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本文采用文本分析法,以體育勵志電影《泳者之心》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影片中精心設計的游泳鏡頭、音樂及航拍畫面的細致分析,揭示其如何營造強烈的情感共鳴,并深入探討該影片的敘事模式、影像建構、視覺美學及身體體驗在故事敘述中的作用。《泳者之心》改編自真實事件,繼承了迪士尼電影的經典敘事手法,通過展現主人公憑借卓越意志與不懈努力最終取得成功的歷程,傳遞勵志信息;影片中運動員身體作為感知世界標尺的意象,強調了“身體體驗”在認知與理解世界中的基礎性和核心作用。
【關鍵詞】 電影媒介; 具身尺度; 海洋空間; 《泳者之心》; 體育電影
“具身體驗”[1]強調感知、記憶、思維和情感等身體的感覺運動系統對人類認知過程的影響,不僅在認知科學中揭示了身體在認知與感知中的核心地位,在電影藝術中也強調電影主人公、電影媒介與觀看者之間的感知聯系,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在這一視角下,電影學研究可以圍繞電影影像通過影像、聲音、色彩等元素構建出“身體性”[2]感知,以及觀眾在觀看電影過程中所產生的身體感知和心理體驗等等。
體育勵志電影《泳者之心》(喬阿吉姆·羅恩尼,2024)基于真實歷史事件改編,講述了首位游泳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女性運動員特魯迪·埃德爾的非凡故事。通過電影的媒介性與具身尺度,可以更好地理解這部電影的本質和魅力,感知虛擬世界與觀眾身體感知和心理感受之間的交互作用,并為體育勵志電影創作和理論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和視角。
一、體育勵志題材電影的影像建構
體育勵志影片《泳者之心》自上映以來在豆瓣平臺上取得了9.0的評分佳績,盡管《泳者之心》在中國并未走外國電影常用的全國院線統一放映渠道而采用了在受眾上較為局限的分線放映策略,僅覆蓋了中國大陸部分城市的大銀幕,但影片的文化影響力與學術討論價值并未因此受限,高達9.0的評分與社交網絡上激烈的反響都體現了中國觀眾對這部影片的深度認同與高度評價。作為一部體育勵志類電影作品,《泳者之心》以1926年特魯迪·埃德爾(Trudy Ederle)游泳獨自橫渡英吉利海峽這一真實事件為原本,以迪士尼出品電影的溫暖勵志底色,情感豐沛地重新詮釋了埃德爾從幼年擊敗病魔到21歲完成橫渡34公里英吉利海峽挑戰的人生歷程。該片以出身平凡卻心地善良的主人公特魯迪為核心,細膩描繪了她如何解決從自我覺醒到潛能爆發的成長過程中的一系列問題:影片開頭,主人公特魯迪便罹患麻疹并長期高燒,醫生曾斷言她活不過當晚,她卻奇跡般地掙脫了死神的桎梏重獲新生;面對父親對女孩學習游泳的反對,她堅持用歌聲與父親抗爭,為自己爭取到學習游泳的機會;面對父親給的零錢她堅決拒絕,堅持通過環游碼頭為自己贏得免費熱狗的獎勵;在女子游泳俱樂部中,她堅持從燒鍋爐做起,最終贏得了與俱樂部其他成員并肩訓練的寶貴機會;面對贊助商對其英吉利海峽挑戰計劃的冷遇,她以行動回應質疑,直接從紐約游到了新澤西,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能力與決心,迫使贊助商重新審視其價值……這種強調主人公憑借著非凡意志與堅韌不拔精神獲得成功的勵志敘事框架,承襲了迪士尼電影多年的經典敘事模式:主人公在懵懂中發現自身具有過人的天賦,在不斷的努力中挖掘非凡能力,面對狡詐反派的壓迫不屈不撓,最終在親朋好友的溫暖陪伴與智慧引導下,勇敢地向極限發起挑戰。