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我國法律服務國際化

服務外包是產業內分工的一種重要形式，發展服務外包不僅有利于現代服務業的發展，基于接包方的比較優勢、規模經濟和學習效應，還得以提升跨國公司的國際生產率，實現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外溢效果。其中，法律服務的外包化是發揮上述一系列效應的有效途徑。廣義的“法律服務”不僅包括咨詢和代理服務，也包括司法行政活動，涉及的人員除了律師，還包括法官、檢察官、政府法律顧問和公證員，本文將“法律服務”限定在CPTPP的語境下，法律服務概念主要指代外國律師通過各種形式提供服務的情形。

我國正處于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進程之中，開放合作的雙循環，要求更加緊密地同世界經濟相聯系，提升內循環的效率和水平，這也正是我國積極尋求加入CPTPP的重要原因。商務部表示“自申請加入CPTPP以來，中方按照加入程序，與各成員進行了溝通和磋商。中方已對協定內容開展了充分全面和深入的研究評估，主動對標CPTPP規則，推進相關領域政策調整和修立法工作，還就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投資等領域市場準入做好準備。”其中，法律服務內容屬于需要專門建設、積極研究，實現對標的對象。CPTPP附件10-A具體規定了“法律服務”的義務要求：締約方應鼓勵相關機構放開外國律師執業范圍、給予國民待遇、提供當地存在的替代選項，以及在自然人移動等形式上為外國律師提供更多便利。

在逆全球化浪潮盛行的當下，發達國家卻仍對法律服務業領域保持積極推動的勢頭。

在國內市場層面，法律服務部門蘊含著推動經濟發展的強大動力，大量潛能尚待發掘。同時，國內的主力企業因缺乏“走出去”的動力和技術，在與國際社會展開交流時，常處于弱勢的地位。上述問題，都得通過服務外包發揮的“吸收發包方和發包項目中的技術外溢，自身產業轉型升級的正向技術激勵?！庇枰愿纳?。換言之，不論是從加強與世界聯系、主動融入國際社會的角度，還是著眼于法律服務市場本身，或是為國內各部門經濟發展，法律服務機構的國際化路徑都具有研究的價值和意義。

法律服務國際化新動向

法律服務機構因具備在國際市場上生存并取得發展的能力，而稱為國際化。這種能力作為一個有機整體，幫助法律服務機構在市場中有效發揮功用，實現業務目標。由此發現，良好的國際法律服務能力往往由以下幾個因素組成，通過科技創新、人才培養、多領域合作以及國際組織的助力以進一步提升自身服務水平，從而形成良性循環。

1. 科技創新助力法律服務便利化

科技發展很大程度解決了傳統法律服務中數據歸集、語言壁壘和通訊障礙等問題，提高了法律服務的便利化水平?；诖耍鲊鵀樘嵘煞崭偁幜?、促進法律服務便利化，積極將科技創新技術運用到法律服務中。

譬如，各國諸多律所均建立起自己的數據中心。Kikland與當地的商業能源供應商合作，致力于提高數據中心的能源效率。Latham Watkins與 Venture Souq 合作開發了阿聯酋自由貿易區導航器，通過運用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等先進技術，幫助意圖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建立業務的企業家、投資者和快速增長公司確定最合適的自由貿易區；這些群體還通過先進的客戶關系管理系統（CRM），整合客戶信息和偏好、交互式地提供定制化服務方案并獲取反饋。像大成律師事務所，為企業提供有關投資東道國的就業和勞工情況的數據指南，允許企業靈活地比較和探索60多個司法管轄區的勞動和就業法，有利于企業快速了解業務目標地區的就業情況。

2. 人才培養助力法律服務專業化

法律服務的專業化離不開人才的培養。國際律師事務所因為項目的特殊性，團隊中更需要深諳各國的法律，了解跨學科知識的成員。為確保人才供應充足，國際服務機構傾向于人才開源的方法。

例如，大成律師事務所面向世界招聘具有跨學科能力、多國專業資格且能夠包容多元文化的人才；國際服務機構支持各種法學院預科和早期渠道項目的建設，在法學生職業生涯早期，就開始定向培養其多元化的能力；Kirkland通過開展2L暑期助理計劃、設立專項獎學金，吸引和培訓法律專業的學生。

