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本文采用聲景分析、文本分析與敘事分析的方法,從技術史視角將《蛟龍行動》放置于以往新主流大片視聽呈現、工業制作、敘事建構的序列之中進行分析,嘗試發現《蛟龍行動》相對于以往新主流大片的獨特之處與工業制作上的可借鑒之處。本文發現,相對于以往新主流大片而言,《蛟龍行動》尤為關注營造“臨場感”與“沉浸-介入”感。這種臨場與沉浸介入,通過該片工業精細化制作下的視聽具身感搭建、“聲景-畫面”的互動敘事建構來完成。這種“時空沉浸性世界”的建構,不僅使該片在視聽上具有超越常規新主流大片的“臨場美學”特征,更起到了場景輔助的“敘事性引導”效用,且在臨場體驗營造中對主流價值與主流觀念、家國情感等理念的傳播起到了促進作用。《蛟龍行動》的工業化制作與臨場美學建構思路,為未來同類作品生產提供重要借鑒。
【關鍵詞】 "《蛟龍行動》; 臨場敘事; 身體介入敘事; 聲景美學
近年來,隨著電影工業的不斷完善,影視技術不斷地發展與創新,新主流電影日益成為中國電影市場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為觀眾帶來豐富的觀影體驗。與以往的新主流電影相比,2025年春節檔上映的《蛟龍行動》(林超賢),憑借著較高的工業化程度、影視技術的探索應用以及獨特的視聽呈現,給觀眾帶來全新的極致的視聽享受。《蛟龍行動》在視覺敘事上進行了大膽創新,使用先進的IMAX技術,結合動態構圖的視覺表達,構建出一種全新的“臨場”敘事模式,讓觀眾獲得全新的沉浸式觀影感受。這種“臨場”敘事模式不僅是對傳統電影敘事的一種突破,也是對身體介入敘事的延伸和深化,在電影藝術的發展進程中有著重要的意義。
所謂“臨場”,與環境具身有關,也與近年來影視領域學者陳旭光及張明浩所提的“身體介入影像”的美學相關。簡單來講,即影像給受眾一種身臨其境、身心體驗的美學效果感。[1]臨場感強調的是觀眾感受到的存在并非當下真實的物理空間。不過對周圍環境存在的感覺和現場感無異。[2]一方面,“臨場沉浸”強調的是審美知覺的重要作用。觀眾不再是旁觀的窺視或他者的投射,而是借助強勢的媒介功能或新敘事建構的召喚置入其中的觀看者;另一方面,“臨場沉浸”通過追求感官效應強調的是情感的放大。數字媒介的外力則觸發人們對這種情感特質的移情作用并且隨感官機能的放大而拓展身體對情感的支配,促使觀眾陷入情感沉浸。[3]
一、“聲畫臨場敘事”及其沉浸美學建構
“臨場”敘事是一種讓觀眾仿佛親身置身于電影所描繪的場景之中,與角色共同經歷故事發展的敘事方式。它強調觀眾的感官體驗和情感共鳴,通過視聽元素的精心組合,打破觀眾與電影之間的隔閡,使觀眾能夠全身心地投入電影的世界中。在《蛟龍行動》中,“臨場”敘事貫穿于整個影片的始終。影片開頭,觀眾被帶入一個緊張刺激的情境之中,隨著劇情推進,觀眾仿佛與蛟龍小隊的隊員們一起執行任務,共同面對各種困難和挑戰。這種“臨場”敘事不僅讓觀眾更加深入地了解角色的內心世界和情感變化,也增強了觀眾對影片主題的理解和認同。
