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視角下數實資源融合如何驅動企業生態位躍升

摘 要：利用數實資源融合實現關鍵核心技術創新，是我國企業實現生態位躍升，從而獲得競爭優勢的必由之路。基于資源杠桿理論，選取三一重工為典型企業樣本，采用縱向單案例方法探索企業利用數實資源杠桿支撐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進而實現生態位躍升的內在機理與過程規律。結果發現：第一，企業通過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實現生態位升級，經歷生態位縱向攀升、生態位橫向擴張以及生態位螺旋迭代升級3個階段，表現為互補生態位——中樞生態位——生態位跨界擴張的路徑。第二，企業生態位躍升的路徑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而言，第一階段利用數字資源橋接實體資源，提升資源組合多樣性，合力推動關鍵核心技術創新，支撐企業由互補生態位嵌入中樞生態位；第二階段促進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融合，加快資源分布式重構升級，推進縱深領域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實現中樞生態位擴張。可見，兩階段過程具有“（資源）杠桿—（技術）突破）—（生態位）躍升”的內在邏輯。通過揭示作用機制與過程規律，可為企業利用數實資源融合構建技術競爭優勢提供實踐啟示。

關鍵詞：數實資源融合；關鍵核心技術創新；生態位躍升；縱向單案例研究

DOI：10.6049/kjjbydc.2024020051

中圖分類號：F27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348（2025）06-0068-10

0 引言

近年來，國際技術競爭日益激烈。隨著數字技術升級、產業生態場景重塑，企業技術資源生態位競爭規則不斷發生變化。對此，業界與學界一致認為，“誰能掌握關鍵核心技術，便占據了核心生態位、成為掌握話語權的領軍者”。盡管我國以華為、美的、三一重工等為代表的先進企業迅速擠進國際智能制造行業領跑者名單[1]，但仍存在生態位重疊、競爭排斥、內卷消耗等問題。為了實現生態位躍升并保持持續競爭優勢，企業不僅需要掌握核心技術，更為重要的是自主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開辟全新的生態位賽道[2]。同時，借助數字孿生技術、大數據建模技術將實體資源與數字資源進行集成和整合，企業能夠制定更為靈活的實體資源配置方案，進而拓寬技術研發與創新思路[3]，激發突破式創新靈感，從而實現生態位躍升[4]。因此，企業如何撬動數實資源融合的要素杠桿，實現生態位突圍躍升成為亟需解答的現實問題。

已有研究主要從技術、市場和能力3個視角進行探索。其中，基于技術視角的研究主要探討數字無限連接情境下企業如何通過加速知識傳播與重組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以占據技術優勢，從而實現關鍵生態位提升[5]；基于市場視角的研究強調企業需要適應數字市場環境變化、靈活匹配用戶需求，通過積累資金資源以及獲取用戶數據與信息支撐核心技術突破，進而迅速擴張市場份額以提升生態位[6]；基于能力視角的研究主要探討數字技術賦能，關注以人機協作式數字化動態能力升級作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與生態位提升的重要路徑[7]。上述研究為理解企業通過關鍵核心技術創新提升生態位奠定了基礎，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資源屬性方面，現有研究對數實資源融合的關注不足。實際上，數實資源融合改變了傳統資源要素內部結構與外部編排方式，顛覆了傳統技術創新過程中資源配置邏輯，進一步改變了技術躍升軌道[8-9]。第二，技術創新方面，盡管既有研究探討了資源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關聯，也關注到技術創新與生態位躍升的理論關聯[10-11]，但未將“資源（杠桿）—技術（突破）—生態位（躍升）”整合起來研究。實際上，資源是技術升級的基礎，而技術升級的根本目標是實現生態位躍升，片面、離散化的研究難以全景式解析與理解整個過程。第三，動態過程方面，數字資源瞬息萬變、技術研發日新月異，企業生態位處于動態變化中[12-13]。既有相關文獻采用縱向案例、仿真演化等方法探索演化規律[14]，但大多考慮單一因素的線性鏈式作用，基于多因素組態視角考察前置因素相互作用對企業生態位躍升聯合驅動機制的研究鮮見。構型理論強調，前置因素存在交互迭代關系，并且技術創新與資源更迭相輔相成、相互支撐，共同對企業生態位躍升產生影響。因此，有必要引入“資源—技術”交互視角，探討企業生態位躍升動態演化機理。

