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與人工智能的跨界域書寫：基于ChatGPT的思考

摘 要：人工智能能否取代人類，最重要的核心是機器能否像人腦一樣產生思考？而基于戲劇現象學主體間性“移情－審美”模式本質特性的前提，人工智能與戲劇的跨界域書寫可行性實質探討的是人工智能借由移情以實現戲劇審美的可能性。并且，我們對人工智能的探討不僅僅包含純技術層面，還有人工智能所涉及的技術語境之外的道德、宗教、法律、情感的問題。

關鍵詞：戲劇；人工智能；移情；審美

中圖分類號：J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5）－01－050－07

收稿日期：2024年03月26日

作者簡介：

葉夏弦（1994-），女，湖北黃岡人，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戲劇影視學、藝術學理論、外國文學。

陸 宗（1990-），男，湖北孝感人，助理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教育信息化，計算機視覺。

基金項目：“國家資助博士后研究人員計劃”資助（GZC20230174）。

引言：戲劇人工智能的交流跨界

2007年，Jim Gray提出計算機的“第四范式”，即隨著數據量的高速增長，計算機將不僅僅能做模擬仿真，還能進行分析總結，得到理論。互聯網在改變世界的同時也彰顯了數據的重要性，數據成為人類文明史上繼蒸汽能（steam power）、電能（electric power）之后第三個動能（data power）。在“第四范式”中，互聯網數據化的前提也讓人工智能與戲劇的跨界合作成為可能。

我們在對戲劇人工智能進行探討的同時，不僅僅只涉及純技術層面，而應在戲劇藝術本質作為前提下進行倫理、道德、情感等問題的考量。戲劇藝術是一種現場直觀交流的特殊藝術形式，基于戲劇現象學主體間性“移情－審美”模式本質特性的前提，對人工智能與戲劇跨界域的思考，最終落歸于戲劇領域，那就是人工智能借移情以實現戲劇審美的可能性。

人工智能與戲劇的跨界，必須建立在二者有界可跨的前提，這個前提是二者存在著的差異與共性，如若沒有差異那么也不存在跨界的必要，如果沒有共性則跨界無法產生。戲劇最終是“人”的藝術，由人創作、由人表演最終也供人欣賞，由人在劇場內產生“移情”與“審美”，人工智能是機器人，最終的目的是模擬人工作，模擬人產生思考。二者最終的差異是機器人與人本體之間存在著的個體化縫隙，這個縫隙在慢慢填補。事實上，機器人超越人的案例比比皆是。從技術層面來看，圍棋界公認阿爾法圍棋的能力已經超越人類職業圍棋的頂尖水平。

2021年8月，在中文語言理解權威評測基準CLUE中，阿里巴巴的AI模型在新聞文本上的識別精準度超越了人類，這是AI首次在“讀圖會意”上超越人類基準，而2015年與2018年AI也已經在視覺識別與文本理解領域超越人類，這意味著人工智能在多模態技術領域迎來重大進展。

醫療、交通、金融、工業、農業、藝術，人工智能的發展也已經滲透到各個領域，如同18世紀的蒸汽機、19世紀的電力與20世紀的信息技術一樣，人工智能必將引起顛覆性的革命，并且在學術領域它將突破已有的范式，幫助人類在考古、歷史等諸多領域取得新的研究進展。

一、戲劇人工智能探討緣起

人工智能早期在現代主義之中是作為“異化”的形象身份而存在的，其背后的文化根源是宗教逐漸退位，人扮演上帝進行的某種神學褻瀆，即人替代上帝創造人（AI）。而早期，人是懷著恐懼和質疑對人工智能進行審視，《浮士德博士》中的瓶中小人霍蒙庫魯斯；W.J.T.米切爾所描述的人對其他技術的恐懼投射，最典型的例如克隆技術"；古德對“AI威脅論”的提出；包括霍金對人類關于人工智能的警告。大量的文學影視作品也都描繪了人民對于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擔憂，而這種憂慮直到今天也未曾消退。