從母親到多位教練,《泳者之心》的親友們以其各自的身份與能力,為主人公的成長之路增添了不可或缺的助力,而最終的關鍵階段,則由主人公憑借內心的力量獨自跨越,實現了從平凡到輝煌的蛻變,收獲了來自社會各界的熱烈掌聲與真摯祝福。僅從編劇與故事的角度來看,《泳者之心》在敘事結構、視覺美學、人物塑造等方面似乎并未展現出顯著的創新與突破,而是呈現出一種較為典型的流水線生產特征。
如果超越電影劇本,從影像本體角度而言,《泳者之心》之所以能夠獲得海內外觀眾的高度評價,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電影對特魯迪成長歷程中“真實”環境的再現,以及對游泳運動本身魅力的影像描繪,成功引發觀眾對埃德爾個人事跡及其所代表價值觀的深度共鳴。對于一部將核心場景放置在自然環境而非一般人工場景中的電影而言,依托真實自然特質的影像風格建構成為強調運動員拼搏精神的最好注腳。尤其是在占有核心位置的英吉利海峽場景中,影片通過一系列精心設計的游泳鏡頭,通過精心編排的音樂與壯闊的航拍畫面營造出強烈的情感共鳴,以電影視聽語言成功捕捉到游泳運動之美與海洋瞬息萬變的神秘特質,還深刻描繪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復雜關系。例如在穿越紅色水母群這一視覺與情感交織的壯麗畫卷中,鏡頭聚焦運動員穿越密布水母群的痛苦與堅韌,先全景俯拍水母群如同紅色浪潮一般逼近主人公,再采用旁觀者反應鏡頭與運動特寫結合的手法,強化主人公每一次劃水動作所伴隨的痛苦與忍耐,營造出一種超越生理極限的心理震撼;快節奏的剪輯與緊張的背景音樂進一步烘托了這場“肉身與自然”的搏斗,色彩鮮艷、形態奇異的生物在光影交錯中緩緩游弋,營造出一種既美麗又危險的氛圍,使得特魯迪穿越水母群的場景顯得尤為驚心動魄;數字特效模擬出水下鏡頭從人物身后推向身前的效果,將特魯迪面對自然威力的無畏與堅韌展現得淋漓盡致,每一次劃水、每一次尖叫都能直接觸達觀眾的心靈深處。埃德爾的運動天賦與不懈努力也在這一場景中得到恰當地展現:她不僅是天賦異稟的運動員,更是通過不懈奮斗實現夢想的典范。早在近一個世紀前,帕索里尼曾強調電影畫面的重要性,認為畫面是電影的核心元素,通過畫面的構圖、色彩、光影等元素可以傳達電影的主題和情感。[3]結合實拍鏡頭、數字特效與快節奏音樂的視聽語言,以水流運動與水母游向將特魯迪加速游泳的力量感與果決感具體化,深刻體現運動員面對自然之威的無畏精神與策略智慧。這一策略是對“最小傷害原則”的生動詮釋,也體現了特魯迪在極端環境下的冷靜判斷與果敢行動,使觀眾能夠深切感受到運動員所承受的巨大壓力與對抗壓力的不屈意志。影片在展現埃德爾的傳奇經歷時所使用的欲揚先抑的手法,也在具有真實感的影像建構下增強了故事的張力,讓觀眾在主人公的每一次跌倒與爬起中感受到成長的艱辛與喜悅。
二、身體作為衡量海洋的尺度
