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身體觀視角下學校舞蹈美育實踐路徑

摘 " 要： 當前學校舞蹈美育存在價值理念滲透虛泛、隱性素養重視不足、社會功能窄化傾向、情理失衡發展趨向等問題。其原因在于教師對美育內涵認知不足、理念實踐知行失和、專業教育模式慣習遷移等。借助儒家身體觀所蘊含的和諧圓融社群精神、內外交養德行涵育、禮樂浸潤身體踐履、情感浸潤塑造人格等美育精神，可從身體敘事文化認同、身體書寫氣質性情、身體修養規約行為、身體孕育價值情感對學校舞蹈美育進行優化設計。

關鍵詞： 儒家身體觀；舞蹈美育；身體美育；美育浸潤

隨著舞蹈進入藝術課標以來，舞蹈美育快速發展，并在學理性層面達成基本共識，實踐教學層面不斷推出教材。但在此過程中，仍不免存在著社會價值窄化傾向、教學評價重技輕道、隱性素養重視不足等現象。1 回視中國傳統文化，深入挖掘并提煉其藝術精神與浸潤邏輯，有助于深化舞蹈美育育人內涵，構建以情浸潤的全方位、立體化身體體驗。儒家思想以修身為本，重視隱性涵養的濡化與顯性涵養的塑造，并“訴諸詩書禮樂的教化實踐工夫，通過禮樂修習來陶冶性情，變化氣質”2，這種浸潤化人的實踐理路與學校美育浸潤行動具有一致性。由此，本文旨在思考儒家身體觀經典文獻中舞蹈美育的理論內涵，并嘗試構建體現本民族文化價值、藝術精神與修身之道的舞蹈美育實踐路徑。

一、問題審視：舞蹈美育中的困境

隨著時代發展和認識改觀，國家對美育提升審美素養、陶冶藝術情操、激發創新活力、培育溫潤心靈等價值給予充分肯定。但同時也出現一系列問題，這也是目前的舞蹈美育仍亟待改進和完善之處。

1.價值理念滲透虛泛

當前舞蹈課重視道德人格的養育，但在實踐中常存在價值觀念滲透虛泛、德育元素生硬嫁接的現象。究其原因：一是教師所選擇的德育元素可舞性較弱，較難與舞蹈課例自然融入；二是教師直接拼貼傳統文化元素，未從中提煉出既符合時代精神又貼合學生實際的切入點，價值理念與審美感知融合呈現“兩張皮”現象；三是教學中多為灌輸和說教的方式，沒有發揮出美育的特點，難以調動學生的興趣。由此，舞蹈美育的價值情感浸潤存在阻隔性，無法達到以美啟真、以美入善、以美化情的效果。

2.隱性素養重視不足

受長期應試文化與專業型舞蹈教育模式的影響，學校舞蹈美育存在技藝化和功利化傾向，重視顯性表現而忽視隱性素養。教師關注重點多在于外在形式，聚焦以“美”為核心的人體技藝，而非以培養感性認知力、理性思辨力、審美創造力為主要目標。許多教師將美育等同藝術教育，將審美培養等同動作美與視覺呈現美，沒有充分認識舞蹈美育對于身心發展、性格培養、完善人格的重要作用。這種以偏概全的觀念帶來舞蹈美育內涵的單一化與舞蹈育人功能的虛弱化。外顯導向下過多身體規訓也會削弱學生的審美感知力與藝術想象力，縮減舞蹈美育應有的教育性。

3.社會功能窄化傾向

長期分科教學使教師多囿于學科知識的單一維度，較少從個體性與社會性相統一的角度進行課程建構。在舞蹈教學中，教師的關注點多聚焦于動作的整齊、規范、熟練，疏于將社會秩序、禮儀文化融入身體教育中。雖然現下許多課例圍繞社會情境展開聯想架構，但這種結合多是以舞蹈動作簡單表現生活場景，而未將社會意識、社會責任感有效融合在身體體驗中，無法引發學生有深度的思辨意識。這也使得舞蹈課的情感表達多為單一的情緒情感，較少深入到價值情感維度，難以建立與時代精神、群體意識、社會生活的深層共鳴。

