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故鄉路 尋夢赤子心

一

年前我就告訴母親，春節如果能休息一定回家。故鄉是太行山深處一個小小的村莊，在高德地圖上是要放大很多倍，才能看得見的一個小圓點。而正是這個小圓點，這幾年在情感上日益深重地牽絆著我的內心。故鄉有日漸蒼老的父母，有我熟悉的田野，還有那些窄窄的巷道和老屋……我常想，故鄉是起點，人生是從故鄉出發后永遠在路上的一場旅行。“故鄉”這兩個字，古道西風瘦馬旁的斷腸人念過，舉杯邀明月低聲吟唱的詩人念過，蘆管聲聲受降城中的望鄉人念過。故鄉，是一個記載著初心和足跡、寄存了親情和回憶的地方，是每個人心中永遠柔軟圣潔的所在。

20多年的歲月，一個人可以走很遠的路，一座城市也可以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驅車路過縣城，這個我曾經待過3年的小城已完全告別了當年的“土氣”，在城市化的浪潮中煥然一新。“林縣人民多壯志，誓把河山重安排”，先輩們靠戰天斗地的“紅旗渠精神”在林州山河大地上譜寫了可歌可泣的壯麗詩篇，解決了城區用水這一最大的生存問題。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永恒的，行駛在城區寬闊的道路上，兩側漂亮的園林綠化帶和時髦的高樓大廈，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一個縣級市的繁華程度。繚青山為城，引長河為帶，新時代的林州人將城區打造成了“綠水青山”的國家衛生城。離城區不遠的太行大峽谷，已是全國知名的5A級景區。

途經當年負笈求學的高中，早已遷址重建。那段刻骨銘心的青春歲月，在這座城市里已沒有多少足跡可尋。西望太行，唯有高高青山可供憑吊，山頂的涼亭依然矗立，但不知是否還是20多年前的原物。當年在那里迎風而立的少年，歸來已是歷經滄桑的中年人。變幻的白云在山頂輕輕偎依，就如同當年那些天馬行空的夢想，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

駛出縣城后的鄉道已不似從前那般狹窄，滾滾的汽車流也從城市蔓延到鄉村。公路兩側阡陌縱橫，麥田青青。偶見孩童在村口追逐嬉鬧，放幾個炮仗和煙花，我便想到孩童時代的自己也是春節的熱切盼望者，不由得啞然一笑。歲月的馬車永不停息，沒有誰可以拒絕改變。一路上感覺故鄉變得越來越富有朝氣了，惟愿故鄉的明天更美好。

二

“娘，我回來了！”母親一如既往，從屋里滿臉笑容地迎了出來，接過我手中的行李。我快步走到堂屋，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老父親，喊一聲“爹”，趕緊過去握住他伸過來的粗糙大手。看著父母蒼老的面龐上洋溢著欣喜，我的眼眶濕潤了。父母也有盛年的時候，卻為了家庭默默奉獻，正是他們樸實辛勞的汗水，如大山般穩固地支撐著孩子去追逐夢想。

我推著年老的父親，在故鄉的巷道、山坡和田野散步。開車帶他去了鎮子南邊的幾個人煙稀少的太行山村，過年回家的傳統讓寂靜的山村又熱鬧了起來。途經無風的山坳，我們就停下來，曬曬太陽，看看山谷，父親滄桑的眼中總是閃爍著喜悅和回憶，他會辨認出路上的老房子是誰家的，這些都是他年輕時走過的地方。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回憶，我心所系的，是孩提時代經常路過玩耍的巷道和土坯瓦房，20多年的風雨侵蝕，讓它們幾乎快要變成一個時代的遺跡。我心懷怯怯，慢慢走近，去觸摸那些自童年起就存在的遺跡，歲月已將它們沖洗得斑駁泛黃，宛如一張滄桑的老照片。當年一棵一把手就可以攥住繞圈圈的小樹，如今已枝繁葉茂。村邊中學的一棟教學樓還沒有拆除，我懷著朝圣般的心情走近自己當年坐過的教室，透過窗戶看到課桌上的舊課本，不由想起當年那個在農忙時節不管不顧，從窗戶跳進教室埋頭攻讀的少年。

三

我們村東500米處，有一條穿越自《詩經》的河流——淇河，我所在的臨淇鎮即因此得名。《詩經》305篇中，關于淇河的記載就有39處：“淇水滺滺，檜楫松舟”“淇水湯湯，漸車帷裳”“送子涉淇，至于頓丘”“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淇河流經臨淇鎮的河段，沿途有多處泉水注入，這使得河面冬天不僅不結冰，反而會飄蕩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上大學時，寒假回家經常早起鍛煉。有一天早晨跑步到河畔石橋時，碰到一個對著河水發呆的同齡人。我們打招呼后一聊天，發現還是高中同學，便沿著淇河一起走。同學說，他外出打工兩年了，一直有個夢想，就是把淇河流經的石門寺村周邊旅游開發出來。石門寺村離我們村有5里地，村落依山而建，靠山傍水，山上有10多處大的泉眼四季不涸，地下水旺盛的季節大小泉眼更是多達百余處。泉水叮叮咚咚順山而下，在山腳匯成一處近2萬畝的水面，再以涓涓細流匯入淇河。

今年大年初五，我開車拉著父親去了距離最近的景區——萬泉湖景區。百度百科介紹道，萬泉湖，國家4A景區，位于河南省林州市臨淇鎮北9.5公里，豫北三大涌泉群之一，大小泉眼百余個，匯流成湖，故稱萬泉湖。開發萬泉湖景區的負責人之一，正是我20年前在河畔碰到的那位同學。

這就是夢想的力量。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我站在碧波如洗、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的萬泉湖畔，想到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中國夢，是國家的、民族的，也是每一個中國人的，正如眼前這萬頃碧波，是由一股股細流匯聚而成。

時間是一種永遠向前的秩序，人生是一個不斷求索的過程。踏著回憶而來，向著夢想而去，這是生命為突破時空局限而進化出來的超能，但人的行為只有現在進行這一時態，能有可為的只有當下。我們撿不起掉進火堆化為灰燼的一片紙屑，也摸不著明天即將盛開的一朵小花，我們只能在當下行動，在當下體會，去尋找那些能讓內心歡欣和安寧的所在。

不忘初心，胸懷夢想，腳踏實地，這是我在故鄉的遺跡和美麗中聆聽到的聲音。故鄉，擁有的不僅僅是回憶，還有那些歲月沉淀下來的寶藏和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