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雙師教學作為一種數字化教學創新方式,在數智化時代呈現出多種形態和多樣化的發展趨勢。在當前基礎教育中,雙師教學實踐可分為七種模式。雙師教學本質上是利用互聯網的“聯通”本質,在重構教學空間的基礎上,通過聯通課堂、教師與學生而創新教學組織形式和教學模式。雙師教學可聯通時空推進教學組織模式創新,聯通課堂與師生推進教育供給改革,構建教學共同體和教師培訓新范式,為數字化學習環境建設提供新思路,推動組織制度變革驅動創新涌現。雙師教學的推進需針對具體的問題與情境,也依賴相關機制的支持。
關鍵詞:雙師教學;教學模式;基礎教育;互聯網+教育;實踐案例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教育數字化是我國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和塑造教育發展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推進教育數字化是加快建設教育強國、打造教育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戰略路徑。“雙師教學”正是在教育數字化背景下,有機整合“三個課堂”,借助互聯網技術,為促進教育公平、提升鄉村教師專業能力提供的新思路[1]。我國基礎教育領域的雙師教學,經歷了“校校通”工程、“農遠工程”、疫情期間“停課不停學”、教育新基建等重要發展階段。其內涵從最初的遠端線上教師與本地教師的融合與協同,逐步轉變為依托互聯網實現多個場景中多類教師的融合與協同。教師角色從傳統教師擴展至“虛擬”教師、AI教師。教學空間也從單一教室空間拓展為多空間和區域的協同。本研究旨在系統全面梳理雙師教學的實踐模式,并深度探究背后的機理,為基礎教育領域的教學改革提供理論與實踐參考。
一、雙師教學模式及實踐案例
“雙師教學”指基礎教育領域中,為促進優質教育資源共享、推動教育均衡發展、實現教育高質量發展,依托互聯網的“聯通”優勢而實現的兩個及以上教育場景中不同教師的協同教學。根據其推進目的,雙師教學可分為幫扶型和互補型。幫扶型雙師教學指通過優勢地區輻射弱勢地區實現資源均衡的教學模式,具有彌補性、幫扶性、相對單一性的特點。互補型雙師教學是教師基于互聯網、人工智能技術的支持,根據教學需要實現優質教育資源共建共享、學校共同發展的教學模式,具有開放性、整合性、多渠道獲取的特點。從幫扶型到互補型,雙師教學從彌補城鄉教育差距、促進農村地區優質教育資源供給,發展到基于互聯網有效整合國內外優質教育資源,促進教育高質量發展。雙師教學是一個團隊化、上下聯動的系統工程,需要政府部門、教育管理者、學校領導、教師、學生、技術團隊和專家團隊各自發揮優勢協同推進[2]。調研顯示,雙師教學已發展出全日制直播型、資源融合型、輔導輔助型、人機協同型、跨學科融合型、家校社協同型、跨區域融合型七種模式(如圖1)。
(一)全日制直播型
全日制直播通常為一所優質學校聯通一批較薄弱的學校開展現場教學直播,是最經典的雙師教學模式。成都七中網校直播教學、人大附中雙師教學均是該模式的典型案例。在實踐中,該模式在不斷創新。例如,四川省成都市棠湖中學與實踐聯盟校構建了“課堂結構化、任務驅動、雙師教學”直播課堂應用模式。該模式的核心在于教師在教研過程中將課堂結構化為不同任務階段。在直播教學的過程中,授課環節由棠湖中學教師主講,任務完成環節由棠湖中學和遠端學校教師根據學生特點和學校具體情況,同步執行個性化任務,實現“雙主導—雙主體”教學。該模式既共享了優質資源,又滿足了不同聯盟學校的特點和不同層次學生的學習需求。
(二)資源融合型
資源融合型雙師教學指將外部數字化學習資源與課堂教學有機融合,實現跨校優質資源融合共享的模式。這一模式起源于解決城鄉教育資源分布不均衡的問題。隨著國家教育數字化戰略從“3C”向“3I”轉變,以及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上基礎教育精品課程建設的推進,基于該平臺的融合型雙師教學將成為重要的實踐模式。此外,還有一些整合國際優質師資和文化資源的雙師教學案例,例如,四川省彭州市實驗小學與新西蘭友好學校通過線上備課、開展云端竹竿舞等活動實現跨文化資源融合。
