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隴東道情是黃土高原上傳承悅動的道情表演最生動的注腳,樂符與光影的交匯展現了世間的人生百態,是甘肅省獨有的傳統戲曲形式,最初起源于漢代的道情說唱,是社會發展過程中隴東人民世代流傳的文化遺產。隴東道情用成套的鑼鼓點子及各種曲牌音樂渲染戲劇的氛圍,音樂、唱腔、劇目、器樂等方面的不斷完善使隴東道情這種傳統戲劇散發著獨特的藝術魅力,而豐富的曲牌音樂更是發揮著自身優勢,用音樂營造出戲劇所需要的各種音樂表現功能:人物復雜的情緒變化、各類環境氣氛、人物上下場的所需場景。
關鍵詞:隴東道情;曲牌;分類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03-0-03
莊永平在《論曲牌》中強調“曲牌承載了我國千年的音樂信息,其首要功績就在于我國大量的傳統曲調以‘曲牌’這一形式被保存了下來,其蘊藏量確實是極其豐富的。曲牌是中華文學藝術結晶的產物,它熔鑄了民族所特有的音樂邏輯思維,造就了獨特的框式結構曲體形式[1]”。根據距今兩百多年以來有關整理研究的專著及史料來看,隴東道情的曲牌分為兩大類:弦樂曲牌和嗩吶曲牌,但在隴東道情唱腔和打擊樂中也有一部分屬于曲牌的內容,如曲牌體唱腔《九連環》《菩薩祭子》,道白類打擊樂《撲燈蛾》《板歌》《道姑令》等。對于這些數量較小且具有雙重屬性的唱腔或打擊樂鑼鼓點子,從研究曲牌的角度可稱其為唱腔曲牌和道白曲牌。故而,隴東道情曲牌完整體系可分為唱腔曲牌、絲竹曲牌、嗩吶曲牌、道白曲牌四大類。
一、唱腔曲牌
唱腔,是社會發展的階段性產物,在隴東道情中,唱腔曲牌不論數量多少,都是獨立的個體單獨成章,結構大多比較方整且有規律可循,曲式結構以分節歌的形式為主。隴東道情唱腔曲牌速度歡快、高亢激昂、奔放豪邁、純樸熱情,具有濃郁的共情感染力,唱腔曲牌以地域方言為核心,與西北的整體方言體系又有所不同,正是這種獨特的語言魅力造就了隴東道情唱腔曲牌在西北傳統文化中獨領風騷的行腔風格。
隴東道情唱腔曲牌是典型的民族徵調式,在不同的劇目中由于唱詞的不同,唱腔曲牌的旋律相對較為自由,這也大大激發了演唱者的二度創作及即興表演。隴東道情唱腔曲牌聲腔體系分為“sol、re、la、mi花音”和“sol、re、fa、si傷音”,旋律即興性很強、比較自由,而且旋律中的八度、大跳比較多見,這與傳統樂學理論中的創作手法“移步不換型”不謀而合。隴東道情唱腔曲牌在演唱的過程中融入板腔體唱腔,為了突出戲曲化的一面,唱腔曲牌便被戲曲化,所以留存下來比較完整的唱腔曲牌《九連環》《菩薩祭子》兩首。
《九連環》流傳的地域性很廣,旋律來源于江南民歌《茉莉花》,在隴東地區的嗩吶吹奏曲中又稱為《雪花飄》,因此《九連環》旋律發展、調式調性等都和民歌有一定的關聯性,并且成為唱腔曲牌固有的唱曲,唱腔曲牌一旦入戲演唱,通過“嘛喤”“過門”的裝飾更加戲曲化。唱腔曲牌《九連環》的使用頻率較高,在《劉全進瓜》中就采用了唱腔曲牌《九連環》(見譜例1)的曲調,一曲多詞的分節歌形式,加強了自身的戲劇性,套用傷音花音調式色彩性的特點,利用不同的調式強調,在反復演唱中根據內容的變化形成段與段之間的色彩性對比,“彈板”落板過門在結束時形成穩定音的終止,運用這樣的創作手法步入唱腔曲牌的行列。
唱腔曲牌《菩薩祭子》(見譜例2)在傳統的唱腔中只有花音,唱詞多用十字句和七字句兩種。唱腔節奏規整,打擊樂起板,演唱速度為彈板,此板路按照旋律發展、曲式結構分為上下句,并帶有不同的拖腔曲調,但通過唱詞的內容“觀音母坐蓮臺用目觀看,觀陽世清的山陸水相連。半空中仙樂響菩薩登殿,有王紅和孟喜前來站班。凈水瓶楊柳枝常青不斷,催老了陽世間多少少年……”[2]來看,唱詞多半用來描述宗教活動等。上下句的尾音嘛喤用虛詞作為襯托,使旋律更加輕松詼諧。
