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價值內涵、邏輯架構與實施路徑

摘 要：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是當前學術界的一個重要議題。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體現了目標簡約化、情境平臺化、過程數據化和成效指標化的價值內涵，并以“數字”為治理視點、載體、手段和工具，建構明確智治目標追求，搭建多主體參與平臺，提供適配性數據服務，形塑發展性評價模式的數字治理邏輯架構。為保證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順利實現和開展，需踐行扁平化和網絡化的數智化理念，凝聚多元主體協同參與治理的力量，推進數據聯通以實現數據資源聚合共享和確保實際成效科學合理支持數字考核，以推動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數字技術；數字賦能；數字化轉型；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272X（2025）02-0030-09

一、問題的提出：為何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是一個重要議題

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推進教育數字化，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1］。推進教育數字化為建設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提供有力支撐和保障，也為我國教育數字治理指明了前進方向并提供根本遵循。而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作為教育現代化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備受廣大專家學者關注。相較于普通教育的知識本位邏輯，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需同時遵循教育規律與市場規律，其核心矛盾體現為教育目標的公益性與產業需求的經濟性之間的張力平衡。換言之，職業教育以產教融合為重要特征和優勢，更加注重社會力量參與^［2］。但現實的情況是，職業教育涉及政府、職業院校、企業、學生等多個利益相關者，各自對數字化職業教育的需求和期望各不相同，給治理者帶來諸如產教融合的深度不足、信息不對稱、數據孤島等難題，不利于數字時代深度推進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因此，職業教育亟需主動擁抱數字治理，打破傳統治理模式的局限以“治愈”當前職業教育脫節和滯后于數字社會生產的各類治理“疑難雜癥”。在此背景下，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成為一個值得探究的重要議題。

隨著數字化與教育的融合應用持續深入，關于教育數字治理的研究成果日漸豐富，但有關職業教育領域數字治理的研究仍然較少。主要研究聚焦在以下方面：一是數字化與職業教育治理的關系。任杰等人指出，數字技術是職業教育精細化治理的重要物質保障。數字技術助推職業教育精細化治理，用數字化手段驅動作用機制的創新，應及時有效地賦予職業教育管理“去粗取精”的能力，并使職業教育治理體系有效接近精細化治理目標^［3］。二是數字化賦能職業教育治理的成效表征。鄧會敏等人認為數字技術可以推進數據互通融合，打通“數據孤島”，提升職業教育管理服務的精準化和智慧化水平，實現高能效治理，重構職業教育的治理方式^［4］。三是職業教育數字化治理構成要素。韓毅認為，構建職業教育數字化治理體系，核心要素是職業教育平臺治理、數字技術規則治理、職業教育內容治理和網絡安全保障能力建設^［5］。以上關于職業教育數字化治理的成果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鑒，但不難看出以上多是從單一視角展開，而對職業教育進行系統數字治理的研究還較少。因此，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價值內涵尚不明晰，其治理邏輯架構亦然。有鑒于此，本研究嘗試在厘清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價值內涵和明確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邏輯框架的基礎上，探尋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有效實施路徑，以期助力我國新時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二、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價值內涵

數字治理是在當今數字化社會背景下對傳統治理理論進行拓展和創新的產物。在職業教育領域，數字治理的出現為實現職業教育構建動態精準、產教深度融合的終身技能培養體系，推動標準化人才輸送向智能化、個性化、可持續產業創新人才孵化范式轉型的目標提供了更為高效的手段。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以簡約化治理目標為追求，通過平臺化的手段強化治理情景的延展性，以打破教育與產業之間的信息壁壘，促進教育資源與產業需求的精準對接，使得職業教育治理主體可以更加靈活地應對多樣化的治理需求。同時，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還注重數據的精準性，旨在通過大數據分析和挖掘技術，實現對教育過程和結果的精準評估，從而完善治理過程。此外，以指標為基準保障治理效能的效率性，通過建立科學的評價指標體系，可實現對教育質量和教學效果的有效監控和評估，提高治理的科學性和規范性。