《蛟龍行動》的“臨場”敘事是對“身體介入敘事”的進一步延伸和拓展。所謂身體介入敘事,其核心是產生“沉浸”感,這種沉浸感的產生,“不僅包括身份認同感和視覺刺激感,還需要受眾如游戲玩家一般將身體介入影像,它強調的是一種互動感、探索感等直接參與感”[4]。而《蛟龍行動》便是如此。它不僅關注觀眾的身體感知,還通過各種視聽手段,引導觀眾的情感和思維參與電影敘事之中。在影片中,觀眾通過視覺和聽覺的雙重刺激,產生強烈的身體反應和情感共鳴。例如,在激烈的戰斗場景中,觀眾會隨著角色的緊張和恐懼而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在感人的情感場景中,觀眾會被角色情感所打動,產生共鳴和感動。這種身體和情感的雙重介入,使觀眾與電影之間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系,進一步深化觀眾對電影的理解和體驗。除此之外,長時間的運動鏡頭也可以帶給觀眾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影片鏡頭盡可能地去模擬真實眼睛的觀看視角,同時也有一種在海底深處被暗流涌動時產生的晃動感,使得觀眾進行身體上的感知整合和介入。觀眾在觀看完長時間的激烈運動鏡頭后,可能會產生輕微的不適感,這種視覺化的觸覺體驗,引起人們關于觸覺的感知經驗,從而生成觀影過程中的觸覺體驗。[5]
具體而言,《蛟龍行動》的臨場敘事建構體現在工業制作、聲畫建構及敘事節奏三方面。
一是依靠重工業精細化制作手法將“現場復原”,以促進受眾如“臨場”般“介入”影像?!厄札埿袆印吩诠I化制作上有了質的突破,場景搭建上,導演林超賢及其團隊耗時七年,不斷地打磨,通過1:1的核潛艇場景復原,打造出四條總計長度近230米的潛艇場景,其中負責設計“龍鯨號”核潛艇與其他海底場景的專業美術組成員接近200人,制作團隊力求把現代核潛艇可能的樣貌精致呈現給影迷。核潛艇場景的內部設計也嚴格參考了現實的潛艇構造,共設置了功能不同的12個艙室。潛艇實景內部的機械結構、指揮艙內的儀表盤、武器系統的操作流程,也經過了詳盡的研究和設計。在視效制作方面,《蛟龍行動》采用先進的視效技術,帶給觀眾極致的水下視效感官體驗,核潛艇之間的迂回包抄,魚雷的近景描寫,以及海底紛繁復雜的地形地貌,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觀眾對于未知世界的探索欲望。對于一些先進武器裝置的暢想,例如飛行裝甲,磁流體推進器等,視效制作團隊也是結合現有的武器裝置裝備進行藝術化改造,從而既保留了武器裝置的科學性,也有了一定的近未來科幻感。這種高水準的視效制作,提升了影片的視覺沖擊力和觀賞性,同時也通過畫面給觀眾帶來充滿想象力的海底場景,這些都是以往的新主流電影鮮少涉及的領域。最后,最讓觀眾期待的便是全流程的IMAX技術制作,相比傳統銀幕,IMAX巨大銀幕的寬度一直延伸到觀眾的視覺范圍之外,為觀眾帶來更加廣闊的視覺體驗。同時IMAX帶來高解像度的畫面能夠呈現出更加細膩、清晰的圖像,使觀眾可以看到更多的細節。無論是電影中的人物表情、場景布置還是特效制作,都能夠以更加逼真的方式展現在觀眾面前。有學者認為,IMAX拍攝技術本身就是臨場沉浸式的媒介真實,伴隨著IMAX所提供的更大尺寸的影像空間,它提供了更多的影像細節與敘事時空,為觀眾提供了多種參與的視點。[6]
