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十月革命前夕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探索

摘 要：十月革命前夕，面對國際上修正主義和機會主義對馬克思主義民主觀的惡意歪曲，以及俄國國內二月革命后社會矛盾激化、兩個政權對立的局面，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一書中創新性運用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思想，批判了資產階級民主的虛偽性，揭示了俄國建立社會主義民主的歷史必然，辯證地把握了民主各范疇之間的關系。在實際建設層面，列寧富有預見性地指出要構建巴黎公社式的國家制度的民主載體，利用社會革命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實現，并輔之對人民群眾的民主意識教育。這些觀點對我們在新時代背景下深入貫徹“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關鍵詞：列寧 國家與革命 社會主義民主思想 全過程人民民主

列寧早期社會主義民主思想與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觀一脈相承，他創新提出了具有俄國特色的早期社會主義民主思想。新時代新征程，再次重溫《國家與革命》，從“探索動因”“基本原則”和“現實建構”等角度入手，深刻挖掘文本中所蘊含的列寧早期社會主義民主思想，不僅有助于了解列寧十月革命前夕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歷史沿革與轉變動向，而且能夠為我們繼續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厚植學理基礎，拓展歷史縱深。

一、列寧十月革命前夕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探索動因

19世紀末20世紀初，資本主義發展到帝國主義階段，俄國被迫卷入資本主義向外擴張壟斷的歷史浪潮。第一次世界大戰使俄國國內外矛盾交織，革命頻發。同時，馬克思主義同第二國際機會主義的斗爭仍在繼續。在這一歷史背景下，列寧早期社會主義民主思想應運而生。

（一）對馬克思、恩格斯民主思想的俄國化創新

馬克思、恩格斯民主理論是列寧民主思想的源頭。其民主思想形成的基本維度主要包含以下兩個方面。

一是馬克思、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觀，從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中探尋了民主的真諦。剛開始馬克思將民主看作一種階級統治形式。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將民主實化為一種國家制度，指出“民主制是國家制度的類”［1］。隨著馬克思唯物史觀的成熟，他認為民主有階級性，其本質是維護階級統治的政治形式。民主政治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是由其經濟基礎決定的。

二是馬克思、恩格斯從批判資產階級民主觀念著眼，預見了未來的無產階級民主。“選舉的性質并不取決于這個名稱，而是取決于經濟基礎，取決于選民之間的經濟聯系。”［2］馬克思、恩格斯認為，資產階級民主制度給普羅大眾制造了一場“民主陷阱”。如果想要獲得真正的民主，就必須把民主看作無產階級革命斗爭的首要任務，“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無產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3］。

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進一步發展了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觀。其一，列寧深化了對資本主義發展階段的分析，指明了無產階級民主政權建立的必然性。帝國主義時期，資本主義國家的國內矛盾進一步激化。列寧指出，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根本途徑是開展無產階級革命，建立無產階級政權。其二，列寧深入分析了資產階級民主與無產階級民主的轉化過程。他指出無產階級民主必須有一個“量轉化為質”的過程，要讓大多數人參與國家政治管理，從根本上轉變民主的性質。其三，列寧肯定并借鑒了巴黎公社的實踐經驗。列寧認可巴黎公社的選舉方式，強調人民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權和罷免權，并要求從地方到中央都采取民主集中制，將各組織充分集中起來。

（二）捍衛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肅清錯誤思潮的影響

第一，列寧批判第二國際錯誤的民主思想。德國政治家愛德華·伯恩施坦（Eduard Bernstein）在《社會民主主義的前提和社會民主黨的任務》一書中對“民主第一個任務”是消滅現代國家并逐步讓舊國家制度消失的觀點保持懷疑。他認為現代官僚制與議會制的結合已取代了“原始”民主，即“實行限權委托書制度，公職人員不領報酬，中央代表機關軟弱無力等等”［4］。列寧指出，在社會主義階段，人民群眾出于參與民主選舉和民主管理的需要，“原始”民主的一些措施都會“復活”起來。同時，列寧也批判了德國社會民主主義活動家卡爾·考茨基（Karl Kautsky）的民主思想。考茨基局限于資產階級議會制的框架下，認為民主組織可以采取官僚的形式，并簡單地將民主和專政對立起來。列寧認為無產階級想要實現民主，必須根除資產階級民主制度，必須對少數剝削者實施專政。