（一）數字治理目的性：治理目標簡約化

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目的性指的是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目標和意義，其重點在于通過數字治理手段提高職業教育的質量和效率，以滿足培養產業創新人才的需求。在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中，因涉及的范圍廣泛、對象復雜、形式多樣，往往難以明確治理目標并衡量治理效果。因此，需要將治理目標簡約化，以便使數字治理理論更高效地指導職業教育實踐并提高管理效率和質量。有研究認為，教育治理是對傳統教育管理方式的超越，是教育管理的現代形態，是教育管理民主化的集中體現，善治是教育治理的最重要的目標^［6］。事實上，作為教育治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實現善治也同樣是職業教育治理價值理性的追求。在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實踐中，應以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目標指引和價值取向為準則，將數字技術改革和創新運用到職業教育治理中。這意味著要通過價值理性來規范和約束數字技術的應用，以實現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有機結合。同時，要求數字技術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發揮積極作用，確保其符合職業教育目標和價值導向。但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目標簡約化并非意味著治理目標的單一化或簡單化，而是圍繞“善治”的總體目標，借助數字技術的智能化、簡約性等特征應對新局勢下日益復雜多樣的職業教育治理問題，有效提升教育管理的效率、質量和透明度，最終實現簡約、智能和高效治理。從這個層面來看，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目標簡約化可以使治理主體更加清晰地了解和把握治理方向和著力點。簡約化是實現善治的技術手段，善治是引導簡約化的價值內核，二者通過工具理性增效與價值理性校準的辯證統一，共同推動治理效率提升與教育質量保障的動態平衡。例如，深圳職業技術學院采用數字技術開發了“一網通辦”服務平臺和“i深職-深職智慧校園統一”應用程序，將學校復雜多樣的治理需求明確地轉化為在線辦理目標，能幫助師生能夠清晰掌握所要完成的事項，推動治理目標的高效達成。

（二）數字治理延展性：治理情境平臺化

數字治理的延展性體現了數字技術在治理過程中靈活應用和可持續發展的特征，其強調數字技術在治理實踐中的適應性和擴展潛力。職業教育治理情境指的是具體的職業教育治理環境或場景，包括治理對象、治理主體、治理目標、治理手段等各種職業教育相關元素所構成的具體場景和環境。可見，職業教育治理情境是多樣且復雜的，這對治理者熟悉并靈活掌握各場景的特點、存在問題等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而利用數字技術的延展性，可以建立起智能、互聯、高效的職業教育數字化平臺。通過平臺共享企業實際案例、技術需求和崗位標準，推動職業教育課程與產業需求的精準對接，提高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靈活性和適應性，以應對紛繁復雜的治理情境，并利用平臺化手段在治理過程中靈活應對不同情境下出現的治理難題，從而推動治理工作邁向現代化和智能化。例如，通過數字化平臺實現職業教育課程內容與企業實際需求的實時更新，可推動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的深度融合，提升職業教育在數字時代產業發展中的適應性和競爭力。此外，非數字資源通過數字工具的加工和轉化，可以集成海量的數字資源，再通過數字平臺歸類、存檔，這些數字資源便能適時、便捷地提取并投入治理流程中，為不同的治理情境提供個性化解決方案，從而提升職業教育治理的靈活性和適應性，滿足各主體多樣化的治理需求，提高治理效率、質量和準確度。例如天津輕工職業技術學院通過建設資源庫，搭建了數字化交流平臺，促進了我國與印度、埃及等國家在新能源領域的合作與交流。這一平臺以數字化手段推動了國際間的文化互動、教育合作和學術交流，還為人才流動和知識共享提供了有力支持，彰顯其在不同情境下靈活應用治理手段的能力^［7］。

（三）數字治理精準性：治理過程數據化

數字治理的精準性是指在治理過程中利用數字技術和數據分析手段，實現對治理活動的精準監測、評估和調控。職業教育治理涉及的內容多樣、對象復雜、形式多變。因此，不同治理活動體現的理念、所需的資源、采用的手段等都不盡相同，給治理主體實現精細化、精準化治理帶來極大不便。傳統的治理手段又因人力、物力、能力等的匱乏或缺失，往往將復雜問題簡單化、簡單問題單一化、單一問題擱置化，造成治理流程延長、資源浪費、效果不佳等難以避免的后果。而通過數字技術的嵌入和數字工具的應用，可以準確地獲取和分析治理過程的相關數據，精準分配職業教育課堂教學與生產實踐所需資源，從而減少不必要的資源浪費，幫助治理主體做出更明智的決策，實現“對癥下藥”、精準施策，提高治理的效率。簡言之，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過程數據化依托數字技術將治理過程中涉及的職業技能培養、產教融合實踐、崗位需求對接等關鍵信息、資源和指標轉化為可量化、可分析的數據形式，可實現對治理活動的精準監控、科學分析和動態評估，從而更好地適應產業需求變化，優化職業教育資源配置，提升技能人才培養的針對性和有效性。例如，無錫職業技術學院以數字賦能，建立了“一站式”網上辦事大廳平臺、預算內控績效一體化平臺、采購合同平臺等一系列數字平臺，將日常的教育教學以及管理行為活動過程轉換成了可查、可驗的數據，實現了數據貫穿治理全流程，“讓數據多跑路，讓師生少跑腿”，精準滿足師生事務辦理需求，助推學校數字治理能力邁上新臺階^［8］。

