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善惡、功罪的交織

摘 要： 《教父》是好萊塢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經典電影。影片中有許多經典的片段值得反復回味與研究，其中洗禮片段大量運用了平行蒙太奇、對比蒙太奇、聲音蒙太奇等手法，精彩且經典。該片段通過平行蒙太奇展現了生死的鮮明對比，通過對比蒙太奇揭示了人性善惡的交替轉化，通過聲音蒙太奇烘托了主角功罪的觀影氛圍，展現了主角外在行為與內心矛盾的沖突，揭示了深刻的電影主題，實現了電影聲畫對位以及劇情高潮與視覺高潮的統一。

關鍵詞： 《教父》洗禮片段 蒙太奇 生死 善惡 功罪

《教父》是好萊塢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經典電影。經典電影之所以成為經典，是因為影片中有許多片段值得反復回味與研究。其中，《教父》洗禮片段從電影的2小時36分開始，到2小時41分結束，這一長度約五分鐘的片段大量運用了平行蒙太奇、對比蒙太奇、聲音蒙太奇等手法，將主要人物邁克的性格特點和心理活動刻畫得非常鮮明。本文嘗試分析美國導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在《教父》洗禮片段中對蒙太奇藝術手法的運用，揭示其在敘事方式、視覺效果、人物塑造等方面的獨特魅力，以便觀眾更好地理解這部經典電影的藝術價值。

一、平行蒙太奇渲染生死的鮮明對比

平行蒙太奇是在結構上將兩條情節線并列表現，使它們彼此緊密聯系，相互襯托補充。［1］由此可見，導演運用平行蒙太奇的主要意義在于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增強影片的敘事能力。導演通過刪除、省略重復或不必要的背景敘事過程，將幾條線索或幾個事件跨越時空地剪輯在一起，節約敘事篇幅、集中敘事內容、增加劇情信息量，從而達到增強電影敘事能力的效果。第二，調控劇情發展節奏。導演將幾條線索或幾個事件跨越時空地剪輯在一起，既可以讓整部電影的劇情節奏更加緊湊，也可以加速或放緩劇情一條線索或幾條線索的發展節奏，為劇情高潮創造條件。第三，渲染影片的藝術感染力。導演運用平行蒙太奇將幾條線索或幾個事件跨越時空地剪輯在一起，這些線索或事件在邏輯上具有對比、延伸或因果關系，符合觀眾的觀影心理，從而產生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在《教父》洗禮片段中，教堂的禱告聲響起，神父認真念誦圣經，鏡頭在洗禮的全景與主人公邁克的特寫之間切換，同時影片穿插殺手準備行動的畫面，背景聲音始終是教堂里的禱告聲。這種敘事方式會產生一種心理暗示，讓觀眾感受到大事即將發生。隨著鏡頭在教堂洗禮與殺手準備暗殺的畫面之間頻繁切換，劇情緊張感不斷增強。隨后，管風琴的圣樂漸漸響起，鏡頭繼續在教堂洗禮場景、殺手奔赴暗殺地點以及黑幫大佬們不知危險即將降臨的畫面之間頻繁切換，最終在管風琴樂曲聲達到高潮時，教堂洗禮與殺手暗殺同時進行，將觀眾的情緒和電影的劇情推向高潮。

這種平行蒙太奇的運用，使教堂洗禮所代表的新生與殺手暗殺所代表的死亡形成鮮明對比，深刻揭示了邁克在救贖與殺戮之間的掙扎。同時，這種手法還傳遞出一種隱喻：邁克被加冕為互異卻不對立的雙重“教父”——嬰兒教父（新生的宗教洗禮）和殺手教父（死亡的政治暗殺） 。［2］

二、對比蒙太奇揭示人性善惡的交替轉化

對比蒙太奇是將兩種不同的畫面或事情通過鏡頭切換放置在一起，暗示觀眾進行比較，從而起到相互強調、相互襯托的作用。對比蒙太奇主要有以下四種類型：一是不同情節的對比，即通過鏡頭切換對兩個或多個相互關聯的情節進行敘事，啟迪觀眾進行對比，更好地把握影片主題；二是相同情節在不同發展方向上的對比，即相同情節在特定時空節點下，因背景、條件或人物的變化，而沿著不同的方向發展，揭示情節發展的偶然性與多種可能性；三是不同人物的對比，即通過對比不同人物在相同或不同時空環境中的表現，刻畫人物的思想狀態、行為方式和性格特點，凸顯人物在影片中的重要價值；四是同一人物不同時空或情節中的對比，即通過對比同一人物在不同時空或情節中表情、動作、語言、著裝等細微變化，表現人物心理的復雜性、行為的多樣性、感情的豐富性，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生動。

