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組詩）

我們的愛

因為害怕失去，我們拼命擦亮

年邁的父母、求學的孩子、干凈的家

都是潤滑劑

但擦亮也是磨損

當各種會議、文件，車聲人聲電話聲

無情擠占我們的空間

愛，仿佛在白天幾無蹤影

只有，只有黑夜降臨

我們疲憊的身心才得以短暫地解放

仿佛愛在床上又獲得生機

所有的動詞回歸為一個動詞

所有的稱謂還原為一個稱謂

多么幸運啊，我們的愛還深藏在黑夜中

我們的未來還深藏在愛中

燦爛

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在你握有選擇權的時候

是你的心導引雙腳

來到這片荒野

清寂的夜吸引著你

當你抬頭，久違的銀河

像一幅迷人的沙畫

此時你不關心人類

更不擔心分離的織女和牛郎

你只想問自己——

我還愛著嗎，我還可以愛嗎

荒野是你的愛人

他什么都不做

他沉默。自私又寬廣的愛人

用無聲承納你的所有

任你對著空曠傾訴

最后哭倒在他的懷里

然后一個聲音

一個耳語者……說啊

感謝你的哭泣

把我從虛無中拯救出來

立春

就是一個古老的謊言

在重復中不斷得以強化的游戲

雨水是甜言蜜語

忙著雨露均沾修復傷口卻又

劃出一條條新的血痕

但是春天啊！我們從未放棄

對不確定的未來盲目樂觀又堅定

刨地，播種，晝夜勞作

捧著果實站在冰涼的雪地里

深情訴說：我愛——

在阿其克鄉登山

踩著沙子上山是艱難的

我們個個躍躍欲試，呼出口號

決定要向艱難挑戰

但加快的心跳和發抖的雙腿

很快暴露了內心的怯懦

此時正是山腰，身子卡在艱與難之間

誰也不想做第一個認輸的人

硬著的頭皮迎著風沙

被敲打被震懾

直到被山頂的一無所有徹底擊潰

“上山容易下山難”

經驗是一本無字經書，攤展在沙塵上

我們在無知中越過“艱難”的沙場

現在又要在無畏中找到一條下山的路

選擇無人踩踏的沙地，跳躍、滑行

出人意料快速下了山

當我們回首，沙塵已將踏出的腳窩抹平

仿佛艱難從未出現在生活中

下雨了

耳朵放下戒備悠游在水里

雨簾在大風里搖擺

敲擊雨棚的聲音遮掩不住

雨與雨之間親密的摩擦——

那濕潤，那柔軟

讓我裸露的臂膀毛孔聳立

仿佛欲望的深坑

等你來填

春雪如跑馬①

一匹白馬在皖南稍縱即逝

青石板濕漉漉的，馬蹄那么輕

雪水里有發光的影子

苔蘚趴伏在江邊的石垛縫隙里

窺伺，風吹雪白的絲綢

水也有少女的嬌羞

一顆玲瓏心時有激蕩

在文峰橋上停佇的人

猶記得那個冬季許下的心愿

可春寒料峭啊

柳樹不得不收回發芽的念頭

兩岸的霓虹如浮冰

寫好的信在江水里走得很慢

①桐城農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