二、絲竹曲牌
隴東道情中的絲竹曲牌是用傳統樂器及民族弦樂演奏鑼鼓伴奏的一種音樂形式,用來表現輕松活潑、溫柔秀麗的人物特點和戲曲意境。絲竹曲牌的樂器有打擊樂器和旋律樂器兩大類,包括甩梆、漁鼓、簡板;笛吶、笛子、二胡、四弦等,絲竹曲牌用在慶賀、梳妝、迎親、拜堂、擺宴、祭奠、靈堂、更衣、打掃、開門、行路等表演場合。依據這些用途可將絲竹曲牌分為四類。
第一類情節表演:《擔水譜》女性受難時或艱苦勞作的配樂,七聲宮調式、二拍子;傷音,中庸速度演奏,表現思索、回憶的心理活動,慢速演奏,呈現凄涼悲哀的情感;《銀紐絲》使用在迎親、拜堂、入洞房、擺宴等情節,二拍子、bB宮調式、小快板、五聲調式。第二類場景展示:《打嫁譜》使用在梳妝打扮、游山玩水的情節,徵調式、二拍子;根據表演需要無限反復,套用半八板結束;《花梆子》使用在夫妻嬉?;驓g樂的小場面,徵調式、二拍子;后接半八板結束。第三類動作表演:《全八板》為緊腰帶、扎鞋帶、戴帽子等較長的動作配樂,徵調式、二拍子;在半八板中間增加一部分,可無限反復。第四類結束:《半八板》為進門、取東西等小動作配樂,徵調式、二拍子;用于花梆子、擔水譜等曲牌的結束。
三、嗩吶曲牌
嗩吶曲牌一般由一支或兩支嗩吶主奏,并配有二手和司鼓共同演奏,演奏者根據前臺的表演需要,靈活調整曲牌的反復遍數。嗩吶曲牌在隴東道情中數量較多,使用頻率較高的傳統曲牌歷史悠久,如大開門、小開門、銀紐絲等。在隴東道情皮影戲劇目中,常用于婚喪嫁娶、靈堂、上朝、迎送、祭奠、賜福、點兵、發兵等場面宏大、莊嚴的場景中。根據用途和作用不同,嗩吶曲牌可分為六類。
第一類特定人物:《朝天子》使用在皇帝、宮廷人員、宮廷侍衛登殿,六聲加清角宮調式,四拍子,節奏規整、中速;《銀紐絲》用于皇后、妃子等入場,徵調式、二拍子;《坐帳》用于元帥坐帳時的配樂歌角子上場,七聲宮調式,交替拍子二、四拍子出現,節奏較為自由;《點將》用于元帥、將軍上場、菩薩下凡;六聲加清角徵調式,節奏自由,四拍子;《大點將》用于四大臣上朝前的亮相;六聲加清角徵調式、四拍子;《狀元令》用于狀元回府,五聲宮調式、二拍子;《節節高》用于番王坐帳,五聲宮調式、二拍子。第二類覲見迎接:《大開門》使用在婚禮迎賓、主帥升帳、重臣升堂,六聲宮調式、混合拍子;《小開門》用于皇后、妃子迎送,六聲羽調式、四拍子;《流水》使用在皇帝封官后謝恩或入洞房,六聲宮調式、二拍子;《大擺隊》大將帶領隊伍迎接客人或兩支部隊會合,六聲徵調式、二拍子。第三類發兵武戰:《全泣顏回》一是紙亮上布滿兵時用;二是兵分兩部分,中間有插入性對話時用;三是娃娃過關戲分兩部分退場時用[3],六聲加清角徵調式、二拍子。第四類情景場面:《割韭菜》拜堂成親時使用,五聲宮調式、二拍子。第五類代替省略:《哭零丁》用于婦人哭訴的省略,五聲宮調式、二拍子;《上三眼帽》用于談話或稟告內容的省略,五聲宮調式、二拍子。
嗩吶曲牌包括宮、徵、羽,三種調式,由民間俗樂和古代軍樂演變而來,在形成的過程中既有傳承下來的傳統曲牌,又有吸收民間小調、歌曲、民歌等其他元素的曲牌。嗩吶曲牌由正曲、底錘、前奏打擊樂、尾聲打擊樂四部分組成。
如嗩吶曲牌《朝天子》(見譜例3),又名《朝天曲》,一首常用的器樂、聲樂曲牌,此曲牌歷史源遠流長,在唐代就已經出現了,是教訪曲名并成為教訪樂戶的傳習曲目,由樂籍人承載,《朝天子》在宋代時作為詞牌、曲牌的意義才得到彰顯。此曲牌為六聲加清角宮調式;常用四拍子,節奏規整,共二十一小節;中速;音樂功能是為特定人物如皇帝、宮廷人員、宮廷侍衛等人物登殿場景時配樂或人物上場前的擺景[4],這是一首專用曲牌,一般在皇上上朝時都要用到。
