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

[摘 要：數字技術是增強供應鏈韌性的突破口，也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驅動力。文章基于資源基礎觀和動態能力理論，利用2015—2023年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和調節效應模型實證檢驗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吸收能力與企業可持續績效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數字技術顯著提高了企業可持續績效；供應鏈韌性在數字技術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發揮中介作用；吸收能力可以強化數字技術和供應鏈韌性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進一步分析表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在高污染和大規模企業中更顯著。研究結論為增強供應鏈韌性、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提供了管理啟示。

關鍵詞：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吸收能力；可持續績效；調節作用

中圖分類號：TP399-C2；F425；F832.51；F2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5）04-0095-11 ]

Digital Technology，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nd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The Moderating Role of Absorptive Capacity

LI Xiaomei， LIU Mengxue

（School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Liaoning Technical University， Huludao 125105， China）

Abstract：Digital technology is a key to enhancing the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nd a driving force for corporat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resource-based view and dynamic capability theory， the article empirically examines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digital technology，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bsorptive capacity and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using data from listed companies in Chinese manufacturing sector from 2015 to 2023 and employing two-way fixed effects model， mediation effect and moderation effect models. According to the research findings， digital technology significantly enhances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cts as a mediator between digital technology and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Absorptive capacity can strengthen the promotion effect of digital technology and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on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The further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the promotion effect of digital technology on corporate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is more pronounced in high-pollution and large-scale enterprises. The research findings offer managerial insights to enhance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nd promote corporat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Key words：digital technology; supply chain resilience; absorptive capacity;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moderating role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在數字技術快速發展、環境不確定性加劇的背景下，如何增強供應鏈韌性以推動企業可持續發展，已成為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1］。“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要加快數字化發展，建設數字中國，促進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要推進新型工業化，加快建設數字中國，著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能夠顯著提高企業間信息共享的效率和供應鏈管理的精細化程度，進而增強供應鏈韌性［2-3］。通過構建數字化平臺，企業可以實現對供應鏈各環節的實時監控和高效管理，從而顯著提高其抗風險能力［4］。同時，企業應積極倡導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并將其融入運營策略，以有效應對日益嚴峻的環境挑戰。可持續績效是使企業在運營中積極承擔社會和環境責任，確保不損害利益相關者權益的同時依然獲得經濟回報的一種長期競爭優勢［5］。數字技術作為核心驅動力，不僅能提高企業的信息處理能力，還可以促進供應鏈信息的高效整合和利用，為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提供有力支撐［6］。

現有研究多聚焦于企業的綠色創新［7］和內部能力建設［8-9］等層面，從企業內部視角探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機制，忽視了企業外部環境因素，特別是供應鏈在其中的潛在傳導作用。隨著外部環境不確定因素的增加，增強供應鏈韌性逐漸成為企業關注的焦點，學者們開始研究數字技術應用對供應鏈韌性的影響。張樹山和谷城［10］認為，供應鏈數字化可以提高供應鏈的抵抗力和恢復力；李曉梅和劉姍姍［3］證實了數據要素可以增強供應鏈的主體韌性和關系韌性；Shi等［11］研究了數字化轉型對供應鏈穩定性的影響。盡管如此，從供應鏈準備、響應和恢復三個維度出發，對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之間關系的研究仍顯不足，有待進一步探討。

供應鏈韌性是指供應鏈在受到干擾后恢復到原有或達到理想水平的能力［12］，良好的供應鏈韌性有助于企業應對不斷變化的市場環境，高效處理模糊和未知的突發事件，進而推動企業可持續發展［13］。根據資源基礎觀和動態能力理論，企業通過整合數字技術資源，能夠提高其信息披露質量和內部治理能力，從而增強供應鏈的穩定性和韌性［11］，有效提高企業的抗風險能力，改善供應鏈的環境表現，助力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本文深入分析供應鏈韌性在數字技術與企業可持續績效之間的傳導作用，以期為企業探索可持續發展路徑提供新的理論視角和實踐指導。

