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新的社會階層：研究議題、脈絡與進路

摘要：新的社會階層是與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相生相伴、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具有重要作用的群體，其崛起和發展產生了深刻的社會影響。本文從研究的核心議題和脈絡兩個維度對近年來社會學關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屬性、社會流動、參與社會治理以及對社會結構的影響、社會心態和政治態度等進行了系統梳理和述評，呈現了當前學界研究的總體面貌。在此基礎上，本文關注到信息社會的到來和社會的變革給社會學形成了新的問題和挑戰，相應地，文章對信息社會的宏觀背景和中國式現代化的實踐進程中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路徑進行了展望，為今后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提供可供參考的方向。

關鍵詞：新的社會階層；中國式現代化；社會結構；社會治理；信息社會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新發展階段我國社會流動新趨勢新問題與治理創新研究”（項目批準號：24ZD151）；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新時代超大城市新社會階層參與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研究”（項目批準號：2021ESH001）。

一、引言

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已走過了四十余年的歷程，在巨大的歷史性的社會變遷進程中，中國的社會結構日益分化、社會構成日漸多元，各類新興社會群體不斷涌現，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便是新的社會階層從無到有、從弱小走向壯大，成為社會中具有重要影響力的群體之一。新的社會階層主要包括民營企業和外商投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中介組織和社會組織從業人員、自由職業人員、新媒體從業人員等。同時，新的社會階層的孕育發展嵌入在市場經濟轉型和社會階層結構轉型的浪潮中，是適應社會生產力和經濟發展實際而產生的，以非公有制經濟為基礎，主要從事民營、私營和個體職業的社會成員。他們因生產要素的擁有量、從事的行業差異、收入分配方式的不同，在社會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不同而被劃分為若干社會階層（李培林，2021）。從社會學的視角看，這一群體的形成和特點映射了社會轉型中階層結構變遷、社會關系調整、社會資源和利益分配變化等多維度嬗變（李路路等，2018），因此，這一概念也是學術和社會領域研究和關注的重要議題。

新的社會階層的孕育和發展與改革開放相生相伴，與中國式現代化進程同頻共振，到今天已經成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生力軍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者。從學理上看，眾多新的社會階層依靠自身的專業技術和市場能力實現了階層向上流動，并成為中等收入群體的一員，其發展壯大使得社會結構更為開放、社會流動更為頻繁，有利于實現社會階層結構的優化和加快共同富裕的進程（龔維斌，2020；張海東、楊城晨，2022）。與此同時，他們中眾多成員成為公益慈善事業的積極參與者和踐行者，是通過第三次分配推動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力量。他們基于各種形式投身公共領域，以社會治理主體的身份參與到鄉村振興、環境保護、社區治理等各類事務中，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李友梅，2021；張海東，2021a）。

新的社會階層的崛起引發了一系列深刻的社會影響，特別是新時代以來社會變遷和新發展階段的現實需要使得如何加強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越來越成為學界關注的焦點問題之一。諸多學者在新的社會階層理論和經驗層面展開了進一步探索，包括但不限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群體特征、新的社會階層與社會結構的衍變、新的社會階層參與社會治理等主題。因此，本文主要從社會學學理研究的角度對新的社會階層研究進行系統梳理和回顧，對該研究領域的發展脈絡進行總結和歸納，并在此基礎上對信息社會生產體制下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路徑進行展望。

二、社會學關于新的社會階層的核心議題

新的社會階層是中國經濟體制變革和社會轉型的產物，社會學界普遍認為需要在社會巨變的大背景下理解和探討新的社會階層的相關議題，而不能用孤立、靜止的觀點和方法研究新的社會階層（李培林，2023）。因此，綜觀新的社會階層的核心議題，也與該群體的孕育和發展趨勢相關聯，具體包括宏觀層面的概念、生成發展與社會屬性的理論解釋、新的社會階層的崛起和社會結構的變化；中觀層面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流動、組織化和社會治理變革以及微觀層面的社會政治態度、相關政策研究等。

（一）新的社會階層的概念、生成發展和社會屬性的理論解釋

“新的社會階層”概念誕生的邏輯基礎在于“新”，表現在其是改革開放以后新生的社會群體、社會力量，是改革開放以前階級階層里沒有的人群，是傳統體制所不能涵括的人（李強，2017）。作為一個典型的經驗性概念，出現伊始其外延在不斷變化，從實踐中的相關領導人講話、政策性文件和學術研究中看，這一概念也在不斷補充、發展和完善。從歷史發展進程分析，這一概念大體經歷了兩大階段。

