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記

我總覺得應該把人生比成一場雨，雨發端于天空，又葬于泥土，轉瞬便是一生。

雨是寂寞的代名詞。淅瀝的雨落下，從枝葉間、瓦縫里滑落。雨零落地打在窗上、地上，如同我的心情般跳動，最后又歸于平靜。我搬來一把小木椅，它已有二十余年的“歷史”，原先結實的木板已近“風燭殘年”，坐上去吱呀地響，像踩在落葉堆上的聲音，帶著些許清脆。我醉心于雨的冷，將心揉碎，在雨里浸了一遍又一遍。古時的文人墨客好似都很喜歡雨，李商隱嘆“巴山夜雨漲秋池”，陸游喜“小樓一夜聽春雨”，秦觀寫“無邊絲雨細如愁”……我想，也許觸動他們的不是雨本身，而是內心的感情。

雨還在下，雨勢更大。寒氣在雨中彌漫，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我緊了緊衣領，搓了搓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冷風倒灌，從衣袖的空隙鉆了進來，摩挲著肌膚。風是否也覺得冷，想從我這找尋些許暖意？我站起身，跺了跺腳，去廚房盛了一碗藕粥。我端著粥又在木椅上坐下，身體輕輕地前后搖晃著。蒸騰的熱氣從碗里悠悠升起，淡淡藕香鉆進鼻腔，成了寒冷中唯一的慰藉。勺子攪動著，與黏稠的粥親密接觸，咕嚕咕嚕翻出兩個氣泡，頓時頗有“綠蟻新醅酒”的愜意。

多么富有詩意的雨呀！許多故事里，俠客在雨中豪飲，墨客在聽雨煮茶，而我以粥代酒，默默向他們敬一碗。舀一勺，輕抿，入口香糯，后有絲絲回甘。藕的糯與紅豆的香在味蕾上碰撞，暖意驅散寒冷。

雨漸漸小了，屋檐落下的水滴成了新玩具，幾個孩童伸手去接，再用舌頭舔舔掌心——我想味道應該不會太妙——然后眉頭緊皺，蔫蔫地走了。地上的坑洼里已經聚滿了雨水，鞋尖輕點，漣漪從中心擴散，碰到地面又一圈圈消退。

雨緩緩停息，草葉、花瓣上的雨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雨后的世界總是格外有生機，好像生活也被雨洗刷一新，透出光亮。我想起古人披蓑戴笠獨釣寒江的場景，雖然我沒有釣竿，外面下的是雨不是雪，但其中的情感是相通的，那種空前的寧靜將我的靈魂滌蕩。

我收起木椅，撐把小紙傘，轉身走出門去，走向新世界。

我喜歡雨。

【浙江慈溪市實驗高級中學，指導老師：張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