3. 多領域合作助力法律服務全面化

法律服務機構積極開展跨行業合作是法律服務全球化的特征之一。跨國法律服務，要求法律人才精通不同法域的專業知識，跨國業務也廣泛涉及如金融、稅務等其他學科的內容，同時，繁雜的信息、跨國的地理原因，要求有便捷的數據獲取和處理的工具，科技的需要帶來了對科技人才需求，都證明了法律服務機構開展跨領域合作的必要性。為此，部分國際律所積極推進跨領域合作。

例如，Hogan Lovells與風控公司Kroll團隊就債券問題展開聯合研討會；Kikland與當地的商業能源供應商合作提高數據中心的能源效率，積極舉辦多樣性學者會議，加強與專業人士的溝通；Baker McKenzie與人工智能領導者SparkBeyond確立了為期三年的獨家合作伙伴關系。

4. 國際組織助力法律服務標準化

在國際組織的助力下，法律服務逐步提高自身標準化水平。法律服務市場的國際化發展，意味著服務從供給端到需求端落地所依賴的傳輸系統，也向外擴展。換言之，服務提供者與客戶需要龐大的機制支持才能實現溝通。具體而言，服務提供者需要途徑提供實地服務，了解市場動向，獲取資訊提升服務能力；需要渠道與其他服務提供者建立聯系，共同抵御外部風險、分享經驗，需要行業標準來穩固競爭環境，保護服務者利益。

在國際化背景下，價值鏈的各個環節分散在世界各地，優質的服務要求環節鏈接的完整和順暢，這激勵著律所更主動融入國際群體，利用國際組織的資源。例如，美國、新加坡、德國等發達國家的國際法律服務機構積極、廣泛地加入國際法律協會、國際律師協會、Lex Mundi、Meritas等國際組織中。這些國際組織能夠為法律服務機構提供服務標準方面的指導，IBA出版的《律師協會基準：發展中國家律師協會和律師協會指南》，就律師的獨立性、道德、教育、財務責任等問題制定了明確的指導方針。

法律服務國際化的國際經驗

美國、新加坡、德國和迪拜自貿區能夠為我國提高法律專業服務國際化水平提供豐富經驗。美國、德國分別為普通法系和大陸法系的代表，在國際法律機構的促進和規制上較為完備。作為發達國家，如何利用先進的科技水平、良好的法律教育來幫助經濟發展，是值得其他國家參考學習的。而迪拜自貿區與新加坡，形成了一種多法系融合的特殊的法律框架，通過這種與眾不同的開放政策，成功促進了法律機構國際化，并對各產業發展帶來巨大推動。我國也正積極地開展自貿區建設，其經驗會對我國發展帶來幫助。

1. 美國

就從業資格放開方面，美國不限制法律職業者的國籍，對于律師從業資格也未有統一規定。一般情況下，申請者若想成功取得美國律師的從業資格，須滿足三個方面的條件：學歷要求、資格考試、品行要求。詳言之，美國律師協會規定，申請從業律師資格，申請者不僅必須具有相應的學歷并通過資格考試，還需要具有良好道德品質。在特殊情形下，申請者可以在獲得其他州律師資格后，在本州通過相互承認而免考（Colorado Bar Reciprocity）本州的律師資格。

在執業形式方面，美國給予的自由度較高。外國服務提供者只要取得商務部頒發的證書就能成為“合格申請者”，從而提供跨境法律服務。

在鼓勵措施方面，美國律師協會致力于開發新興職業及法律信息共享平臺。首先，美國律師協會著力于將人工智能與法律服務融合，通過法律與會計專業交叉培訓、推動專業協會間、項目和技術合作的方式來鼓勵雙方開展交流，并從學科的交互中引申出客戶體驗設計師（Client Experience Designer）、法律科技人員（Legal Technologists）、法律計劃經理（Legal project manager）等眾多新興職業。其次，美國律師協會不僅為各方客戶提供法律工具，還建立起共享信息的平臺。例如，Free Legal Answers就是美國律師協會為了解答大眾的法律問題而建立的虛擬法律資訊診所。總之，美國通過創新、教育和協作等多方面措施，不斷完善升級法律服務市場。

2. 新加坡

為支持外國法律服務機構在國內開展業務，新加坡為外國法律服務提供者不同的自由度和優惠政策。

從職業資格及其相關的從業范圍角度看，新加坡提供多種準入本國法律業務的渠道?！?015年法律職業（受監管個人）規則》對此作出了詳細規定：外國人可以考取律師資格證書，用來認證其在新加坡法上的專業能力，并根據法案第36B條申請外國律師注冊（第2部分第5條）；外國人也可以就“新加坡事務所、聯營所、合格外國法律實踐或許可外國法律實踐的合伙人、董事、顧問或雇員”的身份，申請成為法案第36C條規定的外國律師，在律所取得的執業范圍內開展業務（第2部分第7條）。