第一階段大致是從1991年至2012年。這一階段黨和國家注意到了市場經濟快速發展進程中非公有制領域出現的新群體對于經濟建設的重要作用，因此，新的社會階層這一概念主要集中于市場領域出現的企業主和中層管理人員。第二階段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針對新時代下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相關概念作出了新的論述，將新的社會階層人士限定于“四個群體”。這標志著新的社會階層在概念上有了“廣義”和“狹義”之分（張海東，2021b）。從學理上看，這一概念的提出蘊含著對傳統階級階層理論框架的超越，即承認該群體是社會結構變遷和現代化進程中具有新的社會地位特征和相對獨立利益的群體，同時，這一概念的發展更是摒棄了既有階級理論中依據生產資料占有而形成的對立概念，傾向從“職業中產”或 “中等收入群體”視角認識該群體，主張從職業類別和收入水平的角度將其視作“體制外中產”（李春玲，2017；張海東等，2017），從而避免了宏大階級敘事下的階級對抗和“敵對想象”（李路路，2017；李路路、王薇，2017）。

作為與中產階層具有高度相關的概念，學界普遍認為新的社會階層的生成發展既具有中產階層生成的共性機制，同時又蘊含著具有中國特點的特性渠道（李路路、李升，2007；張海東、楊城晨，2018a；秦廣強、張美玲，2019）。一方面，新的社會階層的生成具有20世紀50年代以來西方管理技術革命和科技革命所形成的“中產化浪潮”，體現了“工業化—現代化”機制的烙印；另一方面，中國新的社會階層的生成具有典型的“再分配—市場”邏輯，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導入在高度統一的計劃經濟模式下增添了市場要素，形成了體制內外的市場分割，這使得在延續原有再分配體制下的“內源中產”或“體制內中產”繼續成長之余，“外生中產”或“體制外中產”也具有了廣闊的制度和政策空間。此外，信息技術在勞動領域的廣泛應用和新業態的發展對個體專業技能的需求導致了新的社會階層普遍具有職業個體化的現象，對其自身社會屬性乃至形塑新的社會秩序產生了深遠影響（張海東，2021c）。因此，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屬性的探討，還需要進一步在學理上從生產體制變遷和生產要素變革的視角進行解釋。他們區別于企業家和私營企業主，是擁有知識和技術技能和掌握新型技術的代表；同時他們又區別于傳統產業工人，在生產關系中體現了一種新型的生產關系，是新型生產力的代表。

（二）新的社會階層崛起與社會結構變化

社會發展的進程必然帶來社會結構的變遷（張翼，2020）。在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下 “兩個階級一個階層”成為當時社會階層結構的基本形態。與此同時，為了配合工業化建設的資金和勞動力需要，限制人口流動、具有高度差異的城鄉二元結構成為當時社會結構的另一大重要表現（張海東、杜平，2018）。改革開放開啟后，隨著城市和農村一系列制度上的變革，特別是對人口流動特別是城鄉流動之間的藩籬逐步打破，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進入城市；同時，市場化改革和市場經濟制度的確立為大量制造業和服務業吸納就業人口創造了條件，工人隊伍開始空前壯大。高等教育的普及和勞動技能的提高為其在新業態中掌握新技術提供了智力支持（龔維斌，2020；張翼，2020）。社會治理方式的變化促使各類中介組織和社會組織有了生存和發展的空間；而產生結構的升級特別是以互聯網為標志的信息技術迅猛發展，出現了“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業態，為大量體制外的新型職業從業者創造了巨大空間（李培林、崔巖，2020）。可以說，社會結構的嬗變特別是機制性要素的變遷是新的社會階層崛起的制度基礎（張海東、楊城晨，2022）。

此外，新的社會階層的崛起和發展進一步推動了社會結構的變遷和復雜化。大量管理人員、經理人員和專業技術人員等體制外中高層白領數量的顯著增加進一步消解了計劃經濟時代簡單的階層結構（李春玲，2021）。以新社會階層為代表的新中產和新職業群體依靠自身技能和才干獲取穩定收入，實現階層躍升，成長為“中等收入群體”和社會結構中的“中產階層”。這有助于“金字塔型社會”向流動率高、社會結構邊界開放、更具活力的“橄欖型”階層結構過渡。與此同時，新的社會階層孕育在單位制組織形式之外，其自身和群體活動的場域也游離在傳統組織結構之外，其在社會流動、訴求表達、利益分配等領域與當下經濟社會領域的一系列制度不盡契合，這導致社會中的階層結構更為復雜多樣，在社會的再組織和權力結構的再整合上生成的新議題（李路路、王薇，2017）。同時，這一群體的壯大加深了“多維二元結構”的形成，成為名副其實的復雜社會（張海東、杜平，2017），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也成為觀察和分析宏觀社會結構變遷的一個重要窗口（李培林，2021）。