二是通過“畫面視覺追蹤”與“聲音臨場營造”的制作手法,讓受眾仿佛介入現場、“處于現場”?!厄札埿袆印吩诋嬅鏄媹D,色彩運用和鏡頭運動方面,都進行了大膽創新。在構圖上,影片采用了大量的動態構圖,通過運動鏡頭的不斷變化,增強畫面的動感以及節奏,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初識“龍鯨號”核潛艇時,通過跟隨一個不停給同事發放小樹苗的潛艇官兵的運動軌跡,將整個核潛艇的內部構造進行探究。這樣的動態長鏡頭設計,既能體現龐大的鋼鐵之軀內部充滿著人性柔情的細節,也可以帶觀眾去全面地了解影片中重要的核潛艇內部構造。在色彩運用方面,導演通過對不同場景進行區分,通過極強的冷暖對比光影塑造,展現出潛艇內部的一些氛圍,使每個場景都有著不同的情節體現以及情感表達。例如在我軍的潛艇內部,多為淡藍色,警報響起時,則為藍色與紅色的冷暖對比,而在反派的潛艇內部,多為紫色或者綠色的光影交織。在緊張刺激的多場景交替的敘事情節中,也能運用較好的方式去分辨當前場景。在聲音塑造方面,《蛟龍行動》的音效團隊,通過精心設計,打造了一個豐富多樣的聲音世界,通過立體音效的環繞技術,營造出一種空間感,能夠將各種聲音進行準確定位,觀眾在觀看時能夠借助影院的IMAX音響系統,切身地體會到海底戰場的紛繁復雜,例如槍戰時,觀眾能夠感知到槍聲從四面八方以及遠近不同的地方傳來。海底作戰時,對于魚雷的聲音描述,也是通過空間感知塑造,讓觀眾切身體驗到魚雷之戰的驚險刺激。除此之外,在潛艇中職位比較重要的聲吶兵,本身就對于聲音有著較強感知,影片在展現聲吶兵的聲音感知時,往往也帶動著觀眾一同體驗,讓觀眾能夠近距離地和影片的人物產生共情。
三是通過敘事的“解謎”,來滿足受眾的“‘創造想象—滿足想象’即刻反饋式的想象機制與想象空間”[7]的身體介入式臨場敘事消費訴求。在敘事節奏方面,導演采用了多線敘事的方法,故事在“龍鯨號”潛艇組、蛟龍突擊隊、敵方勢力等三條主線間靈活切換??旃澴嗲袚Q讓觀眾注意力始終高度集中,絲毫不敢放松。三條主線相互交織,相互影響,讓故事的發展充滿懸念和驚喜。敘事節奏的快速切換,讓觀眾得以在不同的場景與角色之間來回穿梭,從而更好地了解故事全貌和人物之間的關系,始終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和觀影熱情。這種快節奏的場景切換配合高水準的視聽語言,讓觀眾能夠切身地感受到極致的視聽享受,從而沉浸在影片之中。
二、“聲-人互動”式臨場敘事及“聲景美學”
《蛟龍行動》影片敘事將任務分成四部分,分別是前期偵察與救援任務、“龍鯨號”水下實戰與揭露“恒星計劃”、蛟龍小隊解救人質以及前往海底基地拆除核彈。由于影片涵蓋多個任務且戰爭場景規模宏大,為了讓觀眾更方便理解戰爭的階段性,《蛟龍行動》采用線性敘事手段,通過在場景設計上加以區分任務階段,打造了多個不同的海底戰斗場景。同時,《蛟龍行動》作為一部聚焦“未來海戰”的動作電影,在鏡頭語言設計上巧思頻出,場景塑造注重武器的機械感和科技感,在戰斗過程中的鏡頭空間調度中頻繁插入角色特寫,增強觀眾的代入感和沉浸體驗,也塑造了多個英雄人物的立體形象。