從放寬執業形式上的限制來看，“當地存在”不再是外國律師執業的必要條件?！?015年法律職業（受監管個人）規則》第2部分第6條規定，擁有36B條注冊證書的律師不僅可以在被認證為合格的境外機構中以“跨境提供”甚至是“自然人流動”的形式“在新加坡或從新加坡從事外國法律”，還可以通過被認定合格的外國律所從事有關新加坡法律的業務。

此外，為激勵本國的外國法律機構，新加坡還采取積極的鼓勵措施?！斗陕殬I法》第58條明確了律師協會的宗旨、權利及義務，即促進法律人士獲取知識、在教育機構建立和補貼法律相關研究科目的講座、與其他國家的法律專業機構建立并保持良好關系。此外，新加坡還鼓勵私營部門投資法律科技創新，積極推動國內外律所交流。除同業合作外，新加坡還通過建設平臺、政策法規來實現跨行業人員流動。新加坡的一系列措施有效提高了國際法律服務機構進駐的熱情。

3. 德國

在執業資格方面，外國法律服務提供者可以在德國使用自己既有的律師資格執業。也就是說，外國法律服務者的執業資格并非由德國賦予，而是由德國認可其在母國的執業資格。此外，根據EURAG第12條規定，德國還允許外國的法律服務者在德國境內通過專業證明和注冊方式解鎖自己的從業范圍（可分為 “事務律師”與“訴訟律師”）。

在律師事務所設立的問題上，德國賦予了律師協會許可權，從而強化了律師協會的管理職權，保障律所在設立時的自由度和便捷度。營業所的形式并不限制律師從業，只是在業務范圍上有所不同。例如，BRAO第46c條第4款規定：“第27條適用于內部律師，條件是正常工作場所被視為律師事務所。”在該法律背景下，律師的業務范圍受限于雇主，并應在審查法律事項、提供法律建議、獨立進行談判或實現權利、外在代表公司的權力范圍內開展工作。

在鼓勵措施方面，德國鼓勵國際律所與德國本地律所合作，共同為客戶提供服務。此外，德國的法律教育和專業培訓機構對外國服務提供者開放，為外國律師提供持續學習的機會。

4. 迪拜國際金融中心

迪拜國際金融中心給予法律服務者較大的自由度，在迪拜國際金融中心內可以適用普通法系的法律。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根據自身需要對英國普通法中的民商法進行編纂，并以成文法的形式頒布，使之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內法律體系的一部分?！癉IFC采取了有別于阿聯酋傳統的大陸法系立法規范的立法策略， 在DIFC區域內通過聯邦授權的方式采取普通法系的規則， 以更好地發揮國際金融中心的制度吸引力?！?/p>

在法院工作方面，迪拜自貿區內設有兩級法庭，《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法院法》第三部第七條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法院規定“依司法機關法設立的法院，即初審法院和上訴法院，合稱迪拜國際金融中心法院。”，上訴法庭出具的判決是可以得到外國法院承認和執行的終審判決。

在承認和執行的問題上，迪拜法院與普通法系的國家法院之間，在滿足管轄權、不違背普通法原則的基礎上，較容易就能取得相互承認和執行。

以上措施使法律服務提供者能夠發揮自己的專業能力，而國際商事法庭又帶來了全球性的服務市場資源，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服務者駐扎于此。

我國法律服務國際化存在的問題

從我國現狀來看，國內的法律服務機構的國際化進程，存在兩個層面的障礙。一方面，本土的一些法律機構根本不具備國際性機構的特征，理論上無法勝任國際性業務。另一方面，對于具備相應特征的專業機構，又存在沒有將技術指向國際化建設、缺失進入國際市場意愿的問題。同時，目標企業和消費市場的缺失，使國內法律服務機構也缺少市場帶來的能動性，功能與應用目的相割裂、與國際市場相脫軌，最終，未能達到促成技術進步和市場拓展的良性互動的效果。