（三）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流動研究

社會流動一直是社會學中賡續不斷的議題之一。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體制的轉軌和市場化的推進，工業化、城市化、全球化和信息化與產業結構升級的效應相疊加，使得新的社會結構和流動渠道被不斷塑造和釋放，原有體制對社會分層的影響在逐步弱化。雖然當前社會中諸如戶籍身份、單位制等影響社會流動的藩籬依然沒有完全消除，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前中國社會仍然維持著高水平的社會流動，社會總流動率不斷增長，向上流動的機會顯著增加，高水平的社會流動成為現代中國社會的重要特征（李路路、朱斌，2015；胡建國等，2019）。而在其中，新的社會階層是當代中國社會流動兩路大軍之一，是中間階層和中上階層的新來源，他們的向上流動使中國社會變得更為開放，還為其他社會成員實現社會流動創造了希望和空間（張文宏，2018）。

學界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流動研究涵蓋了地域流動、職業流動、階層流動和跨體制流動等多維度視角。在地域流動方面，相關研究指出新的社會階層是特大城市新移民群體的主要構成，眾多新的社會階層群體對于落戶、定居大城市具有強烈的意愿；而另一方面，住房獲得、戶籍和婚姻是影響新的社會階層選擇離開大都市生活的重要因素（孫秀林、施潤華，2018）。在職業流動上，相關學者關注到了新的社會階層相較于其他群體而呈現出的高頻次、不穩定，在不同行業和地域之間頻繁流動（朱健剛，2020；李春玲等，2021）；相對于體制內人員，“非體制人”的流動規模龐大，職業流動以向上流動為主（張海東，2021c），在代內流動上顯現出流出“粘性效應”和流入“壁壘效應”、在代際流動上則顯現出流入“循環效應”這一特有的流動模式（張海東、袁博，2022）。在階層流動方面，伴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的不斷推進、社會結構的開放以及各領域深度改革的持續進程，中國的階層流動將維持在較高水平，而新的社會階層則是典型代表。諸多研究認為誕生于市場體制下的“體制外中產”“市場精英”相較于“體制內中產”“公職精英”而言在地位變動和階層流動上具有更高的開放性和迥異的機制（李路路、李升，2007；劉欣，2021）。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的市場化改革一大后果是在勞動力市場中形成了國有和非國有兩種體制并存的社會結構，并基于“體制”產生勞動力市場分割的現象和勞動者在福利保障、工作收入、發展機會等方面的諸多差異（周揚、謝宇，2019），并在勞動力市場中形成了雙重二元勞動力市場分割的現象。隨著市場化的推進和社會結構的深層次變革，現有的研究注意到越來越多具有較高知識和技能的勞動者主動選擇“體制外”就業（張海東，2021c），但跨體制流動上并非完全開放而呈現出從體制內向體制外的流動數量要遠高于體制外向體制內的流動數量的單向特征（張海東、楊城晨，2018a），在 “流動粘性”效應之外，“單向體制壁壘”和“單向市場壁壘”成為影響體制外勞動者向體制內市場流動的主要阻礙因素（張海東、袁博，2024）。

（四）新的社會階層組織化與再組織化研究

新的社會階層的崛起和壯大推動了學界和社會對于“再組織化”的思考。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國家依靠“單位制”來控制和整合社會，幾乎所有社會成員通過組織化職業被納入單位體制之中，而市場經濟的發展不僅使得大量多元的現代企業壯大具有廣闊空間，同時也為眾多社會成員特別是掌握新興技術技能的人才脫離傳統單位的桎梏，成為“非體制人”提供了舞臺（張海東，2021c）。這些非組織化的“社會人”在為社會運行和流動添加活力的同時，由于其自身游離于傳統的體制之外，存在著無所屬“去組織化”的現象，給社會生活帶來了大量的不確定性。因此，對新的社會階層乃至整個社會進行再組織化就具有必要性和緊迫性（張海東、杜平，2017）。其中針對新的社會階層的再組織化機制，相關研究從自身的社會組織發展、組織功能拓展和發揮組織者作用等“自組織化”形式以及在統戰層面構建各類不同形式的工作載體、推動新的社會階層在統戰機制下加強交流、開展活動、建言獻策等“再組織化”形式進行了深入闡釋，從而更好地發揮這一群體的重要作用（張海東，2019；張衛，2022）。