基于上述現實問題與研究缺口，本文選取三一重工集團作為典型智能制造企業樣本，重點解答以下問題：企業如何通過融合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進而驅動生態位躍升？本文采用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揭示其內在機制與過程規律，以期為企業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進而提升生態地位、獲得競爭優勢提供理論參考與實踐啟示。

1 文獻回顧

1.1 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過程中生態位躍升

生態位躍升是指企業通過建立技術或資源壁壘優勢，在一定范圍內實現影響力、主導權升級的過程。在技術創新與戰略管理研究領域，針對企業生態位變遷問題，相關研究主要從內生驅動與外生借力兩個視角展開。關注內生驅動的研究認為，處于較低生態位的后發企業與處于較高生態位的領先企業間差距主要受企業自身動態能力、知識學習能力、組織治理能力、技術創新水平以及市場服務等因素的影響[15]，自身能力越強的企業越能提升生態位。關注外生因素的研究認為，企業生態位主要受到外部宏觀環境（如區域制度環境、創新生態環境）[15-16]、中觀網絡環境（如產業聯盟網絡、競合互動網絡）[17]的影響。通過有效識別環境中的潛在機會并提升市場認知水平[6，15]，充分借助外力杠桿，企業可以更快實現生態位躍升。

本文認為，何種因素在生態位躍升機制中發揮最關鍵的驅動作用，取決于特定外部環境以及特定內生技術動力類型。相較于一般技術創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具有復雜程度高、價值獨占性強、戰略影響大等特征[11， 18]。相比于漸進式技術創新，企業通過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能夠建立技術壁壘，快速實現生態位躍升，并且在短期內難以被替代[17-18]。同時，隨著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等技術興起[19-20]，傳統粗放型加工生產情境逐漸被取代，智能制造情境強調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融合，企業利用萬物互聯技術不斷拓展多元化資源獲取渠道，進而與更多創新主體實現聯動合作、共享資源[21]。可見，智能制造情境下，影響企業生態位躍升的內外部因素不再相互隔離，而是在數實資源融合情景下相互作用[22]。因此，有必要針對特定情境與特定類型技術路徑作進一步分析。

1.2 “數實資源（杠桿）—技術（突破）”聯動視角

數實資源融合是指將數字組件集成到物理產品中，由此形成智能化實體資源[23-24]。它能夠為智能制造企業研發新產品與創造新服務提供智能技術解決方案，進而為企業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提供資源保障[25]。現有研究主要探究了數字與實體交融形成的新興資源對技術創新合作模式[23]、創新能力[26]和技術創新成果轉化[27]的影響。其中，創新合作模式研究認為，數實資源融合能夠促進行業價值鏈條上下游主體交互連接，有助于企業獲得更多外部資源獲取渠道[28]，并改變組織形式或合作治理結構，使組織間實體資源調用更加靈活，進而重構合作模式機制[29]。基于創新能力視角的研究認為，數實資源融合有助于企業強化資源捕獲、控制和調配能力，進而與外部多元化創新主體實現協作創新[30]。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研究認為，數實資源融合能夠突破傳統基于固定邊界的物理產品間資源轉化與流通機制，打亂以往自上而下的技術轉化慣序。由此，技術與市場資源能夠動態靈活地交互反饋，實現定制化技術研發與成果應用[31-32]。