1. 企業未能享受法律科技紅利

我國雖已開展法律科技研究工作，但實踐中，企業尚未能充分享受法律科技帶來的紅利。

一是我國現有的法律科技研究多與司法系統相銜接。例如，各地法院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開發各類智能化審判輔助系統，實現案件繁簡甄別分流、證據自動分類、法條及類案精準推送、裁判風險偏離度預警等功能。再如，《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使各類區塊鏈存證平臺相繼出現：北京互聯網法院建設的“天平鏈”、廣州互聯網法院推動建立的“網通法鏈”、杭州互聯網法院在其線上電子證據平臺中搭建的司法區塊鏈。自2012年至今，我國共有20家律所開設了30個法律科技創新項目，但是此類創新項目大多由法院主導、用于便利審判程序。我國尚缺乏惠及服務機構的專門政策，支持工作的形式多局限于紙面或座談會，難以實際支持法律科技創新，更無法為法律科技創新進行規制、提供保障。

二是我國法律服務機構數據庫建設，多以機構自用為主要功能，為企業提供的自助數據交互應用未受重視。例如，盈科、大成、京師、德恒等具有較大規模的律所均未向客戶提供國內外法規數據庫，不足以滿足跨國企業利用信息成果，準確把握市場變化，依時勢進行決策的需要。這便要求科技工具幫助跨國企業獲取全球法律數據。通過高效的數據庫，幫助企業獲取迅速進入相關領域的信息資源，避免了企業因信息不對稱造成的決策失誤。

三是我國法律服務機構與其他企業大多以記數、項目性的方式進行合作，這種合作形式呈現出“貌合神離”的特征，很難使合作取得戰略性的突破。如同人心不齊的龍舟，原地打轉，反而提高法律科技創新的難度。相較于此，更好的方式是讓國家把握科技研究的方向性，保證延續性以及可靠性。CPTPP附件10-A規定“允許使用基于網絡的技術或電信技術”進行跨境法律服務，這也間接賦予國家完善相關技術的義務。發達國家通常采取主動開設項目或者引導私營企業的方式，將資金輸入法律科技領域，進而推動如歐洲法律技術協會、澳大利亞法律技術協會和新西蘭法律技術協會的成立。這樣的專門協會可以引導法律服務工作者運用科學技術進行法律服務。

四是我國尚未制訂法律科技的使用規范，伴隨科技工具在法律領域中的廣泛應用，大量法律、倫理問題隨之產生?！犊萍紓惱韺彶檗k法（試行）》（國科發監〔2023〕167號）已經對科技倫理防控進行規定，但其多為原則性規定，這就需要我國在各領域中具體細化審查辦法。此外，由新興科技產生的嶄新的市場管理、競爭問題也亟待解決。英國大律師公會發布的《英國大律師ChatGpt使用注意事項指南》，可以為英國大律師使用 ChatGPT 或任何其他基于大型語言模型的生成式人工智能軟件提供參考。然而，我國的律師協會尚未就此制訂相關規定。

2. 機構服務團隊缺乏跨專業能力

一是我國法律服務機構團隊，內部專業構成單一。國內已有部分律所通過與會計所合并、設立海外分所的方式，提升自身多元性。例如，銀華會計所和蘭迪律所合并，成立“深圳蘭迪會計師事務所”； 京師（波蘭）律師會計師事務所在波蘭設立了京師波蘭法律與財會事務所。此類律所在保持國內傳統業務的基礎上，將重點放在開拓海外投資、跨境電商和海關等法律與財稅業務。但是，我國對律所形式、合伙人資格等的限制，造成了法律服務機構內部人員專業性組成較為單一。根據《律師事務所管理辦法》規定，律師事務所設立不能采用有限責任公司的形式，合伙制的律師事務所只能采用普通合伙或特殊的普通合伙形式；且非律師不能作為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投資、經營、管理律師事務所。意味著，擔任會計師等職位的個人在律所任職，其晉升渠道被阻斷，極大挫敗個人在跨界合作上的積極性。實踐亦表明，我國國內大多數律師事務所仍保持單一組成。例如，大成REITS團隊中的八位成員都以法學專業為主要背景；通過盈科的人才數據庫可知，律師是在法律服務機構任職的唯一身份。

二是國內律所跨領域合作存在局限，國際化方面有待提升。律所與高校的合作內容以律師職業培訓為主，而非優先開展專業課題研究，雙方資源僅進行單向的輸出或輸入，這使得二者較難進行有效的資源互換交流。其他領域機構（科技公司、會計師事務所等）在與法律機構合作時，也多以項目為單位，雙方通常被臨時整合在一起開展項目，這使得一切合作以完成任務為主要目標，從而削弱雙方提升合作水平的積極性。目前，僅有具備足夠資源、主動走出國門的大型律所在認真探索合作轉型之路。