（五）新的社會階層的地位認同研究

在新的社會階層各項研究領域中，關于其地位或階層認同的部分占比較大，成為熱點議題之一。究其原因，一方面，地位認同是社會分層研究的經典議題，另一方面，新的社會階層作為“中產階層”“中等收入群體”的一部分，主觀階層認同高低是衡量獲得感、幸福感的重要指標，同時實現主客觀地位認同相統一也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居民實現物質與精神雙富裕的共同富裕建設的應有之義（鄒宇春，2023）。當前諸多對于中產階層地位認同的研究發現該群體呈現主客觀地位偏差的現象，即客觀地位居中但在主觀上尚未對自我形成清晰、合理的中間階層認同，并從理論上進行了深入解釋，本文在此不做贅述。因此，對于新的社會階層地位認同的諸多研究也基于上述框架，得出了自我認同感較低、階層認同向下偏移的結論，并從該群體的職業流動、利益獲得等視角做出了解釋（王星、魏心怡，2018；劉少杰、周驥騰，2022）。然而另有一些研究注意到中國的中產階層在形成機制、市場地位等因素上的區別，其內部也產生了明顯的分化和區隔，新的社會階層的地位認同和形成機制可能具有自身的特點。學者們基于不同的數據或樣本發現該群體具有較高的主觀社會地位評價，地位認同處于中間偏上水平與其自身的社會地位相匹配（李強等，2017；張海東等，2021）。同時還有研究著重關注了新的社會階層與體制內中產階層的認同差異，并從市場轉型的角度揭示了差異產生的機制（楊城晨等，2020）。因此，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地位認同的變遷趨勢和形成機理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六）新的社會階層的相關社會政策研究

由于城鄉、區域、體制等結構性因素仍然長期存在，因此，在多維二元結構下，新的社會階層面臨著諸多挑戰和生活困境。這集中體現在新的社會階層與體制內人群在社會保障、營商創業、人才培育、慈善公益等層面所受到的不同待遇或差別對待。現有研究也針對維護新的社會階層的平等權益，促進其社會功能的發揮給出了相應的政策研究和建議對策。例如，由于新的社會階層尤其是自由職業者“無單位”特點而長期困擾他們的社會保險問題，現有研究發現新的社會階層的參保意愿和行為是基于對社會風險和社會穩定的理性考量的結果。因此，在提升這一群體參保意識的同時，還需要針對該群體的特點優化繳費費率、完善繳費年限，從而增進其社會認同和社會融入，保護其創業積極性（高和榮、柳小琴，2020）。針對新的社會階層自身成長和營商創業，相關學者指出需要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兩個維度進行改革。一方面，黨和政府應加大對新的社會階層的支持力度，營造平等的營商環境和積極的服務環境；另一方面，通過加大融資、設立產業基金、構建服務平臺等方式幫助其解決資金、技術、職稱評定等難題（廉思等，2017；郭紅霞、王珊，2024）。上述社會政策研究從不同角度為新的社會階層助力共同富裕、激發其投身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造性給出了相應建議。

三、近年來學界關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脈絡與突出特征

結合學界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學術史梳理可以大致發現，社會學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經歷了從早期的新社會群體研究到中產階層研究，再到新的社會階層研究這一脈絡。改革開放后至21世紀初期，由于所有制結構的調整、經濟體制的改革和產業模式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諸多研究關注到社會中出現的私營企業主、農民工、城鄉個體勞動者、“白領化”的藍領工人等“新群體”。這些研究在探討新群體的特征同時，都普遍認為他們將在經濟發展中占據重要位置，是社會結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李強，1999；戴建中，2001）。世紀之交以來，伴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的持續推進和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主動融入經濟全球化的進程，中國的中產階層迎來了更為有利的時代背景，進入了崛起和發展的黃金時期。相應的中產階層發展的方興未艾帶動了學界的研究熱潮，相關研究在探討中產階層理論，分析其群體特征、功能、社會態度等同時，都不約而同地指出由于公共權力、資產控制占有的不同，以及受雇方式、職業位置的差異，中國的中產階層不構成一個統一的整體，或者至少存在差異度極大的類型（李強，2005；劉欣，2007；李路路、李升，2007；陸學藝，2010；李春玲，2011）。上述研究不僅在社會分層和流動領域積累了豐碩成果，同時也為后續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在學理上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而隨著學界對于新的社會階層認識的進一步深入以及新時代統一戰線工作的新需要，其關注的重點逐步轉向并聚焦在新的社會階層四類組成群體即狹義的社會階層開展研究。這一階段的研究總體呈現出三個主要面向。

（一）發端于揭示新的社會階層的規模和群體特征

作為社會結構中出現的新生群體，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第一步需要了解掌握其規模并厘清該群體的特點。根據中央統戰部2017年的調查統計，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總體規模約7200 萬人。同時相關學者根據相應的大型調查數據測算，其結果均與統戰部的調研數據較為接近（李春玲，2017；張海東等，2017）。與此同時，特（超）大城市新的社會階層的群體數量相對更多，長三角、珠三角等經濟發達的地區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的比重更大（張海東等，2021）。從數量上看，新的社會階層已經成為中國社會結構和現代化進程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而且存在明顯的不斷擴大的趨勢。