上述研究為打開數字賦能資源變革與技術創新之間的“黑箱”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見解，但存在以下不足：一方面，數實資源融合并不等價于傳統靜態物質資源，而是在數字動態交互情景下呈現出實體資源多樣化組合形態，表現為一種動態柔性資源[33]。由此，借助數字技術，企業通過對不同實體資源進行組合與調配形成多元化技術突破路徑，而技術創新又會產生數據反饋，進而生成新的數據要素，促進新的數實資源融合[34]。但既有研究對數實資源融合與技術創新之間的交互反饋動態機制缺乏關注。另一方面，既有研究發現數實資源融合與技術創新有利于企業構建競爭優勢，但對其如何影響企業生態位變更的理論認知尚未明確[32]，更未對多階段中生態位變軌環節進行深入探究。因此，本文將數實（資源）—互補（技術）—生態位（躍升）納入研究框架，考察“數實（資源）—互補（技術）”驅動企業生態位躍升的作用機制與動態過程。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在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過程中，智能制造企業有效利用數實資源融合形成的要素杠桿，實現生態位躍升。其中，不同階段企業數實資源融合方式、資源形態各異。此外，在不同階段企業所處生態位不同，其戰略目標不同，利用數實資源推進關鍵核心技術創新以及生態位躍升的策略與路徑也不同。案例研究方法不僅能夠細致描述這一過程，挖掘背后的規律和理論邏輯[35]，而且可以通過挖掘質性材料豐富構念理論內涵、揭示構念間交互關系與動態作用機制，適用于探討動態情境下“How”的問題。此外，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能夠解釋時間序列中關鍵事件間的相互聯系，并對事件前因后果進行記錄，揭示隨時間變化的動態演化過程。因此，本文采用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探討企業通過數實資源融合開展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進而實現生態位躍升的全過程并構建理論模型。

2.2 案例選擇

本文選取三一重工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三一重工”）作為案例研究對象，遵循理論抽樣原則。一方面，案例企業需要具備典型性。三一重工采用數控自動化技術嵌入機械生產流水線，實現自動校準、實時數據采集，為后臺技術研發與產品關鍵技術改進提供支持，是我國典型的“數字燈塔”智能制造企業。另一方面，案例企業需要具備情境匹配性。成立初期，由于缺乏工程機械核心技術，專注開拓國內中低端市場，在國際市場上的知名度不高，難以占據重型工程機械制造行業核心生態位。因此，三一重工開始數字化智能化轉型，不斷加大核心技術投入，通過十多年的技術投入實現產品自主研發，成為當今機械制造領域智能制造領軍企業，與本文研究問題相契合。

2.3 數據收集

本文采用多源數據“三角驗證”規范性方法，從多個方面獲取案例數據，包括一手數據和二手數據（見表1）。其中，一手數據主要包括三一重工集團中高層管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涉及渦輪液壓、扭轉機械等核心技術研發）訪談數據以及參與式觀察筆記；二手數據主要收集與研究主題相關的企業歷史文檔資料、官方新聞報道、企業高管公開講話等材料。具體數據收集步驟如下：

（1）基于官方公開資料，初步梳理出案例企業利用數實資源融合進行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進而實現生態位躍升的關鍵事件發展路徑與各階段行動特征，擬定調研提綱。

（2）開展長期實地調研和半結構化訪談。2021年8月至2024年2月期間，研究團隊成員聯系相關人員進行多次線上與線下深度訪談，對三一重工發展過程中涉及研究主題的重大事件等進行系統性收集與整理，提煉其中的關鍵事件因果關系。

（3）數據核對與檢驗。本文對不同來源數據進行交叉驗證，針對可能存在記錄偏差或遺漏的關鍵信息，進行補充訪談和信息確認，并基于理論文獻對現實數據進行驗證。

2.4 數據分析與編碼

借鑒現有案例研究成果[24，35]，本文數據編碼與分析步驟如下：

（1）數據篩選階段，識別主要構念、關鍵過程和重要邏輯，形成構念編碼表，再將研究團隊人員分為3個小組，參照編碼表對數據進行編碼，具體分工情況見表2。

（2）數據歸類階段，為確保結果的準確性，一是進行組內討論，內容主要包括編碼結果是否符合三一重工發展過程中數實資源融合及其編排方式的實際情況、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生態位躍升前特征、編碼結果是否為不同階段表征、編碼結果是否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生態位躍升后特征，對其中不符合的數據進行修正。二是進行組間討論，研究團隊成員如果對編碼結果有不一致意見，則征求第三方人員的意見，部分編碼示例見圖1。