與此同時，人類對人工智能科技層面的探索一直沒有停滯，萊布尼茨的階梯式算盤；瑪麗·雅克爾的雅克爾織機，其“打孔卡系統來自動編織可編程圖案和設計①”；1943年，美國神經學家麥卡洛克（Warren McCulloch）與邏輯學家皮茨（Water Pitts）所提出的神經元數學模型；1950年，艾倫·麥席森·圖靈（Alan Mathison Turing）的“圖靈測試”，這些都為早期人工智能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進入二十世紀，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人工智能的研究也邁入了新時期，對人工智能的研究由知識系統轉向了機器學習的方向，2006年，隨著杰弗里·辛頓和魯斯蘭·薩拉赫丁諾夫“深度學習”概念的提出，人工智能的學習又轉向了數據內在信息的更高階，也就是說人工智能擁有了類似人類甚至超越人類的學習能力。

當然，要創造一個具有人類精神向度的智能人——這在哲學倫理方面都存在著爭議性，首先需要充分理解人的主體性，這種理解當然還應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即能夠具有代表性的人的群體。創造一個類人化的生物或許并不難，難的是人的思維的復雜性。由此也產生了判斷人工智能強/弱的關鍵，在廣義的戲劇語境中，強人工智能是在大眾眼中獲得真正自主思考的能力，即便或許現在達不到完全的主體性；而弱人工智能是機器扮演人類思考，即它看起來有智能，它“只能模擬思維”"，如若人工智能強化到同人一般的地步（當然現今還未曾），那么隨之而來的倫理、道德、習俗、法律、制度問題也接踵而至，人工智能是否需要納入人類的管理秩序，人工智能是否需要遵守人類的法律等。

而人工智能涉及舞臺美術與表演的范疇中，弱人工智能的存在性更強，我們可以在當代舞臺中看到諸多的裝置——實際上這些裝置也幫助戲劇演出實現更多的可能性。移動的物體、多媒體互動裝置，某種程度而言，物體本身成為表演者，這也讓我們需要重新定義當代舞臺美術的概念。人工智能更多集中在算法層面，即“從字面上可以說，正確的程序能主動理解，并擁有另類的認知狀態。”"可見，認知本身是構成人工智能強/弱的關鍵，即人工智能能否自主學習，有意識形態和對知識定義的預設，更為通俗的說法即人工智能能否擁有“智慧”，而這種“智慧”在藝術領域可以理解為人工智能能否擁有情感與情緒。

在情緒之中，存在著兩個維度的理解，一層是將人的某種感覺情緒進行抽象符號化表演出來，一層是在心理所產生的情感反應形成外部生理表現，在戲劇表演維度也有表現派與體驗派之分，前者是表現派，后者則是體驗派。在2019年4月27日，一個“人和機器眼中的表演課”的項目中，這個項目中，演員被訓練不借助情感體驗而自由地產生、控制情緒與情感，在這個案例中，實驗的設計者們都聲稱機器“感知”到了與機器同一時空的人類的情感狀態，但是這個“感知”還處于比較模糊的界定，問題是如何界定“感知”，如果是依賴傳感器和處理器組成的電子儀器，那么最終提升機器的“感知能力”也在于提升傳感器和處理器的運算速度。并且在復雜的文化與審美語境之中，人作為主體性之間的溝通存在著大量抽象化的可能，而且無法忽略的一點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存在著某種屏障，即人可能會用虛假的情緒反應來掩飾真正的情緒感受，在這樣復雜的情境中，機器的感知是否還起作用，或許還需要更為復雜的模型設計來為人工智能提供思維模型。

在另一個層面的算法實驗中，戲劇人工智能被應用于戲劇、電影的劇本創作，2016年6月，在倫敦科幻電影節上，由導演奧斯卡·夏普（Oscar Sharp）與紐約大學AI研究人員羅斯·古德溫（Ross Goodwin）開發的遞歸神經網絡“本杰明”（Benjamin）寫出了一部科幻電影（Sunspring），成為本屆電影節48小時電影制作挑戰賽的參賽作品之一。2017年，本杰明（AI）又完成了科幻短片劇本（Its no game）的對白。2018年，AI“本杰明”連任編劇同時擔任導演，使用AI換臉、AI配音等技術制作了6分鐘短片（Zone Out）。