《泳者之心》的劇本改編自美國體育作家格倫·斯托特的人物傳記的影片標題《年輕女子與海:特魯迪·埃德爾是如何征服英吉利海峽并影響世界的》(Young Woman and the Sea: How Trudy Ederle Conquered the English Channel and Inspired the World),制片方最終保留了Young Woman and the Sea(直譯為《年輕女子與海》)作為片名。這一片名不僅象征性地概括了主人公特魯迪游泳橫渡海峽的壯舉,也通過“人”與“海”的并置強調了人類身體與海洋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不僅是游泳橫渡這一事件中的偶然關系,或特魯迪個人的體能與意志的勝利,更在于特魯迪憑借身體這一體驗與感知的橋梁對海洋的衡量,其中具有認知論與歷史文化的必然要素。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壯舉始于19世紀末,但20世紀20年代是這一運動迅速發展和受到廣泛關注的重要時期。這一風潮的興起,標志著游泳運動從傳統的競技項目向極限挑戰領域的邁進。在20世紀20年代,眾多游泳健將紛紛挑戰英吉利海峽,這一風潮不僅代表了當時體育運動的極限挑戰,也由于被認為展示了人類在面對自然挑戰時的堅韌不拔和勇往直前的精神風貌而激勵了無數人對體育運動的熱愛和追求。此后,橫渡英吉利海峽逐漸成為一種代表著勇氣、毅力和挑戰自我的精神的文化象征,不僅在體育界得到傳承和發揚,也深刻影響了西方社會的各個領域[4],電影與現實中的特魯迪在完成渡海之后受到的歡迎完全證實了這一點。在片尾字幕中可以得知,盡管橫渡的壯舉加劇了特魯迪的聽力問題并最終導致失聰,但她以不屈不撓的精神在逆境中探索多樣的職業道路,并最終將在聾啞學校教授游泳作為自己的事業并為此奮斗終身。真實歷史上,1926年特魯迪·埃德爾以一己之力橫渡英吉利海峽的事實具備強大的情感感染力,這一壯舉雖僅有一次,卻足以讓她與20世紀20年代出現的諸多體壇明星一同成為永恒的傳奇,即便之后她選擇淡出公眾視線,其影響力依舊深遠。隨著時間推移,社會對女性運動的偏見逐漸淡化,而埃德爾的體育勵志故事則成為激勵后人的寶貴財富。
在電影影像與體育歷史的交織中,身體作為衡量海洋的尺度不僅賦予了橫跨海峽的探索更為深刻的體驗性維度,也揭示了人類與海洋之間復雜而微妙的互動關系。在海德格爾的存在論中,他認為人并不是孤立于世界之外的主體,而是“在世存在”的。他強調“此在”(Dasein)與世界的共在關系,即人通過身體與世界發生聯系,身體是人與世界交互的媒介。[5]這一思想提供了看待《泳者之心》與游泳運動的新視角。《泳者之心》中,身體不僅是主人公衡量海洋、感知世界的標尺,也是衡量人類勇氣與毅力的標尺。由于從小便因疾病無法進入公共泳池,特魯迪首次下水游泳便是在大海中,“年輕女子與海”從此宿命般地相逢;而在橫跨英吉利海峽的時刻,她先天不足的身體需要面對狂風巨浪、低溫缺氧等極端環境條件,這些挑戰不僅考驗著特魯迪的生理極限,更考驗著特魯迪的意志力和精神追求。在影片的高潮段落,特魯迪在一片黑暗中孤身穿越淺灘。她的身影在暗流涌動、視線模糊的夜色與海流中成為畫面中心。導演巧妙運用不同尺度與光影對比,將運動員的渺小與自然環境的浩瀚形成鮮明對比,強化了其身處絕境的孤獨感;鏡頭跟隨特魯迪的掙扎而搖晃,捕捉她維持呼吸、踩水以保持浮力的細節,同時通過特寫鏡頭展現她手肘貼近身體的動作,展現極端環境下對生存本能的頑強堅守與體溫保護的迫切需求,“年輕女子與海”的較量更被賦予了史詩般的色彩。在這段影像敘述中,亂流、黑暗與寒冷構成了一個多重威脅的自然環境,導演放大了身體與感官在這段自我挑戰之旅中發揮的重要角色,它們不僅是特魯迪認知海洋的橋梁,也是她與海洋建立深厚聯系的關鍵。