(三)輔導輔助型
輔導輔助型雙師教學指在課程主講教師以外,其他教師協同配合為學生提供個性化學習輔導和支持的模式。例如,在北京市中學教師開放型在線輔導項目中,學生可以在線選擇喜歡的輔導教師,采用一對一在線和一對多實時在線輔導、微課學習、問答等方式開展個性化學習。隨著人工智能尤其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發展,智能體也將成為重要的輔導教師。
(四)人機協同型
人工智能的發展將重構未來的師生關系。人機協同型雙師教學指教師和智能教師分別發揮其教學主導、社會情感互動的優勢以及人工智能持續監控和個性化反饋的優勢開展的教學模式[3]。例如,四川省成都市龍江路小學分校探索了“AI示范”“AI評價”“AI伴學”和“AI互動”四方面的AI雙師課堂教學模式,實現個性化和智能化教學。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人機協同型雙師教學未來將成為重要的模式。
(五)跨學科融合型
跨學科融合型雙師教學是指多個學科的教師組成教學團隊,針對問題解決的需要,協同設計并開展不同學科之間交叉融合的教學。打破傳統學科壁壘、將學生的生活經驗與學習內容緊密結合是跨學科主題教學的核心[4]。結合雙師的跨學科教學有利于打破學科和教師的邊界,構建靈活的教學生態,提升學生的問題解決能力和知識遷移能力。
(六)家校社協同型
在家校社協同育人過程中,家庭教育是基礎,學校教育是關鍵,社會教育是延伸。家校社協同型雙師教學旨在通過整合學校課程、結合家庭教育與社會實踐,全方位地促進學生學習和成長。例如,在“雙減”背景下,浙江省湖州市新風實驗小學通過創建教學、實踐、評價多維度的家校社三方聯動模式,開展 “家長智庫”活動,不僅解決了學校課后師資不足的問題,還實施了豐富的育人項目,消除了家長與孩子的顧慮。
(七)跨區域融合型
跨區域融合型雙師教學打破了學校間和區域間的壁壘,實現不同區域學校師資互動和資源共享,關注教師的跨校協作與知識共享,為區域教育發展提供了新思路。例如,浙江省衢州市通過與縣域專業藝術教師結對,采用“雙師一班”課堂模式,由專業藝術教師線上教學與兼職藝術教師線下輔導結合,有效緩解了師資結構性短缺的壓力。通過打通全市同上一堂課的通道,該市形成了貫通校、縣、市、省四級聯動的良性機制。
二、雙師教學的本質與創新
本研究認為,無論何種模式的雙師教學,都是利用互聯網聯通特性,在重構教學空間的基礎上,通過聯通課堂、教師與學生,實現教學組織形式和教學模式創新。“聯通”兼具“連接”和“通達”之意,既強調所連接節點間的對話與互動,又蘊含“適應”和“改造”的內涵。聯通是一個個體或組織與外部世界雙向適應、改造和共同發展的過程。聯通是互聯網教育的本質[5],雙師教學是典型的互聯網教育實踐,因此,聯通也是雙師教學的本質。雙師教學通過協同教學促進智慧連接與共享,推動各類資源共建、共享、匯聚、迭代與發展,從而實現協同育人,提升教學質量,推動教育均衡與公平(如圖2)。
(一)聯通時空推進教學組織模式創新
雙師教學重構了教學空間,實現了多個教學空間在同一或者不同時間維度下的聯通與融合,有效突破了傳統教室的空間局限。教學不再局限于固定學科教師教授固定的班級,教師可根據教學需求與學生特點,隨時聯通外部空間的人力與資源,使教學組織方式更加靈活。例如,香港科技大學正探索基于智能技術,讓香港與廣州兩個校區的學生同步學習,并使遠端學生與本地學生能夠享受到同等的個性化學習體驗[6]。此外,教師可以通過跨班級、跨層級、跨區域、跨文化的教學組織方式,開展啟發式、探究式、項目式、案例式、討論式、參與式教學。雙師教學還為課后服務和綜合實踐創新帶來了機遇。例如,“童年一課”公益課堂“蒲公英的一生”通過雙師模式,由優質師資為不同學校的六個班級提供課程。
(二)聯通課堂與師生推進教育供給改革