3. 基礎條件未適應國際化背景

一是我國律師事務所對加入國際組織的意愿較弱。君合是兩大國際律師協作組織Lex Mundi 和Multilaw中唯一的中國律師事務所成。在內外資律所合作方面，雖然聯營律所一定程度彌補了律所整體與國際缺乏交流的短板，但也使國內部門過度依賴外資部門，將跨國業務徑直交由外資部門處理，反而隔絕了內資部門的國際化交流。

二是跨境業務獨立劃分，阻礙國際化發展。在我國法律服務機構實踐中，涉外業務與公司法律服務像部門法一樣被分別安置。公司法律服務的業務范圍涉及如股東協議、公司法律制度建設、為公司戰略出具項目報告、合規方案等。涉外法律服務則以幫助企業解決事后的外部臨時性問題為主，聚焦于國際貿易爭議、金融、合規、國際工程等議題?！翱鐕鴺I務律師”與“部門法律師”的思維定式，限制了跨國業務的發展。將國際業務與其他部門法專業業務割裂的分類方法，不僅使得律師不能進一步認識跨國企業可能面臨的國際問題，還削弱了國際項目吸收各領域專業人才的能力。

三是大多律所未能形成完整的全球網絡。我國僅有少數大所選擇并且有能力在世界多地設立分所。例如，盈科律師事務所著力于打造自己的全球法律服務網絡，在歐洲、美洲、中東、非洲等地區廣泛設立分支機構。但是，這種致力于廣設門戶的律所還是少數，大多法律服務機構僅選擇在相對發達的國家設立辦公室并開展業務。例如，金杜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覆蓋了澳大利亞、德國、日本、新加坡、美國等地，但對緬甸、越南以及中東等國家和地區，則僅通過“云辦公”的形式提供服務。

推動我國法律服務國際化發展的建議

1. 將科技充分融入法律服務

一是政策指向應當更加具體、有針對性。在法律科技市場尚未成熟的情況下，科技公司主動開發法律科技產品的風險較高。這需要政府在政策支持中明確“法律服務機構”“法律科技”等概念，提振市場投資信心，增強科技要素參與法律科技創新的安全性和積極性。

二是充分發揮協會的作用。中小法律服務機構由于業務的限制，對科技的需求十分有限，一項深度科技的開發成本高昂、成本回收周期漫長、投資回報率的未知性大。在此種情況下，一方面，法律服務機構可以通過協會開展小機構合作，分攤工具開發的成本；另一方面，通過協會主持，將一些法律科技改造成公共產品，通過租賃等方式實現更多機構共享法律科技的紅利。

2. 加大力度引進國際化法律人才

外國法律服務提供者進入國內市場有以下三種途徑，或由其所屬的外國機構取得在東道國展業的資格，個人隨機構進入市場；或以個人身份在東道國取得法律職業資格；或在母國取得法律職業資格，取得東道國承認，進而像本國人一樣，在有執業律所的條件下，取得從業資格。

通過認證機構來允許外國人提供法律服務，在我國已較為成熟。當前，國內部分地區也在積極探索，為引進人才提供法律基礎。例如，在海南自貿區，外國律所已經可以通過設立代表處或者以聯營方式在我國執業，且其執業的領域擴展至“可以按照有關規定從事部分涉本省的商事非訴訟法律事務”。再如，根據《香港法律執業者和澳門執業律師在粵港澳大灣區內地九市取得內地執業資質和從事律師職業試點辦法》，針對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中的中國公民，粵港澳大灣區已試驗性地放開對其取得大陸法律資格、擔任內地律所合伙人的限制。

發達國家也致力于解除對外國服務提供者取得法律執業資格的限制。例如，德國承認外國服務提供者的法律資格；新加坡為外國服務提供者提供了特殊的專業考試，或是在外國服務提供者滿足一定條件后，可以豁免考試。此外，各國還充分提供法律上的便利，力求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專業人士投身于國內法律服務。

因此，我國應加大引進國際化法律人才的力度，放寬法律執業資格考試的國籍限制，并探索放寬外國服務提供者的執業范圍。

3. 跨領域全方位合作

放眼發達國家和地區，它們成功的原因很多在于提供了開放的市場環境，主動設立項目，吸引各領域企業參與。例如，迪拜自貿區的特殊環境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企業和投資者，國際客戶群呈現出法律需求和跨境交易多元化的特點。新加坡政府為跨領域企業開展合作創造條件，推出法律科技愿景項目，激發法律科技初創企業的熱情。美國、英國都通過開展法律與會計專業融合的人才培養計劃，通過不同專業協會間、特設項目引導技術合作，鼓勵各行業之間開展交流。