（3）模型構建與驗證階段，在數據歸類的基礎上，進行“數據→關系→框架”迭代，通過大量數據驗證研究結果并構建理論模型。

2.5 關鍵事件選取與階段劃分

為了解釋企業生態位躍升階段性特征，結合訪談對象對企業生態競爭優勢的描述，本文以標志性典型事件的轉折變化為節點，將生態位躍升過程劃分為生態位縱向提升、生態位橫向擴張以及生態位縱橫向螺旋迭代升級3個階段。

（1）第一階段：企業利用數字與實體資源橋接，針對上下游互補性技術節點開展關鍵技術創新，在自身行業賽道中由互補生態位向中樞生態位躍升。因此，將此階段命名為生態位縱向攀升階段。案例表現如下：將數字技術嵌入于實體設備中，對液壓機械裝備與數控機床進行智能化改造，提高機械裝備智能技術研發效率，攻克液壓數字元器件生產與工藝關鍵技術難點，占領工程機械行業技術領先地位，從而實現生態位躍升。

（2）第二階段：企業進一步推進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交互融合，利用數字信息技術將靜態實體資源串聯起來，獲取實體物質生產、加工、流通與使用等各環節數據并進行數據集成與仿真，構建智能化實體資源配置體系。借此，企業通過與其他行業主體進行資源互補及整合提升影響力，從而實現中樞生態位擴張。因此，將此階段命名為生態位橫向擴張階段。案例表現如下：將自身智能機械技術推廣應用到其它行業以實現換道超車，與中國電信、SAP、IBM等公司開展戰略合作，共同推出無人壓路機、混凝土攪動等智能數控機械產品，成為影響多個行業的工程機械領先企業。

（3）第三階段：企業在縱向技術領域進行深入探索，將縱向技術向其它行業擴展，進而促進橫向技術創新與縱向技術創新相互帶動、相輔相成。借此，企業促進縱向專業技術生態位與橫向跨行業技術生態位相互支撐、迭代升級。因此，將此階段命名為生態位螺旋迭代升級階段。案例表現如下：三一重工深入研究工程機械產品，自主研發大功率6WG1液壓發動機與水泥泵車技術，并結合消防需求研發JP65特種消防車、舉高噴射消防車。此外，三一重工與沃爾沃合作，共同研發生產FMX五軸皮卡工程車、核生化材料運輸車等產品，通過縱向技術升級與橫向技術拓展支撐企業生態位“立體式、全方位”升級，關鍵事件及階段劃分如圖2所示。

3 案例分析

3.1 生態位縱向攀升階段（2010—2014年）

3.1.1 數實資源融合橋接縱向互補技術創新

數實資源融合促成多元化資源橋接，以帶動互補技術創新是指企業采用數字技術、數據要素等數字化手段，以數字平臺為紐帶，對上下游各生產環節的實體資源進行串聯，為復雜工藝技術顛覆式創新提供多元化解決方案。

（1）數實資源融合形成資源橋接，進而帶動互補技術創新。三一重工在進入機械加工行業的初始階段，并未掌握重工發動機研發生產核心技術。實際上，掌握核心技術，需要為機械業領軍企業提供優質零部件互補技術，進而建立合作聯系。為此，三一重工利用數實融合新質資源賦能發動機核心技術突破的互補配套技術，采用“通用平臺+產業生態”模式，將行業龍頭企業、產業鏈創新企業等生態伙伴的行業經驗與應用場景相結合，打造20多個產業鏈平臺，合力推動供應鏈、產業鏈現代化升級。

（2）通過數實資源融合形成資源集成，進而支撐配套技術創新。積極推進“以客戶為中心”的營銷服務體系變革，采取線上營銷方式，依托線上平臺搭建“云端+終端”智能服務體系，收集不同客戶需求信息，構建全球范圍內工程設備個性化定制平臺。在與帕爾菲格合作過程中，自主研發和生產符合中國市場需求的隨車折臂起重機，主要對起重機技術、尾部起降機和高空作業機械手臂起重機技術進行重點學習，開發適用于我國地形地貌的工程場景起重機產品。

