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子在《荀子·不茍》中論述君子與小人之區別時,講道:“君子易知而難狎,易懼而難脅,畏患而不避義死,欲利而不為所非,交親而不比,言辯而不辭。”把君子的人格形象描述得十分生動鮮活,而一句“易懼而難脅”,不僅是恪守人格底線的要求,更有著立德修身的現實意義。
“易懼”,展現的是敬畏自律的價值取向,對接著中華民族敬天畏人的傳統。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朱熹有言:“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明代張居正也曾說:“志成于懼,而荒于怠。懼則思,思則通微;懼則慎,慎則不敗。”歷史上,孟信“不賣病牛”,是對誠信之敬;楊震“暮夜卻金”,是對賄賂之懼;唐太宗“太宗懷鷂”,是對聲名之畏;富弼“拒官近百”,是對功名之慎。無論是敬畏,還是慎懼,既是一種人生態度,也是一種行為準則,要求人們慎獨束己、存畏知懼。
然而,這世上總有目空一切、膽大妄為的不懼者。有的隨著職務的升遷,權力的加持,欲望的膨脹,膽子越來越大,唯我獨尊,肆無忌憚,什么“好處”都敢要,什么“雷池”都敢越,什么“紅燈”都敢闖,什么“底線”都敢碰,把法律和紀律當擺設,處處授把柄、積禍患、留罪證,必然走向墮落的深淵。
《中國紀檢監察報》曾刊文,德令哈工業園原管委會常務副主任張標任職四年半狂斂四千余萬元,在違紀違法路上“一路狂奔”。張標將手中權力“明碼標價”,每次為私營企業主辦完事后,都馬上索要高額好處費;為證明自己的能力,他一套接一套地買大房子、一次又一次地換豪車,最終邁向了不歸路。
《廣雅》曰:“畏,敬也”。對萬事萬物有所“懼”,是實現人生志向的基本前提。“懼”就會敬畏理想和信仰,敬重事業和崗位,敬仰人格和品德,難有道德失范、政治失足、行為失準等問題。鄧小平有句話:“一怕黨,二怕群眾,三怕民主黨派,總是好一些。謹慎總是好一些。”“最美奮斗者”谷文昌在任福建省東山縣委書記時亦有“三怕”:一怕黨的事業干不好,二怕黨的形象受損害,三怕身為黨員被老百姓戳脊梁骨。一個人,“如果老子天下第一”,驕恣放縱,肆意妄為,是不可能事思敬、成大器的。
“畏則不敢肆而德以成,無畏則從其所欲而及于禍。”能否常懷敬畏和戒懼之心,關乎做人行事的操守和品行。明代大臣方孝孺說:“凡善怕者,必身有所正,言有所規,行有所止。”如若官員不知懼,就會貪贓枉法、擅權妄為;商家不知懼,就會喪失良知、利欲熏心;百姓不知懼,就會藐視律法,出格越軌。只有心存對公平正義的“溫情與敬意”,分得清是非,看得見風險,將“看在眼里的教訓”轉化為“刻在心底的敬畏”,才能從內在自覺的“易懼”過渡到外界侵襲的“難脅”。
“天下之事,成于懼而敗于忽。”胸懷謹小慎微、謹言慎行的“易懼”之心,保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善怕”心態,洞察“縱”之危和“脅”之害,始終“心中有懼不妄為”,做到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練就“百毒不侵之身”,方有“從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