在群體特征上，相關研究認為新的社會階層具有“三外”“三集中”的群體特征。第一，新的社會階層大多來自“體制外”，無論是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等 “體制外”單位，還是律師、稅務師、專業代理人在內的中介和社會組織從業人員，亦或是自由職業者和新媒體從業人員，其就業大多集中在非公有制經濟領域。因此，他們由于長期處于“體制外”，政治面貌是黨員的比例較少，“黨外”特征較為明顯；另外，諸多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具有境外留學、工作或居住的經歷，大多具有“海外”背景（張林江，2017）。第二，由于受經濟發展水平和市場開放程度影響，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呈現向發達地區、向城鎮地區聚集的形態，使得他們就業地點多集中在特大城市和沿海發達地區。另外部分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多具有海外留學背景或工作創業經驗，其就業領域也不局限于傳統行業，而多向新經濟、新服務、新業態集中，特別是近年來興起的“互聯網+”熱潮，引領了一大批自由職業者和新媒體從業人員蓬勃發展。“供給側改革”以及新經濟業態、新經濟模式發展所帶來的紅利為新的社會階層人士的發展提供了巨大空間。

（二）聚焦新的社會階層參與社會治理的機制和作用

新的社會階層的發展引發了學界對傳統社會治理體制張力和社會治理變革的探討。學界普遍認為，新的社會階層具有較高的社會政治參與意愿，其自身較高技能水平、流動性和收入是社會創新的驅動力和社會活力的源泉。同時，新的社會階層內部存在多種價值取向和政治態度，相比于傳統中產階層而言具有更多的不確定性，需要將他們吸納到社會治理體制當中（李春玲，2011；張海東、杜平，2018；張海東，2021a）。而由于傳統社會治理體系存在體制壁壘，新的社會階層在這一制度體系下處于邊緣狀態，缺乏有效的渠道和途徑參與到社會治理當中。因此，新的社會階層的崛起與傳統社會治理體制之間存在較大張力。而解決上述問題正需要將不斷分化的階層和社會整合到社會權利結構當中（李路路、王薇，2017），并從政治引領、制度設計、法治保障等多維角度推動新的社會階層參與到社會治理中（張海東、柴哲彬，2020；李友梅，2021）。

黨的十八大以來，伴隨著社會管理到社會治理體系的轉型，學界研究更關注新的社會階層如何切實參與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的機制以及在社會治理中作用的發揮。一些研究從理論內涵出發，認為要切實發揮新的社會階層在國家治理現代化中的作用，首先要解決“單位制社會”解體后新的社會團結機制和相應的制度規范如何建立，用“公共性”探索社會整合的新模式（李友梅、相鳳，2020；李友梅，2021）。因此，在上述思想的指導下，相關實務領域的學者多從加強互動與合作，引導新的社會階層有序參與，推動多主體協同治理的角度出發給出了建議對策。其中共識性的觀點是當前需要要突破存在的資源約束和價值限制，進一步營造新的社會階層參與社會治理的良好氛圍；在制度層面為其參與社會治理提供制度保障和相應平臺（張衛、后夢婷，2021；姚燁琳、張海東，2023）。同時，針對新的社會階層4類群體，需要根據他們的不同特點分類施策，精準地發揮其在社區治理、公益慈善、網絡監督與輿情治理等領域各自的專業優勢，推動其在社會治理中各展所長（龔長宇、卜謙祥，2021）。

（三）持續關注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心態與政治態度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做好新的社會階層人士工作，強化共同奮斗的政治引領”。因此，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和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認識和掌握這一新興且重要群體的社會政治態度，有利于激發其社會心態整體向上的內驅力，從而更為有效地推進社會治理與現代化建設（嚴飛，2021）。一些學者對比了新的社會階層與體制內中產的態度后指出，新的社會階層對社會問題更為關注，對貧富差距和潛在社會沖突的感知更為敏感，因此，在政治態度上集中表現為較低的政治信任傾向、一定的“自由主義”和批判性（廉思等，2016；李春玲，2017；張海東、鄧美玲，2017；王天夫、許弘智，2019）。同時，這一群體的社會心態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在個人生活認知上呈現“躺平”和“躁動”并存，在利益表達上不可預測性愈發凸顯（廉思等，2017；王俊秀，2018；劉少杰、周驥騰，2022）。而一些研究則認為，新的社會階層作為得益于改革開放的新興群體，其在政治態度上表現為對黨和政府的信任、支持和與主流價值觀的一致，在社會心態上呈現出較高幸福感和利他傾向等積極一面，多具有職業進取精神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使命感（李強等，2017；張海東，2021b；張海東、楊城晨、袁博，2021）。上述研究中所呈現的新的社會階層社會心態和政治態度判斷的分野，與學者們對于包括新的社會階層在內的中產階層政治功能即“穩定器”還是“激進者”角色的爭論相呼應。