3.1.2 互補生態位躍升至中樞生態位

互補生態位躍升至中樞生態位是指企業由復雜產品體系中的互補技術供應者，升級成為掌握核心架構技術的主導者。案例顯示，作為“數字化轉型新基座”，三一重工構建樹根互聯平臺，培育三大核心通用能力，主要包括多種類工業設備大規模連接能力、多源工業大數據和AI分析能力、多樣化工業應用開發和協同能力，通過不斷提升企業運營能力實現國際化發展。正如受訪者所說，“建成18號智慧廠房，通過工業互聯網相關技術研發和大規模應用，廠房實現了高度柔性生產，離散型制造流水化裝配，產值相比于上一年大幅提高24%”。該階段部分證據援引如表3所示。

3.2 生態位橫向擴張階段（2015—2019年）

3.2.1 互補技術創新反哺數實資源融合

互補技術創新反哺數實資源融合是指企業開展衍生互補技術創新，通過更新創新生態體系資源為數字與實體資源迭代融合提供保障。

（1）跨行業技術互補，促進數實資源迭代融合。三一重工與專業軟件系統公司合作，利用其先進軟件系統對智能工廠進行技術改造升級。例如，與達索系統公司合作，部署MOM（制造管理系統），通過打通生產、質量、物流、庫存等生產環節實現產線自動化設備深度集成。此外，聯手科技企業共同研發新產品技術。例如，牽手寧德時代，加速在混凝土機械、礦用機械、港口機械、起重機械、挖掘機、重卡等領域新能源產品開發，開啟工程機械電動化時代。

（2）跨行業技術互補，加速推進數實資源向專精尖縱深迭代，實現細分技術領域資源重組。三一重工于2019年投入近百億元進行智能化制造升級，18號廠房車間的所有生產物料通過無人車派送，生產效率提升30%。此外，數字化智能工廠開展“全穿透式”和“全盤考量”的透明化管理，基于數字組合與智能決策實現數據驅動研發生產。例如，三一重工每臺設備都與網絡連接，基于海量實體資源的運行歷史數據進行集成建模，既為上游端廠商提供產品研發指導，也為下游端廠商提供營銷策略與客戶服務。

3.2.2 中樞生態位跨界擴張

中樞生態位跨界擴張是指企業在占據核心生態位后進一步跨越行業邊界擴張生態權限范圍，強化主導者地位的戰略狀態。案例顯示，三一重工不再滿足于工程機械單一行業競爭優勢，為了進一步增加市場盈利，憑借自身優秀的數字制造技術積極探索“生產+服務”模式，加入“工程機械行業+”的大軍，開始在電商、銀行、保險和軍工行業跨界發展。戰略管理部經理在訪談中強調，“三一重工開始將液壓、數控、渦輪機械等領先工程技術應用到礦山機械、消防機械、重卡汽車等相關的其它行業領域中，與其它行業資源互補結合，合作實現跨界技術創新”。由此，三一重工技術應用范圍拓寬、市場空間擴張，可調配的外部合作資源進一步增加，其生態優勢凸顯，該階段部分證據援引如表4所示。

3.3 生態位縱橫迭代升級階段（2020年至今）

3.3.1 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迭代互促

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迭代互促是指企業采用數實資源融合帶來的資源組合方式，制定新的技術解決方案以實現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進而推進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深度融合，實現技術與資源互促雙強。案例顯示，三一重工不斷融合傳感、探測、視覺和衛星等信息技術，使挖掘機具備環境感知能力、作業規劃能力和決策能力，能夠輕松實現駕駛智能化、作業智能化和服務智能升級，進一步打造具備自感知、自決策的智能產品。2023年，三一重工推出“愛無疆，智無界”項目，為個體司機量身定制“智慧卡車”。該產品可以通過智能車載終端為司機帶來影音娛樂、信息查詢、語音控制、人機互聯等科技體驗，并為車隊管理者打造“數字大腦中樞”，將車輛油耗控制、GPS路線定位等信息實時發送至管理者端。