動態能力包括適應能力、創新能力和吸收能力［14］，其中，吸收能力被認為是企業應對復雜且不確定性環境的關鍵，對提升數字技術應用水平和增強供應鏈韌性起重要作用。首先，數字技術為企業提供豐富的信息資源。企業能否有效地學習并利用信息資源取決于自身整合和內化資源的能力［15］，強大的吸收能力有助于企業吸收新知識和新技術，增強其供應鏈韌性［16］。其次，由于數字技術的高投入和環境的不確定性，企業在增強供應鏈韌性推動可持續發展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動力不足的問題。此外，現有研究多聚焦于企業外部環境驅動因素在數字技術影響企業可持續績效過程中的調節作用，如地區數字化水平等［8］，對企業內部吸收能力的作用關注不足。本文深入探討吸收能力在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的調節作用，對助推企業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數字技術能否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數字技術能否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如果可以，在數字技術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的過程中，吸收能力發揮何種作用？針對以上問題，本文基于資源基礎觀和動態能力理論，利用2015—2023年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研究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檢驗供應鏈韌性的中介作用和吸收能力的調節作用。本研究可能的貢獻在于：①豐富數字技術與企業可持續績效之間關系的研究。本文綜合考慮企業內部吸收能力和外部供應鏈韌性的作用，深度剖析數字技術影響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作用機制，為企業尋求提升可持續績效的具體實現路徑提供了新思路。②拓展供應鏈韌性測度領域的研究。本文從供應鏈準備、響應和恢復三個維度構建供應鏈韌性指標，更全面地度量供應鏈韌性，彌補了現有文獻的不足。③本文探討吸收能力在數字技術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過程中的調節作用，為理解數字技術的應用情境提供了新視角。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數字技術與企業可持續績效

根據資源基礎觀，有價值、稀缺且難以復制的技術、知識等資源是企業構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基礎［17］。數字技術作為關鍵資源，能夠提高企業內部的運營能力和管理能力，進而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9］。在經濟層面，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提高企業的生產自動化水平和信息處理能力，縮短產品準備和交付時間，并有效降低管理、勞動力、運輸、庫存及上下游供求協調成本［18-19］。此外，充分應用數字技術有助于激發企業創新活力，進一步提高企業的運營效率和市場績效［20］。在環境層面，一方面，數字技術通過強化環境監督和環境治理，能夠促使企業高效利用資源，從而提升環境績效［21］。特別是嵌入式智能設備的應用，使企業能夠實時監測并管理生產過程中的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有效降低環境污染風險；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推動企業向更環保、低碳的生產方式轉型，提升企業的環保聲譽，增強合作伙伴的合作意愿［22］，進而提高企業的生產率和可持續發展能力。企業的技術資源是內部能力建設的基礎，其高效應用不僅有利于核心能力的形成，還為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強大動力。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數字技術應用能夠顯著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

（二）供應鏈韌性的中介作用

根據動態能力理論，供應鏈韌性作為一種動態能力，是企業有效應對風險的核心資源，涵蓋準備、響應和恢復三個階段［23］。數字技術作為企業不可或缺的資源，有助于企業增強供應鏈韌性［23-24］，在動態市場環境中保持競爭優勢，進而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①在準備階段，應用數字技術有助于提高供應鏈節點企業的抗風險能力。借助數字技術，企業能夠實現對供應鏈各環節的實時監控和優化，有效緩解供需波動和長鞭效應造成的不利影響［25］。這不僅可以提高企業的風險防御能力，還確保企業在面對外部挑戰或供應鏈干擾時，能夠維持正常運轉，進而實現可持續發展。②在響應階段，應用數字技術有助于提高供應鏈的協作能力。通過促進供應鏈成員間的信息共享和業務協同，數字技術能夠大幅提高供應鏈集成度和協作能力［26］，加速知識、技術和專利的傳播，從而提高企業的循環經濟能力［2］，助力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③在恢復階段，應用數字技術有助于提高供應鏈的運作效率。通過應用數字技術，企業能夠優化生產運營流程，顯著提高其供應鏈效率、盈利能力和市場競爭力，進而增強供應鏈韌性［27］。供應鏈韌性的增強，一方面可以促進供應鏈技術創新，進一步提高企業的經濟績效［28］；另一方面使企業更加注重優化運營流程、高效利用資源，從而有效防治環境污染［29］，助力企業可持續發展。此外，數字技術在優化供需匹配、穩定供需關系和提升創新能力等方面均發揮重要作用，能夠增強供應鏈韌性，顯著提升企業生產效率［30］，進而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供應鏈韌性在數字技術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發揮中介作用。