4.情理失衡發展趨向

當前舞蹈教學存在情理失衡的現象。一些教師不了解美育的特殊性，簡單將課堂教學任務歸為落實知識點與動作要領講解，學生未必能獲得審美情感體驗。部分教師意識到應以啟發方式代替灌輸講解，但其認知與實踐存在失衡現象。如情境教學法是近年來較為推崇的教學方法，但在實際應用過程中，常發生硬套情境、情境設計與教學內容不搭、形式大于內容等問題。學生也常出現能夠完成動作組合，但解釋不出來表達何種意涵與情感，可以對舞蹈的主題內容、藝術特點、動作語言分析得頭頭是道，但卻不帶任何藝術情感的現象。

二、原因分析：舞蹈美育困境思辨

1.美育內涵深度認知不足

舞蹈美育教學實踐的順利實施與健康發展，需要教師在具備較強專業能力的基礎上，同時掌握教育學、心理學、美學等相關知識。然而在現實情況中，許多舞蹈教師知識結構單一，對新課標理念缺乏深入學習，對美育概念范疇存在著模糊乃至錯誤的認識。當教師自身對美育目的及原則、舞蹈美育特有價值認知不明晰時，就難以在實踐環節圍繞舞蹈美育功能和社會價值展開教學。

2.隱性素養較難直觀展現

在舞蹈美育中，知識性、技能性的動作教學能夠量化評估，但道德情操、審美感知力作為一種內化行為準則，較難通過考試測評、期末匯報、舞臺展演等方式測量。因此，教師常關注能夠明顯評判的直觀視覺呈現，而不愿將精力投入內隱性、長期性的價值精神培育中。家長也同樣期待校內舞蹈教育能夠有助于舞蹈考級或比賽展演。無論是學校、教師還是家長、學生，均希望在較短時間獲取最大成效，但素養培育是長遠持久的過程，過于注重顯性效果不利于文化內涵與審美理想的浸潤，也減少了學生在藝術教育中獲得的樂趣。

3.具體實施路徑認知模糊

在舞蹈美育教學實踐中，德育與美育、文化元素與舞蹈實踐的有效融合具有一定難度，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對于切入點的選擇。傳統文化內容豐富磅礴，如何精準選擇具有代表性、可舞性的元素，并能夠與教學內容緊密相關，具有一定難度。另一方面，在融入路徑上，需要根據學生身心發展特點、接受能力以及教學規律進行設計，融入不當則會帶來生硬嫁接之感。選擇既凸顯地域特色、學校特色、學科特色又符合教學規律的融入路徑，需要教師具備較高的文化素養、思政素養與專業技能，這為專業舞蹈教師帶來較大挑戰。許多教師囿于自身儲備有限，無法在教學方式上有效融會貫通。

4.專業教育模式慣習遷移

當下中小學舞蹈教師多為專業院校教育背景，習慣將專業院校的教學模式遷移到普及教育中，而對人格、情感的培育關注不足。專業院校科班訓練具有重技能、重結果、重規訓的特點，并以理想化、程式化的“學院派”審美形態為標準。而面對大眾群體，統一標準與審美定性容易造成以共性取代個性、規范取代創意的現象。專業院校學生習慣于從舞蹈本身的角度思考，而非專業學生則更多地關注社會現象，思維方式多樣，并希望以舞蹈表達思考的深度，這種表達往往和教師的學習經歷以及教學設想有較大出入。當教師囿于固化思維時，則無法幫助學生形成綜合的藝術觀，從而發揮舞蹈的社會價值。

三、理論內涵：儒家身體觀及其美育精神

身體在儒家思想中具有重要意義，儒家身體觀在發展中不斷演化，但其理論根源仍在于先秦。“先秦儒家政治哲學基本上是一種身體論述。”1 對于儒家身體觀，楊儒賓提出“二源三派”說2，黃俊杰提出作為政治權力展現場域的身體、社會規范展現場域的身體、精神修養展現場域的身體、隱喻的身體四重層面。3 學者對儒家身體觀的劃分雖有所不同，但均指向通過內修外爍修身成德、與道合一、兼濟天下。這種身體充養方式也為舞蹈美育以身育德提供了理論依據與借鑒啟示。

