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中的不足與改進

摘 要：監獄派駐檢察工作存在監督剛性不足、監督效果不佳、監督思維受限等困境。究其原因，主要是監獄派駐檢察的監督理念落后，難以適應檢察機關法律監督機制現代化發展的需要。為解決上述問題，檢察機關應當通過加強實質化審查、注重協同參與、發揮檢察一體化優勢的監督方式，推動監獄派駐檢察的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監獄派駐檢察 實質審查 刑事執行 檢察一體化

長期以來，刑事執行監督業務工作大部分采用“辦事模式”［1］，工作事項不明確、工作流程不清晰，規范化、專業化、精細化程度不夠。監獄派駐檢察作為刑事執行監督中的重要一環，也有著派駐檢察虛化、弱化、作用發揮不足等問題［2］，導致實際工作中監督剛性不足、監督效果不佳、監督思維受限。針對上述問題與現狀，應在更新監獄派駐檢察監督理念的基礎上，完善監獄派駐檢察的工作方法，通過加強實質化審查、注重協同參與、發揮檢察一體化優勢的監督方式破解上述監獄派駐檢察發展難題。

一、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的現實困境

（一）監督剛性不足，存在“老好人思想”

對于監獄派駐檢察業務而言，所謂監督剛性不足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碎片化監督，即監督事項過多過雜，往往是出現一事、監督一事、辦理一事，與捕訴部門檢察權的行使相比，刑事執行檢察權對監督客體的介入度有限［3］，無論是法律手段還是監督流程都缺乏強制性，使得辦案容易流于淺表化，監獄派駐檢察又多涉及監獄獄政管理內容，必須考慮監獄自身行政執法的自由裁量權，過度監督反而效果不佳。二是協商式監督，檢察機關制發的檢察建議或糾正違法通知書作為被監督單位的考核內容，與其單位績效考評掛鉤，被監督單位對檢察機關的監督手段存在一種天然的對抗和抵觸心理，這種不合作容易導致監督關系的異化，成為一種“討價還價”，若不與被監督單位充分溝通協商，則監督結果很難得到監獄認可。

（二）監督效果不佳，存在“一發了之”思想

監督效果不佳一方面體現在檢察機關雖然已建立起“派駐+巡回”的監督模式，對監獄進行全方面監督，但是往往“雷聲大雨點小”，走馬觀花、浮于表面，最后只要提出了糾正違法意見即可，并不注重發現的監督問題是否重要，對監獄指出的問題是否準確。另一方面則體現在檢察機關提出監督意見后并不考慮監獄是否能夠實際解決，不能將“當下立”與“長久治”相結合，事后發現問題仍然存在，無法得到妥善有效解決。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督機關，在監獄檢察的監督過程中，并不是“居高臨下”“高人一等”，如果只是提出問題而不管問題是否能夠解決，通過何種方式解決，抱有“一發了之”思想，也會引發監獄抵觸和反感，難以實現雙贏共贏的監督目標。

（三）監督思路受限，局限于大墻之內

當前監獄檢察的工作內容只限定于監獄大墻內的安全穩定，并不能夠深入挖掘警囚關系存在的問題，也不考慮獄內罪犯改造與管理會對高墻外社會治理產生何種影響，無法將獄內罪犯管理、改造與獄外國家安全穩定、社會有序治理相結合。同時，監獄檢察人員的專業思維也受到單純“辦事模式”的制約而封閉保守，對于新時代法律監督理念認識不足，傳統的工作經驗難以適應當前刑事執行檢察案多事廣要求高的工作節奏，容易成為代替監獄進行行政管理、從事事務性工作的角色，而非聚焦于檢察機關法律監督職責所要求的司法性工作。有論者指出，刑事執行檢察工作任務、理念與工作實效三者之間有一個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互動過程，檢察人員的執檢理念越進步，對該項工作的開展就越深入，對刑事執行檢察制度的落實就越徹底，業務開展就越有成效。［4］對于監獄派駐檢察而言，破除大墻思維的制約，更新自身監督理念，才能適應檢察機關法律監督理念的發展要求。

二、加強實質化審查：增強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剛性

要想增強監督剛性，監獄派駐檢察就必須改變過去“辦事模式”的工作習慣，通過實質化審查辦理減刑假釋暫予監外執行案件（以下簡稱“減假暫案件”）和糾正違法案件，在現案辦理和原案回溯中實現全鏈條監督。