“敘事性引導”指的是通過場景和故事內容傳遞信息或者情緒,引導觀眾在設定領域進行感知和思考。[8]《蛟龍行動》的故事背景設置在海洋深處,區別于常規陸戰場景,增加了“?!痹?,通過精細的環境設計增加了場景“沉浸感”?!厄札埿袆印返墓适麓蟛糠职l生在海底,影片中海底聲音的設計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對于聲音設計師而言,為一個電影設計聲音,需要聲音指導在不脫離聲學常識的前提下,對有助于故事情節的聲音元素進行放大、縮小或重塑。在做聲音設計時要熟悉和遵循基本的聲學規則,比如聲音是機械波,需要介質(空氣、水、固體等)傳播。所以聲音在水中首先是可以傳播的,其次水下聲場在聽感上與空氣傳聲一定是形成差異的,由于水的密度比空氣大,水中的分子排列更緊密,因此在水中,聲音傳播得更快,這與影片中水下詭秘的聲吶相對應,畫面中并不能直接觀測到敵方潛艇,但是水流中先行的聲吶反饋在還原真實聲場的同時也增加了戰斗前偵查的緊張感。水下聲音的特點除了傳播速度快以外,傳播距離也遠,由于水的密度大,海水密度更大,聲音在水中衰減很慢,又知低頻的波形很長,所以低頻聲音(如鯨魚叫聲)可以傳播數百甚至上千公里,影片中曹弘浪靠聽音分辨鯨魚數量的情節符合客觀事實規律。此外,水下的聲音方向難以判斷,這是因為水中的聲音傳播比空氣中更復雜,只靠人耳難以準確辨別方向,這樣的聲音特性為曹弘浪最初追蹤敵方潛艇失誤提供了有力的理論依據。
《蛟龍行動》場景的“沉浸感”還來源于潛艇內部環境聲,當潛艇在深海中航行時,船體無時無刻不在承受來自深海的水壓,在影片中可以聽到船艙內鋼鐵被擠壓發出的扭曲的聲音,另外還有玻璃被擠壓過后所產生的噪聲,這些聲音與潛艇的引擎底噪一起構成潛艇艙內的聽覺空間?!厄札埿袆印窡o限接近現實的環境設計帶給觀眾“身臨其境”的包裹感,等到觀眾適應海底環境后,《蛟龍行動》又通過增加科技元素的方式,增加場景中的“陌生感”,渲染“未來海事”的科技感。觀眾在影片中不斷接觸新事物,通過新事物的引導,多層次多角度地分解戰斗背后的含義。
“時空沉浸性世界”是一種能夠讓用戶在時間和空間維度上產生高度沉浸感的環境或體驗空間,具有高度逼真的空間感、連貫動態的時間體驗和深度的沉浸體驗等特點。
《蛟龍行動》中涵蓋大量的打斗場景,戰斗音效采用環繞聲制作的方式讓觀眾“沉浸式”感受槍林彈雨?!厄札埿袆印穼τ谖淦餮b備的聲音刻畫細致入微。開篇蛟龍小隊的飛行翼,區別于小型戰斗機,飛行翼體重更輕更小,因此這個裝置的聲音響度較小,引擎轉動音調上選擇更高一些的音調去顯示裝置的輕便和快速。再比如我方和敵方槍支的音效質感不同,我方后坐力更強,中低頻更多,著重于爆破后的殺傷力;敵方槍支的子彈過彈道的音調更高,擊打感更輕,著重于消音和攻擊速度,在多場雙方對戰的戲份中,由于角色多機位復雜剪輯節奏快,再加上雙方美術人物造型設定使得大家都戴著防毒面罩或墨鏡出鏡,人臉難以捕捉,但此時雙方戰斗所發出的槍聲不同,這讓觀眾可以很快通過聽覺鎖定故事中敵我雙方的陣營。此外,《蛟龍行動》關于槍械音效的環繞聲設計也十分精妙,以杜比5.1環繞聲監聽環境為例,當韓驍在狹窄的潛艇艙中開槍的時候,人們在中置音箱聽到槍聲干音,緊隨其后的是從左中和右后音箱傳出的子彈殘響,這樣科學又富有創造性的環繞聲設計,使得觀眾立刻對這個戰斗空間有了立體概念,同時觀眾也可以沉浸在驚險刺激的槍戰中。