1.修齊治平的政治身體

儒家以修身為本，修身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先決。“孔子提出‘席不正不坐’‘正其衣冠’，皆不是禮儀方面的泛泛要求，更要在身體的展現和安頓中體現文化精神。”4 孟子提出“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5，身體、家庭、國家、天下構成了動態承續的系統。儒家的修身并非單純的身體煉養，而是將身體置于家國天下的網絡關系里，個體通過“以身觀身”的感同身受，在修己及人中實現家庭和諧、社會和諧、天下和諧。身體與萬物之氣在和諧均衡下共生，并使社會穩定、人民各盡其責。身體的充養在于化掉個體私欲，在克己復禮中從小我走向真我。

2.踐形生色的精神身體

以孟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者強調將價值精神涵化于體內，使其由內而外生發顯現。孟子認為，價值精神源自身體內在，“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6 道德通過氣滲透至身形中，通過流轉與擴充使身體精神化，并自內而外散發光華。孟子認為，形體并非固定的物質外形，而是在不斷發展完善。仁義之思帶來仁義之氣，仁義之氣充盈于體內，轉化為身體組成部分，使身體進一步去生理性、趨精神化。孟子“以身育德”的思想，顯現出以身體進行思維、涵養人格的理念，這種人與天地相聯通的超越精神，彰顯出感性生命與人格關懷。

3.以禮養身的社會身體

以荀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者，主張“以德潤身”的禮儀身體觀。荀子關注身體、心性與禮儀的關系，主張君子之學能夠涵養內心、美化形軀。荀子認為，治氣養心的根本在于禮，“禮者，所以正身也”7，應以禮儀約束身體欲望，以禮樂養護身體各部位。8 荀子使社會價值內化于身，促成身體的生物性與社會性相結合，注重身體對德行的實踐與內化。君子以禮修身能夠“名配堯舜”1，百姓通過教育也可成圣成賢。儒家禮樂教育強調身體與社會建構之間的密切關系，拓寬了樂舞的德育價值與社會功能，肯定了身體能夠認知與體現價值觀的功能。

4.以道制欲的性情身體

儒家推崇溫柔敦厚的“中和”情感。“道始于情，情生于性”2“君子美其情”3等論述，充分反映了儒家學者對身體情感的肯定。儒家身體觀認為，身、心、氣、情相互關聯，內心的情感帶動情氣變化，引發身體運動。但在治氣養心中，不是一味滿足感官欲求，而是在“樂而不淫，哀而不傷”4的審美準則下，以道德理性對情感進行規約，使禮樂教化之養達到“中和”。儒家修身是一種情育，《樂記》充分肯定了樂舞移風易俗的作用，推崇以情理和諧之樂陶冶性情、涵育身心。在“成于樂”的思想下，儒家身體觀重視對自然情感的人文化育，主張以情感浸潤代替訓誡，實現道德倫理的涵化，培養謙謙君子的氣質、儒雅淳厚的性情、美善統一的品格。

四、優化路徑：基于儒家身體觀的舞蹈美育浸潤之道

儒家思想是中國傳統美育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儒家以修身為本，強調人格修養，主張在價值情感的浸潤中孕育理想人格。舞蹈教育相較其他藝術教育的突出特點在于身體主體與以情感人，從儒家身體觀蘊含的美育精神出發，思考傳統身體觀的當代舞蹈美育轉化，有助于探尋本土化的價值情感浸潤路徑，并進一步推進以舞育人（見圖1）。

圖1 "儒家身體觀視角下的舞蹈美育優化路徑

1.身體敘事文化認同

儒家身體觀強調身國同構的家國意識，儒家的“身體”是“浸潤在文化價值意識之中，與具體的社會政治情境密切互動而發生功能性關系的‘身體’”。5 在儒家政治身體的維度下，舞蹈美育的身體體驗指向對家國意識、民族情懷的培育。具體路徑如下：