（四）數字治理效率性：治理成效指標化

數字治理效率性是指在治理過程中利用數字思維、工具、平臺等，提高決策制定、資源配置、執行管理等活動的效率。在職業教育治理過程中，數字治理效率的提升需要在實踐中不斷完善和優化，而治理效能指標化則是有效提高數字治理效率的核心手段之一。有學者提出，指標是我國推動治理任務完成的重要手段和載體^［9］。在傳統治理模式中，指標往往以行政指令的方式逐級下達，不可避免地存在剛性化和單一化的弊端，具體表現為治理思維固化、治理程序僵化、決策表面化等，缺乏必要的協調性、靈活性和適應性，難以充分達成“防風險”與“促發展”兩大核心治理指標要求。在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過程中，“指標可以簡化過程管理或將過程通過數字技術轉化為可見的指標結果，提高信息效率”^［10］。換言之，數字技術的可編程性、可復制性和可數據化等特性有利于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過程中涉及的各類治理活動和結果導向實現量化和指標化，以便治理主體更精準高效地衡量和評估職業教育治理方面的成效。例如，浙江特殊教育職業學院根據上級有關要求和學校辦學特色，充分運用數字化手段，設置對工作業績的數字量化考核指標，包括人才培養、專業建設、產教融合等指標權重占60%，健全成效考核機制，切實提升了考核工作效率和質量，提高了綜合治理水平，實現了治理成效的指標化。

三、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邏輯架構

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作為在數字化轉型中治理過程公開透明、溝通渠道雙向暢通的一種高效便捷的管理方式^［11］，是職業教育智慧化、平臺化、數據化、可持續發展的有力保障。與普通教育治理不同，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側重通過數字技術促進產教融合，以構建教育與產業協同發展的生態系統。基于數字技術的系統性、開放性、精準性和協同性特點，構建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邏輯架構，并以“數字”作為治理視角、載體、手段和工具，須明確智慧治理的目標追求，建立多主體參與的平臺，提供適配性數據服務以及塑造發展性評價模式。

（一）以數字為治理視點，明確智治之目標追求

數字本身并不具有價值取向，但以數字技術驅動的職業教育智慧治理“體現為一種價值和理念的選擇，強調治理行為和過程的智慧性”^［12］的思維方式。須具體而言，職業教育智慧治理不僅是一種集成智能技術創新的職業教育治理模式，旨在提高職業教育治理效能，更承載著職業教育治理的價值取向，促進職業教育治理目標簡約化的實現。職業教育智慧治理強調智能技術應用的規范性，即“善智”，同時要兼顧治理方式的高效性，即“善治”，并將技術創新、社會進步和人的全面發展作為主要目標^［13］。因此，應以數字作為治理視點，追求職業教育“善智”與“善治”的協同，縱深推動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目標簡約化發展。

一方面，“善智”之追求助力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防范化解技術風險。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所使用的區塊鏈、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在提升治理效率的同時，也可能呈現“異己”“敵對”的特性。事實上，數字技術作為一種賦權工具，易因權力分配不平衡、主體意愿不清晰等導致技術上的缺陷轉化為“人-人”或“人-技術”之間的矛盾，加劇不同治理主體之間關系的復雜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加大職業教育實現治理目標簡約化的難度。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善智”追求更注重治理過程中被治理者的實際感受，加強對其人文關懷，而不是簡單地追求技術的進步和創新。因此，在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中，數字技術的應用需遵循合理的倫理規范，促進數字技術向善發展，確保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安全、可靠、透明和公正，從而有效規避技術風險。如我國2022年3月發布的《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列舉了“尊重生命權利”“堅持公平公正”“合理控制風險”和“保持公開透明”等重要科技倫理原則。這些原則從本質上契合了數字治理“善智”的要求。另一方面，“善治”之目標推動職業教育治理向智能化和智慧化發展。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遵循“善治”目標，旨在簡約、高效地構建職業教育治理的良性生態，主要體現在：一是數字技術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融合與互動得以強化。在這個過程中，關鍵是要不斷推動數字技術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的應用，提升教學效果和治理效率。同時，還需要加強數據共享和信息透明，確保決策的科學、及時；二是使職業教育的公平與正義得到切實維護。在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中，應當注意避免信息鴻溝、資源分配不均，確保信息資源公平共享，促進職業教育資源的均衡配置，從而實現資源共享、優勢互補，推動職業教育全面轉向智能化、智慧化、公平化發展。