而第一部由AI創作的戲劇——《人工智能：當一個機器人寫劇本》（AI： When a robot writes a play）也在2021年上線，這部戲劇的劇本是由一款名為GPT-2的人工智能系統編寫的。當然，AI在進行創作之前，必須涉獵大量的經典劇本，并且AI所創作的劇本存在著一些不完善之處，程序有時候會輸出一些無邏輯的情節，或者上下文自相矛盾的陳述，查爾斯大學計算語言學家魯道夫·羅薩（Rudolf Rosa）在兩年前便開始了這個項目的研究，他說：“有時候，程序會在一句話中間把一位男性錯寫成女性”"。GPT-2并非一次性完成的劇本創作，而是分為八個場景進行創作，每個場景時長不超過五分鐘，并且人工智能無法回避過于暴力/奇異場面的描述。最終，AI所完成的文本還需要編劇進行修改。雖然人工智能完成的劇本并不完善，但是相較于十年前人工智能只能完成句子與簡單段落的輸出，人工智能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二、基于ChatGPT的發展所帶來的思考

ChatGPT的發布帶來了一場顛覆性的革命，也引起更廣泛層面的恐慌與焦慮。ChatGPT是基于GPT-3.5、GPT-4的面向對話的優化大語言模型，是一種“預訓練+指令微調+人類反饋強化學習（RLHF）”的通用語言模型。從2018年的GPT-1到2023年的GPT-3.5、GPT-4，雖然只有短短幾年的時間，但是參數規模與語言訓練數據達到了成百上千倍的增長。GPT-4的強化學習實際上是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兩者強化學習的結果，因此，ChatGPT表現出了前所未有能力，能夠完成更為復雜的文本處理，包括撰寫故事、問答與對話、翻譯與編程，甚至撰寫商業計劃書、分析報告等任務。

與GPT-1、GPT-2、GPT-3相比，ChatGPT的規模呈現指數級別的增長，達到百萬億級，而規模是決定性能的重要參數，當其超過臨界值，性能會不斷攀升，這也決定了ChatGPT基于GPT-3.5、GPT-4的模型模式與之前的人工智能存在著性能上的指數提升。模型參數越多也表明了ChatGPT需要更多訓練數據來進行擬合，數據量從一定程度上決定了預測的準確性。而基于ChatGPT的特性也決定了ChatGPT對于大算力需求的指數級增長，因此ChatGPT在進行運算與預測時都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

在實際工作中，ChatGPT在現實場景中解決問題的能力可能不如人類，但是在一些專業與學術類型的考試中，例如GRE、雅思、托福的考試，ChatGPT的能力是明顯超過人類，并且最重要的是ChatGPT具有不斷強化學習的能力，用戶的反饋會讓ChatGPT不斷迭代升級。從技術層面來說，ChatGPT從演繹推理走向人類的經驗學習，它由一種工具性身份走向了模仿人類獨立自主地進行強化學習的階段，并且解決了人類無法解決的海量經驗的積累和存儲問題。

之前的人工智能或多或少需要人類的參與，或者需要人工的預設工作，但是ChatGPT開始逐漸擺脫對人工的依賴，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自主對數據進行標注與編碼，這也意味著人工智能的獨立性與自主性大幅提升，并且相較于之前的人工智能，ChatGPT擁有了一定的辨別觸及倫理和規則底線內容的能力。

雖然ChatGPT還屬于弱人工智能的范疇，但是ChatGPT的出現是一個轉折，它讓人類看到了強人工智能的曙光。“ChatGPT在即時工程的幫助下，可以作為人機與人類，算法和機器之間的連接”"，這也意味著它可以更好地理解人類復雜而抽象的需求，例如情緒的傳遞，而這對于人工智能與藝術領域的跨界至關重要。因為它能夠使得藝術的概念、創作的要求以及情感在人與機器之間得到有效的傳遞。