（一）實質化審查要求監獄派駐檢察機關要有證據意識

監督意見的提出應當有充分的證據基礎作支撐，達到相應的證明標準，在指出違法違規問題時要參照刑事案件辦理標準，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以應對被監督機關的抗辯。當前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也面臨著重口供輕客觀證據的問題，若在監督過程中出現罪犯口供與監獄機關情況說明相抵觸的情況，檢察機關的證據采信與事實認定就會受到質疑與挑戰。因此監獄派駐檢察機關應更加重視客觀證據的收集，強化形成證據鏈條、達到證明標準的規則意識。對減假暫案件和糾正違法案件進行實質化審查時，要充分利用監獄的信息查詢系統、會見和親情電話錄音系統、視頻監控系統等，固定音頻視頻等客觀證據。如可通過結合人工智能語音識別系統，設置敏感詞、關鍵詞，識別罪犯會見和親情電話錄音中是否存在違法違規問題，在罪犯減刑假釋提請環節實現錄音識別全覆蓋，篩查罪犯是否存在故意逃避財產性判項繳納、找關系請托等減刑假釋否定性因素，監督監獄正確提請減假暫案件。

（二）實質化審查要求監獄派駐檢察機關要具備深入調查核實的能力

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作為檢察機關法律監督職能的一環，要有主動發現違法違規問題的能力，透過日常監督的表象發現隱含的深層次問題和線索，這就要求派駐檢察機關具備深入調查核實的能力。即使在減假暫案件這種由監獄主動提請，檢察機關被動受理的案件類型中，檢察機關也能夠通過調查核實發現監獄提請時未發現的問題。如在辦理某罪犯假釋案件審查該犯財產性判項履行情況時，通過深入調查核實發現該罪犯曾擔任某公司法定代表人，該公司涉及單位犯罪被判處罰金刑，但該罪犯在服刑期間指使家屬惡意注銷該公司致使罰金刑未履行，妄圖逃脫法律懲罰，實際不符合假釋“確有悔改表現”條件。檢察機關提出監督意見后，該犯表示愿意履行，最終實現1290萬余元罰金刑實繳入庫，維護了司法權威和國家利益。

（三）實質化審查要求監獄派駐檢察機關充分利用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

過去傳統法律監督工作具有限縮性、滯后性等特點，很難應對數字時代的新問題和新風險。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面臨的監督事項龐雜，在發現線索、審查材料方面往往要耗費大量時間、人力成本。同時，在減假暫案件實質化審理的要求下，以及巡回檢察同樣對監獄派駐檢察工作進行監督的司法責任壓力下，監獄派駐檢察機關要想實現辦案效率與效果的統一，就必須順應數字時代的價值導向，依托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輔助開展監督工作。數字檢察本身就是以發現和監督糾正深層次問題為導向，能夠更加有力地發揮法律監督職能作用，而不是盯著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小瑕疵。［5］通過大數據與人工智能賦能監獄派駐檢察工作，從機制、平臺、應用三個方面健全監獄數字檢察監督體系，可以推動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實質化審查的實現，切實增強檢察機關的監督剛性。目前，在充分利用監獄民警執法信息平臺、監獄醫院信息平臺、罪犯獄內消費賬戶信息等數據平臺，以及訓練人工智能語音識別親情電話會見錄音的基礎上，監獄派駐檢察領域已探索建立了罪犯醫療大數據法律監督模型、罪犯交付執行大數據法律監督模型、罪犯財產刑執行大數據法律監督模型和罪犯親情電話會見錄音線索發現法律監督模型，分別通過篩選、比對罪犯患病情況和醫療花銷，罪犯判決書判決日期和交付執行通知書下達日期，罪犯財產刑履行狀況和未履行原因等數據，以及通過訓練人工智能識別轉化罪犯親情電話與會見錄音中的敏感詞，獲取各類監督線索，輔助減假暫和糾正違法案件的實質化審查辦理。

三、注重協同參與：提高監獄派駐檢察監督效果

要想實現良好的監督效果，派駐監獄檢察的監督思維就要從只做監督糾正監獄的旁觀者，轉變為既是監督者又是能夠幫助監獄共同實現維護監管安全穩定和刑罰公正執行的參與者。派駐監獄檢察機關可以充分發揮檢察機關所具有的公益訴訟、司法救助、制發社會治理檢察建議等職能，與監獄協同配合，幫助監獄解決自身存在的監管安全和教育改造等問題。

（一）可以利用公益訴訟職能解決監獄監管安全隱患

如派駐檢察機關在對某監獄進行安全檢察時發現，該監獄大墻外樹木距離圍墻過近，且部分樹木枝干粗壯，樹冠高出圍墻，存在嚴重的監管安全隱患。經了解，這些樹木權屬復雜，屬于周邊多個村莊，不屬于監獄管轄，監獄曾多次協調相關屬地部門解決，但效果不佳。為真正促進問題實質性化解，派駐檢察機關決定將該問題作為公益訴訟線索同時移送監獄所在地區檢察院，共同解決監獄監管安全隱患。所在地區檢察院組織監獄、鎮政府相關工作人員及周邊村莊相關負責人進行磋商，后在反復協調下就樹木砍伐補償補栽及建立預防機制達成共識，從根本上幫助監獄解決這一“老大難”問題。