3.3.2 縱橫生態位螺旋升級

縱橫生態位螺旋升級是指企業既在縱深專業領域構建生態優勢，又在跨行業橫向領域通過與其它技術主體互補融合擴大生態優勢，通過縱橫交錯迭代打造立體式、一體化生態體系。案例顯示，為了強化數實資源融合過程中多元化資源要素協同的耦合性，三一重工借助數實資源融合將內部生產技術要素與外部市場相關聯，通過樹根互聯的根云平臺實現跨企業場景應用，具體包括軟件協同、開發者平臺、多角色用戶互動體系等；跨企業數據治理、數據交互技術、多級用戶權限、多來源數據治理等；跨企業產能鏈接，大規模數據接入、多級物模型，促進數實資源融合的協同調配等。例如，與普茨邁斯特、樹根互聯合作開發基于根云平臺的智能機器駕駛艙，該產品能夠為客戶提供實時機器信息，縮短停機時間、提高機器利用率并防止用戶數據信息泄露，進而提升多產品功能利用效率與企業生態優勢，該階段部分證據援引如表5所示。

4 結語

4.1 研究結論

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戰略資源，以數字技術、數據要素為代表的數字資源與實體物質資源融合產生的智能實體資源，能夠為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與價值創造提供支撐，有助于企業獲得生態位優勢，從而構建“護城河”式的生態領軍地位[22，31]。但已有研究對企業利用數實資源融合的要素杠桿支撐其生態位躍遷的動態過程及作用機理探討不足，有關數實資源融合賦能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進而驅動企業生態位躍升的機制研究更是鮮見[32，34]。基于此，本文基于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交互聯動視角，進一步揭示企業多維度生態位變遷過程（自身行業縱深生態位躍升、橫向跨行業邊界生態位擴張，以及縱橫互促生態位螺旋升級）。結果發現，不同時序階段下，企業利用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實現生態位躍升的戰略及路徑具有顯著差異。

（1）在縱向互補生態位攀升階段，企業借助數字技術對離散實體資源進行整合，產生多樣化資源組合，為攻克關鍵核心技術難點制定多元化解決方案，從而推進縱深、細分領域上下游配套技術創新。由此，企業實現技術結構式升級，從互補邊緣生態位逐步嵌入核心中樞生態位，在行業內實現縱向生態位躍升。

（2）在橫向跨界生態位擴張階段，企業借助數字平臺獲取其它行業資源，模糊行業邊界，重塑不同行業間資源配置關系，改變原有生產要素間的關系，進而構建跨行業混合資源配置體系。跨行業間資源互補與協同，不僅可以拓展優勢技術應用范圍，而且能夠吸收其它行業資源，并賦予企業價值創造能力，最終實現跨行業技術價值共創。由此，企業實現橫向跨界生態位拓展。

（3）在縱橫生態位螺旋升級階段，數字資源與實體資源交互映射，具體表現如下：一方面，企業利用數字鏡像技術、數字孿生技術將實體資源集成于網絡空間呈現；另一方面，企業借助物聯網技術對生產工藝場景的離散實體資源進行整合，通過生成式AI技術、3D打印技術實現自動化實體資源創造。由此，形成虛實資源雙向映射，在更多場景中實現技術數實資源融合與迭代。企業在自身領域縱深技術創新與橫向跨行業技術融合創新相輔相成，呈現螺旋遞進式上升態勢，形成多行業、多維度、一體式生態優勢。企業在自身行業與其它行業同向發力，構建協同共振的生態優勢體系。由此，企業實現縱橫向交互迭代的生態位立體式升級。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構建企業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過程中生態位躍升動態過程模型（見圖3）。

4.2 理論貢獻

（1）深度解析了智能制造企業借助數實資源融合推進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進而實現生態位躍升的動態演化過程。盡管部分研究關注資源、技術與生態位間的內在關聯，認為內外部環境中的資源要素與技術創新能夠促使智能制造企業從邊緣生態位邁入核心生態位[24]，但受限于單一、線性視角，無法回答要素間動態交互如何驅動企業生態位躍升的實踐問題。本文基于“資源—技術”互動視角，將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納入生態位躍升過程機制分析框架，揭示了資源、技術、生態位間的動態邏輯關聯。本文不僅為企業生態位躍升機制研究提供了新視角，而且拓展了生態位躍升情境下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相關研究。