雙師教學推動了教育供給側的改革,使得教育從單一有限的供給轉向基于互聯網的高質量、適應性和個性化供給。一方面,雙師教學本質上是一種消費驅動的教育服務模式。通過消費驅動,有效避免了教育資源建設和運用的盲目性,減少資源浪費,使教育資源建設從“重建設”轉向“建用同步”“建用并重”。消費驅動機制能夠提高學習反饋的及時性與可靠性,同時促進教育資源質量的持續提升及其應用方式的不斷優化,以更契合學習者的實際需求[7],讓教育資源從指定的、物化的、靜態的配置方式,走向根據教學情況定制的、生成性的、動態的供給方式。這一過程也激發了社會資源供給服務。另一方面,與“物化”學習資源的聯通不同,雙師教學的核心在于實現了“人”這一核心資源的聯通,使優質教育資源直接作用于課堂、教師和學生,充分發揮其育人功能。傳統的教育資源供給模式為“一個學科教師對一個班級”的固定化、封閉化模式,而雙師教學利用互聯網技術打破了這一局限,讓學生能接受到更加開放、多元的指導,實現了教師供給向開放、多元、適應性轉變。
(三)構建教學共同體和教師培訓新范式
雙師教學有效建構了一個教師專業發展共同體,其目標在于通過聯通差異化課堂,解決教育教學實踐問題,實現共同體中師生的共同進步和成長。根據共同體理論:(1)雙師教學的核心在于以共同價值為基礎,推動師生、師師、生生之間的有機協同,以實現教學相長;(2)雙師教學注重線下教師與線上教師的全鏈條協同,而非簡單的單一環節、要素的協同,涵蓋“備課—授課—評課—反思”各環節,旨在提升課堂教學的效率與質量;(3)雙師教學以開放理念為指導,整合多元優質資源,在線下教師的組織下,匯聚更多一線教師參與,助力他們實現實踐性知識與技能的雙重提升,而非封閉的協同結構[8]。雙師教學是一種基于互聯網的綜合性教研新模式,涉及執教教師、技術團隊、專家團隊及相關管理人員的協同參與。由于多主體的協同,教研過程更加精細與深入,使教研真正落到實處。同時,雙師教學作為一種貫穿日常教學的師徒制陪伴式培訓,有效解決了集中培訓成果難以在課堂中轉化、無法形成教師持續成長點和推動力的根本問題。通過優秀教師與其他教師分層結對,基于教學過程中的真實問題而開展協同教研和教學,雙師教學不僅針對性和可遷移性較強,而且通過這種“長期陪伴式”的培訓,幫助教師完成理念更新,以及教學技能、數智素養和管理能力的全面提升與發展。
(四)為數字化學習環境建設提供新思路
雙師教學實現線上線下學習空間的深度融合,為學習環境的建設提供了新思路。設計者可基于師生的使用習慣與需求設計數字化學習環境。該環境有效整合各類技術平臺與工具,以及精品課程、在線教材、教學視頻等教學資源,同時支持師生協同設計教學內容與教學活動,高效開展線上與線下互動,創造優質的教學與學習體驗。同時,教學過程中生成的大量數據,不僅可用于監測學生學習進度與表現,幫助教師及時調整教學策略并提供個性化指導,還可提供便捷、準確的教學評估工具與教研支持,提升教學質量與效率。
(五)推動組織制度變革驅動創新涌現
政策引導是促進創新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雙師教學因涉及多主體協同,其大規模、深度化推進必須有組織制度的保障和支持。政策引導可促進高校、地方政府、企業與學校多主體深度合作和協同發展,推動跨區域、多維度協同發展。政策制定者需充分發揮高校尤其是教育技術學專業高校的智庫資源優勢,與地方政府協同推進,加速學校創新發展步伐;同時,需引導各地教育主管部門和學校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符合本地特色的政策,促進雙師教學的推廣與深化。此外,政府可通過政策鼓勵校企合作,促進農村偏遠地區學校、優質學校、高校和社會企業形成共同體,探索實踐教育創新形式,實現跨區域、多維度協同。考慮到地區差異巨大,單一方法很難適用于所有地區,因此,社會力量的參與和城鄉間的深度合作至關重要。
三、雙師教學的情境適應性與未來發展
(一)雙師教學解決的問題與情境適應性
