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堂的詩

難言之隱

花如海洋，花香蕩漾在我家鄉的田野上

仿佛土地只有著意裝扮，才不至于讓家鄉

顯得過分難堪。鳥雀們仍迷戀著遍地麥子

不是眼前這美人般的藥植

雖然它們會遭到恐嚇與驅趕

嘰嘰喳喳的叫聲，像質問——

難道人已不吃五谷而改吃草藥了？

土地一直沉默，就像人的難言之隱

那么多去了異鄉的人最易患上一種病

這些草藥，也許對他們真的有用

想一個人的時候

想一個人的時候，風吹得很輕

也可能吹得很猛，把想念吹疼

想一個人的時候，花朵在幫我想

花朵幫不上的就托付給蝴蝶和蜜蜂

想一個人的時候，山踮腳遠望

水急奔的樣子，唯恐耽誤要送的信函

想一個人的時候，白云穿著白裙

烏云穿著黑裙，一道閃電露出甜美的舌尖

這樣想一個人的時候，我已說不清

自己身在哪個年代

積攢

貨郎擔來到門口，我鬧著要母親

買冰糖葫蘆。我知道哭是一種武器

那次不管我怎樣號啕，母親只是抱緊我

貨郎擔再來時，母親進屋咔嚓剪了

她的長辮子。我拿一串冰糖葫蘆蹦跳

母親卻轉過身悄悄抹淚，那時起

母親每天梳頭，面前都要鋪上一塊油布

發絲懂事地落在上面，她揉成團藏入墻縫

就像從雞窩掏出的蛋，被她藏入一只瓦罐

母親這樣一點點積攢，給我和弟弟妹妹

攢冰糖葫蘆的錢，一點點積攢

我們歡快的童年

癸卯年中秋夜無月

約好的，你會帶一顆圓潤的心準時而來

約好的，你我舉杯對飲讓我也做一回李白

約好的，你和異鄉客共話美好而憂傷的話題

這約定如同兩個星球的偉大友誼

被寫進歷法，被我們當作相慶的節日

但你爽約了，就像我們中那些把約定

從不當回事的人。我知道你是神，對人間事

始終保持著沉默。只有實在看不慣了才會

借用一下人間手法。今夜是不是想讓我們

也嘗嘗食言的滋味？才自毀聲譽

悄悄躲到云層里

【作者簡介】南書堂，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刊》《北京文學》《上海文學》《紅豆》等刊物。出版有詩集《臨河而居》《紫苜蓿》等。曾獲首屆陜西年度文學獎詩歌獎等多種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