（三）吸收能力的調節作用

吸收能力是企業獲取、吸收和轉化知識的動態能力［31］，其與數字資源的深度融合被視為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的關鍵，能夠幫助企業高效利用數據，提高數字技術應用能力［32］，有效利用知識資產，創造高質量的產品［33］，從而提升企業績效。吸收能力強的企業能夠高效應用數字技術，優化資源配置，顯著減少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進一步推動技術創新，提升企業的長期價值和可持續發展能力。相反，吸收能力不足會影響企業對數字技術的有效應用，加劇環境污染。

吸收能力是促進新知識快速吸收和信息共享的核心，可以從多維度增強供應鏈韌性。在供應鏈風險管理過程中，吸收能力有助于企業有效識別并利用數據資源，推動冗余資源轉化，減少存量，提高其適應能力。在企業競爭過程中，強大的吸收能力能夠幫助企業高效整合并運用數字平臺，顯著提高其敏捷性［34］。在供應鏈網絡中，具備較強吸收能力的企業能夠深度應用數字技術，促進上下游企業間的技術協同，進而增強供應鏈穩定性［35］。

吸收能力強的企業，能夠充分利用外部信息，把握環境和社會領域的商業機遇，進而提升企業的經濟、環境和社會績效。吸收能力在構建韌性供應鏈的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有助于企業高效整合信息資源，規避潛在風險，增強供應鏈適應性和韌性［1］。具體而言，強吸收能力不僅可以使企業更敏銳地感知市場變化，靈活調整策略，進而提升其競爭力和盈利能力［36］，還有助于企業加快綠色知識共享進程，有效增強供應鏈韌性，進一步促進綠色供應鏈中環保績效的提升，助力環境可持續發展［37］。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

H3a：吸收能力正向調節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

H3b：吸收能力正向調節數字技術對供應鏈韌性的促進作用；

H3c：吸收能力正向調節供應鏈韌性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

綜上，本文構建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2015年，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實施國家大數據戰略，推進數據資源開放共享。本文選取2015—2023年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剔除ST和*ST類企業以及變量數據有缺失和僅存在一年觀測值的樣本，最終得到16 256個觀測樣本。文中數字技術數據來源于上市企業年報，人力資本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企業環境得分來源于華證ESG評級體系，其余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此外，本文對主要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縮尾處理。

（二）指標選取和變量測量

1. 被解釋變量：可持續績效（SP）

企業可持續績效是指企業在實現經濟和環境可持續發展目標過程中取得的綜合成就［7］。參考王海花等［17］的做法，本文從經濟和環境兩個維度衡量企業可持續績效，分別采用凈資產收益率和華證ESG評分環境得分的自然對數衡量企業的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參考王博和康琦［7］的研究，對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進行標準化處理。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2. 解釋變量：數字技術（DT）

由于難以用單一的財務指標衡量數字技術，借鑒吳非等［38］的做法，本文使用Python軟件提取數字技術關鍵詞，分析數字技術關鍵詞在企業年度報告中出現的頻率，評估企業的數字技術應用水平。由于詞頻統計不符合正態分布且部分企業相關詞頻數為0，本文對關鍵詞詞頻數進行加1取對數的變換處理，使數據近似正態分布，結果更準確有效。

3. 中介變量：供應鏈韌性（SCR）

參考Han等［39］研究，本文從供應鏈的準備、響應和恢復三個維度構建供應鏈韌性指標體系，具體見表1所列。

（1）準備維度：①財務冗余。借鑒已有研究［40-41］，本文選取速動資產與負債總額的比值來衡量企業財務冗余程度［41］。②企業可見性。提升企業可見性可以增加供應鏈實時信息的透明度，有助于供應鏈成員及時有效應對風險事件，進而增強供應鏈韌性［42］，本文選取管理費用與營業收入的比值衡量企業可見性［41］。

（2）響應維度：①供應鏈協作。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協作有利于整合供應鏈網絡，建立韌性供應鏈［43］。參考以往研究［24］，本文選取供應鏈集中度進行測度。②供應鏈關系。供需關系的持續性反映供應鏈關系的穩定性，本文借鑒張樹山和谷城［10］的做法，采用應收賬款與收入比值的自然對數衡量供應鏈關系。

