難地向界碑爬去……

此后，程誠刻苦訓練，體能素質大幅提升。2018年至2020年，他連續3年參加陸軍組織的比武競賽，次次摘金奪銀，2次榮立三等功，1次榮立二等功。

官兵知連史、愛連隊，學英模、擔使命。一場場接地氣、聚人氣、鼓士氣的“戍邊故事會”，激勵著一代代官兵在強軍路上“追光”前行。

國門前哨涵育家國情懷

紅其拉甫邊防連前哨班哨樓，巍然屹立在海拔5100米的紅其拉甫達坂上。對面不遠處，高大雄偉的國門在雪山、冰峰、藍天的映襯下巍峨矗立，國門上“中華人民共和國”7個大字格外醒目。

中巴友誼公路上，兩國大貨車往來穿梭；國門和界碑前，執勤官兵在查驗出入車輛，國內外游客在有序拍照留念。連長韓泉介紹，紅其拉甫國門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國門，是中巴兩國唯一的陸路通道，也是通往西亞乃至歐洲的重要門戶。近年來，隨著“一帶一路”建設深入推進，中巴經貿往來日益密切，紅其拉甫口岸越來越繁忙，官兵的執勤任務也越來越重。

“軍姿站不好，不上國門哨；武藝練不精，不當國門兵。”這是連隊對國門哨兵的要求，也是每名官兵的自覺追求。

2017年4月一個寒風凜冽的日子，當天有200多名中外游客參觀界碑，下士李世龍在界碑前擔負警戒任務。他下哨時身體被凍僵，半天無法挪步。有游客問他：“為什么不活動一下呢？”李世龍說：“站在界碑前，我代表著祖國的形象，必須站出國威軍威。”

巍巍雪山，夏天烈日暴曬，冬天寒風刺骨，強烈的紫外線，令每名官兵臉上呈現“高原紅”。有一次，班長何偉在界碑前站哨時，天上下起了雨加雪，他的眉毛很快結滿了冰花，身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鎧甲”。中外游客發現何偉儼然是一名“鎧甲勇士”，紛紛以他為背景拍照。

不管天氣多么惡劣，官兵都以良好的軍人素養為祖國代言，為軍旗增輝。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時任巴基斯坦總統齊亞·哈克來到口岸巴方一側，看到2名中國士兵手握鋼槍，威風凜凜地站在7號界碑中方一側，立刻被中國軍人良好的形象感染。他大步走到界碑旁，與中國士兵親切交談，并與士兵合影留念。

國門是往來商人和游客感知中國的窗口，官兵們用一舉一動展示國威軍威的同時，也展示著中國的文明，抵御著各種誘惑。

一輛巴基斯坦貨車進入我方后，因道路結冰，在急轉彎時發生側翻，車上裝寶石的貨箱飛出車外，寶石灑落滿地，現場一片混亂。排長劉新樂聞訊帶領戰士迅速趕到，一邊組織人員緊急搶救巴方司機，一邊拉起警戒線，組織大家收攏寶石。巴方司機蘇醒后，拿出清單核對好幾遍，寶石竟一顆不少，便滿懷感激地掏出一沓錢表達謝意，被官兵們堅決拒絕。

一次，10多名美國游客過境巴方后不久遇到雪崩，在徒步返回我方時，一男一女兩名游客在風雪中迷路失蹤。排長丁新同帶領兩名戰士在零下30攝氏度的寒夜里，搜尋近3個小時，終于在一處雪坑里找到了已凍得奄奄一息的失蹤游客，3人輪流將他們背回前哨班。第二天，獲救游客各自拿出一疊美元酬謝前哨班官兵，官兵們說：“中國軍人不興這個。”

這些年來，國門哨兵先后營救遇險車輛10余臺，救助國際友人60多人，為近千名往來客商游人扶危解困，拒收現金、謝絕禮品達200余次，始終以威武文明的形象展示著國門衛士的風采。

冰山巡邏砥礪使命擔當

紅其拉甫曾是電影《冰山上的來客》故事原型發生地和取景地。影片中，塔吉克族戰士阿米兒和一班長在冰山哨所執行任務時，因遭遇暴風雪壯烈犧牲，當楊排長帶領官兵趕到時，被凍成冰雕的阿米兒和一班長仍然保持著戰斗姿勢。

