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大海

[英]大衛·愛登堡

博物學家，探險家。曾主持制作多部享譽全球的紀錄片，包括“生命三部曲”及《地球脈動》《冰凍星球》《藍色星球》《植物的私生活》《獵捕》等。多年來他實地探索了地球上大大小小的角落，通過多部不同主題的自然紀錄片，將地球上變化萬千的生態環境和生命世界的壯麗絢爛生動而真實地呈現給觀眾，并向人們傳達認識自然的新方式和標準。

本書作者以敏銳的眼光、持續的好奇心和富有感染力的熱情，向讀者展現了棲息于12個典型地域的繽紛復雜的生命及其對生境的適應性。從孤寂的喜馬拉雅山巔到深邃的汪洋大海、極寒的冰原地帶，再到我們身處的城市環境中，動物和植物都能擇地生息。幾乎每一個微小的生態位都存在適應它的特定物種。相似的環境導致相似的適應，不同的地域也孕育出迥然不同的生命。物種和生境不斷變化又彼此適應，展現出地球的活力、演化的奇觀。

我們星球的表面大部分都被水覆蓋。地球上的海洋浩瀚如斯，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山脈都夷為平地，再把山體碎塊傾倒在海里，那么整個地表都將沒入數千米深的水下。大陸之間的洋盆在地形上比陸地表面更加多樣。如果把陸地上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瑪峰放進海洋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它的峰頂離海溝頂部還有1000米遠。另一方面，海底的大山也十分巍峨，伸出海面形成了一群群島嶼。冒納凱阿火山是夏威夷火山中最高的一座，如果從位于海底的火山底部開始測量，它的高度超過10000米，可以說是地球上最高的山。

海洋形成于地球誕生后不久剛剛開始冷卻的時期。水從何而來，是源于冰構成的小行星，還是由地球內部的氫作用而成，抑或是兩者的結合，這仍然是一個有爭議的問題。早期海洋里的水并不像雨水那樣純凈，而是含有大量的氯、溴、碘、硼和氮，以及少量其他稀有物質。在那以后又有其他成分加入，大陸巖石的風化和侵蝕帶來了鹽，鹽溶于水，被河流帶入大海。就這樣，千萬年過去，海水變得越來越咸。

大約35億年前，化學成分豐富的海水中首次出現了生命。我們從化石中了解到最早的生物是簡單的單細胞細菌，然后出現了可以進行光合作用的藻類。與它們高度相似的生物今天仍然生活在海洋里。藻類是所有海洋生物存在的基礎。事實上，如果沒有這些藻類，海洋今天依舊是死氣沉沉，陸地上也不會有任何生命。海洋中最大的藻類直徑約為1毫米，最小的約為0.02毫米。它們微小的身體包裹在精致的外殼中，一些是碳酸鈣形成的，一些是玻璃狀的二氧化硅。它們有許多精致的形狀，有尖頭的和矛狀的，還有放射狀的刺和精細的方格，有些像極小的貝殼，也有一些像燒瓶、藥盒或巴洛克式頭盔。它們的數量龐大——1立方米的海水中可能含有數千萬個。它們不會在水中運動，而是隨水漂流，因此被稱為浮游植物，這是一個源自希臘語的詞，直譯即為游蕩的植物。正是這些生物利用了太陽的能量，從海水中的簡單化學物質中構建出生物組織的復雜分子。就這樣，它們把礦物質變成了植物。

海里漂浮著的還有大量的小型動物——浮游動物。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單細胞動物，就像漂浮的藻類一樣，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浮游動物缺乏葉綠素，因此不能自行進行光合作用。那些可以進行光合作用的浮游植物是它們的食物。海中也有大一些的生物，種類不少——閃著磷光的透明蠕蟲、1米長的絲繩狀小水母、在水中蠕動的扁蟲、游動的螃蟹和大量的小蝦。這些動物都是“社區”的常住居民，也有臨時訪客，如蟹、海星、蠕蟲和軟體動物的幼蟲。它們與成年后的形態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只是一個微小的透明球體，上面長著一排隨著波浪舞動的纖毛。這些生物都貪婪地吞食著漂浮的藻類，也會互相吞食，它們的集合被簡稱為浮游生物，就像一鍋盛滿活物的湯，是許多其他更大型生物的主要食物來源。

淺海中的浮游生物食客可以將自己附著在海底，依靠潮汐和洋流將食物帶給它們。海葵和珊瑚蟲用長著纖毛的觸須摸索，藤壺伸出羽狀的足抓取，巨大的蛤蜊和海鞘則通過讓它們的身體吸飽水來濾食里面豐富的浮游生物。

然而在大洋的中間，陽光照射不到海底，因此海底超出了浮游生物的生存邊界。以浮游生物為食的動物不能一直附著在海底，而是得游動起來。它們不需要游得很快。過快的速度可能是對能量的浪費，因為游動覓食的效率比不上使用一張大大的收集網。網前形成的壓力脊可以使面前的水流發生偏轉，提高過濾的效率。盡管這些吃浮游生物的動物的行動并不快，但因為飲食營養豐富，它們可以長得非常大。

蝠鲼是一種菱形的大魚，兩個鰭尖之間的距離可以寬達6米。它的頭部兩側有一對鰭狀的觸須，可以將水導入巨大的矩形吻部。頭兩側有梳子似的鰓裂，水能從這里流出來，浮游生物則被擋在里面。鰩魚的遠親——姥鯊也使用同樣的裝備采集同樣的食物。它能夠長得比蝠鲼更大，長12米，重4噸，1小時可以處理1000噸水。它的最高速度約為每小時5千米，實在太慢，以至于遇到它的人會以為它只是在陽光明媚的水域里懶洋洋地曬太陽，很難意識到它正在忙碌地采集食物。

姥鯊生活在相對較寒冷的海域。在溫暖的海域中，它的同類體積更加龐大，比如體形最大的魚類——鯨鯊。據說這種小山似的生物身長可以達到18米以上，體重至少為40噸。極少有人遇到過鯨鯊，它們總是靜靜地在遠洋游弋，但它巨大的身形、遲緩的速度和溫和無害的性格給所有有幸遇到它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偶爾會有一只鯨鯊被船撞到，被海水的阻力貼在了船頭，直到船停下來，它巨大、殘損的身體才會慢慢脫離船體，沉入海洋深處。但最奇妙的經歷一定屬于那些潛水者。靠著運氣或者一定的專業知識，他們也許能遇到一只甚至好幾只，因為鯨鯊經常結伴旅行。這種大魚對在它巨大的身體周圍游泳的人類觀察者毫不在意，它已經習慣了有“仆從”隊伍伴隨身側，永遠會有小魚徘徊在它嘴巴旁邊，等待著剔下粘在它的細小牙齒上的食物，或者在它的尾巴周圍游蕩，從排泄物里尋找可以吃的東西。如果大魚對它的新侍從終于失去了耐心，它會傾斜著自己龐大的身軀，尾巴只一甩就滑進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