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曾告訴我,環境心理學中有個術語叫做“場所依戀”。他說在我的一些詩詞作品中發現了這一點。我對他敏銳的洞察力感到由衷地佩服。
我出生在80年代的皖北農村。那里廣袤的原野、錯落有致的村莊、房前屋后的溝塘、來往密切的鄰里關系以及純真質樸的小伙伴們,構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大學生村官。這期間,吃住在村里,錄入醫保、社保信息,組織村里修路,挨家挨戶做計生工作,田間地頭宣傳秸稈禁燒,走訪高齡人口和貧困家庭……一件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充實了700多個日子。
現在,我已經從事園林綠化工作十多年了。這份工作某種程度上,也是與土地緊密相連的。過往的人生經歷中,濃厚的鄉土氣息,潛移默化地賦予了我創作的動力,并成為一種獨特的氣質,融入到了我的詩詞之中。盡管我從未刻意追求創作田園詩詞,但回首過去,卻發現這類作品,占據了不小的比重。我的創作靈感大多來源于生活,可以歸納為三個方向:回憶、觀察和思考。
回憶,即是對過往農村生活的懷念。
比如《清平樂·兒時夏夜》:“蟬息風燥……”這首詞源于朋友分享的一句話:“板床涼席大槐樹,奶奶孫子小姑姑。”這句話勾起了我對兒時夏夜的美好記憶。盡管那時物質條件并不豐富,但是祖孫幾代人生活在一起,一家人溫馨和樂。因此,幾乎是在重現那個場景的心情下,我完成了這首詞的創作。
再比如《浣溪沙·青春》:“二十年前雨腳聲……”這首詞同樣是對青春歲月的追憶。在我高中之前,大部分時間都是與奶奶共同度過的。那座被綠樹和田野環繞的院子,每當下雨時,不同樹葉上的淅瀝雨聲,以及遠處村莊的微弱燈火,常讓我產生此身渺茫、無以為系的莫名惆悵。人近中年,在某個雨夜回到兒時,填下這首詞,是為了跨越時空,給過去的自己一個篤定的擁抱。
觀察,則是記錄下目之所及的田園生活。
比如這首《所見》:“濃云翻墨壓村隈……”這首詩實為高鐵途中所見。車過淮河,烏云壓山,晚來欲雨,一處處村塘蓮葉翻展。無垠的原野中,三三兩兩的農民此一處,彼一處地或施肥、或收拾農具回家。聯想起小時候跟著大人趕在雨前給玉米等作物施肥的往事,一時動情,寫下了這首詩。
再比如這首《秋野》:“陌上秋深花未遲……”每逢小長假,我都會陪愛人回皖南的老家。那里山明水秀,出門便是風景。眼中有景,心中有情,提筆記下,便有了《夜坐寨基山》《云里安凹》《山鄉清明》《洋河觀釣》《農家樂》等這些作品。
思考,指的是對農業、農村、農民問題的一些反思。
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環境的改變,不可避免地影響當下的農村和農民。多年前,我走訪村里一位95歲的老人。老人家拉著我聊了一下午。他告訴我,家里遺傳長壽基因,但他恨自己老而不能死,因為要照顧80多歲生病的鰥夫弟弟。兒子們年紀大了,孫子們外出打工,大家很少來看自己。門前五棵老榆樹是年輕時候種下的,因為靠著幾棵樹度過了荒年,也是為了有個寄托,他死活不準孫子砍樹。這件事給了我不小的觸動。農村工作的兩年,我遇到過不少這樣的空巢老人。基于此,我創作了《空巢大娘》這首詩。
另外,我還嘗試從更深層次的人物心理角度出發,創作了《鷓鴣天·異鄉外賣員》《鷓鴣天·泉河漁人》等作品。例如,在城市奔波的異鄉外賣員在忙完一天的訂單后,會不會跟家里的親人“隔屏偶也說心事,燈火城中買個家”呢?比如,載著鸕鶿在泉河捕魚的人。兩岸的高樓大廈中應該沒有他的家,也許曾經有,已經被發展的城市吞沒了,唯有這片水域是過往生活的繼續?此外,《緬懷袁爺爺》《憶老家》等作品,也是我在對“三農”問題思考的基礎上創作的。
回想小時候多少次想逃離農村,如今時不時暢想以后還是要回到老家安度晚年。正如朋友所說,這或許就是那份難以割舍的鄉土依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