海洋空間在新地緣政治秩序的形成中扮演了關鍵角色,而橫渡海峽的游泳運動正是這一過程中政治建構的具象化表現。通過身體的體驗,人們能夠直觀地感受到海洋的浩瀚、深邃與不可預測,這種感知遠遠超越了文字、圖像或視頻所能傳達的信息,也成為游泳跨海運動最為吸引游泳者的魅力之一。在此,身體作為衡量海洋的尺度,在橫渡海峽這一經典媒介中得到了極致體現。埃德爾等先驅者的壯舉不僅是對身體極限的挑戰,更是在海洋作為歷史舞臺的文化背景下,一種和平、開放與共享理念的深刻詮釋。荷蘭思想家雨果·格勞秀斯關于自由海洋的論述揭示了海洋由于其無垠與流動性無法作為一種無法被私人占有的公共資源,海洋的廣闊使得任何形式的圍欄或界石都顯得無力與多余,如同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船的航跡迅速消散那樣,誰都無法在此留下持久的痕跡:“某種東西可以被某人所擁有,僅有當它可以被測量、劃定并通過穩固的邊界來護衛的時候。”[6]海洋的這種特性不僅挑戰了資本主義擴張時期對所有權的傳統理解,也強調了海洋作為全人類共同財富的重要性。在這一科學與生產力大力發展的時期,人類對于探索自然、追求身體極限保持著超乎尋常的熱情,對體育運動與戶外探險的積極性也前所未有地高漲。而身體作為人類直接感知世界的工具,在橫渡海峽或其他海洋探險活動中成為連接人類與未知自然的橋梁。在《泳者之心》中,曾親身挑戰橫跨英吉利海峽的隊友與教練不斷將自己的親身體驗分享給特魯迪,告訴她在橫渡海峽最難最險的一段路要順著洋流走,盡管這樣會多走三分之二的路程,但是順勢而為不易被沖散,而且即使漂在海面上什么也不做,也已經在以每小時23公里的速度前進了。與殖民主義時期的海洋擴張不同,橫跨海峽的游泳運動以身體作為人類與海洋直接接觸的媒介,通過感知、體驗與探索衡量海洋并擁抱自我,使人類能夠更加深入地理解海洋的奧秘與魅力。
三、具身體驗下的電影媒介
《泳者之心》中“親身體驗”自然的深刻性不僅讓觀眾對海洋有了更加真實和全面的認識,更重要的意義在于強調“身體體驗”即身體在感知與理解世界中的基礎性和核心作用,以及游泳運動在影片表達中不可取代的核心地位。近年來,講述游泳橫跨海洋或徒手攀登山峰的體育勵志電影佳作迭出,在《泳者之心》前還有講述世界級女運動員黛安娜·尼亞德游泳從古巴到佛羅里達,橫跨110英里海域的《奈德》(伊麗莎白·柴·瓦沙瑞莉/金國威,2023),以及講述攀巖手徒手攀巖的《攀登梅魯峰》(伊麗莎白·柴·瓦沙瑞莉/金國威,2015)、《徒手攀巖》(伊麗莎白·柴·瓦沙瑞莉/金國威,2018)、《登山家》(彼得·莫蒂默/尼克·羅森,2021)等。這些影片與《泳者之心》的相似之處,在于強調運動員在不依靠機動設備或過多器械的條件下,以血肉之軀探索自然與挑戰人類極限的故事。這些影片中運動員的身體不僅僅是物理上的存在,更是感知、理解和行動的主體;而影像建構也圍繞具身體驗這一中心,通過電影媒介建構身體在認知與感知中的核心地位,還強調影像與觀者之間不可分割、相互纏繞的緊密聯系。
在影片內容的層面上,《泳者之心》多次強調主人公的身體特質對她跨海挑戰的影響:特魯迪幼時便罹患麻疹,因病聽力受損且必須保持耳道干燥,游泳很有可能令她徹底失聰;在備戰時因教練僅允許她每天吃水果而饑腸轆轆,對隊友遞來的肉狼吞虎咽;首次挑戰時,又因喝下教練遞來的安眠藥在水中喪失平衡能力,不得不放棄挑戰上岸……盡管創下了橫跨海峽的壯舉,但毫無疑問她擁有的也是一副與正常人別無二致的血肉之軀,不但會被疲勞、傷病、疼痛困擾,甚至因麻疹后遺癥比一般健康軀體更加脆弱易朽。而在深入探討電影藝術的獨特魅力時,觀影過程本身便是一場視聽感知與主觀身體的深刻交融。