雙師教學作為一項系統性工程,其推進需要多主體的高效協同,成本相對較高且具有較高的情境適應性。由于實施場域不同,雙師教學解決的問題也存在差異。從幫扶型到互補型,雙師教學有效解決了師資缺乏與優質教師供給不足、教育資源分布不均、優質資源分布差異、標準化和個性化平衡等問題。城市化進程中,我國農村小規模學校師資力量薄弱,優秀教師“進不來”、年輕教師“留不住”、留守教師“教不好”等問題很嚴重 [9]。同時,優質資源稀缺、教育資源供給與教育需求之間結構性失衡、教育資源數量和質量分布不均、數字教育資源類型單一依然是制約我國教育數字化發展的重要問題。雙師教學通過實現教育資源的共享和流動,有效緩解了區域教育資源不均衡問題。此外,資源融合型、人機協同型、家校社協同型、跨區域融合型雙師教學,有效解決學生學習的個性化不足問題。因此,雙師教學的推進情境包括教育資源匱乏、教師教學能力提升、優質資源整合、教學創新探索及個性化輔導與支持等方面真實問題的解決。
(二)雙師教學的推進機制
作為一項較為系統的數字化教學創新項目,雙師教學的推進需要在環境建設、資源建設、人員培訓、制度建設等方面協同發力。任何環節的不足都可能影響其高質量推進。例如,終端老化且適配性差、資源分散且針對性不強、學習基礎較弱學生難以適應、教師理念滯后、配合默契度不足導致“兩張皮”現象、教師工作量增大導致動力不足、系統性協同不夠等問題[10]。因此,區域在推動雙師教學時,要做好充分的組織制度保障,統籌好硬件迭代升級、轉變領導及教師思想觀念、建好配套資源、開展應用與教研培訓、建立區域及學校激勵機制等工作。例如,建立由教育行政部門牽頭、教研部門與裝備技術部門提供專業指導與技術保障、前端學校提供資源支持、遠端學校按需協同的推進方案;組建專班結合實際制定區域應用方案,建立按需配齊設備、落實激勵政策、動態評估優化等保障機制;指導校際結對形成教學共同體,制定本校優質資源推廣輻射辦法,建立起教學教研制度和工作流程;開展覆蓋學校管理層、骨干教師與一線教師的分層培訓,指導教師常態化應用優質資源,持續提升其能力與素養,特別是提高領導者的數智素養。
(三)雙師教學的未來發展
未來世界是一個互聯互通的智能化世界。在教育數字化高質量推進的背景下,未來每一個教室都應成為連接全球任何教室與場景的教學空間。當教師深刻理解雙師教學理念、具有較高數智素養、較強資源整合能力、聯通能力和教學智慧時,便可以基于特定教學情境和學習者需求,隨時啟用雙師教學。同時,智能技術可將物理教室與網絡環境有效融合,支持教師和學生通過智能代理、元宇宙等技術實現跨校園交互,并可用學習分析與人工智能算法對不同學習環境中的學習和交互行為進行記錄、分析、管理和監控,去識別學習路徑、定位學習困難、提供實時反饋和推薦個性化資源等,為師生提供精準的學習報告與幫助[11]。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工具服務教育教學,教師可更好地將工作重心放在對學生整體學習過程的把控中,為他們提供更及時、有效的支持。在教育數字化快速發展的背景下,這種聯通不僅有利于推動產學研一體化的人才培養模式發展,還將催生新的教育供給模式、組織模式和服務模式,有助于建立基于互聯網的開放共同體、社群和網絡小組等虛擬組織。這種連接能夠消除時空限制,打破現實中相關組織機構和管理規則的局限,實現跨界合作與創新,在不斷重塑、發展、更新和演進的過程中,形成多主體協同的數字教育生態系統。
注:本文系2024年數字化學習技術集成與應用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創新基金項目“生成式人工智能賦能設計思維指導的項目化學習研究”(項目編號:143100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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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志軍系江南大學教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周萍系江南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陜昌群系四川省成都市教育科學研究院數字教育研究所副所長)
責任編輯:李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