（3）恢復維度：①市場競爭力。穩固的市場地位賦予企業高市場份額和充足的財務資源，有助于企業有效應對突發事件，迅速恢復供應鏈運行［39］。參考已有研究［44］，本文以企業銷售收入與行業總銷售收入的比值測度企業市場競爭力。②人力資本。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有助于企業提高應對突發事件、制訂計劃和解決方案的能力［45］。本文采用本科及以上學歷員工占總員工數的比率測度人力資本水平［24］。③產品流動。本文參考張樹山和谷城的研究［46］，以庫存周轉率的變化來測度產品流動，反映供應鏈恢復程度。

4. 調節變量：吸收能力（AC）

吸收能力指企業識別、消化吸收新知識，并對其進行商業應用的關鍵能力［47］。肖靜等［8］認為，企業的研發活動實質上是吸收能力在知識獲取及轉化過程中的具體體現。本文參考成力為和劉詩雨［48］的研究，以研發支出與企業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企業的吸收能力。

5. 控制變量

為排除潛在干擾，更準確地觀察和分析核心變量之間的關系，本文選取獨立董事占比、上市年限、資產負債率、股權集中度、托賓Q、財務杠桿等控制變量，并設置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

主要變量定義見表2所列。

（三）研究模型

1. 基準回歸模型

為檢驗H1，本文構建模型（1）如下：

其中：[i]表示企業；[t]表示年份；[DTit]表示企業數字技術應用程度；[Y]為被解釋變量，包含企業可持續績效（[SP]）、經濟績效（[Roe]）和環境績效（[E]）；[Controlsit]為控制變量；[εit]為誤差項；[μi]和[σt]分別表示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若[α1]顯著為正，說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有促進作用。

2. 中介效應模型

為檢驗H2，本文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供應鏈韌性（[SCR]），構建模型如下：

其中：系數[β1]表示數字技術對供應鏈韌性的直接效應；[γ2]為控制供應鏈韌性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間接效應。

3. 調節效應模型

為檢驗吸收能力（[AC]）在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的調節作用，構建如下模型：

模型（4）中，若[δ2]顯著，表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直接效應受到調節，H3a得到驗證。同理，模型（5）中，若[δ1]和[δ2]顯著，H3b得到驗證，模型（6）、模型（7）中，若[b2]、[c2]、[c3]均顯著，H3c得到驗證。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描述性統計和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3所列。可以看出，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均值為0.234 1，表明當前中國制造業企業可持續績效偏低；數字技術應用的均值為1.450 8，且標準差為1.170 2，表明企業數字技術應用水平普遍較低，且企業間存在一定差異；供應鏈韌性的均值為0.050 1，表明供應鏈韌性水平總體偏低。此外，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顯著正相關，初步支持了本文假設，且主要變量的VIF值均小于2，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二）基準回歸分析

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影響的回歸結果見表4所列。第（1）列至第（3）列未加入控制變量，數字技術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第（4）列至第（6）列，加入控制變量后，數字技術的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說明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經濟績效、環境績效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H1得到驗證。第（4）列中，數字技術應用程度每提高1個標準差，企業可持續績效提高3.099 2%（0.006 2×1.170 2/0.234 1）。此外，數字技術與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4 3和0.005 8，表明數字技術對環境績效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究其原因，數字技術在資源管理和節能減排方面的直接應用，顯著提升了環境績效。數字技術的應用通常有磨合期和潛伏期，且需要大量的技術投入和培訓資金，因而對經濟績效的促進作用在初期可能不明顯。

（三）內生性檢驗

1. 工具變量法

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夠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可持續績效較好的企業也更有應用數字技術的能力和條件，可見，基準回歸結果存在互為因果的可能性。為緩解內生性問題，借鑒李云鶴等［49］的研究，本文采用同省份同年度其他企業數字技術應用水平的中位數作為企業數字技術的工具變量（DT_IV），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實證分析，具體結果見表5所列。