在《教父》洗禮片段中，導演通過鏡頭切換，將教堂洗禮與殺手暗殺這兩個情節進行鮮明對比，給觀眾以強烈的心理暗示。教堂洗禮代表著神圣、光明、純潔與善念，而殺手暗殺則象征著血腥、陰暗、殘暴與罪惡。這種對比不僅是電影畫面上的反差，也是思想意蘊上的沖突。一方面，教堂中的洗禮儀式莊重而神圣，神父誦讀圣經的聲音、嬰兒的哭聲和管風琴的圣樂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虔誠的氛圍，但邁克在這個場景中卻臉色陰沉，全程緊繃著臉，他的內心似乎在進行一場“一念為善、一念為惡”的激烈斗爭；另一方面，殺手們在不同地點準備著暗殺行動，他們匆忙趕往暗殺地點的“惡行”與教堂進行洗禮的“善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暗殺行動開始時，鏡頭在教堂洗禮和暗殺現場之間快速切換，這種切換不僅是時間和空間的轉換，也是邁克內心善惡交替轉化的展現。

此外，多名殺手急速趕往暗殺地點與黑幫大佬們淡定做事、休閑按摩的畫面交叉切換，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表明暗殺是在黑幫大佬們毫無覺察的多個地點同時進行，暗示了這場蓄謀已久的暗殺的恐怖性、罪惡性和非正義性。

同時，在教堂洗禮的多次鏡頭切換中，邁克的特寫鏡頭不斷出現，他的面部表情從最初的緊張、急躁，再到面無表情，展現出他在教堂內外進行相互沖突行為的心理與情緒變化。他在教堂中承諾信仰上帝，棄絕撒旦，而在教堂外，他卻指使殺手進行殺人奪利的罪惡行為。這種對比揭示了邁克在理想與現實、善良與罪惡之間的掙扎，也使觀眾能更深刻地理解主人公內心的復雜情感。

三、聲音蒙太奇烘托主角功罪的劇情氛圍

聲音蒙太奇是將劇情發展畫面劃分為若干時空單位，將語言、音響、音樂等聲音因素融入劇情畫面，通過聲音與畫面、聲音與聲音的有機組合，豐富影片的敘事，具體包括以下幾種方式。

（一）語言的運用

語言蒙太奇主要包括人物對白、獨白和旁白。對白通過人物一問一答的方式，補充電影畫面難以表達的內容，推動情節發展，幫助觀眾更深入地理解人物形象。獨白通過人物講述內心真實感受或壓藏在心底不為別人知曉的事件，讓觀眾了解人物的內心世界。旁白則從第三者的角度描述影片故事背景或解讀人物與事件，引導觀眾與劇情共情，進入影片預定的情境。

（二）音響的運用

作為畫面背景聲音效果的重要手段，音響蒙太奇可以通過特定的聲音元素烘托劇情發展氛圍，讓觀眾的聽覺和心理產生強烈刺激，以傳遞畫面無法表達的信息與心理暗示，進而提升電影的藝術效果與藝術美感。［3］

（三）音樂的運用

音樂蒙太奇在電影中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音樂不僅是“背景音樂”，而且能與劇情發展、畫面切換和人物刻畫相互疊加，達到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經過藝術處理的音樂蒙太奇，不僅能為特定情節賦予情感基調，烘托喜慶或悲傷的氣氛，而且能折射人物內心世界的變化，抒發細膩的情感。音樂的急促與舒緩也能引導畫面鏡頭切換與人物動作的速度，幫助導演調控劇情節奏，使影片主題更加鮮明。

在《教父》教堂洗禮片段中，聲音蒙太奇貫穿始終，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伴奏、對話和嬰兒哭聲作為畫外音，為整個片段烘托了強烈的劇情氛圍和豐富的情感色彩。

