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薺菜饒有味

春回大地，田野開始復(fù)蘇，野菜也鮮美起來了，尋常人家的餐桌上又多了一抹新綠。

宋代詩人、美食家蘇東坡在《春菜》中，列出了一堆他愛吃的野菜，而薺菜被認(rèn)為是其中的“上品”。不得不說，東坡先生是懂吃的。

食薺可謂歷史悠久。成書于2500多年前的《詩經(jīng)》就有“誰謂荼苦，其甘如薺”的記載，可見早在那時這種“味甘美”的野菜已然是人們口中的下飯菜了。到了宋代，采食薺菜可謂是蔚然成風(fēng)，薺菜的吃法也變得豐富起來。這在宋代詩人留下的數(shù)量頗多的食薺詩中可見一斑。

“撥雪挑來葉轉(zhuǎn)青，自刪自煮作杯羹。”南宋詩人許應(yīng)龍?jiān)凇端j菜》詩中提到的，用薺菜來熬煮湯羹，可以說是當(dāng)時比較常見的一種吃法了。詩人并未明言這湯羹的具體做法，但據(jù)宋代食譜《山家清供》記載，大致的步驟應(yīng)該是將薺菜擇洗干凈，切碎后用水煮開，加少許鹽，再用芡粉勾芡成糊狀即可。做法雖然簡單，但架不住方便實(shí)惠。有人形容說：“這一碗下去，滿肚子的溫?zé)崆逑?，似春風(fēng)蕩漾，好愜意啊?！?/p>

有一種較近似的做法是“薺菜粥”。徐似道在《薺》詩中所述：“破白半浮糝，殺青微下鹽?！逼鋵?shí)就是在薺菜湯中加點(diǎn)粳米（也可以是其他種類的米）和鹽，即可煮出一鍋鮮美的薺菜粥來。相較于湯汁，薺菜粥更扛餓。在食物比較短缺的時候，這是一種能勉強(qiáng)填飽肚子又節(jié)省糧食，還能兼顧營養(yǎng)與口味的飲食“解決方案”。雖屬無奈之舉，卻也從側(cè)面反映了勞動人民的智慧。

用薺菜做餡包成餛飩算是薺菜的一種講究些的吃法。如今依舊流行的薺菜餛飩，其實(shí)早在宋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宋代詩人晁說之在《謝蘊(yùn)文薺菜餛飩》中吟道：“無奈國風(fēng)怨，薺荼論苦甘。王孫舊肥羜，湯餅亦多慚?！痹娙嗽谂笥鸭依锍粤艘活D鮮美的薺菜餛飩，無以為贈，于是寫了首小詩來酬謝。薺菜餛飩肯定是好吃的。搭配了肉、蛋或筍菇等配料（當(dāng)然還有調(diào)料）的薺菜餛飩在煮熟后，連湯帶水舀到碗里，皮滑餡香湯鮮，在口感和鮮度上，都不知比以充饑為主要目的的薺菜羹（粥）要強(qiáng)上多少倍。

薺菜的另一種較直接且親民的吃法是現(xiàn)炒現(xiàn)拌。不管是在貧家還是富戶的灶頭飯桌上，都可以見到它的身影。宋人劉克莊在《丙辰元日》中寫道：“旋遣廚人挑薺菜，虛勞座客頌椒花?！必S盛的宴席上，詩人面對滿桌的大魚大肉提不起胃口，就想吃口新鮮的薺菜。于是差遣廚子到屋外墻角去摘點(diǎn)薺菜，做個涼拌薺菜給他解解饞。這清淡且原汁原味的薺菜便是解膩的好餐食。

而那些忙于生計的貧苦百姓為了省錢省時，也會在飯點(diǎn)，摘些野菜（包括薺菜）來作食材。就像詩人葉茵在《漁村》中描述的：“古柳溪頭枕斷槎，橫篙掛網(wǎng)幾漁家。得魚去換紅蒸米，呼子來挑薺菜花?！鼻趧诘臐O民在打到魚之后，就會拿到集市去換來糙米蒸飯吃，順便讓自家的孩子到岸邊或田間去采些薺菜來，挑點(diǎn)豬油、放瓣大蒜，弄個清炒薺菜，再煎幾條賣不出去的小魚，一頓飯就解決了。日子雖略顯清貧，卻也是苦中有樂，優(yōu)哉游哉。

薺菜還有兩種較小眾的吃法，一種是用作卷餅的餡，一種是用作燉魚的配菜。大詩人陸游就愛吃薺菜卷春餅：“薺菜挑供餅，槐芽采作菹?！睂⑺j菜洗凈切段再焯水，混合其他事先炒好的或葷或素的食材，灑上點(diǎn)香油，簡單拌一拌，再用薄餅卷起來，就是一道難得的美味。詩人手捧卷餅，就著用槐芽腌制的醬菜，吃到肚子都撐著了：“朝晡兩摩腹，未可笑幽居?！毙枰磸?fù)揉摩肚子來幫助消化，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但要說到會吃會做還有很多創(chuàng)新菜“專利”的，在唐宋以來的詩人里面，估計無人能出東坡先生其右了。這位資深的“吃貨”曾以一把薺菜加白菜、米豆粉等自創(chuàng)了“東坡羹”，令后來在四川吃到此羹的陸放翁拍案叫絕。他還別出心裁地用薺菜做蒸魚時的配菜：“爛烝香薺白魚肥，碎點(diǎn)青蒿涼餅滑?！本褪窃谇逭舭佐~的時候，在上面撒上一些焯過水并切碎的薺菜，既是點(diǎn)綴，也為提鮮。想象一下，鮮嫩翠綠、帶著田野氣息的薺菜，鋪在鮮香撲鼻的白蒸魚上面，別說吃了，光看看都咽口水啊。

又到薺菜飄香季，不妨試試古代詩人的這些做法，嘗嘗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