第一階段檢驗結果顯示，DT_IV在1%的水平上顯著影響DT，且DT_IV通過了弱工具變量檢驗（[Fgt;10]），說明DT_IV與DT有較強的相關性，工具變量選取有效。表5第（2）列至第（4）列中的第二階段檢驗結果顯示，數字技術的回歸系數分別是0.005 5、0.004 1和0.006 0，且均顯著為正，說明在控制內生性問題后，數字技術仍能顯著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H1得到驗證。

2. 傾向得分匹配法

為進一步控制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1∶1匹配和鄰近匹配（k=3）分析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具體地，選擇主回歸模型中所有控制變量為協變量，并進行平衡性檢驗，結果見表5第（5）列和第（6）列，可以看出，數字技術的回歸系數依然正向顯著，H1再次得到驗證。

（四）穩健性檢驗

1. 更換核心變量的衡量方法

考慮不同衡量方法可能會影響回歸結果，本文對自變量的度量方式進行更換，構建數字技術指標的替換變量（DT1），采用數字技術相關關鍵詞的詞頻數與年度文本總長度的比值衡量DT1。結果見表6第（1）列至第（3）列，可以看出，估計系數仍正向顯著影響企業可持續績效、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說明H1具有穩健性。

2. 調整固定效應類型

前文控制了個體和年份固定效應，但不同的區域經濟發展水平會對企業行為有不同影響。經濟發達地區能夠為企業提供更多的技術和資金支持，提高企業數字技術應用水平和可持續績效。為進一步避免省份間發展不均衡可能導致的偏差，本文加入省份固定效應后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見表6第（4）列至第（6）列。結果顯示，回歸系數分別為0.006 3、0.004 4、0.005 7，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H1依然穩健。

3. 剔除部分樣本

考慮高新技術企業與數字化新業態聯系緊密，可能會導致其數字技術的信息披露情況被夸大，為確保研究結果的準確性，本文剔除高新技術企業樣本后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第（1）列至第（3）列，可以看出，數字技術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正，H1再次得到驗證。

（五）中介作用檢驗

為探究供應鏈韌性在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影響過程中的作用，本文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8所列。基準回歸結果顯示，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正向顯著。第（1）列檢驗數字技術對供應鏈韌性的影響，可以看出，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技術能夠顯著增強供應鏈韌性。第（2）列至第（4）列檢驗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結果顯示，數字技術和供應鏈韌性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且自變量的回歸系數比基準回歸系數小（0.006 0lt;0.006 2，0.004 2lt;0.004 3，0.005 7lt;0.005 8），說明數字技術可以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H2得到驗證。此外，Bootstrap檢驗結果的置信區間分別為［0.000 4，0.000 8］、［0.000 4，0.000 7］、［0.000 7，0.001 1］，證明了結論的可靠性，H2再次得到驗證。

（六）調節作用檢驗

為探究吸收能力對數字技術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這一路徑的影響，本文進一步進行調節效應檢驗，結果見表9所列。第（1）列結果顯示，數字技術與吸收能力的交互項系數為0.133 7，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吸收能力增強了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H3a成立。第（2）列和第（3）列結果顯示，吸收能力在數字技術與經濟績效間未起調節作用，在數字技術與環境績效間起正向調節作用。究其原因，可能是吸收能力的提高會促使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從而削弱數字技術對企業經濟績效的促進作用。而企業在吸收和應用數字技術的過程中，能夠有效地實施綠色管理，提升資源利用效率并減少環境污染，直接促進環境績效的提升。

表9第（4）列檢驗吸收能力在數字技術與供應鏈韌性間的調節作用，結果顯示，數字技術與吸收能力的交互項系數不顯著。究其原因，企業通過應用數字技術可以直接搜尋、整合相關知識和信息，供應鏈管理對吸收能力的依賴度不高，因而吸收能力在數字技術增強供應鏈韌性的過程中并未起到有效的調節作用，H3b未能通過驗證。第（5）列中，供應鏈韌性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第（6）列至第（8）列檢驗吸收能力在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的調節作用，回歸結果顯示，供應鏈韌性和吸收能力的交互項均顯著為正，表明吸收能力正向調節供應鏈韌性與企業可持續績效間的關系，H3c得到驗證。可見，適度的吸收能力有助于企業快速應對外部環境變化，增強供應鏈韌性，保障供應鏈穩健運行，從而實現自身可持續發展。