電影媒介在觀影過程中同時扮演了被觀看的主體與提供視覺享受的對象雙重角色,這種雙重身份在觀看行為與被觀看影像的即時互動中得以彰顯。就《泳者之心》來說,電影不僅展現了故事中主人公的主觀感知,更通過諸如手持攝影、帶有浮動效果的主觀鏡頭等視聽技巧,巧妙地在觀眾的主觀世界中將感知重塑于水下,使“游泳”這一運動本身被建構為變得與水交融且富有彈性的過程。該片導演喬阿吉姆·羅恩尼將執導《加勒比海盜5:死無對證》(喬阿吉姆·羅恩尼/艾斯彭·山德伯格,2017)及類似海洋探險題材影片《孤筏重洋》(喬阿吉姆·羅恩尼/艾斯彭·山德伯格,2012)過程中所積累的,豐富的水上拍攝經驗應用于《泳者之心》的拍攝中。影片最終呈現出的效果也超越了視覺范疇,以擁有“液態感”的畫面展現出電影媒介強大的表現力。電影現象學家索布切克從具身性感知的角度深入探討了電影如何通過觸覺、運動覺、嗅覺、聽覺乃至味覺等全方位感官體驗觸動觀眾心靈,并提出,電影體驗之所以深刻并非僅僅因為電影本身具有某種意義,而是因為我們的身體賦予了這種體驗以生命與活力。[7]換言之,無論是游泳運動本身的魅力,抑或主人公特魯迪挑戰自我的體育精神,都是經由“觀眾-影像”的身體與情感投入,而成為一種活生生的、充滿情感與倫理張力的藝術形式的。
與奧運會或其他游泳比賽的電視直播鏡頭不同,《泳者之心》通過精心的影像設計將特魯迪的身體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創造了一個既真實又富有象征意義的視覺世界。影片中搖搖晃晃、在水上水下“漂浮”“游泳”的畫面跨越了感官界限,通過模擬運動、觸覺的細微感受構建一個多維度的感官世界。例如特魯迪在黑暗淺海灣中的孤獨旅程中,攝影機鏡頭不僅伴隨演員動作頻繁在水面上下移動,還通過環拍展現出夜色籠罩、波濤洶涌的淺灘海域,將特魯迪的迷茫與絕望被細膩地刻畫出來;低光攝影與緊湊的剪輯節奏強化環境的壓抑感與角色的心理掙扎,讓觀眾仿佛能感同身受那份孤立無援的恐懼。觀者的身體作為“具身”的載體,承接影像與意識之間的連接、感知與轉換,而電影影像通過觀者身體的感知和體驗與電影所呈現的世界產生共鳴和互動。觀眾在觀看電影時不僅被故事中特魯迪的堅韌和勇氣所打動,更被電影所營造的具身體驗所感染。鏡頭語言在影像層面同樣建構出特魯迪身體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以及她內心所追求的夢想和信念。這種影像與觀者之間的共鳴,正是具身體驗在電影藝術中的獨特魅力所在。這一體驗不僅強調了身體在認知與感知中的核心地位,還揭示了影像與觀者之間那種不可分割、相互纏繞的緊密聯系。
作為一種同時具有“感知-被感知”關系的媒介,電影可以通過成功的影像建構成為超越視覺限制的綜合藝術形式。由于視覺表征背后所蘊含的道德洞察力,具有感知與被感知雙重特性的電影空間最終將成為一個倫理空間。就像《泳者之心》故事中特魯迪的每一次伸出手臂、每一次蹬腿劃水都不僅是為了前行、更是為了用身體丈量世界一樣;在電影本體論上《泳者之心》的每一幀畫面不僅是視覺信息的傳遞,更是對世界的一種介入與反思,在視覺信息與情感力量的交融賦予影片深刻的倫理意義。在電影中,特魯迪的身體成為連接她與電影世界、與觀眾之間的重要橋梁。她的每一次劃水、每一次呼吸都不僅僅是生理上的動作,更是她內心意志和信念的體現。觀眾通過特魯迪的身體語言,能夠直觀地感受到她內心的掙扎、堅持和勝利的喜悅。這種身體與意識的交織,正是具身性理論所強調的身體在認知與感知中的核心地位。