《蛟龍行動》的海底戰斗場景驚險刺激,當魚雷發生的時候,觀眾可以很清晰地聽到彈藥發射的層次感,在魚雷出艙時,觀眾可以聽到潛艇機械裝置的低頻震顫,在發射后,觀眾跟隨炮彈視角在深海中急速前行,魚雷被高速推進時發出尖銳的高頻噪聲,因快速沖擊而產生的氣泡聲將魚雷的速度感刻畫得極富沉浸感。通常在影視聲音設計中,響度永遠是一個需要反復推敲的工作,很多初入聲音行業的從業者認為響度大就是點評表的數字大,實則不然,聽感上要想增加響度,必須使得頻段均衡?!厄札埿袆印分恤~雷出艙發射的聲音設計更加科學地運用這部分的工藝知識,推進器的高頻,爆破后水中殘響的中高頻和中頻以及深海水波的低頻波動讓這一組音效聽上去豐滿且響亮。
《蛟龍行動》在聲音上富有創意的地方在于對安靜的刻畫。在電影聲音制作的領域中,安靜是一種很難表達的聲音空間,通常認為安靜的概念是沒有聲音即靜音狀態。實際上,如果真的在影片中不放任何聲音元素,也并不能使安靜這個信息很好地傳達給影院的觀眾。受限于電影院的播放環境,影片放映期間觀眾發出的聲音與設備的底噪是和影片中的環境并行的,影片中的絕對靜音只會讓觀眾把注意力從影片中轉為觀眾席,而當觀眾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影片所構建的沉浸式音畫世界就被毀滅得蕩然無存。《蛟龍行動》對于“安靜”的刻畫富有深度,影片以動襯靜,比如想要突出船艙里很安靜,就放大餐盤落地的聲音;再比如放大指揮艙大家衣服摩擦的聲音烘托緊張的氣氛;特別是曹弘浪在凝神分析位置聲吶波形時,手里的吉他撥片反復摩擦手指尖的聲音。通過放大平時人耳沒有注意的聲音或者再創造平時根本聽不到的聲音來襯托安靜的環境,與之后戰斗場景的大響度片段形成對比,讓影片富有聲音的敘事張力,從客觀角度來說,觀眾也在狂轟濫炸的戰斗中得到片刻的休息。
在人物行動上,該片同樣注重人物動作及行動的臨場感營造?!厄札埿袆印分新晠缺鳛楹\娮鲬鸬那颁h角色,需要在短短的幾十秒中通過耳朵聽音識別對方武器方位,用“人”抗衡科技武器。《蛟龍行動》中,曹弘浪是一個關鍵人物,從故事線的角度看,蛟龍行動得以成功很關鍵的一步需要曹弘浪去推進;從人物塑造的角度看,曹弘浪有著自己的成長線,這條線關乎他對自己的身份認知,這些都與聲音緊緊聯系在一起。曹弘浪是戰略核潛艇、龍鯨號潛艇聲吶兵,可以說他是“決定戰場走向的第一判斷人”。他有對聲音極為敏感的天賦,那么聲音與曹弘浪的關系成為影片的一個重點。對于曹弘浪來說,聲音之于他如同深海和魚的關系,是與生俱來的、依存的、必不可少的,是一個絕對安全的空間。如果留意所有曹弘浪的電影片段,我們會發現這個人物時時刻刻都在聽,所以相應的,在工作狀態下,他的多余動作很少,你不會在曹弘浪的身上聽到像其他戰士一樣清晰的衣服摩擦和腳步聲,更多的是他輕撫自己疲憊的雙眼時細微的皮膚摩擦聲,這個人物有著大部分貓的特性,敏銳、快速、安靜。
《蛟龍行動》正是利用搭建“時空沉浸式世界”的敘事手法,利用時間特性,通過讀秒、指定時間完成任務等壓縮時間的手段,放大了戰爭的感官刺激。
三、“臨場-價值具身敘事”及其家國美學與“人之哲學”的新表達