第二，列寧批判德國社會民主黨內機會主義的錯誤民主觀點。19世紀末，德國社會民主黨黨內機會主義一直未徹底清除。他們對資產階級民主的辯護有以下幾點：其一，極力宣揚普選制的優勢。稱贊資產階級的普選制“能夠真正體現大多數勞動者的意志，并保證實現這種意志”［5］。列寧指出普選制是資產階級統治的工具，并不會真正實現人民的訴求。其二，空談自由民主的口號。列寧批判德國社會主義民主黨人在70年代的綱領性口號“自由的人民國家”，指出這種口號“除了對于民主概念的市儈的、夸張的描寫，沒有任何政治內容”［6］。其三，否定階級革命，主張和平方式。黨內的機會主義者認為德國目前的法律狀況可以通過和平的方式逐步實現民主。但是列寧認為只有進行無產階級政治革命，建立無產階級政權，才能實現社會主義民主。

（三）結合俄國實際探索無產階級革命發展方向

1917年，俄國二月革命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結束了君主專制的統治。但由于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在3月份的彼得格勒蘇維埃全體會議上，拒絕了布爾什維克的主張，通過了支持臨時政府的決議，導致兩個政權對立。俄國今后究竟采取何種形式的民主成為列寧思考的重點。他尖銳地指出民主共和制下收買官吏這一手段，讓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人逐步“被吸引到大資產階級方面去并受它支配”［7］。他們在政治上回避革命，奉行改良主義。列寧認為當前俄國要想將民主實行到最徹底的程度，必須將階級斗爭進行到底，必須“由資產階級民主轉化成無產階級民主，即由國家轉化成一種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的東西”［8］。

二、列寧十月革命前夕探索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基本原則

在《國家與革命》一書中，列寧大量援引馬克思、恩格斯的經典著作，完整地呈現了其中包含的唯物史觀和唯物辯證法原理，又結合俄國具體國情對社會主義民主的發展和實現進行了理論分析，成為把握社會主義民主思想向度的基本原則。

（一）立足階級原則揭示資產階級民主的弊端

列寧在書中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批判了資產階級民主制度：第一，列寧批判了資產階級民主的資本性。“民主共和制是資本主義所能采用的最好的政治外殼。”［9］資產階級的民主共和制主要的目的之一就是方便資本的運作和增殖。因此在政治上會采取一切手段取得權力聯盟，方便自身在國內外市場的極速擴張，同時也使民主制度具有資本主義色彩。第二，列寧批判了資產階級民主的虛假性。普選制和議會制是資產階級統治的工具，空談決議沒有實際為民的行動。列寧指出資產階級議會制的真正本質是“每隔幾年決定一次由統治階級中什么人在議會里鎮壓人民、壓迫人民”［10］。第三，列寧剖析了資本主義官吏和軍事機構的欺騙性。官吏和軍事機構是社會矛盾激化分裂的產物，用以調和社會矛盾。“這個機構給農民、小手工業者、商人等等的上層分子以比較舒適、安閑和榮耀的職位，使這些職位的占有者居于人民之上。”［11］這樣官吏與軍事機構就變成了架構于人民之間、同廣大勞苦人民相對的壓迫力量。第四，列寧揭示了資產階級民主制度的排斥性。資本主義民主必然是“狹隘的、暗中排斥窮人的、因而也是徹頭徹尾虛偽騙人的”［12］，其在組織的執行程序、選舉權身份的限定、公共建筑物使用權等方面設立各種限制，將廣大勞動者排除在民主生活外。

（二）著眼歷史原則探索社會主義民主實現形式

第一，列寧著眼社會基本矛盾運動，揭示了社會主義民主代替資本主義民主的必然性。第二次工業革命推動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壟斷關系逐步取代原有生產關系，帶動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運動。資產者會通過收買、代理等方式進入政治統治，使政治成為資本積累的工具。列寧指出：“這種資本主義之‘接近’社會主義，只是證明社會主義革命已經接近，已經不難實現，已經可以實現。”［13］列寧強調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后的首要任務就是建立政權。“國家的消滅也就是民主的消滅”［14］，資產階級民主被社會主義民主取代是歷史的必然。