五、進一步分析

（一）企業污染程度異質性檢驗

不同污染程度的企業在環境管理和可持續發展方面的現狀與需求不同，數字技術對其可持續績效的影響也可能存在差異。本文將樣本分為高污染與低污染（1）企業進行檢驗，結果見表10所列，數字技術對高污染企業和低污染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9 5、0.004 6，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數字技術對高污染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更顯著。究其原因，可能是高污染企業環保壓力和綠色轉型需求更大，應用數字技術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環境績效，減少污染、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從而使企業在環境績效和經濟績效方面實現可持續增長。

（二）企業規模異質性檢驗

為驗證數字技術對不同規模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差異，本文依據企業營業收入的中位數將企業劃分為大規模和中小規模企業，并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10所列。結果顯示，數字技術在1%的水平上顯著影響大規模企業和中小規模企業可持續績效，回歸系數分別為0.005 2、0.004 9，表明企業規模越大，數字技術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越顯著。究其原因，大規模企業通常擁有更豐富的資源和更強的能力，從而在數字技術的投入和應用上體現出優勢。中小規模企業資源有限，很難達到與大規模企業同等的數字化水平，數字技術對其可持續績效的提升作用難以得到充分發揮。

六、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資源基礎觀和動態能力理論，利用2015—2023年中國制造業上市企業數據，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中介效應和調節效應模型實證檢驗數字技術、供應鏈韌性、吸收能力與企業可持續績效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①數字技術應用促進了企業可持續績效的提升，與經濟績效相比，數字技術對企業環境績效的促進作用更顯著。②數字技術可以通過增強供應鏈韌性提升企業可持續績效。③企業吸收能力越強，數字技術和供應鏈韌性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越顯著，但吸收能力的提高并未強化數字技術對供應鏈韌性的作用。④數字技術對可持續績效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如果企業規模較大或污染程度較高，數字技術對其可持續績效的促進作用更顯著。

（二）管理啟示

第一，企業應加強數字技術與生產業務的融合，推動可持續發展。面對數字化浪潮，企業應抓住數字化轉型機遇，通過融合數字技術與綠色技術，重塑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模式，實現智能化、綠色化生產。同時，深挖數字技術的潛力，提升環境績效，進而全面提高企業可持續績效。

第二，企業應加強數字技術在構建供應鏈各個階段的精準應用，助力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在準備階段，企業可以充分利用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構建風險預警系統，及時識別并預防潛在風險，保障企業的穩健發展；在響應階段，可以通過建立供應鏈平臺推動各環節緊密合作，并與合作伙伴協同制訂風險應對策略，靈活應對市場變化；在恢復階段，引入智能化運營流程，自動調整生產策略并優化庫存，推動供應鏈高效運作。

第三，企業應注重整合內外部資源，提高自身吸收能力。企業內部可以加大研發投入，建立跨部門協作機制，以加速新知識轉化與新技術應用；在企業外部，應強化與供應商、客戶的戰略伙伴關系，促進知識共享，共同探索新的發展機遇。通過高效整合內外部資源，精準把握市場需求和供應鏈動態，靈活調整策略，確保供應鏈穩健發展。

第四，企業應依據自身規模與污染特性，制訂差異化的數字化轉型策略。高污染企業要深度融合數字技術與可持續管理文化，提升運營效率和環保水平，向綠色發展方向邁進。低污染和中小規模企業應結合實際情況，科學規劃并實施數字化戰略，實現高效運營。此外，政府應加大對中小企業和高污染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支持力度，通過提供專項貸款、資金補助等優惠政策，助力企業在數字化時代實現可持續發展。

注 釋：

（1）根據《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和《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南》，本文將火電、鋼鐵、水泥、電解鋁、煤炭、冶金、化工、石化、建材、造紙、釀造、制藥、發酵、紡織、制革和采礦業等16類行業界定為重污染行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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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許 燕］

收稿日期：2024-09-17

基金項目：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重點項目“人工智能時代中小企業‘專精特新’發展實現路徑研究”（L24AGL013）

作者簡介：李曉梅（1974—），女，遼寧朝陽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企業數字創新管理；

劉夢雪（1998—），女，河南焦作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物流與供應鏈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