《蛟龍行動》出色的影像視聽設計提供的沉浸感,其實是一種“身”臨互動敘事的探索。“具身性”建構強調身體在主體認知、體驗和與世界互動過程中的核心地位和基礎性作用。[9]《蛟龍行動》對這種探索不僅體現在“電影身體”的音像設計中,體現在電影身體的塑造無限接近于現實敘事中,也體現在劇中人物與音像的互動上。當趙啟航首次踏入龍鯨號執行任務時,方屹吹奏口琴為趙啟航送行。在龍鯨號遭受重創時,趙啟航拿出口琴吹奏《中國海軍核潛艇》鼓舞士氣。《蛟龍行動》通過對普通人物的塑造,喚醒觀眾對電影人物的熟悉感,給“觀眾身體”以身臨其境互動感?!厄札埿袆印吠ㄟ^隊員日常的小事塑造了親切的群像,例如艇長緊張時愛吃黑巧克力,聲吶兵曹弘浪平時通過靜音吉他練習聽力,炊事班班長牛震收拾鐵餐具時生怕發出響聲影響隊員戰斗、在潛艇失事后動員大家喊出口號“同呼一口氣,百人一桿槍”等,《蛟龍行動》通過日常生活場景的塑造,讓觀眾容易聯想起自己身邊相似的泛生活化情節,更容易讓觀眾代入影片人物的情緒中。
《蛟龍行動》通過群像塑造,刻畫了戰士生活化的一面,甚至沒有回避武器差距、隊員失誤甚至性格缺陷等方面的不足,選擇通過明暗對比的刻畫,為愛國題材電影的家園美學提供全新表達方式,肯定了角色本身的“具身性”。相比前作《紅海行動》(林超賢,2018)的敘事節奏,《蛟龍行動》保留了不少角色“失誤”的片段。聲吶兵曹弘浪因為自己無法給出答案導致隊伍損失慘重,他在失敗后熬夜監聽新武器的頻段,第二次遇到同樣的問題時情緒失控,大吼艇長讓他閉嘴,慎重地確認自己的判斷;蛟龍小隊突擊手韓驍與隊長孟闖,因上一代執行任務時孟父不慎擊中韓父的意外而心存芥蒂,影片中保留韓驍和孟闖兩人行為失控進而爆發沖突的感性鏡頭;甚至敵對勢力因為“恒星計劃”的殺傷力展開內斗,敵對勢力幫助蛟龍小隊終止“恒星計劃”等。角色“失誤”削弱了人物設定中英雄主義的距離感,拉近角色與觀眾的距離。戰士不僅僅是英雄,還可以是朋友、親人、損友……角色塑造“具身性”的特點,使得人物角色塑造更加立體親切,觀眾容易沉浸在劇情中。
這種臨場感營造,更加便于主流價值觀念的傳達,給人一種價值觀念具身傳播的效果。這種具身感,因為有臨場的感覺,所以能夠更加潛移默化地影響觀眾,進而探索出一種新的主流價值觀念傳達的新主流表達方式。觀眾在觀影過程中接收到影片的信息時,大腦會根據得到的信息進行分析評定,最終確定自身的情緒走向?!厄札埿袆印吠ㄟ^對戰斗場景臨場感的刻畫與角色具身性的表達,令觀眾容易沉浸在劇情中進行思考,對影片中的情節進行評估,引導觀眾通過戰爭去思考家園的重要性。“愛國”并不是直接的口號,而表現在電影角色的一言一行里。影片通過剪輯兩代隊員的交叉敘事,給予觀眾對電影情節“評估”的空間。對于“服從命令”,兩代隊員有著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上一代海軍戰士將“服從命令”執行到一言一行中,丁機電要求年輕戰士嚴肅對待工作,對工作臺整潔程度提出了要求。副艇長周培林甚至被艇長趙啟航認為為人過于聽話,處事猶豫。新一代的戰士韓驍在團隊制定計劃時直接頂撞副隊長徐宏,年輕隊員丁思凱處事囂張,言語輕率。電影通過兩代戰士的言行展示了隊員性格的不同,也是當下年輕人與中年人溝通的日常寫照。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際,老一代隊員通過“絕對服從”執行任務。丁機電在艇外執行任務中犧牲,周培林主動承擔了出艇檢查的危險任務。年輕一代在“逆反”中執行任務。徐宏反抗隊長孟闖下達的“撤退”的命令,執意救出孟闖。通過對比,觀眾會接收到影片的價值走向,兩代人對“自我”和“團隊”的理解不同,對“國家”和“個體”的理解完全一致,每代戰士都為了保衛國家甘愿犧牲小我。