一是塑造經典形象，體知家國情懷。如以代表性愛國人物形象為主題設計課例，引導學生在身體實踐中獲得情感共鳴，身體表達中注入文化基因，身體敘事中增強文化認同。北京市第五中學“舞出木蘭故事 感悟家國情懷”的課例較好地體現出對價值情感的培育。課堂上30名初一學生分為四組，教師讓學生描述“當戶織”“戰沙場”“見天子”“貼花黃”四個情境體現的木蘭精神品質，并引導學生運用所學元素進行小組創編，展示“心中的木蘭”。學生以上挑的胸腰、高昂的下巴表現木蘭英勇赴前的形象，以快速的風火輪接穿手表現“戰沙場”的激烈。完成表演后，教師讓學生分享讀到的家國情懷故事，學生言及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錢學森為“兩彈一星”的奉獻。1

這堂課以舞劇、豫劇、樂府詩引入，使學生了解中國古典舞與戲曲身體語言的審美特征。然后，教師通過四個主題的確立、主題文化內涵的講解，引導學生進一步感受木蘭愛國、孝順、勇敢、擔當的優秀品質。學生在身體體驗與表達中感知木蘭形象的深層情感，激發愛國愛家的價值導向。

二是關聯社會生活，表現社會問題。儒家身體觀重視修己及人的社會維度，“身體成為對社會文化的體現，并在社會文化儀式中被塑造、成就社會性存在體”。2 在舞蹈課中，融入現實題材、以舞蹈反映社會問題，有助于學生在身體表意和情感表達中強化對社會現象的關注、思辨與共情。北大附中舞蹈節創編的舞劇“網”以網絡暴力真實事件為藍本，以身體的沖突深刻詮釋出網絡暴力的傷害，并傳達了每個人都有可能誤落“網”中困頓受挫，但要堅信光明終將到來的積極愿景。學生在獨立撰寫劇本、具身舞蹈表達、情感外化渲染的過程中，加深了對網絡暴力價值議題的思辨認知：群舞部分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為什么網絡暴力被稱為“多數人的暴政”，一群人由于有著面具的遮擋而肆無忌憚、輕描淡寫地用鍵盤敲出詆毀的話。而他們輕飄飄敲下的字，把受害者拖入黑暗的網中，足以讓人絕望窒息。在肢體的表達中，這種無形的窒息感被具象化出來。3

如訪談學生所描述，在排演過程中，通過案例選擇、查找素材、結構邏輯編排、角色代入表演、動作細節設計等多環節實踐過程中，參與者不斷思考網絡暴力中的群體行為、匿名性心理與非理性道德，并在共情中省思與規范自身網絡言論。由此，舞蹈課不僅是學習動作與排演舞劇，而且是通過藝術的情感共鳴使舞者和觀者增進人文關懷，發揮價值引領作用。

2.身體彰顯氣質性情

儒家身體之充養在于“養氣”，以德行精神之氣充溢于形軀之中，使身體散發光輝。這種從情感共鳴、內心觸動到精神表達的身體審美體驗，為舞蹈美育身體外顯價值情感與哲理意蘊提供了理論支撐。在舞蹈美育中，一方面是身體彰顯精神氣質。孟子主張“養浩然之氣”，儒家以禮樂身體踐行“養勇”理念，以武舞培養風韻昂揚的精神氣質，這種以舞蹈孕育剛強體魄的教學理念與實踐，與當下“重塑陽剛之氣”的呼吁相契合。對于青少年精氣神的培育，“宣武男團”針對當前舞蹈課“陰盛陽衰”的現象而組建，旨在培養和提升男生的陽剛之氣與陽剛之美。

課堂上，18名男生在欣賞朝鮮族小鼓舞，教師在屏幕上放出斜線、圓形、方塊、三角等舞蹈隊形截圖，讓學生回答哪個隊形最具視覺沖擊力。教師將相同答案的學生分到一組，指導其編排本組選擇的隊形，并創編舞蹈高潮段落。在完成編創后，伴隨著激昂的音樂，學生擊鼓而舞，動作勁健有力。4

在這個課例中，教師以舞蹈提升陽剛氣質為主旨，創設情境感受“陽剛之美”，理解音樂探尋“陽剛之韻”，編排隊形形成“陽剛之陣”，創編舞段完成“陽剛之舞”，展示評價抒發“陽剛之情”等環節。學生以勁力的強弱對比、擊鼓的歡悅雄健形成精神與力量的合一。“宣武男團”強化力量訓練主題，以頓挫感、放射型的快速發力，配合激昂的鼓聲，有力地傳達情感，并強化了身體素質訓練。