第二，列寧深化了歷史分期思想，指明在各個階段應采取的民主形式。列寧指出：“民主決不是不可逾越的極限，它只是從封建主義到資本主義和從資本主義到共產主義的道路上的階段之一。”［15］列寧將“過渡時期”更加精確為“向著共產主義發展的資本主義社會過渡到共產主義社會”［16］的時期，并將共產主義兩個階段的劃分表述為“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兩個時期。他指出，在社會主義時期，經濟發展未完全成熟，社會各方面仍存在著資本主義色彩，這時候的民主只是形式上的民主。到共產主義時期，外在管理的消失，徹底實現了從形式上的民主轉變為事實上的民主。而“民主愈完全，它成為多余的東西的時候就愈接近。由武裝工人組成的、‘已經不是原來意義上的國家’的‘國家’愈民主，則任何國家就會愈迅速地開始消亡”［17］。

（三）把握辯證法原則厘清民主各范疇之間的關系

第一，列寧分析了資本主義民主與社會主義民主之間的關系及其轉變過程。社會主義民主是從資本主義民主中揚棄而來的。他用“量轉化為質”的例子說明這一轉變過程。“民主實行到一般所能想象的最完全最徹底的程度，就由資產階級民主轉化成無產階級民主。”［18］列寧指出，社會主義民主消亡具有長期性。從社會主義時期到共產主義時期，隨著具體民主措施中量的積累，社會管理更加井然有序，國家的組織管理功能也失去作用，民主也就逐漸消亡。

第二，列寧辯證把握了民主與社會主義、民主與集中之間的關系。社會主義建設中包含著民主建設。列寧指出：“徹底的民主變成了社會主義，同時也要求實行社會主義。”［19］民主制度與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造相伴相生，以上層建筑的形式來影響社會各方面的發展，同時又受制于經濟發展。同時，列寧辯證地把握了民主和集中的關系。他提出“最徹底的民主集中制”，即無產階級掌握國家政權后，各公社自愿團結起來，自上而下形成民主力量來粉碎資產階級的機關。列寧又將無產階級政權組織形式準確表述為“實現單一制的、民主集中制的共和國”［20］，這種共和國在原則上使地方和州享有最大的自由權。

三、十月革命前夕列寧對社會主義民主思想實現的現實建構

“理論工作”和“實際工作”必須融為一個工作。列寧在把握民主思想基本原則的基礎上，結合俄國實際，吸收了巴黎公社的實踐經驗，對社會主義民主思想進行了現實化建構，構建了巴黎公社式社會主義民主體系。

（一）巴黎公社式國家是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載體

第一，民主與專政是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政治基點。“民主是國家形式，是國家形態的一種。”［21］無產階級必須用新型民主取代資產階級舊式民主。新型民主必須對剝削者采取一系列鎮壓措施。只有鎮壓反動勢力，才能讓人民大眾從雇傭制經濟關系中掙脫出來，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列寧指出，在共產主義下，在一定的時期內，不僅會保留資產階級權利，甚至還會保留資產階級國家——但沒有資產階級。［22］由于產品分配方面仍存在著資產階級的私利性，人們并不會自覺遵守準則，以國家為載體的民主與專政必然存在，用以確保人們遵守準則。

第二，改造國家制度是社會主義民主實現的制度基礎。列寧肯定了巴黎公社對于公職人員的管理制度。為了防止出現人民公仆變成人民主人的情況，他強調必須從以下三個方面開展建設：其一，人民選舉代表，統一薪資。代表必須對選民負責，并且可以隨時罷免。把一切公職人員的報酬減到工人工資水平，取消他們在一切工資獎金上的特權。其二，將代表機構打造成“實干的”機構。在公社，代表制不會成為民主騙局。議員必須親自工作、檢驗成果，對人民負責。其三，中央與地方必須堅持民主集中制。中央政府只執行重要的職能，將權力下放到地方。