（二）以數字為治理載體，搭建多主體參與平臺

職業教育數字平臺具有多主體參與性、信息共享性、協同性、開放性、靈活性和服務性等性質，可作為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關鍵載體，以促進職業教育的可持續發展。職業教育數字平臺的生命力在于其運行和服務，相較普通教育數字平臺，其特殊性在于緊密對接產業需求、深度融合校企合作以及高度強調技能培養和實踐應用，這要求吸納不同主體參與平臺的建設、管理和應用，以確保其有效運轉。

從技術層面看，數字技術是搭建職業教育數字平臺的基本前提和核心要素。職業教育數字治理重視多主體協同治理，而基于數字技術搭建的平臺旨在將政府、職業院校、社會和家庭等多主體匯聚、互聯，實現其資源互享、信息互通、節奏互補，便于打破時空的限制，確保各主體有序、高效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從價值層面看，數字技術服務于人，祛除多主體“去人化”思想，彰顯數字平臺“與人為善”的服務價值。人民性是我國職業教育治理的顯著特征之一，這意味著以數字技術為基礎搭建多主體參與的職業教育數字平臺要充分展現對各主體的人文關懷，尤其要防范治理手段過度平臺化導致的技術依賴、數據偷跑、信任危機等風險，以確保治理效能的提升和職業教育的可持續發展。在這個過程中，要求多主體合理使用數字工具，祛除技術的擴張性、減輕技術依賴程度，始終將“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放在首位，規范多主體參與職業教育平臺治理的活動。例如，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為職業教育學分銀行的搭建與運行提供了技術保障，也助推其成為數字時代新職業教育資源全面共享、治理流程透明開放的重要平臺。職業教育學分銀行的建立旨在促進個體學習經歷的可持續性和靈活性，確保人們能更合理規劃、管理學業，生動體現出數字技術嵌入平臺運作的高效性和協同性。同時，職業教育學分銀行也有助于提高多主體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透明度，促進不同主體間的合作與交流，實現自我治理與他人治理的有機結合，滿足不同主體的個性化需求和職業發展規劃，充分彰顯治理平臺的服務性和人文性。

（三）以數字為治理手段，提供適配性數據服務

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能力提升首要依賴于數字技術的嵌入。而數字技術嵌入職業教育治理，又以數據為基礎^［14］。因此，以數字技術為支撐，完善治理過程中數據收集、分析和匹配機制，為職業院校師生提供個性化和適應性強的數據管理服務，是職業教育顯著提升治理效果的重要手段。

一方面，數字治理助力治理主體可高效收集和處理治理數據，確保數據的完整性和真實性。職業教育內、外部涵蓋資料數量眾多、層次廣泛、內容豐富，往往收集困難、耗時較長且處理不易。而數字工具具備強大的搜索、轉化和加工能力，能幫助治理主體在短時間內獲取大范圍、多領域的信息和資料，并將其轉化為有效數據，再將這些數據快速歸類、加工并存檔，方便治理主體核對數據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另一方面，數字治理強化治理主體數據分析和分配能力，以確保數據的有用性和適配性。存檔后的數據還需要進一步分析、篩查才能投入使用。治理主體借助數字技術強大的動態分析能力，將已歸類整理好的靜態數據進行整合或可視化處理，以圖表、圖形等形式呈現，使數據更加直觀和易于理解，便于治理主體快速掌握數據的關鍵信息，確保數據的有用性。此外，動態分析還能實時監控數據的變化情況，幫助治理主體及時發現異常、失配數據，并通過對歷史數據的趨勢分析掌握失配數據的變化規律和發展趨勢，進而及時、有針對地重新匹配失配數據。而基于歷史數據的異常，動態分析還能通過程序預測未來可能出現的情況，制定相應的規劃和應對措施，從而提高對職業教育數據治理的及時性和適配性。