（2）本文基于“縱向生態位攀升—橫向生態位擴張—縱橫生態位螺旋升級”三階段動態躍升路徑，解釋了不同階段、不同維度的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互動機制，并根據數字虛擬與實體融合的新型資源組合編排特征，揭示了以數實資源橋接和數實資源重構為核心的新型資源融合微觀機制，凸顯了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對企業生態位躍升的重要性，有助于數字化、智能化情境下企業提升對資源編排與技術創新的認知水平。本研究揭示了企業利用數實資源融合支撐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進而實現生態位躍升的作用機制，并且豐富了企業生態位躍遷機制相關文獻。

（3）在縱向案例分析過程中，本文采用編碼方法，揭示了企業生態位躍升的作用與過程機制。傳統案例編碼是將“事件”看作從“過程”中截取出來的片段，未能考察事件間的相互關系。本文采用事件路徑分析方法進行分析，這種數據編碼方法關注整體事件發展趨勢以及事件間的互動規律，可以更加全面、準確地挖掘事件動態演變底層邏輯與過程機制。本文通過識別關鍵事件間的因果聯系，發現由縱向生態位躍升至橫向生態位擴張階段過程中，企業從單一行業互補生態位嵌入中樞生態位；在跨行業橫向生態位擴張進一步演化為縱橫生態位過程中，企業從中樞生態位進一步跨界擴張，獲得雙重生態優勢。通過剖析不同階段的轉化機制，本文深化了對企業生態位躍升演化機制的理論認知，響應了史軒亞等[35]的研究呼吁（強調對不同階段間過程變化的關注）。

4.3 實踐啟示

（1）從生態位躍升維度看，企業管理者需要制定生態位升級戰略，在縱向領域、橫向跨界領域乃至縱橫交互的多維領域實現一體化、多維度生態位躍升。企業不應僅限于單一賽道生態位內卷式競爭，而是需要構建跨行業、縱橫交錯的生態位優勢。本文發現，企業能夠沿著縱向生態位攀升—橫向生態位擴張—縱橫生態位螺旋迭代這一路徑構建生態優勢。因此，企業需要制定合作共贏的生態戰略，與上下游企業（縱向）以及跨行業企業（橫向）聯動，通過價值共創共同做大“蛋糕”，由內向外提升影響力，從而構建競爭優勢。

（2）數實資源融合與關鍵核心技術創新交互作用，共同促進企業生態位躍升。因此，企業需要及時捕捉數實資源融合過程中的機遇，提升自身資源配置與協同能力，最大限度地發揮資源優勢，突破“卡脖子”技術難題，擺脫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困境，從而實現“后發趕超”并構建獨特的生態優勢。與此同時，企業需要清醒地認識到，數實資源融合能夠為技術創新提供豐富的資源組合，但也會導致資源配置關系變得更加復雜。實際上，數實資源融合并非簡單的資源組合，而是數字虛擬空間與現實場景的雙重資源融合。因此，在實施資源融合策略的同時，企業需要不斷優化資源配置關系，因時制宜地發揮資源優勢支撐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進而占據中樞生態位，以維系自身競爭優勢。

4.4 局限與展望

本文存在以下局限：首先，研究案例企業為三一重工，屬于大型機械制造企業，其它類型制造企業（如生物制藥、新能源化工材料制造等）在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式創新過程中是否具有不同的數實資源融合策略以及生態位躍升路徑，有待進一步探討。其次，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通常被認為是知識含量較高、戰略價值較高、技術產權保護力度較大的技術類型，但這類技術處于動態變化之中，即某一時期的關鍵技術未來不一定仍是關鍵技術。由此，未來需要進一步追蹤關鍵核心技術類型變化情景下企業生態位躍升過程機制。最后，盡管數實資源融合能夠成為制造企業生態位躍升的重要杠桿，但企業生態位躍升是多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涉及技術、制度、動態能力等維度，本文僅基于數實資源融合視角進行討論，未來可以開展多要素、多維度和多層次組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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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悅）

How the Integration of Digital and Real Resources Drives the the Corporate Ecological Niche Leap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e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Zhao Yixuan1， Qian Qingle2， Cheng Qiongwen2