不僅如此,該片還有思考人之生命的主流觀念傳達意識?!厄札埿袆印返膽鸲穲鼍胺譃椤皺C械-機械”對抗、“人-機械”對抗、“人-人”對抗,影片通過多元化、多層次的表現手法,展現了科技在現代戰爭中的重要地位,也逐層揭開了戰斗的真實目的。首先是“機械-機械對抗”電影開篇,敵對雙方在對彼此實力尚未完全了解的情況下試探性進攻。雙方潛艇紛紛發射魚雷,在相互阻擊與躲避魚雷的驚險過程中,引發海底火山爆發。這次“機械-機械對抗”的戰斗,畫面采用全景鏡頭,通過呈現戰斗對潛艇和周邊環境產生的巨大影響,戰斗引發的連鎖反應,不僅彰顯了核潛艇的破壞力,還為后續情節埋下伏筆——敵對勢力企圖利用武器破壞生態,意圖侵犯他國。用重型武器的對抗留下的痕跡渲染戰斗的殺傷力,也引導觀眾思考,武器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影響;其次是“人-機械對抗”,隊員們冒著生命危險潛入敵方潛艇,遇到了會自動鎖定并攻擊敵人的機械狗,發生了多場惡戰,最終隊員們聯手擊敗了機械狗。這段人與機械的對抗,又引導觀眾對“人”與“機械”的關系進行思考。正如電影中的臺詞“小心人工智能取代你”,當武器不再是供人類驅使的機械工具,當機械擁有了自主傷害生命的能力,人類在未來戰爭中是否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武器。當“恒星計劃”的陰謀被揭露,龍鯨號隊員們阻止破壞裝置的發射,與敵對勢力的操控者進行“人-人”的對抗,阻止敵方按下指令的按鈕;最后的肉搏場景即影片動作情節的高峰,又是揭秘戰爭本質的高潮部分。武器被人類控制投入戰爭中,人類被利益和欲望控制不停地發動戰爭。影片的最后,敵方首領在逃離基地的過程中不慎被裝置門“腰斬”,迎來了結局的審判。《蛟龍行動》通過對層層戰斗場景的解析,讓觀眾沉浸式體驗海下戰爭的殘酷,感受刺激之余,引導觀眾對戰爭進行思考,對人類與機械的關系進行追問。
結語
《蛟龍行動》作為一部科技與藝術相結合的新主流電影,展示了高超的工業化水準,場景搭建逼真且具有科技感。拍攝手法嫻熟,大量的追隨鏡頭和特寫鏡頭拉近觀眾與鏡頭內場景的距離,營造了沉浸感。新主流電影的未來趨勢凸顯制作工業化、角色具身化、審美多樣化的特點。隨著時代發展和生產力進步,新主流電影制作工業化的程度將持續加深,電影將在技術層面不斷突破,為觀眾帶來沉浸式視聽體驗;角色具身化愈發明顯,角色將承載更多觀眾的情感共鳴,讓觀眾產生代入感;審美多樣化成為影片價值主流,基于現實或歷史資料進行不同角度的解構滿足觀眾群體對于主旋律電影多元審美需求,實現對新家園主義美學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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