ChatGPT勢必會在藝術領域引起一場變革，它將改變影像和媒體行業，從視覺效果、增強現實與虛擬現實到動畫、視頻、設計、排版與文本生成。法比安·施特爾策（Fabian Stelzer）與人工智能共同創作影片《SALT》，他使用Stable Diffusion、Midjourney和ALL-E 2等人工智能圖像工具進行圖像的創建、Synthesia或Murf等人工智能語音工具進行語音發聲，GPT-3則來幫助文本的編寫。目前，ChatGPT與GPT-4也廣泛應用于文本創作、視頻與動畫生成，而AI進行創作速度快捷、價格低廉，這也引起了大家的恐慌——AI是否會代替此類的從業者。

人工智能進行劇本寫作的原理是人工智能先要在海量的知識文本中提取特征、然后在不需要標注的情況下，自主提取信息之間的關聯，接著是將文本依照現實世界進行具象化的渲染。人工智能需要在大量的劇本中學習人物、場景設定、戲劇沖突、語言風格，然后進行文本的輸出。也就是說，ChatGPT還處于模仿階段，而人類進行藝術創作是通過情感的傳遞，也就是說基于“移情－審美”的本質模式，ChatGPT未能擁有情感的真正體驗與傳遞，只是在文本技巧層面進行模仿，這種模仿是可以通過無數次地訓練或技術的提升無限地接近人類的創作，但是人類藝術創作最核心的情感傳遞無法被模擬。

三、戲劇現象學主體間性“移情－審美”模式的本質特性

戲劇與人工智能的跨界并非異見，實際上，戲劇與人類學、心理學、社會學的跨界早有先例，戲劇與人工智能實現跨界而非“越界”，需要厘清本學科的邊界與本質。“移情”這一概念的興起追溯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首先出現在德國審美心理學的研究中，隨后在心理學、美學、現象學哲學領域（或者三者交叉領域）頻繁出現，是指一個人把他自己感入或是投射到他者那里，以經驗他者的意識或主體性。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個“他者”指的是作為主體意識的人，有時也包括物。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提到悲劇的“卡塔西斯”，即宣泄或者凈化，但是在這之前有一個前提，就是“移情”產生了共情，繼而有了“憐憫與恐懼”，如果沒有“移情”作為心理機制的前提，那么“卡塔西斯”也就無法產生。溫克爾曼在《古代藝術史》中提到他對一些古希臘雕刻（如《拉奧孔》）的親身感受時，涉及“移情”現象與“內模仿”現象，康德在分析“崇高”的時候把“移情”現象稱之為“偷換”，由此，“移情”是作為戲劇“共情”的前提。

20世紀，布萊希特提出“陌生化”，主張在演員與角色、觀眾與舞臺之間保持距離，打破劇場的“幻覺”，且不論布萊希特“陌生化”的主張是否能夠完全實現，布萊希特提出“陌生化”作為“移情”的對立面，也進一步強調了“移情”作為戲劇的本質特征。弗洛伊德認為移情支配著每個人與他的人類環境的全部關系，從這層面來說，人是生活在過去、現在，有意識、無意識的經驗之中，而且這種經驗是動態的、流動的，也就是說“移情”受著一定的歷史環境的制約，是主客觀共同作用下的心理產生的變化。

可以這么說，藝術的本質，當然這種藝術的前提（戲劇、繪畫、音樂等）是需要人的情感與之參與，是以“移情”作為前提的，去建立所謂藝術本體的“幻覺”，當然在后現代的語境之中存在著打破“幻覺”的可能性，但在藝術當中，觀眾主觀情感的投射，附帶著經驗與客觀的特性，是藝術審美的前提。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提到“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物我兩忘，顯于內心的知識才能是真正的知識，“主體不是在硬性分析中解剖對象，而是讓物自顯。主體進入空靈境界，神與物游心與道接，與物自性相接；物我同一，心與道化”"。古典詩歌創作中的“詩言志”，中國文藝一開始走的便是一條“向內”的路徑，而西方文藝則沿著“邏格斯”的路徑發展（某個階段也有突破的情況），對外物的“模仿”，這種“向外”是“主體在好奇心與求知欲的驅使下帶著科學探索的精神進行探究，通過主體對客體的推理演繹最終得出結論”"。然而到了極致，開始反思“心靈”的重要性，當然這種“移情”的前提范疇還是在理性與分析之下。