一是管風琴圣樂的節奏變化。管風琴圣樂作為背景音樂，其節奏變化與劇情發展緊密相連。在洗禮片段開始時，管風琴圣樂舒緩，烘托出一種寧靜的氛圍；而在暗殺行動即將開始時，音樂節奏逐漸加快，暗示緊張氣氛的升溫。當暗殺正式開始時，音樂突然大聲響起，將劇情和觀眾情緒推向高潮。

二是神父與邁克的對話。神父與邁克的對話揭示了主人公內心復雜的情感沖突。在殺手暗殺前，神父問： “邁克，你相信上帝嗎？全能的天父，萬物的創造者嗎？”邁克回答：“我相信。”神父接著問：“你相信耶穌基督，他的獨子，我們的主嗎？” “你相信圣靈，神圣的教堂嗎？” 邁克答道：“我相信。”其中，神父與邁克的部分問答是畫外音，畫面中殺手正急速趕往暗殺地點，觀眾聽到的只是教堂里問答的聲音。也就是說，在這一片段中，聲畫并不同步，這種設計更加突出了邁克復雜的心理沖突。當殺手開始暗殺時，神父問道：“你棄絕撒旦嗎？”邁克回答：“我棄絕。” 神父接著問著：“包括他所有的作為嗎？”“包括他所有的虛偽？” 邁克回答：“是的。”這一問一答不僅在畫面上與殺手的殺戮場景相互呼應，也在思想深處揭示了邁克內心功罪情感的矛盾與沖突。［4］

三是嬰兒的哭聲。嬰兒的哭聲在整個片段中不斷出現，其急躁吵鬧不僅與電影劇情的緊張感相呼應，也與主角的負罪心理和殺手的罪惡行為形成對比。同時，嬰兒的哭泣意味著新時代的到來和舊時代的消逝，新生與死亡往往比肩而站。［5］這種聲音蒙太奇的運用，使教堂洗禮戲更加生動、感人，也更加深刻地揭示和升華了電影的主題。

四、結語

蒙太奇在《教父》洗禮片段中的應用堪稱經典。導演通過特定的場景、畫面、音樂組合，運用平行蒙太奇渲染了生死的鮮明對比，對比蒙太奇揭示了人性善惡的交替轉化，聲音蒙太奇烘托了主角功罪的觀影氛圍。在展現人物內心矛盾沖突的同時，影片揭示了深刻的主題，實現了聲畫對位、劇情高潮與視覺高潮的統一。

蒙太奇在《教父》洗禮片段中的多維應用給我們的啟示主要有以下三點：一是電影鏡頭切換要精準。教堂洗禮與殺手暗殺鏡頭的精準切換，顯示了教堂洗禮與殺手暗殺完全融為一體，交織于主角邁克一身。這種精準的鏡頭切換不僅增強了敘事的緊湊性，也加深了觀眾對劇情的理解。二是聲畫對位要精巧。在教堂音樂、管風琴聲、嬰兒哭聲和禱告聲中，洗禮動作和殺戮行動通過鏡頭切換交叉推進，直至將電影劇情推向高潮。這種聲畫對位的設計不僅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也使觀眾獲得了視覺和聽覺上的強烈沖擊。三是劇情高潮與視覺高潮要一致。在片段的結尾，鏡頭在神父與邁克的對話和他策劃殺戮的場景之間交替切換。神父結束洗禮，邁克成為嬰兒的教父，同時他策劃的暗殺行動也完成了。此時電影劇情達到高潮，熒幕畫面不停地切換，觀眾的視覺沖擊也達到了高潮。

《教父》洗禮片段通過蒙太奇手法的巧妙運用，將生死、善惡、功罪交織在一起，展現了人性的復雜性和電影藝術的深刻性。這一經典片段不僅為電影敘事提供了范例，也為電影理論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值得我們反復品味與學習。

參考文獻

［1］彭吉象.影視美學［M］.3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9：28.

［2］［法］雅克·德芒熱，王佳音.關于《教父》：從偉大手法到動作和姿態 ［J］.世界電影，2019（5）： 151-157.

［3］吳帥蕓.聲音蒙太奇在電影中的表現及運用 ［J］.石家莊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8（5）： 56-58.

［4］王言.簡論科波拉電影的影像語言［J］.劇影月報，2010（3）： 42-44.

［5］羅劍.科波拉電影《教父》里的聲樂藝術淺析［J］.電影文學，2014（3）： 134-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