此外,《泳者之心》的影像建構以體育勵志題材的真實性為核心,不僅在影像建構上強調場景與運動的真實性,還注意到影片發行時真實的公眾情緒。迪士尼在制作與發行《泳者之心》的過程中原本計劃作為電視電影直接上線迪士尼流媒體平臺“Disney+”,卻因巴黎奧運會及巴黎奧運會舉辦100周年等外部因素的驅動最終選擇在院線公映。這一策略轉變體現了制片方對市場趨勢的敏銳洞察與靈活應對能力,也揭示了2024年作為奧運會舉辦年體育勵志情懷高漲的趨勢。埃德爾雖未能在歷史上達到查爾斯·林白那樣的崇高地位,也未像貝比·魯斯、杰克·鄧普西等同時代體育巨星般頻繁活躍在公眾視野,但她以橫渡英吉利海峽的非凡壯舉在歷史的篇章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泳者之心》的成功再次印證了真實人物改編的體育勵志片在激發觀眾情感共鳴與社會議題討論方面的獨特優勢。
結語
在從歷史史實到文學傳記、再到電影作品的跨媒介改編中,這一歷史事件中的事件具身體驗被不斷放大。“具身尺度”在電影藝術的內容與影像層面,都不僅是一種感官的沉浸與認知的交融,更是身體與影像、現實與虛構之間界限的模糊與電影意義傳達方式的重構。它超越了傳統觀影的被動接受,使觀眾的身體成為感知、理解乃至創造電影意義的主動參與者。《泳者之心》中,特魯迪的身體成為連接陸地與海洋、銀幕內外的橋梁,通過影像層面的視聽建構,游泳橫跨英吉利海峽這一時間被賦予認識論、文化乃至全球歷史的深遠意義。
參考文獻:
[1][美]西恩·貝洛克.具身認知:身體如何影響思維和行為[M].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6:16-19.
[2]張晨.身體·空間·時間:德勒茲藝術理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0:108.
[3][意]皮耶爾.保羅.帕索里尼.異端的影像:帕索里尼談話錄[M].肖艷麗,余艷,艾敏,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8:40.
[4][美]琳恩.雪兒.不如游泳[M].葉盛,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107.
[5][美]理查德·波爾特.海德格爾導論[M].陳直,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24:160.
[6][荷蘭]雨果·格勞秀斯.論海洋自由,或荷蘭參與東印度貿易的權利[M].馬忠法,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15.
[7][美]維維安·索布切克,楊運利,王寧.“磅礴與輝煌”:好萊塢歷史史詩現象學[ J ].北京電影學院學報,
1991(02):168-195.
【作者簡介】" 陶瑞萱,女,云南大理人,云南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英語教學及跨文化研究。
【基金項目】" 本文系云南省2023年本科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重點項目“‘三進’背景下基于數字化平臺的英語專業課程群建設實踐探索與研究”(編號:JG2023312)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