（四）以數字為治理工具，形塑發展性評價模式

評價模式的數字化是保障其科學性和發展性的有效支撐，對于職業教育治理機制的良性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有學者指出，當前數字技術賦能職業教育評價的深度、廣度仍有待提升^［15］。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提到，職業教育評價改革要“健全職業學校評價；利用人工智能開展全過程、全要素的評價”。職業教育數字治理基于數字化治理工具，通過對職業教育產業發展、教育教學等相關數據的精準采集、科學分析和有效應用，實現各類治理成效的量化和指標化，不僅能夠削弱主觀性和經驗性因素在評價體系中產生的負面影響，更能夠加強評價方式和維度的科學性，更加客觀和準確地反映真實情況，從而為職業教育治理提供現實依據。

數據在職業教育評價中的持續累積和動態生成，促使以紙筆測驗、抽樣問卷、課堂觀察為主的傳統教育評價方法轉向以數據驅動的大數據評價模式。這表明職業教育評價模式借助新型數字技術不斷賦能，以實現全樣本數據、復雜模型、歸納分析和可視化反饋的評價方法體系^［16］，從而提高評價的科學性、客觀性和準確性。首先，在評價數據采集階段，數字技術賦能職業教育治理可以實現多樣態職業教育教學、產業升級數據的實時、全面、真實獲取，數據的收集不再局限于以人力參與為主的抽樣觀察或問卷調查等傳統方式，使得數據更能夠客觀反映職業教育的真實情況，從而提高了評價依據的客觀性。其次，在評價數據分析階段，基于數字技術搭建的算法系統能完善職業教育評價數據的清洗、加工和轉換流程，將數據轉化為便于分析的格式，并快速提取其中有效信息，可為后續數據分析提供更可靠的基礎，同時也提高了數據處理的效率和教育評價的準確性。最后，在評價數據反饋階段，利用數據挖掘、機器學習等數字技術，對海量的職業教育評價數據進行深入分析，發現數據之間的相關性和內在規律，有助于數字技術賦能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具體實踐。通過以上流程，依托數字技術建立的關聯規則、分類算法或預測模型等，以數據、圖表、圖形等形式轉化為可見、可量化的指標結果，真實刻畫被評價對象的發展軌跡，可不斷增強職業教育評價反饋的科學性和發展性。

四、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實施路徑

通過明確以數字技術為視點、載體、手段和工具的治理維度，涵蓋目標導向、平臺構建、數據服務和評價模式等方面，使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架構中的技術潛能轉化為實際治理實踐提供依據。數字化引起職業教育治理的變革不僅體現在治理理念的更新，更直接推動多元主體協同參與治理的實現，促成了各方合作共贏的局面。數字技術的嵌入與融合提升了職業教育數據資源共享的力度，推動了職業教育評價體系科學化發展。數字化變革暢通職業教育發展路徑，有助于職業教育體系在數字化浪潮中實現高質量發展。

（一）重塑傳統思維，樹立職業教育數智化治理的理念

傳統的官僚科層制職業教育治理模式通過自上而下來逐級傳達指令，往往存在信息傳遞失真、決策緩慢、層級壁壘、權力集中和責任不明確等弊病。而職業教育治理對象涉及多元主體，需要處理的數據和信息復雜多變，傳統科層制難以及時做出靈活的調整和決策，應對挑戰的動力也稍顯不足，在治理過程中容易滋生技術依賴風險，在治理效果上難以兼顧公平與效率。在某種程度上，“數字技術剝奪人們的思考能力，數字化正在座架著一種勢不可擋的系統性愚昧”^［17］。因此，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不能沉浸于數字化帶來的高速處理表象，使治理主體面臨被消解主體性、意識貧瘠化的后果”^［18］，而是要強化治理主體“馴化”技術的意識和能力，消除依靠數字技術進行治理可能存在的風險，“助力培養全面發展的高素質應用型技術技能人才，融入并指引生產一線知識、實踐性技能以及綜合職業素質的培養活動，打造‘一專多技’和‘一精多能’人才”^［19］。換言之，職業教育治理亟需數字化賦能，樹立包括扁平化和網絡化等在內的數智化治理理念，明確智能技術應用規范性（善智）和治理方式高效性（善治）的目標要求，打破傳統組織的層級結構和信息壁壘，化解“人-技術”或“人-人”之間的矛盾，促進職業教育系統內外信息流通和多元主體協作，以提高治理決策效率和靈活性，從而提升治理效率和公平性、促進治理創新。