（1.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pulation， Nanj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 Nanjing 210023，China ；2.School of Business，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3，China）

Abstract：The utilization of advanced resources and independent mastery of key technologies by Chinese enterprises to achieve ecological niche leaps is the only way to build competitive advantages. In order to widen the ecological niche， realize the ecological niche upgrade and sustain the advantages， enterprises not only need to master the key technology， but more importantly， realize the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of the key technology and broaden the scope of the ecological niche. Meanwhile， advanced digital technology， data elements and other digital and physical resources are intertwined and integrated， providing enterprises with diversified， personalized， and flexible technology plans. The present studies have explored three main perspectives of technology， market and capability. Despite the focus on the advanced nature of digital resources， there is a lack of attention to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of “digital reality” integration， and a lack of research that integrates “resources （leverage）-technology （breakthrough）-ecological niche （leapfrog）” and “resources （leverage）-technology （breakthrough）-ecological niche （leapfrog）”. Moreover， existing studies mostly consider the linear chain effect of a single factor， and fail to analyze the joint driving mechanism to examine the interaction of antecedent factors on the result of ecological niche leap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ulti-factor grouping.

Therefore， this study selects Sany Heavy Industry Group as a typical sample of intelligent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to explore how enterprises can use \"digital and real\" resources to integrate resource leverage and achieve breakthrough innovation driven ecological niche leaps in key technologies. Using a longitudinal case study method， it extracts the internal mechanisms and process laws to provide theoretical guidance and practical reference for enterprises to scientifically utilize the new quality production factors of intelligent physical resources formed by the integration of digital and physical resources， and build competitive advantages.

The results show that in the vertical complementary niche climbing stage， enterprises bridge physical resources through digital resources， generate diversified resource combinations， provide diversified technical solutions and research ideas for enterprises， and help enterprises promote upstream and downstream support for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deep and segmented fields. In the stage of horizontal cross-border niche expansion， enterprises connect with other industry resources through digital platforms， reshape resource allocation relationships between different industries， change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original production factors， and form a cross-industry mixed resource allocation system. In the spiral upgrading stage of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ecological niches， digital resources and physical resources are mapped to each other， evolving from simple digital concatenation to interactive symbiosis， and achieving a diversified iteration of technology， data and real integration resources in more scenarios; The deep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horizontal cross-industry technological integration innovation of enterprises in their own fields complement each other， presenting a spiral and progressive upward trend， forming a multi industry， multi-dimensional， and integrated ecological advantage; thus achieving a three-dimensional upgrade of the ecological niche through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interactive iterations.

In summary， this study integrates technology innovation theory， niche theory， and resource-based theory to analyze the dynamic evolution process of intelligent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 leveraging the integration of digital and real resources to promote key technology innovation and drive ecological niche leaps. Then，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of the three-stage dynamic leap path of \"vertical niche climb， horizontal niche expansion， and vertical and horizontal niche spiral upgrade\"， it clarifies the differential mechanisms of multi-dimensional interaction between digital and real integration and key technology innovation in different stages and dimensions.Thirdly， in the vertical case analysis process， it utilizes the coding method of key events to not only extract the mechanism of the three ecological niche leaps within each stage， but also analyze the process mechanism between stages. This study identifies causal relationships among key events and finds that during the transition from vertical niche to horizontal niche expansion， enterprises mainly embed complementary niches from a single industry into a central niche. The analysis of the transformation mechanisms in different stages further advances the theoretical understanding of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of enterprise ecological niche leap， and responds to the case study's emphasis on the process changes among stages by scholars such as Shi Xuanya.

Key Words：Integration of Digital and Real Resources; Key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Ecological Niche Leap; Vertical Single Case Study

收稿日期：2024-02-18

修回日期：2024-04-22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23BGL071）

作者簡介：趙藝璇（1990—），女，貴州遵義人，博士，南京郵電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技術創新管理；錢慶樂（1998—），男，安徽宿州人，中南大學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成瓊文（1972—），男，湖南湘鄉人，中南大學商學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創新管理。本文通訊作者：錢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