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落人未老

我的家鄉有十萬大山，青山莽莽。山下有漓江環繞，每一塊土地都在綠水青山間，每一座山都滿映著朝霞與月光，可我最喜歡的，還是院里桂花落下時的沙沙聲。

淺色的光影在葉隙間流動，幾片枯黃的葉打著旋兒緩緩墜落，夾雜著久違的芳香，像是走過了光陰。我撿拾起落在地上的碎花，再拾眸，仿佛看見你那熱情又朦朧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桂花樹下，輕聲喚我回家。

奶奶，我看見琥珀色的秋天流進你的眼睛。

年幼時的我喜歡跟在奶奶身后去搖桂花，她踱著小步，捧著平扁的竹籃走到樹下，桂花星星點點地綴滿枝頭，說著悄悄話，在搖晃中落滿筐籃，溢著光的芬芳拂過奶奶的面頰，成為眉眼間盛開的花。

奶奶如數家珍似的將剛封好的桂花釀一罐罐擺在院子里，接受著陽光的撫慰。三四個月以后揭開木頭蓋子，那香毫無保留地刺激著我的味蕾，浸潤著桂花的醇香，幾點桂花浮在上面，在陽光下粼粼蕩漾。

那段時間，我推著裝滿桂花釀的老三輪箱車幫奶奶跑腿，把做好的桂花釀送給鄰里街坊。大家接過桂花釀時的笑顏融在桂花的芬芳里，構成了秋天的獨家記憶。

一晃時間匆匆過去，我已很久沒有回去，只是偶爾還會想起那舌尖的芬芳，久久纏繞在心頭的味道。當我假期再次回到熟悉的小院，桂花樹依舊蔥蘢，只是樹下的人已白了青絲彎了背，奶奶熱情地招呼我，捧著剛摘的桂花往廚房走去，我想讓奶奶坐下來休息一下 ，但話語哽在喉間難以說出。

我坐在桂花樹下的小板凳上看書，余光卻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奶奶的方向。不久，奶奶端著蒸籠攜桂香而來，她眼中的柔情一如當年，我立即起身向奶奶奔去，裊裊香霧繚繞，暖氣從心底升騰氤氳。

沙沙，桂花瓣悄悄落下。一片、兩片、三片；一秒、一分、一年。桂花融化在歲月中，滴進奶奶的眼眸里，我們的桂花往事永遠不會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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