（二）凝聚各方力量，鼓勵職業教育多元主體協同參與

職業教育的跨界屬性決定了參與其治理活動標準利益相關者的多元化^［20］，而多元治理主體之間的良性互動是治理能力的重要來源^［21］，也是推動職業教育數字治理落地的有效舉措。職業教育數字治理要積極運用數字技術搭建多主體參與平臺，促成多元主體之間實現更緊密的聯系與協作，以此形成合力，協同參與職業教育治理。

一是要依托數字平臺培養和發展多元治理主體駕馭數字技術的能力和素養。要以職業教育數字平臺為支撐，實現信息、數據的匯集、共享和互通，促進多元治理主體之間的信息共享與交流協作，并逐步增強其數字素養和運用數字技術、工具的能力。如此，有助于形成持續的治理合力，共同應對日益復雜、多變的職業教育治理挑戰，推動治理模式向更加開放、靈活的方向發展。二是要以平臺為中介加強多元主體參與必要的資源整合。職業教育數字平臺及其匯集的工具、要素等是數字技術與職業教育治理主體之間的重要中介，能夠匯聚多主體以平臺化協作來加強資源整合。具體來說，職業教育數字平臺不僅鏈接了數字技術與治理主體，更為職業院校、政府、企業、社會等多元主體之間的資源共享和協同合作創造契機，推動職業教育系統內的數字互聯和資源互通，實現不同類型資源的綜合疊加，助推各類數字資源的循環利用，從而提升職業教育治理效能^［22］。三是要建立多元主體參與的合理激勵機制。為了推動多元主體積極參與資源整合，需要完善激勵機制。一方面，需要設立明確的激勵目標，包括提高職業教育質量、促進就業率提升等，并制定和明確相應的激勵政策及其形式，不局限于獎勵措施和榮譽稱號，涵蓋資金支持、技術支持、政策扶持等，以滿足不同參與主體的需求，強化其參與動力。另一方面，應當加強對激勵機制的宣傳和落實工作，提高各主體對激勵機制的認識和認同，促使其更加積極地參與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活動。

（三）推進數據聯通，實現職業教育數據資源聚合共享

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實施不僅需要數字技術的革新，“而且更需要通過數據資源的流通與整合，實現從數據孤島到數據流通共享的轉型”^［23］。職業教育的特殊需求和挑戰在于其產教融合的復雜性和多樣性，需要建立統一的數據標準和格式，確保不同職業院校及其教學、科研、管理等系統采用統一的數據標準和格式。如此，方能有效提升多樣化、碎片化數據服務于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實踐的適配性，為職業教育數據的互聯互通打造基礎，從而實現職業教育數據資源的高效共享，縱深推進職業教育數字治理。

首先，應利用數字技術的可編程性、精確性和互聯性等特點建立統一的數據標準和格式，確保不同職業院校及其教學、科研、管理等系統采用統一的數據標準和格式，為職業教育數據的互聯互通和共享打造基礎。一是制定統一的數據標準，包括數據字段、數據類型、數據格式等，確保不同機構和系統采用統一標準進行數據錄入和存儲。二是開發標準的數據接口和API（應用程序接口），實現不同系統之間的數據交互和集成，確保數據能夠順暢地傳輸和共享。其次，應依托數字技術搭建數據集成平臺，將分散的職業教育數據資源匯聚，實現不同數據資源的集成和整合。同時，要采取有效的數據安全措施，確保平臺數據在傳輸和存儲過程中的安全性和完整性。此外，還應設置權限監管機制，調控不同治理主體對數據訪問和操作的權限，切實保護數據共享的隱私性，避免因過度共享或共享不當造成數據資源的浪費。最后，應建立數據共享機制，明確職業教育數據的開放范圍、權限設置和使用方式，以此規范治理主體對數據管理的行為。通過建立數據共享的監管和評估機制，定期對數據共享的效果進行評估，以確保數據資源的高效、合理共享，并基于數字技術的動態性和生成性及時調整和改進其中存在的不足和漏洞。