當然“移情”最終作用于人的“審美”，能夠引起同情與共鳴的東西才能引起審美的移情作用，里普斯在《論移情作用，內摹仿和器官感覺》（1903）一文里認為審美的對象是直接呈現于觀照者的感性意象，審美最終要引起一種情感，在內心活動中感到活力旺盛、輕松自由、胸有成竹、舒卷自如，這種情感才是審美欣賞的原因。立普斯的“美”與“善”密切聯系，在《論喜劇與幽默感》里，他表明一切藝術的和一般審美的欣賞就是對于一種具有倫理價值東西的欣賞。康德秉持“美不涉及欲念”，將“美”與“善”進行了剝離。席勒在《審美教育書簡》中呼喚人的“天性完整”，在他看來，古希臘人達到如此之高的藝術成就，“因為希臘的自然是與藝術的一切魅力以及智慧的一切尊嚴結合在一起的，而不是像我們的自然那樣，是藝術和智慧的犧牲品”"，希臘人的“天性完整”，而現代人要恢復天性完整，先要變成“審美的人”，才能成為“倫理的人”，這是一種抵達理想的手段，席勒依賴的路徑是“游戲”，在游戲中人們獲得“自由”，獲取“審美”。谷魯斯（KarI Groos）無疑深受席勒的影響，他認為，藝術創造和欣賞都是“自由的活動”，游戲也是“自由的活動”，藝術和游戲是相通的。席勒和谷魯斯都希望從“審美”，從藝術最終掀起一場社會道德的“革命”。

“移情”與“審美”構成了戲劇現象學主體間性的本質特性，那么必須以此為前提作為人工智能與戲劇產生跨界的基礎，這是戲劇所堅守的藝術“本體”，也是二者產生更為深切交流的合作基礎。如若不能堅守戲劇的本質特征，那么戲劇藝術——作為“肉身時代”2的藝術形態，可能會在科技時代的洪流中迷失方向，喪失自身的優越性。而“移情”與“審美”也必然是戲劇與人工智能二者未來更深層次合作的方向所在，戲劇人工智能勢必會沿著“移情”與“審美”的道路形成新陣線，而“審美”的機器人實現的可能性也必將成為人工智能的新紀元，只是未來涉及人工智能的倫理、道德、法律等問題還需制定新規則，即人類在人工智能涉及以上的領域進行創造與突破還需受到一定的約束。

四、戲劇人工智能實現“審美”的可能性

不可忽略的是人工智能已經取得如此飛速的進展，我們必須承認，人工智能最初的期望是“自動化”的應用，但是現在人工智能在我們的文化生活和行為中扮演著同樣重要的角色，并且愈加導致審美創造和審美選擇過程的自動化。事實上，人工智能在與戲劇產生跨界，并且參與社會話語的過程中，文化的因素總是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或者從更大的層面來說，科技在與社會接軌的過程中總是會受到文化因素的影響，例如克隆技術的推進與發展受到社會倫理的質疑與譴責。任何學科都無法孤立地發展，人類的學科歷經歷學科混雜、學科分界、學科跨界的發展階段，學科與學科的跨界、自然學科與人文學科的跨界、人文學科與人文學科的跨界正是未來各個學科的發展方向，而戲劇也依賴與學科的跨界萌發新的生命力。

就目前來看，人工智能的“審美”或許存在一定的悖論，機器是“機械化””“量化”地進行審美活動，而審美本身存在著主客觀的結合，機器的“客觀化”分析似乎無法應對審美的個性化需求，所以對于人工智能“審美”的產生與應用，似乎還需要創造新的話語與應用體系來加以應對，任何富有想象力的人工智能仍然是軟件，而不是遵循人類特殊能力與審美的模型來定義的“智能””“算法文化的出現，既是批判的也是創造性的”"。人工智能依賴的是編碼與建構，而人的特殊能力（情緒、感性、思想等）往往是無法進行編程的，人的想象力、直覺、下意識、潛意識、夢境、非理性是依賴于個體經驗與個體感受的。