社會心態的嬗變與時代發展變遷息息相關。近10年來特別是新時代以來中國經濟社會建設取得的歷史性成就型構了大多數社會成員積極向上的心態，相關研究也指出新的社會階層的社會心態與主流社會心態保持一致，整體理性平和，尚未出現“邊緣化”“真空化”的情況（嚴飛，2021；郭曉東，2021）。這一心態的形成也與新的社會階層的特點高度關聯：他們大多認同公平正義的理念，信奉市場價值；對社會具有較高的滿意度，表現出較強的親社會性；但同時積極中也隱含著“消極”因素，例如部分新的社會階層對營商環境、自身身份、未來生活水平維持和提高等層面感到焦慮和不安全感（嚴飛等，2021）。由于社會心態和政治態度具有“社會晴雨表”和“風險預警器”的作用，當前在產業升級和新業態新經濟新模式不斷發展的狀況下，一些社會事件和社會政策的變動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社會心態和態度的影響更為明顯，因此，學界需要對這一問題加以持續深入的關注。

四、信息社會與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路徑

總的來看，學界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正處于起步階段，未來在理論、經驗和政策研究等方面都具有很大的拓展空間。當前，新發展階段下的新挑戰和新問題不斷顯現，社會學需要對這些問題、挑戰和變革加以回應，同時對新的社會特征的理解和歸納推動社會學知識的產生（李路路，2022）。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下，本研究認為現階段經濟和社會形態最為明顯的重大變革便是在信息技術革命的推動下，信息社會的到來和對社會發展和變革的總體性影響愈發加深。因此，今后對于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也需要在信息社會生產體制的宏觀社會變革背景下，加強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理論、細分群體和社會功能的研究，以及著重關注其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地位作用研究。

（一）信息社會生產力的變革引發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理論研究

20世紀70年代以來，以計算機等新興技術為代表的信息科技在社會生產中的廣泛應用使得西方社會的產業結構發生了空前調整，進而導致就業形態、階層結構、生活方式等領域的全方位變化。相較于工業社會將機器作為最主要的生產工具，信息社會將以計算機為核心的信息技術作為最主要、最先進的生產工具，信息社會最主要的經濟活動是信息生產，即利用計算機以及信息技術下衍生的互聯網、數字化技術、移動媒體等平臺和工具生產信息產品，通過信息的創造、交換和流通來控制物質生產和影響人們生活（劉少杰，2013）。因此，信息社會生產力的增長區別于工業社會依賴新興能源的供應和使用，而轉向信息和知識的生產與溝通（卡斯特，2001）。可以說，信息社會的來臨和生產工具的變革使得信息和由復雜、多維信息的整合和加工、創造而成的創新知識成為信息社會中最重要的生產力和不可或缺的物質基礎。

當前中國新的社會階層正是在信息社會以及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的機遇下發展壯大的群體，“互聯網+”、物聯網、智能制造等新經濟、新業態為眾多管理和技術人員、新社會組織人員和新媒體人員提供了生產信息和知識的平臺，而同時他們的智力勞動和創造也進一步推動了生產方式的創新。回顧目前學界對新的社會階層的理論研究，大多以20世紀60年代以來西方管理革命和現代企業制度所形成的“新中產階層”理論為框架，對“白領”“穿黑外套的工人”等概念進行本土化的改造和創新，大多沒有脫離馬克思的階級分析視角和韋伯的社會分層和關系群體理論（張海東、楊城晨，2018b）。同時，學界對于生產資料和生產要素推動社會變革的討論仍然停留在工業社會的資本、機器、土地等實物情境中，沒有脫離傳統的理論分析框架和慣性，沒有充分認識到現代社會的一些重要理論概念的內在含義和現實狀況也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前新的社會階層的理論研究面臨的最大困難就是缺乏在信息社會生產體制下對新的社會階層總括性的理論框架和核心概念，沒有對當下生產資料所有權、使用權的變動，即掌握信息技術等新型生產資料的新的社會階層的生產經營活動對于生產關系變革的深遠影響做出即時性的回應。作為信息社會下新興生產工具的使用者和先進生產力的創造者、推動者，新的社會階層掌握和利用了信息社會最重要的生產資料——信息技術，如何在工業時代的“制造邏輯”向后工業時代的“信息邏輯”的轉型背景下對新的社會階層展開理論研究，如何對信息社會下生產關系的變革和生產體制的“新特征”展開前瞻性的研究，需要學界展開進一步的討論和思索。