（四）注重實際成效，保證職業教育數字考核科學合理

良好的職業教育治理能力可以提升職業教育的治理成效，而有效的數字技術嵌入可以完善職業教育的數字考核評價體系，提高考核、評價的客觀性和準確性^［24］，促進職業教育治理能力的提升，進而推動職業教育治理成效的實現。因此，要以體現職業教育的實質成效為首要評價標準，確保職業教育數字考核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推動職業教育現代化進程。

一是遵循以成效為導向。首先，應將數字考核效果作為提高職業教育質量和服務水平的必要手段，而不是簡單追求數字指標的提升。其次，要充分關注信息化教育教學成效、學生線上學習成就，使數字考核結果能真實反映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質量。最后，要持續以數字考核效果引領職業教育治理進步，據此及時調整政策和措施，以持續改進職業教育的質量和效果。二是建立科學的數字評估指標體系。首先，要努力實現數字評估指標，如學生就業率、畢業生綜合素質水平、教學質量和校企合作度等與職業教育的目標追求相統一，保證指標選擇的合理性。其次，要確保評估、考核所依據的數據來源可靠、準確，并且具有適用性和可比性，避免因數據質量問題而導致評估結果失真。再者，要根據不同指標對職業教育質量的影響程度，合理設置各個指標的權重，確保評估體系能夠客觀地反映職業教育的整體水平，確保采用多維度、多角度的綜合評價方法，將各項指標進行綜合考量，形成全面的評估結果，避免片面性和主觀性對評估結果的影響。最后，需要及時調整評估方法和指標，以適應職業教育領域的發展變化，確保評價體系的時效性和科學性。三是提升數據收集和監測水平。確保數據的準確性和全面性是保證數字考核科學合理的關鍵。因此，要建立健全數據收集機制和監測體系，確保數據來源真實可靠，并及時更新和公開，以便進行科學的評估和分析。在數字考核過程中，要保證信息的透明和公正，確保評估結果公開、公平，并能夠為各方提供有效參考，以此增加職業院校和社會各界對數字考核的信任度^［25］，推動職業教育的健康發展。

五、結語

從人類發展進程來看，“新技術在工作場所的出現，通過創造一種依賴技術和革新的文化，將生產活動推向一個未曾預料的方向”^［26］。當今世界，數字技術迭代更新迅速，為了更好適應社會技術化的趨勢以構建現代化和智慧化的治理機制，職業教育主動擁抱數字技術并緊跟時代的進步完成治理數字化革新已成必然之勢。前文探析了為何職業教育數字治理成為一個重要議題，以及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的價值內涵、邏輯架構和實施路徑，闡明了數字賦能職業教育治理的理論方法和現實依據，理清了數字治理模式嵌入職業教育體系的實踐脈絡。事實上，職業教育數字治理不僅是借助數字技術進行治理的具體活動，也是對數字技術和治理水平實現完善和更新的重要價值活動。未來，應加強職業教育數字治理研究，不斷推進數字技術應用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融合與互動，為職業教育治理水平的持續提升提供可能的有益參考，推動職業教育體系向更加契合新時代治理要求的方向發展。

參考文獻

［1］人民日報.推進教育數字化［EB/OL］.（2023-04-27）［2024-06-10］.http：//www.moe.gov.cn/jyb_xwfb/s5148/202304/t20230427_1057446.html.

［2］ 中國教育在線.教育部：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的教育類型，二者不是平行更不是對立的［EB/OL］.（2022-12-27）［2024-06-10］.https：//news.eol.cn/meeting/202212/t20221227_2263099.shtml.

［3］ 任杰，陳道志.數字技術助推職業教育精細化治理：內涵、機制和路徑［J］.教育理論與實踐，2024（3）：20-24.

［4］ 鄧會敏，白玲，李桂婷.數字化賦能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耦合邏輯、作用機理與實踐向度［J］.教育與職業，2023（23）：22-28.

［5］ 韓毅.職業教育數字化治理體系的核心要素與建構路徑［J］.中國職業技術教育，2023（4）：36-42，61.

［6］ 褚宏啟.教育治理：以共治求善治［J］.教育研究，2014（10）：4-11.

［7］ 中國教育報.數字化助力職教高質量躍升——我國教育數字化工作取得積極成效綜述之四［EB/OL］.（2023-02-11）［2024-06-10］.http：//www.moe.gov.cn/jyb_xwfb/s5147/202302/t20230211_1043746.html.