（二）可以利用司法救助職能化解獄內矛盾風險

在會同監獄開展自殺高風險罪犯教育轉化工作過程中，派駐檢察機關發現某罪犯因過失犯罪造成近親屬死亡，妻兒尸體長期存放殯儀館無法得到妥善處理，自身貧困無力承擔喪葬費用，喪失改造生活希望，多次實施自殺行為，存在嚴重監管隱患。派駐檢察機關據此敏銳發現司法救助線索，反復論證分析司法救助對象和方式，將其子確定為本案被害人，由其子唯一近親屬外祖母牛某某作為救助申請人，進行司法救助，同時積極協調公安機關、民政機關、殯儀館，共同幫助解決其近親屬喪葬事宜，最終使其妻兒兩具尸體的巨額存尸費用得以結清，逝者得以安息，通過傳遞檢察關懷消除罪犯自殺風險。

（三）可以利用社會治理檢察建議維護罪犯合法權益

派駐檢察中罪犯向檢察機關反映給家屬郵寄的貴重財物丟失，經調查發現快遞公司在看守所等特殊場所郵寄罪犯物品時存在安全隱患，甚至涉嫌盜竊等違法犯罪線索。在幫助罪犯依法維權的同時，檢察機關向該公司制發社會治理檢察建議，企業積極整改回函，及時賠償罪犯物品遺失造成的損失。派駐檢察機關在幫助企業堵塞安全漏洞的同時，維護罪犯合法權益，使得罪犯能夠安心服刑改造。

四、發揮檢察一體化優勢：拓寬監獄派駐檢察監督思路

要想改變監督思維受限的問題，就必須發揮檢察一體化優勢，及時將監獄大墻內發現的問題經過調查形成線索，與其他具有查辦職責的檢察機關相互銜接，形成監督合力。監獄派駐檢察中與各類罪犯接觸較多，接觸的時間長，罪犯控告申訴舉報的內容多、涉及面廣，可能涉及原案裁判、監禁刑和財產刑執行以及各類司法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的線索，派駐檢察機關對于上述違法違規線索的發現和挖掘具有天然優勢。

（一）可以為司法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線索發現提供有效助力

派駐檢察機關可充分利用罪犯從看守所交付至監獄服刑，因環境發生變化更愿向檢察機關反映原羈押場所違法違規問題的心理特點，發揮駐查結合優勢，通過初步調查核實掌握司法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線索的第一手資料。如派駐檢察機關多次收到新入監罪犯來信反映看守所羈押期間民警捎買帶、請托照顧等問題，將該類問題匯總歸納后，有針對性地制作調查問卷，開展大范圍篩選核實，可掌握大量司法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線索，為下一步調查核實提供方向。

（二）入監檢察時注重審查原案判決及時發現審判監督線索

派駐檢察機關開展入監檢察時，可以針對原案判決著重審查罪犯刑期計算是否存在錯誤，并及時移送審判監督線索予以糾正。如在審查某犯入監法律手續中發現該犯曾于2007-2008年實施多起搶劫、盜竊等犯罪行為，且犯罪時系未成年人，后于2018年刑滿釋放，釋放后該犯又于2020-2022年間實施詐騙罪，法院據此判決認定其為累犯。但根據《刑法》第65條，過失犯罪和不滿18周歲的人犯罪不應認定為累犯，故發現法院法律適用錯誤的審判監督線索。后將該線索移送對應可提起抗訴的檢察機關，向同級法院提起抗訴，法院經審委會討論決定采納檢察機關抗訴意見，依法改判。

（三）積極探索監獄檢察跨區域橫向檢察一體化配合路徑

當前監獄關押外地籍貫罪犯數量較多，派駐檢察機關在處理上述罪犯及家屬來信來訪時勢必要與其他地區檢察機關進行溝通配合。如有外地罪犯家屬反映罪犯寄信后當地郵政機構怠于投遞送達，常常無法正常及時收到信件，給罪犯和家屬溝通與日常生活事宜辦理帶來不便。派駐檢察機關與外地檢察機關取得聯系后移轉該條線索，當地檢察機關通過公益訴訟的方式對當地罪犯信件寄遞問題進行社會治理，幫助罪犯家屬找回家信。監獄派駐檢察機關充分發揮跨區域橫向檢察一體化優勢，從大墻內走向大墻外，做好線索發現和中轉作用，提升檢察機關監督的整體效能。

五、結語

監獄派駐檢察機關作為刑事執行活動的守護者，應當滿足人民群眾對刑事執行公平公正的美好愿景，走好刑事司法“最后一公里”。［6］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看似相對封閉，屬于刑事犯罪懲治的末端，但是“花錢買刑”“罪犯特權”等一系列執行不公問題，又會給人民群眾樸素正義觀帶來巨大傷害，給社會輿論導向也帶來極大的不穩定因素。過去監獄派駐檢察監督工作存在各種弊端，在新時期要通過加強實質化審查、注重協同參與、發揮檢察一體化優勢的監督方式予以改進，同時轉變監督理念，始終想人民群眾之所想，將監督視角從高墻內延伸到高墻外，考慮到自身工作對國家總體安全和社會秩序穩定的影響，增強人民群眾對司法公正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