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醒的骨氣（組詩）

時間最終止步于荒蕪

帶尖頂的落地鐘

很久沒有發出響聲

鐘擺被風吹著

和整個秋天一起晃動

牽牛花低下頭去

它們敗給了夜晚的寒霜

柳條籬笆卷曲著

像一個人走到了老年

我還是決定放棄

在黎明時修好這古老的時鐘

院子里空蕩蕩的

時間最終止步于荒蕪

骨 氣

我熱愛的是被樹根纏繞的石頭

長出那一層薄薄的

深綠色苔蘚

那被包裹著的不甘和決絕

暗中的涌動……

現在，我又愛上太姥山

那些被露水和鳥鳴喂養的野茶

在我的指尖上

那難以馴服的冰涼和清甜

骨氣，正在被叫醒

未 知

我從不恐懼自己在熙攘的人流中

品嘗那些

目光中的濃霧

我家的小貓，每天站在窗前

它從不告訴我們

到底看到了什么

空

沒有一片葉子

不是殘酷的

它們落在地上

再也回不到枝頭

那些樹和樹上的鳥巢

從此就空著

天空也是，空的

誕 生

稻穗們筆直地伸向天空

頂著凌空而下的閃電

幽暗的水渠，被反復地照亮

我用蘆葦編織成一葉扁舟

把短促的田埂當成碼頭，把風當成槳

在烏云中劃動

我并不在意萬頃波濤

當那些米粒沉默著

在暴雨中破殼而出

我緊閉的眼睛才敢重新睜開

頑 疾

再深吸一口氣，讓病藏得更深一些

煤油爐上的茶葉缸

已經被燒得通紅

不停地咳嗽，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指縫里微小的火苗

塵土行走在它的尖頂

久病的人，已經不再需要吃藥

每當太陽西沉，他就死一次

月亮升起時，又悄悄地活過來

無助時刻

黃昏的樹林中，總有異樣的響動

在靜謐中伸出枝丫

我遍尋四周，并無人跡

沙沙聲響是年輕的樹木急于掙脫

我棲身此處

卻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落日不會是同一個，命運

不會坦白什么

我無法抱住整片樹林

也無法舍去它們濃重的陰影

藏 起

大雪在深夜里藏起了星空

寂靜，藏住了

冷

土地藏起了生死

糧食藏起了

光

走在雪中的人

心里藏起了一盞燈火

下雪了，我愛你

穿藍白相間羽絨服的女孩

我愛她，但是

我不知道是為什么。

她不說話，一句也沒有

一杯一杯地喝俄羅斯啤酒

那高高堆起的泡沫

反射著長腳吊燈的光芒

整個人都在這眩暈的光線里

在真實和虛幻之間

天開始下雪

穿過她冰冷的指縫

窗外寂然無聲，鳥雀藏在云里

拐角胡同里的柴火濕漉漉的

我說：下雪了，我愛你

我說了無數遍

落滿雪的樹枝

在風中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