另一方面是身體外顯藝術精神。孟子認為君子的身體“充實而有光輝”5，這種身體外顯道德的思想，賦予了身體彰顯價值精神的功用。在舞蹈課中，可根據教學內容的文化意涵與審美風格總結其藝術精神，然后引導學生以具象動作表現品格、精神、氣質等抽象審美，在思考理解的內化于身、創意表達的外化于行中，達到對審美品格的浸潤。

在一堂“松竹梅”的舞蹈課中，教師先導入周敦頤《愛蓮說》文本，同時示范表演舞蹈《愛蓮說》片段。接下來，教師讓學生觀看王冕的《墨梅圖》、鄭板橋的《竹石圖》，朗誦詩文《卜算子·詠梅》《新竹》《贈從弟（其二）》，并讓學生談論對詩畫中松竹梅形象與意象的認知。然后，教師帶領學習松竹梅形象的動作元素，并讓學生運用所學元素，分組完成某個形象的創作表演。1

課例中，教師現場示范，以舞蹈表現具有君子品格的蓮花形象，引導學生體會從形象的想象到可見、可感的動作轉化過程，認知舞蹈語言詮釋傳統精神的方式。然后，教師給予學生具象畫面，幫助學生根據圖像聯想肢體動作，根據詩詞展開想象。教師引導學生闡述對梅的傲骨、竹的氣節、松的堅毅等品質的認識，并分析這種氣質背后的審美情感。接下來，通過對學習動作元素激活身體動覺，捕捉形象特點。最后，鼓勵學生運用所學元素，融合情感、調動想象進行創作實踐，以此培養個性表達與集體合作能力。該課例以典型文化符號為主題，通過情境代入和啟發引導，整合了具象思維與抽象思維，注重在舞蹈中涵養審美人格，較好貫徹了價值情感浸潤理念。

3.身體修養規約行為

儒家“以禮養身”的身體觀強調禮樂的“外爍”作用，主張以樂舞的身體實踐產生道德倫理，并遷移至日常生活之中。在當下的舞蹈美育中，亦可借鑒傳統儒家思想精神，以禮儀規范身體行為，并通過舞蹈形塑良好的行為舉止。

首先，可以群體協作增強凝聚力量。以禮養身的舞蹈美育指向社會情感的培育，可增加小組協作、師生交流、生生互評等環節，強化教育對象互動溝通、群體和諧、情感共鳴的能力。北大附中舞蹈節的培育模式較好地推進了師生之間、生生之間的集體協作，有效增強了群體情感，體現了以學生為主導、充分發揮學生個人所長的教學理念。學生感悟道：演出前最后一次排練，我們聚在一起吹氣球。每個人都很努力向氣球里塞亮片、吹氣，時不時討論校園生活中的趣事。我用手機將這個有趣而美好的場景記錄了下來。看著大家努力的樣子，我覺得我們真的像是一個大家庭！2

北大附中舞蹈節的排演所有環節均由學生完成，教師起整體策劃、結構設計、動作指導作用，并鼓勵學生各盡其能參與集體活動。在舞蹈排演的各環節中，每位學生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彼此統籌配合，并在不可避免的合作摩擦中調整自我，提升合作意識、集體觀念、問題解決能力。

其次，可將“禮”貫穿至教學各環節中。在傳統禮樂教育中，禮與樂具有互文性，教育對象在樂舞浸潤中養成進退有序、轉圜有度、情感中和的君子精神，建立倫理規范的普遍性。在當下的舞蹈美育中，也可將禮儀融入教學內容與過程之中，培養教育對象知禮守節的行為準則。可根據舞種類屬設計相應的禮儀環節，還可選擇較為中正、端莊的動作語言，結合文化典故編創短句組合，如結合漢代“以舞相屬”典故，編創雙人互相行禮、流動行禮、集體行禮、以禮儀貫穿始終的舞蹈，豐富個體對“禮”的修養與完善。在教學中，還應引導學生在舞蹈中觀照身體修養，將良好的身體體態、肌群的控制與協調、對動作的審美處理意識、集體隊形調度的協調一致、課堂教學中的紀律養成等習慣遷移至日常生活，使學生在生活中也常態化地注重身體的形態與管理、控制與規約、感知與審美。