2004年，卡耐基梅隆大學的OGROUP制作了計算機互動戲劇作品《面孔》（faade），它通過人工智能技術與使用者互動驅動男女主產生敘事行動，由此推進情節的展開，該作品的特殊之處是：人類互動者可以通過語言與行動真正影響故事世界的進程與邏輯設計，這些進程能夠決定故事中人物的命運。在人類與人工智能的互動中，對于使用者來說，這種互動無疑帶有一定的審美意義，但就人工智能來說，這種“審美”還是針對使用者的單方面而言的。

進入新世紀，人工智能與藝術創作的互動更為緊密，2020年5月，“微軟小冰”出版詩集。藝術軟件Aaron創作繪畫，并且被美術館珍藏，“音樂智能實驗”的程序能夠創造出近似披頭士樂隊的作品，AI進行戲劇創作……我們不得不承認的是，機器人創造的藝術作品從技術層面不斷無限逼近真正藝術作品的客觀性，但是何為藝術？藝術并非學理性分析編碼與設計，“藝術是感性的生命”，是情感源泉的涌流，是生命意志的勃發，是人從片面走向完整，從單一走向豐富，從失落萎委頓向本真，藝術創作是主動地走向自由的，程序是被動的禁錮的。

“憐憫”與“恐懼””“情”與“審美”是獨屬于人類的高級情感反應，也是人工智能最終必然面臨的巨大挑戰，人工智能要想達到“審美”還需要指數化的相應科技的提升，戲劇移情產生的前提是，在一個場域空間內需要有至少一個具身意識的存在，即人（觀眾）與人（表演者）、人（觀眾）與物（表演物），那么假設人工智能的“審美”已經達成可能性的話，可以產生人（觀眾）與人（表演者）、人（觀眾）與物（表演物）、人（觀眾）與人工智能（作為表演者）、人工智能（作為觀眾）與物（表演者）甚至是人工智能（作為觀眾）與人（作為表演者）的情況。戲劇共情作為一種凈化與療愈的力量，觀眾對于作為弱人工智能存在的機器人表現出同理心，但如果是強人工智能被賦予人的獨特的高級情感反應，無疑是“黑暗森林”中燃起的篝火，在文明演進過程中來說，人類進化出了“同情”與“憐憫”，進化出了道德與倫理，但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這也是人類的軟肋，其余的文明形態包括人工智能，作為人類本體的“他者”，不具備人類的情感，對于人類是“異化”的存在，如若給人工智能賦予“人性”，也必然要相應地與之配的應對體系與措施。

從目前對應的情況來看，人工智能不會凌駕于人的本體之上，至少在二十世紀前半期，人工智能從技術層面不斷逼近人類的“審美”與創作，但是“審美”還是人作為本體意識的特殊存在。從廣義的概念來說，人工智能已經成為一種全新的全能媒介與媒體，在越來越多的領域與藝術進行結合，戲劇人工智能勢必會沿著“移情”與“審美”的道路形成新陣線，而戲劇應保持自己的本質所在，才能在科技發展的洪流中尋求更多的交流與合作。

注" 釋：

① 瑪麗·雅克爾于1799年發明了雅克爾織布機，這種機器能夠通過判斷卡片上是否有孔洞來操縱線團的高低位置，通過做好對應的打孔，紙卡連成長條，形成連續指令，不再需要人工調整不同顏色的線團的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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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ss-disciplinary Writing of Dram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Reflections Based on ChatGPT

YE Xiaxian1， LU Zong2

（1.School of Audiovisual Media， Beijing Film Academy，Beijing 100091，China;

2.China Fire And Rescue Institute， Beijing 102202，China）

Abstract：

The core question of whethe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 can replace humans hinges on whether machines can think like human brains.Based on the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nter subjectivity “empathy aesthetics” model in phenomenology of drama，the feasibility of cross disciplinarywriting betwee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drama is essentially explored，which explores the possibility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using empathy to achieve drama aesthetics.Moreover， the exploration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not only encompassespurely technical aspects，but also ethical，religious，legal，and emotional issues beyond the technical context involved i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Keywords：drama; AI; empathy; appreciation of the beauty

（責任編輯：王培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