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或極簡主義（組詩）

海鏡子

一刀下去

天空和大海一分為二

海水就像一面鏡子，追問天空的來歷

我們在岸上指指點點

你說，臨摹小島是海風每天的功課

出海的六艘漁船還在路上

趁著黃昏拉幕之前

六千只水鳥集體隱在海灘

天意和鳥鳴置換后的天空安靜祥和

漁港，或者淺水灣

庇護漁民的海神把吉祥舉過頭頂

天際線有船影越來越近

我似乎感覺白帆升起

桅桿上蹲著一只憂郁的信天翁

海島

木門虛掩，推開就是三月

桃花在左，梨花在右

我數了數，三千朵桃花，三千朵梨花

不多不少，三千縷春風吹著

吹開八千里淡藍色疆域

然而，所有的良辰

都不及你輕叩門環，返航升起了白帆

我寧愿相信

這不是一幅虛設

找一塊石頭坐下來

等你，等星星浮出海面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寧愿漂洋過海擇一島終老

也終將結網打魚，采菊煮茶老死一生

然而

這也必將成為你的故事

就像后來你念叨著

小島氣候宜人，善良的風充滿善意

推演

幾聲鳥啼射向懸崖

這深不可測的峽谷

據說曾經是海

每一棵樹都有海風的基因

海底隆起

巖石縫隙殘留有貝殼

風聲，以及魚群逃亡途中留下的魚骨

不過，我沒有看到三葉蟲

更多證據只能

借助于化石推演到寒武紀早期

站在懸崖邊

想象被欄桿擋住蔚藍

森林茂密，再也找不到一朵浪花

仿佛從來沒有發生

種子掙脫石縫

闊葉林擁擠

在朝圣天空的出口

有種心魔緊跟著白鷺

——像一根失魂落魄的羽毛

急于尋到丟失已久的肉身

蔚藍色的敘事

擱淺

出海的記錄束之高閣

半躺在木船上，陽光也是

我邀請海風吹開雨夜

在左側虛擬一樹桃花

驚蟄過后

雨水的雨衣清涼透明

一場浩蕩解開拘謹的馬匹

在海藍色與天藍之間打開一封信

海風開始誦讀

浪花與海岸線

晨霧里隱約的燈塔，黃昏首選的意象

懷揣那個夢

仿佛顛簸也是用詞絕美的吟誦

那只木船

停在蔚藍色的敘事里

讀魚群飛翔的海平面

讀水鳥和澄澈之間桅桿升起白帆

極簡主義

多一點都顯得多余

就連倒影都是復制好的

到了這里，一切變得簡單

不會有多余的波紋

豎線在各自的樹影里寄居

甚至第三聲鳥鳴都會驚了水面

沒有客套寒暄

我在體會動與靜之間

會不會存在極簡主義

順勢把雜音

以及闖入岔路的異鄉人移出鏡框

一幅畫，原本是要讀出音的

獨木橋始終沒有吭聲

像一只倦鳥臥在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