如嗩吶曲牌《點將》(見譜例4),在隴東道情中一般用于元帥、將軍上場等場面,六聲加清角徵調式,節奏較為自由,一般為四拍子,分為四個層次吹奏,多用于四位大臣上朝亮相時,每上一位大臣便吹一段,四位大臣全部亮相主帥上場全曲再奏一遍,這是一首專用曲牌,演奏時配以打擊樂套打戰鼓,各個戲班根據演奏略有差異,整體音響渾厚有力,威武霸氣,給人一場聽覺盛宴。
四、道白曲牌
道白曲牌又名干牌子,由銅器和鼓板兩部分組成,省略其念白部分,舞臺上特定的身段動作僅以鑼鼓節奏進行配合,與道白曲牌、絲竹曲牌、嗩吶曲牌相輔相成、交相輝映。道白曲牌藝人可身兼數職兼奏多件樂器,如一人可兼奏干鼓兼戰鼓、漁鼓、簡板、小鑼五件樂器, 也可同時兼奏大鑼、大镲、水梆子三件樂器,演奏時具有熾熱的音響效果。道白曲牌用鑼鼓的音響節奏即可襯托臺詞的節奏,僅留下鑼鼓伴奏的部分足矣。道白曲牌雖然僅作為一個聲部出現,但特殊的作用和獨特的地位絲毫不影響它在隴東道情中的影響力,唱、念、做、打,離不開道白曲牌的輔助支撐,簡潔明了和變化豐富的各種“鑼鼓點子”以一條主線貫穿在隴東道情中,將它們組織歸納成為統一的章法,賦予道白曲牌程式化的生命,使其營造出特點鮮明可變、感情形象突出的戲劇氣氛,如《撲燈蛾》《板歌》《道姑令》等都屬此類。
《撲燈蛾》(見譜例5)是戲曲的一種念白形式。以鑼鼓點子引導念白,伴奏通過捫擊小鑼、大鈸、大鼓為擊節,將念白嵌于節拍之中,從而形成一種相互交融特殊的念白效果?!稉錈舳辍费葑鄷r用撲釘鑼,又不完全相同于撲釘鑼的演奏手勢?!稉錈舳辍返哪畎追譃樯舷聝删?,鑼鼓的伴奏也是上下兩句分為一組。這套鑼鼓以念白的形式相稱,用來表現特殊人物、特定環境,更加豐富了撲燈蛾的表現力。
《板歌》,又名干板殼子,簡稱殼殼子、說殼子、板殼子。道白曲牌中板歌的說詞伴奏只用干鼓和梆子,所以也被稱為“干砸”?!栋甯琛非{由民間民謠承襲而來,打擊樂的加入使結構日趨完善,逐步發展成現在的完整形式,其曲調豐富、形式多變、風趣活潑多為丑行角色演唱。
喬建中先生在《曲牌論》中說道:“在中國音樂中,曲牌既是凝固的,又是流動的;既是規范的、又是可變的;既是成品、精品,又是‘模坯’‘素材’;既連接著遙遠的‘過去’,又時時溶解著‘現在’;既是它自己,又不斷在‘異化’;既是一種象征、標簽、符號,又潛藏著熾烈、火熱的感情。[5]”隴東道情曲牌有著同時性的內涵差異和歷時性的時代標志,在傳統絲竹曲牌和嗩吶曲牌的基礎上,細分出唱腔曲牌和道白曲牌,而唱腔中的“嘛簧”更是隴東道情的重要特色,多樣的模式化結構類型,使得曲牌形式變得更加豐富。一口唱盡天下事,雙手對舞百萬兵,足以說明它的影響力不可撼動。
參考文獻:
[1]莊永平.論曲牌——曲學第六卷[J].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
[2]晏曉東.環縣道情皮影戲曲牌體板路源流探微[J].甘肅科技縱橫,2007
[3]康秀林.環縣道情皮影志[M].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2006.
[4]何麗.環縣道情皮影文場樂隊的調查與初步研究[D].西北師范大學,2007.
[5]喬建中.曲牌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0.
基金項目:本文為隴東學院 2025年校級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非遺藝術助推高校美育課程的協同創新機制研究——以隴東道情皮影為例”(項目編號:LYJG2025B48)。
作者簡介:張金竹(1989-),女,甘肅慶陽人,碩士研究生,講師,從事隴東道情曲牌音樂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