（二）信息社會生產體制的全方位變動亟需加強新興和細分群體的研究

信息社會中的信息不僅是最為重要的生產力，還引發了生產要素和生產體制全方位的變動，塑造了信息社會下新的生產體制。一方面，計算機與人工智能、數字技術、新媒體技術的深度融合并實際應用重構了現代企業的生產方式和管理模式，極大地提升了其處理復雜商品市場和信息傳播的能力。近年來如火如荼的平臺經濟便是信息時代生產方式變革的鮮明例證。平臺經濟促進了生產效率的提升并實現了資源聚集的最大化，提升了服務者和需求者之間的匹配效率，打破了傳統勞動力市場的信息壁壘，創造了大量的工作崗位，形成了新就業形態下就業市場的新面貌。這一生產體制不僅直接為依靠平臺獲取客戶、流量、資源的新的自由職業者提供了新的機遇，同時，數字平臺的發展帶動高附加值產業的轉型升級，促成了精通科學研究、信息傳播、信息技術服務等管理技術崗位和擅長品牌營銷、市場咨詢、新媒體傳播等人才需求的增長（王文，2020）。信息社會組織形式的變動為新的社會階層發展又一次賦能，因此，學界也需要進一步加強適應新就業形態和組織形式下的新群體的相應研究。

另一方面，信息社會生產力和組織方式的變化還導致勞動、生產和管理模式的革新。平臺經濟網絡化、集聚化的組織方式通過眾包、共享等方式進一步細化了勞動分工，而網約出行、外賣送餐、快遞配送、短視頻及電商等平臺利用算法優勢下的智能派單、精準推送和識別等技術實現了商品、服務與勞動者（或客戶）的規模匹配，極大地消除了傳統生產體制下時間空間對物質生產和信息流通的桎梏，這就為外賣騎手、快遞小哥、網約車司機、帶貨主播等新職業的興起和靈活、彈性的勞動方式創造了條件。平臺經濟發展還改變了傳統勞動力市場中“全職”和“兼職”的界限，自由、彈性的勞動形態下勞動者可以具有多重化的特征，在多種職業和身份上實現自由切換。平臺經濟“去雇主化”的特征和勞動方式的變動使得原先基于泰勒制的適應工廠大生產的“資本所有者—管理者—一線工人”管理模式不再適應于信息社會，標準化、批量化、以較低價格作為競爭手段的大眾生產模式也難以匹配當今經過平臺精準匹配和推送的消費者個性化、多樣化的需求。因此，信息社會重構了企業的生產流程，導致社會生產模式由量化生產向彈性生產過渡、由“福特制”模式向“后福特制”模式轉變（卡斯特，2001；賈開，2023）。因此，信息社會生產體制變動引發了職業結構的變化，在傳統工業生產體制之外生成了諸多新的、依托新經濟、新業態形成的新興職業，社會成員尤其是青年人群比以往擁有了更多的職業選擇，也造就與新社會階層交叉而又有所不同的“新就業群體”。新就業群體是信息社會發展趨勢下的產物，同時，這些群體的增長反映了信息社會職業多元的特征以及青年群體“去工業化”“去雇主化”的職業選擇，而工作時間彈性化、報酬來源多元化的特征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既有社會規范對于“好工作”還是“壞工作”的評價，吸引了更多的青年人群加入上述職業當中成為新就業群體的一員。因此，更需要關注這些新興和細分群體的新趨勢新特點，加強對他們的研究（李培林，2023）。

（三）信息社會生產造成的社會“再結構化”需要拓展對社會階層功能的新研究

信息社會生產體制和生產過程的變化極易導致社會結構新的兩極分化，其一是在勞動分工領域形成了質的區分，分化出“高技能化”和“去技能化”兩類群體，即卡斯特所謂“無標簽勞工”和“可自我教育和設定的勞工”的區別（卡斯特，2001）。信息化、數字化的平臺經濟模式和新興產業進一步細化了勞動分工，催生出新的職業和就業機會。在這過程中，一方面，平臺的維護和開發、數據的采集、加工和分析以及信息的交流和使用需要大量吸納掌握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知識產權等領域，具有較高專業技術門檻和知識技能的高素質勞動者；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的發展和信息社會生產所形成的社會需求需要大量在物資配送、家政生活、交通出行等零工經濟領域依照平臺或信息的指令，從事簡單性、重復性、機械性工作的勞動者。這些勞動者成為新業態經濟中不可或缺但隨時可能被替代，同時，成為平臺算法和獎懲機制下“趕工游戲”“時間競賽”的被迫參與者和過度勞動的被支配者（李勝藍、江立華，2020），職業前景、工資待遇有限且“去技能化”十分明顯。正在由20世紀60年代管理和技術革命中的“管理權力”“知識”以及“文憑”等向如今適應新經濟、新模式下的高精尖“技能”轉變，成為信息社會生產中新的社會結構分化機制。在信息社會生產體制下生成、在數字技術、軟件科技等企業或領域工作的新的社會階層，是產業創新的引領者和技能的掌握者、控制者，因此，由知識商品化、文憑通脹化的“文憑社會”向技能社會的過渡進程中（王星，2022），如何發揮新的社會階層的功能和作用，消弭“再結構化”帶來的風險并優化改進社會結構，需要學界進一步關注和研究。

