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時候,會莫名地產生不甘心的情緒,也會對那些心有不甘的人生發憐惜。
比如,1980年,由于時局變化,美國拒絕派遣代表團參加莫斯科奧運會,那些為之付出汗水、淚水甚至鮮血的運動員不得不與摘金奪銀的機會擦肩而過,去等待下一個四年。有些運動員仍保持著好的運動狀態,在洛杉磯奧運會上圓夢,但也有很多運動員在這四年中遭遇傷病或意外,要么狀態大跌,要么失去了登上競技場的機會。
又如,曾被視為準清華學子的學長,在高考時卻發揮失常。其分數就是加上自主招生給的60分優惠也沒有達到錄取線,最后只能去一所不太理想的學校。
再如在晉升考核里,方方面面都占據上風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地落選,沒有人告之原因,也不知道該向誰要一個理由。人沒法給的答案,只能求諸上天。
這些不甘心總會在某個時候侵襲人的心,成為遺憾,成為不想觸碰的點。
對心有不甘的人心生的憐惜,其實也是共情力在起作用。由他人的遺憾聯想到自己的失去,由人及己的感傷,何嘗不是心底的那根軟肋在不經意間被敲打了一下。
有過太多次不甘心的經歷后,便有了連鎖反應。如同積攢在唇齒間的黃連,堆積多了,哪怕吃到糖塊,也品嘗不出甜味,嘴里只剩下苦澀。
前些天聽一位喜歡的音樂人的電臺訪談。他說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想要得到什么,就拼命去努力,哪怕可能努力后還是沒成功;另一種人則是想要做什么,要是沒做成,就會順其自然,吃老天爺喂到嘴邊的那碗飯。他說他是后一種人。

我本來在伴著訪談做些什么,當聽到這里時我的手突然頓住了,并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因為我是前一種人。
也不是沒有過怨天尤人的時刻,也會想為什么不愿接受命運的安排。可懷揣了太久陰暗的心理就會覺得憋悶,在死胡同里繞了太久的彎子就想去更開闊的地界,于是想要改變。既然改變不了身處的環境和周遭的人,那就去改變自己的內心。
于是對心有不甘又有了不同的理解,它們通向多種多樣的可能性——也許因為不甘是一種宿命,也許因為我們總記掛著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也許因為我們真的有類似的遭遇,也許因為我們習慣于將他人的生活想得太過輕易。
苦澀的滋味漸漸在舌尖化開了,濃烈的不甘隨之得到稀釋。
我去找了很多的資料,關于那些失去參加莫斯科奧運會機會的人。我知道有人至今都心懷怨恨,我也發現有人會努力專注于自己所能掌控的事。他們當中有一位運動員后來做了教練,他反復告訴他的隊員們要培養抗打擊的能力。“你訓練、訓練、訓練,并不是每件事都如你所愿。有些事阻礙了你:你腳踝骨折了,或者在比賽前一天生病了,或是你搶跳了,”那位教練說,“但你不能放棄,水還在等著你,終點還在那里,等待你觸壁的那一刻。”
我也去打聽了那位高考時失利的學長。他已經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過著世俗意義上圓滿的生活。我不知道這有沒有讓他邁過當年那道坎。
有些心懷不甘的人陷入了無底的深淵,有些心懷不甘的人最終實現了命運的扭轉……我知道有太多的事我們無法左右,也知道總有某些時刻我們其實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哪怕只有一時,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會將它牢牢攥緊。
對我們的生活里真正屬于我們的部分,我們理應珍惜。你知道那有多可貴。
顧一燈
北京大學法學和經濟學雙學士,現居北京。小說、散文見于《兒童文學》《少年文藝》等刊,獲第六屆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第七屆“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三等獎及第八屆二等獎。已出版長篇小說《冰上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