在紅其拉甫邊防連，曾真實地發生過這樣的故事：有一年冬天，排長何玉帶領3名戰士前往邊境執行任務，不料返回時被暴風雪圍困，風吼雪虐，4人艱難前行，體溫越來越低，呼吸愈漸微弱……等救援官兵趕到時，只見4座手握鋼槍的“冰雕”，依然保持著向連隊方向匍匐前進的姿勢。

無論在新聞媒體還是在電影電視里，邊防戰士大都是騎馬巡邏，而紅其拉甫邊防連官兵卻是騎牦牛巡邏。這主要是因為一條名叫吾甫浪溝的巡邏路。

“吾甫浪溝”塔吉克語意為“死亡山谷”，全程96公里，途中要翻越8座5000米以上的冰山，蹚過30條以上冰河，隨時可能遭遇泥石流、雪崩、山洪和野獸的襲擊，至今仍是全軍唯一騎牦牛執勤的巡邏線。

但記者在連隊沒有看到牦牛。連長韓泉介紹，連隊從來沒有飼養牦牛，70多年來，官兵巡邏騎的是塔吉克牧民家的牦牛，而帶路的向導也是塔吉克牧民。當年，牧民凱力迪別克牽著家里的牦牛，作為巡邏官兵的伙伴。從此，凱力迪別克成為官兵不穿軍裝的戰友，騎著牦牛巡邏也成為高原雪山上的一道風景。

在紅其拉甫邊防連，官兵人人都能講述吾甫浪溝的巡邏故事：

有一次，巡邏分隊到達克勒清河時，突遇山洪，雪水夾帶著泥沙直沖而下，軍醫楊海波連人帶牦牛被大浪一起沖走，直到300多米外，被石頭擋住才得救上岸，而他騎的牦牛卻被洪水呑沒……

有一次，為減輕人與牦牛的負重，在勒阿甫宿營時，官兵將預備返程時食用的大米、馕、罐頭埋藏在山坡上。可當他們返回時，埋藏的食物已被狼和狗熊吃掉或破壞，10個人僅有12個馕，而路程還有近3天，餓了他們就用一兩個馕熬湯充饑。由于體力過度透支，好幾個戰士從牛背上摔了下來。兩天后，只剩下最后一個馕餅時，他們像志愿軍在上甘嶺坑道中傳吃蘋果那樣，每人咬上一小口，然后交給下一個……直到回到連隊，馕仍然還剩下半塊。

詩人說，“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而在吾甫浪溝巡邏，不亞于“上青天”， 一趟巡邏下來，不要說人，就是牦牛也會消瘦10多公斤體重。70多年來，連隊上百名官兵因山高路險滾落冰河，掉進山谷雪窩，不少人身負重傷。

然而，連隊一茬茬官兵爭先恐后昂首走來！他們說：“走一趟吾甫浪溝，就懂得了什么叫邊關。”多年來，赴吾甫浪溝巡邏成為官兵的“最高榮譽”。去吾甫浪溝巡邏的官兵說，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祖國母親的心跳，每看一眼祖國大好河山都能感受到“這里就是中國”的驕傲。

采訪中，連長韓泉和指導員馮康佶不在一個地方。他倆特別提出，凱力迪別克一家三代為連隊當向導，官兵把他們看作連隊的成員，一定要寫上他們。

從青絲到白頭，23年后的1972年，凱力迪別克把接力棒交到兒子巴依卡手中。31年后的2003年，巴依卡又把接力棒交到兒子拉齊尼手中。18年后的2021年1月4日，全國勞動模范、全國愛國擁軍模范、全國人大代表拉齊尼為救落入冰湖的兒童，獻出41歲的寶貴生命，2021年3月，中宣部追授拉齊尼同志“時代楷模”稱號。2022年3月，他被評為第十四屆全國見義勇為英雄模范。

70多年來，拉齊尼一家三代護邊員的巡邏足跡遍布紅其拉甫邊防線上的每一塊界碑、每一個山口、每一道河溝；家中20頭牦牛在巡邏途中累死或摔死。但是，拉齊尼一家三代人沒有要過一分錢報酬，他們用生命踐行對祖國的熱愛。

隨著執勤現代化、信息化水平的提升，巡邏吾甫浪溝的方式已由單純騎牦牛發展為直升機、無人機等相結合的立體巡邏，最大限度地保護官兵的人身安全。無論時代怎樣變化，紅其拉甫官兵忠誠履行黨和人民賦予的神圣使命，用青春、智慧和生命譜寫衛國戍邊的新篇章。

（責任編輯：劉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