服務機構專業視角的缺陷會消減企業“走出去”的熱情，對此，我國應采取引導合作的舉措。

一是政府牽頭建立模擬場景，為未接觸跨國業務的機構提供學習途徑，為推動跨領域合作注入新動能。

二是政府可以開設可預見的、長期的、有難度的跨國業務項目，鼓勵中小法律機構承包，并給予適當補貼。通過長期穩定的收入以及有難度、高回報的競標任務，激勵機構為實現任務目標尋求合作，并在這種長期的任務交往中，逐漸緊密紐帶、深化合作關系，實現法律服務機構跨領域全方位的合作。

三是推進協會間的合作，促進各方人員的交流。鼓勵各機構以派遣的形式組成長期的業務團隊，如以協會主持開展座談會的形式，鼓勵各領域專家為信息處理注能，推動形成由各服務機構共享的開源的信息循環系統。

4.積極主動融入國際組織

發達國家的法律服務機構，加入國際組織的意愿來源于兩方面：一方面，因為國內的律所可以“走出去”，外國的律所可以“引進來”，其市場與國際具有更大的關聯度，參與國際組織能提供較大幫助；另一方面，國家積極鼓勵內外資律所合作。新加坡便為本地法律實體和外國法律實體的合作提供平臺，例如，成立正式法律聯盟（Formal Law Alliance）。

我國應在聯營律所的基礎上，積極促進國內法律服務工作者融入國際組織。可參考新加坡的做法，外國律所在參與聯營并滿足一定條件后，可以獲得如外國律師人數要求降低、放寬股比份額限制等優惠。這樣在業務上的交流不僅有利于服務者理解和包容多元文化，還可以促進各國法律服務提供者交流經驗、相互學習、提升業務能力，感受國際協作帶來的便利和開拓跨國業務、融入國際群體的必要性，從而形成法律服務機構在合作觀念和工作觀念上的轉變。

5.擴大開放，深化律所業務轉型

國際化的法律服務機構在運用法律科技、提供跨專業服務、吸納多元專業人才、加入國際組織等工作的最終目標，均為更好地服務跨國公司，即助力跨國企業決策和實現海外業務。相較于國際先進經驗，在助力企業“走出去”時，我國法律服務機構與國內對象市場尚未形成良性循環。我國法律服務機構在業務區劃上，多將公司業務與跨境業務分立。涉外業務往往被理解為跨國企業的大額糾紛，被單獨安置。涉外業務網絡因此被局限在小部分企業，隔離在海外市場。業務模式的僵化，也使得我國尚待“走出去”的企業無法獲取必需的海外信息、優良的模式經驗。

一是進一步擴大律所的“目標”市場。國際法律服務機構能夠及時感知國際環境變化并與客戶共享，幫助跨國企業準確把握市場變化，隨時勢進行決策。信息傳遞需要經歷信息收集、分析、傳播的過程。而信息收集依賴于法律服務機構一手地了解當地環境，獲取分析素材，這要求法律服務機構自己能“走出去”。然而，律所決定是否參與到國際活動，與其自身定位、企業目標有關。律所外派分所實際意味著擴大規模，從這一方面考慮，反而陷入了以“企業走出去”促進“企業走出去”的死循環，因此，通過擴大國內市場更具可行性。通過擴大開放，有利于提高律所在新市場競爭的積極性，促使其展現跨國業務專業能力。這將在更大程度上激勵律所的宣傳平臺建設，使國內企業能夠更便捷地獲取已經篩選、處理的有用信息。

此外，擴大律所的目標市場有利于法律機構對“引進來”的企業開展涉外業務。詳言之，入駐國內的外資企業會為我國帶來包含國際因素的各類業務，那些不擅長傳統“涉外業務”的法律機構也得以參與到服務中。而在服務此類企業時，國內律所能夠接觸到外企內部的有益經驗，并將其作為實踐經驗吸收進自己的服務模式中，并將此類服務提供給國內企業。

二是通過政策引導，重塑服務分工。在市場作用不足的情況下，政策能夠引導國內法律服務機構修正分工的缺陷。在大“國際”的背景下，以“國際+”為導向，重塑法律服務的區劃，將跨國業務的因素分置于其他各個部門法領域，可以使眾律所在提供法律服務時，時刻注意國際動向。在重塑的法律分工下，不存在獨立的國際業務門類，其被融入各個部門法中，有助于提升律所的專業供給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