（二）社會革命是社會主義民主實現的途徑

第一，階級革命為社會主義民主開辟了建設道路。列寧認為任何革命如果沒有打破原有的制度，那就只有讓這種制度更加完備。“打碎、破壞‘現成的’……‘國家機器’，作為‘任何一次真正的人民革命的先決條件’。”［23］無產階級只有通過社會主義革命打碎舊的國家機器，才能建立具有人民性的新型民主，這場革命必須具有人民性和徹底性。人民性是指革命必須讓人民群眾提出自己的要求。在俄國，工人和農民是人民的主要構成階級，要將這兩個階層結成聯盟吸引到革命中去。徹底性是指這場革命的最終目的是從根本上鏟除資本主義賴以生存的經濟基礎，摧毀其政治統治，讓工農聯盟成為社會主義民主的階級基礎。

第二，社會改造是完善社會主義民主發展的基點。社會主義民主與社會改造緊密相連。社會改造也就是揚棄資產階級民主制度，扭轉民主性質的過程。列寧指出必須變革所有制關系，鏟除資產階級民主賴以生存的前提。列寧指出：“在這樣經濟基礎上的國家，才是我們所需要的。這樣才能取消議會制而保留代表機構，這樣才能使勞動階級的這些機構免除資產階級的糟蹋。”［24］

（三）民主思想培育是社會主義民主實現的保障

第一，加強民主思想武裝，破除對資產階級民主制國家的盲目崇拜。二月革命結束后，以孟什維克領導人伊·格·策烈鐵里（Ираклий Геориевич Церетели）和社會革命黨領袖維克多·米哈伊洛維奇·切爾諾夫（Виктор Михайлович Чернов）為代表的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黨走上了革命的中間道路，對資產階級政權讓步。列寧指出這實質上是對資產階級民主制國家的迷信，必須從黨內著手，破除這一風氣，增強黨內的革命理論武裝。無產階級政黨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黨員要充分認識到資產階級民主制度表面上所提供的種種“權利”，實質上都是為資產階級利益服務的。同時，必須堅持黨內民主集中制原則，充分發揚黨內民主，保障每個黨員的民主權利，又要實行正確的集中，確保黨的團結統一和行動一致。

第二，在實際民主建設中增強人民的民主意識。列寧高度肯定了恩格斯對德國的“對國家的迷信”的批判，他認為俄國與德國國情相似，都存在這種國家迷信。列寧認為要破除這種“迷信”，必須在法律上承認公民一律平等，并且充分保障人民的政治決策權、參與權、監督權。“民主意味著在形式上承認公民一律平等，承認大家都有決定國家制度和管理國家的平等權利。”［25］通過民眾實際參與民主政治的方式提高民眾的民主意識。同時，要切實推進黨的政治宣傳工作。列寧認為必須強化人民群眾的思想政治教育，拆穿資本主義民主制度的虛假宣傳，讓人民群眾認識到社會主義民主的先進性和真實性。

四、列寧十月革命前夕社會主義民主思想的當代啟示

如今我們生活的環境同列寧所處的時代截然不同，但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對黨在社會主義民主中領導地位的闡明、對社會主義民主中人民主體地位的闡釋以及對民主與國家、民主與專政、民主與集中等范疇關系的把握，對我們當今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第一，堅持黨的領導貫穿全過程人民民主始終。無論是同資產階級進行革命斗爭爭得民主，還是革命后建設無產階級民主政權，列寧始終將無產階級政黨置于領導地位，這是我們保障人民民主權利的基石。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必須“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26］。在社會主義民主建設過程中，我們黨始終發揮著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核心作用，努力以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積極調動民眾參與民主的各個環節。同時全過程人民民主也應注重基層民主的發展。基層民主是人民參與民主的最基本單位。

第二，充分尊重人民的主體地位，拓寬人民群眾的政治參與。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提出“量轉化為質”的新型民主思想，要求廣大人民群眾參與國家管理，增強政治建設的民主性。當前，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必須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拓寬民主參與渠道，確保人民依法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參與國家事務的管理。

第三，辯證地處理好全過程人民民主各環節、各方面的關系。在《國家與革命》中，列寧認為社會主義民主就是采取民主集中模式，充分協調好中央與地方、黨內與黨外、公職人員和群眾之間的關系。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堅持黨的領導、統一戰線、協商民主有機結合，堅持發揚民主和增進團結相互貫通、建言資政和凝聚共識雙向發力”［27］。協商民主是我國新時代實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也是自上而下民意充分表達的渠道，因此必須推進政黨協商、基層協商、政府協商以及各社會組織協商，促進協商民主多層次、多方面發展，廣泛凝聚共識形成團結合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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