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鞭炮聲和孩子的歡笑聲此起彼伏,新的一年在喧鬧中翩然而至。現在的孩子換著花樣穿,挑著口味吃,都還不知足。我們小時候的春節,有顆花生吃,有塊糖舔,有件新衣服穿,就高興得如中了大獎一般。
記得我八歲那年,當時家家日子都緊巴,只有玉米面、窩窩頭、地瓜干勉強吃飽肚子。除夕那天,我早早地起來了,家家戶戶都貼著對聯,掛著紅燈籠,已經做好了迎接新年的準備。過年最開心的當然要數我們小孩子了,尤其女孩子要穿鮮艷的衣服和漂亮的鞋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個嬌美的公主。
我從小就喜歡天藍或純白色。那時候,買件衣服可不容易,只有過年時才可以。平時衣服碎了、破了,縫縫補補將就著穿,即使父親在外上班,條件也不允許。不像現在,想穿啥,結伴逛一次街,就能買回自己心儀的衣服。如果懶得出去,動動手指,網購分分鐘就能搞定,并且還能送貨上門。那時候,給孩子置辦新衣真難啊,得慢慢地一點點省著花。條件好點的可能做一套衣服,條件差點兒的家庭,只能給男孩子買頂帽子,給女孩子買條紅圍巾,再或者就只買雙鞋。
我母親是個講究的人,過年嘛,就是為了有個新氣象,即使再難,她也會把每個孩子打扮得干凈利落,歡歡喜喜的。母親說過節就要有過節的樣子,至少調節一下伙食。不要說過年了,就是清明節、端午節等,母親都會變戲法似的做一頓美食。但所謂的美食,也就是用幾顆蔥花、一個西紅柿、一個雞蛋做的番茄炒蛋,這些就足夠讓我們姐弟歡天喜地了。看著我們貪吃的樣子,母親一臉滿足。這樣的母親能不把兒女們的新衣列在計劃內嗎?可這絕對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父親在外上班,只知道發了工資就拿回家,家中的事一概不管,都是母親在精打細算著家中的花銷。
那一年母親去買布料的時候,一塊藍色厚實豎條紋的布料,一下子吸引住了母親的視線。她突然記起,有次趕集我扯著那塊布料不舍得撒手的樣子。可一問價格,比一般平紋布料貴了不少,母親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扯了給我做衣服的尺寸。回到家,我們姐弟四人撒歡兒一樣撲向了自己喜歡的布料,蹦啊,跳啊。瘋了一會兒,我抱著心愛的布跑到母親面前:“媽,謝謝你,我好喜歡啊!你的呢?”我驚疑地問。在家母親都算好了的,我們姐弟四人和母親都有,母親笑嘻嘻地說:“我是大人,不像你們小孩子,爬上爬下的,一年就穿得不像樣子了,我去年那件還好,洗洗像新的一樣。”“可是都敗色了呢!”“掉了一層顏色,又露出一層新顏色了,像新的一樣。”母親笑容滿面。我似懂非懂地緊緊抱住了那塊藍色布料。
除夕,母親把給我們做好的衣服都放在炕上,我們姐弟圍著衣服轉,高興地左看右瞅。我瞅著心儀的衣服總想對母親說幾句話或者幫母親做點事。母親看到我手足無措的樣子,招招手說:“過來幫我包餃子吧。”“我,我不會……”我的心里像揣了個又蹦又跳小鹿的一樣,既緊張又高興,高興的是我可以幫母親干活兒了,緊張的是我不知道從哪里下手。母親看著我窘迫的樣子,就讓父親搟餃子皮,她手把手地教我包餃子:“把餃子皮放在手心里,手不要太平,要微微地托著;餡要放在正中間,好為下一步做好鋪墊;先捏中間后捏兩邊,兩邊用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同時向中間擠,其余的手指放開,這樣就出來一個飽肚,今天是大年三十,要包出個元寶狀。”我聽著學著,結果餡還是沒包住。母親更細致地教了我一遍,我又包了個“四不像”,有點兒泄氣。母親笑嘻嘻地說:“不要灰心,第一次做都這樣,慢慢會做好的。”父親也給我打氣:“要加油。”又順手捏了捏我包的餃子,嘻嘻哈哈地說,“我閨女包得不錯嘛,兩邊捏得再緊點就更好了。”唉,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啊!母親包起來那么容易,怎么到我這兒就這么難?不過,最終在母親不厭其煩的指導下,在父親逗趣的鼓勵下,以及我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下,我終于把餃子包得有模有樣了。
餃子上桌了,我情不自禁地夾了個“畸形”餃子,慢慢地品嘗起來。嘶!濃濃的湯汁直噴入我的口中,香甜的味道在我的口中久久不散,我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心頭,這是我品嘗到的那個時期最濃的年味!
時至今日,我已為人母,也即將為人祖母,想起那一年,那滋味仍然悠悠地溫暖著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