4.身體孕育中和情感

“經典儒家講教化，從來不排斥人的情感，而是肯定情感欲望的合理性。”3 儒家的教育正是通過情感切入，在情感涵養、情操陶冶中由情入理，生成道德情感。舞蹈本身長于抒情，可通過情感孕育價值觀，使教育對象在喜聞樂見的體驗中化育陶冶。

其一是豐富身體的情感認知體驗。舞蹈美育的首要任務在于激活學生的情感體驗，舞蹈藝術所蘊含的情感是對生活中經驗性情感的升華，是對情感的審美化藝術形式的表達。在舞蹈課中，教師應啟發學生感知藝術中的真摯情感，“構建身體語言、情感表達與認知水平相結合的課程模式”。1

在一堂名為“江南”的舞蹈課上，教師的目標是讓一年級學生感受《漢樂府·江南》中“魚戲蓮葉間”的稚拙活潑情感。在朗誦詩歌后，學生先模仿屏幕上魚兒的形態，大家紛紛趴在地上如“起背肌”狀同時抬起頭和腿。教師表揚了學生的觀察力與模仿力，又進一步要求學生想象如何站著表現魚兒形態。這一次學生的動作千姿百態，用手模仿魚兒翹起的尾巴，鼓起腮幫模仿魚兒的神情。接下來，教師帶領學生進行“小鯉魚捉迷藏”的游戲，要求“小魚”們跟隨“頭魚”保持隊形“游動”，穿梭于蓮葉道具之間，表現詩詞中魚兒嬉戲于東、西、南、北不同方向的景致。2

這個課例中，教師圍繞“詩韻江南”的主題，以情境代入、啟發引導、詩樂舞結合的方式激活學生的自然情感。《漢樂府·江南》語言質樸生動、格調清新活潑，與小學低年級學生的性格與接受能力相吻合。教師用置身情境的語言描述加以引導，如以“所有的小魚”代替“全體學生”，以“揮動我們的魚鰭和魚尾巴”來代替“手放在身體前后抖動”。通過這種代入式的語言描述與對詩詞景象的表演解意，小學生能夠更加形象、深入地理解詩詞文本，在沉浸與專注中感受“魚戲蓮葉間”的詩歌情感。

其二是教學中理性與詩情的統一。舞蹈美育的情感應是“‘理性’與‘詩情創造’的辯證統一”。3 一方面，舞蹈美育需要“貫徹一種科學精神，立足于務實的觀點尋求解決來自學生的問題”。4 這種科學精神體現在教材設計規范合理、教學方法靈活多樣、以學生為主體、教學訓練尊重運動人體科學規律等。另一方面，舞蹈美育也需發揚藝術的感性精神，營造一種詩情意境。照本宣科的講授枯燥乏味，應以深入淺出、聲情并茂的講授喚起教育對象的學習興趣，創設寓教于樂的愉悅氛圍。舞蹈美育指向審美理想的培育，可運用幽默浪漫的語言、富有美感的示范，鼓勵自由暢想、主動探究與藝術創造，構建理性與感性交織的課堂生態。儒家身體觀注重身體德行的培育，借助禮樂踐履強化秩序、固化倫理，以規約的身體實踐陶冶溫柔敦厚的性情，促成和諧有序的社會。

Practical Pathways for School Dance Aesthetic Edu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onfucian View of Body

WANG Xue

（College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048）

Abstract： Current issues in school dance aesthetic education include weak infiltration of value concept，insufficient attention to implicit literacy，narrowing of social functions，and an imbalance between emotional and rational development. These problems stem from teachers’limited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notation of aesthetic education，disharmony between ideas and practices，and habitual transfers of professional education models. With the help of the aesthetic education spirit included in the Confucian view of the body，which emphasizes the harmonious community spirit，internal and external moral cultivation，ritual and music immersion with the practice of the body，and the emotional immersion to shape personality，the optimization of school dance aesthetic education can be designed through bodily narration of cultural identity，bodily writing of temperament，bodily cultivation of regulated behavior，and bodily nurturing of values and emotions.

Key words： the Confucian view of body，dance aesthetic education，bodily aesthetic education，aesthetic education immer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