［8］ 中國教育報.無錫職業技術學院將數字化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數字引擎”驅動教育變革［EB/OL］.（2024-03-26）［2024-06-10］.https：//hudong.moe.gov.cn/jyb_xwfb/xw_zt/moe_357/2024/2024_zt02/dxbd/202404/t20240401_1123369.html.

［9］ 孫德超，高銳.指標治理視角下“防風險”與“促發展”協同推進的路徑探討［J］.福建論壇：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12）：193-200.

［10］陳念平.指標治理工具的信息優勢及適用限度——基于信息權視角的多案例研究［J］.長白學刊，2024（1）：45-59.

［11］朱德全，熊晴.數字化轉型如何重塑職業教育新生態［J］.現代遠程教育研究，2022（4）：12-20.

［12］顏佳華，王張華.數字治理、數據治理、智能治理與智慧治理概念及其關系辨析［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5）：25-30，88.

［13］余衛東，張改琴.智慧治理的價值取向及實踐原則［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3）：^26-33.

［14］靳瀾濤. 從“技術治理”到“治理技術”：教育治理現代化的重點突破［J］.現代教育管理，2021（12）：46-52.

［15］周鳳華，鄧文輝.職業教育評價研究與實踐的主要內容、特色亮點及未來改革重點——2022年職業教育國家級教學成果獎“評價改革”主題獲獎成果分析［J］.中國職業技術教育，2023（27）：3-8.

［16］鹿星南，高雪薇.人工智能賦能教育評價改革：發展態勢、風險檢視與消解對策［J］.中國教育學刊，2023（2）：48-54.

［17］鄒紅軍，柳海民.斯蒂格勒論教育的本質、危機及其拯救［J］.教育研究，2020（4）：63-76.

［18］袁利平，林琳.高等教育數字治理：內在機理、邏輯構架與實現路徑［J］.江淮論壇，2022（4）：183-192.

［19］黃巨臣，韋忠霖，謝子梁.職業教育數字化治理：何以可能與何以可為［J］.中國職業技術教育，2024（35）：20-31.

［20］潘海生，湯杰.高質量發展背景下職業教育標準體系的構建研究［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23（6）：138-143，151.

［21］李翔宇.教育數字治理能力提升的多重邏輯與行動策略［J］.現代教育管理，2024（2）：52-61.

［22］黃巨臣，王宇.職業教育數字化平臺價值共創：邏輯架構與實現路徑［J］.貴州社會科學，2024（8）：101-108.

［23］沈費偉，諸靖文.數據賦能：數字政府治理的運作機理與創新路徑［J］.政治學研究，2021（1）：104-115，158.

［24］朱成晨，閆廣芬.現代化與專業化：大數據時代教育評價的新技術推進邏輯［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8（5）：75-80.

［25］黃巨臣，霍勝君.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執行“試點”機制的研究［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24（9）：75-83.

［26］阿蘭·柯林斯，理查德·哈爾弗森.教育大變局：技術時代重新思考教育［M］.陳家剛，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12.

Digital Governance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Value Connotations， Logical Framework， and Implementation Paths

HUANG Juchen1， WEI Zhonglin1， XIAO Ran2

（1.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730000， China;

2.Guangxi Medical University， Nanning 530001， China）

Abstract： The digital governance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a significant issue in the current academic community. It embodies the value connotation of goal simplicity， contextualization platforms， process data， and effectiveness indicators. By adopting “digital” as the perspective， carrier， means， and tool of governance， it constructs a digital governance framework with a clear goal of intellectual governance， establishes a platform for multi.subject participation， provides tailored data services， and shapes the logical structure of digital governance with a developmental evaluation model. To ensure the smooth implementation and progres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digital governance， it is essential to practice the concept of flat and networked digital intelligence， harness the power of multiple subjects to participate in governance， promote data connectivity to realize the aggregation and sharing of data resources， and ensure scientifically reasonable support for digital assessment. These measures will ultimately promot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digital governance; digital technology; digital empowerment；digital transformatio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基金項目：廣西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2年度高等教育國際化專項重點課題“高校中外合作辦學招生管理機制優化路徑研究”（2022ZJY3042）。

作者簡介：黃巨臣，蘭州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職業教育發展研究；韋忠霖，蘭州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碩士生，研究方向：職業教育發展研究；蕭然，廣西醫科大學信息與管理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職業教育與醫學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