信息社會生產造成的社會“結構化”還表現在社會成員基于信息的獲取、認知能力不同而產生的選擇差異以及信息傳播給社會認同、社會融合帶來的深遠影響（戴潔，2023）。在信息社會中，信息作為最為重要的生產力和資源，其生成、加工和創造依賴于互聯網、智能設備等基礎設施；而由于信息基礎設施建設之間的區域差異，以及社會成員由于學習、技術以及支付費用能力的差別，導致在獲取信息，進行信息生產和生活上形成了巨大分化。信息社會勞動分工的愈發細化使得社會成員掌握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更加專門化，這導致在差異性的信息獲取能力下社會成員對于信息尤其是自身所不熟知的領域的認知差異更加擴大。上述信息的疊加使得社會成員基于自身的經濟能力、知識技能結構、偏好等因素選擇相應的信息，而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加持下信息平臺的算法機制通過用戶畫像等手段進行特定信息的推送更是固化了某些人群的信息選擇，形成了眾多的“信息繭房”，并構成了信息社會中新的“社會排斥”（卡斯特，2001）。與此同時，信息社會中社會成員不再是信息被動的接受者，通過互聯網平臺、新媒體等媒介使得眾多人成為信息的生產者，各類真假莫辨的信息在社會中快速傳導與信息社會中社會成員對于信息的選擇和辨識能力的差異相疊加，極易引發謠言傳播、網絡犯罪乃至社會動蕩的風險。包含新媒體從業人員在內的新的社會階層，作為信息的生產者和信息社會生產體制的獲益者、引領者，如何引領其發揮專業優勢，在信息生產過程中彌補弱勢群體獲取和接受信息的鴻溝，提升他們在信息社會生產生活的能力；如何引導新的社會階層在信息傳播中維護公共秩序，鼓勵其參與信息治理、形成多元合力，促進不同階層之間的社會成員之間、社會成員與社區、群體之間形成社會網絡，弱化信息繭房形成的群體封閉和不實信息造成的風險傳播，同樣需要學界加以關注。

（四）中國式現代化進程的實踐需要深化新的社會階層地位作用的研究

加強新的社會階層的研究，研判信息社會來臨和中國式現代化跨越式發展進程中該群體的作用，這是中國式現代化給我們提出的新議題（李培林，2023）。中國式現代化的推進需要整合多元的社會利益，匯聚多方合力。新的社會階層作為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制度的直接受益者，其大多是專業型、技能型人才，與新產業、新業態、新技術領域廣泛聯結。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背景下，以民營和外資企業管理技術人員為代表的新的社會階層，特別是高新技術、專精特新企業中的技能人才，他們掌握著信息、技術、知識、管理等重要的生產力和生產要素，將適應信息社會發展的數據、知識和信息廣泛應用于生產實踐，是解決“卡脖子”問題、推動經濟發展模式高質量轉型、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群體，是當前科技創新的引領者和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力量（聶長久，2023）。此外，新的社會階層中的其他群體，他們或深耕文化領域、在各類信息和媒介平臺弘揚傳統文化、創造各類新型文學作品和文化產品，成為創新文化形式的推動者；他們或投身公益慈善、社區治理、鄉村振興，將自身的知識技能轉化為專業服務，成為創新社會治理、推進共同富裕的實踐者；他們或積極助力“一帶一路”，在分享中國智造、促進交流合作的過程中成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的參與者。因此，學界需要在新的社會階層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者這一論斷基礎上，對新的社會階層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突出作用進一步細化研究，形成具有時代性、前瞻性、動態性的理論體系，從而為其投身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凝聚共識、匯聚力量。

此外，新的社會階層對數據、信息和知識的生產、創造、運用過程以及信息社會生產體制的特征勢必導致其與其他社會群體產生新的分化。如何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科學地認識社會分化與整合之間存在的張力，實現有效的利益和社會整合，既逐漸實現以新的社會階層聯合為基礎的利益訴求和保護，避免無序的再組織化和原子化可能帶來的混亂（李路路等，2020），保持其推動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和激發創新創造的活力；同時，防止出現基于信息和技能形成的兩極分化和社會固化，暢通社會群體之間的有序流動，這也是新征程中發揮好新的社會階層作用未盡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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