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傳統福利實踐與國家能力以及災害壓力高度嵌入。已有研究對清代慈善組織形成的條件和機制缺乏深入探討。通過建立清代蘇浙皖三省慈善機構數據庫,本文探究了慈善組織的內在規律,提出了理解該地區慈善能力差異的整合性分析框架,并使用fs/QCA對三省各府級行政區的慈善機構涌現進行組態分析。研究發現,在慈善發展較好的地區,官僚與民間資源配比情況與是否面臨災害壓力構成兩大基本維度,前者可分為均衡發展型、官僚助推型與民間助推型,后者可分為災害壓力型與非災害壓力的常設型,故形成多種實際存在的類型模式。此外,慈善組織涌現較少的地區也與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特定組合存在關聯。因此,包括行政、社會、汲取等方面的國家能力和災害壓力是清代長三角地區推動慈善發展的條件。本文的研究結論有助于深化對傳統福利實踐發展背后多重因素間復雜互動本質的理性認識。
關鍵詞:國家能力;災害壓力;慈善組織;清代;組態分析;QCA
一、引言
中國歷史上的慈善組織作為一種“社會自組織”,是大一統政權低成本維系基層統治的制度基礎之一(龍登高等,2018)。探究傳統慈善組織形成與發展的原因,是理解慈善事業發展乃至傳統中國治理實踐的重要課題,也是探討推動中國特色慈善事業與社會組織發展的知識基礎。圍繞著這一研究議題,相關學者做了諸多有益探索,但仍存缺憾,這些研究多為對地方慈善實踐經驗的總結和描述性分析,缺乏基于實證性分析的深入研究,缺乏長時期的、以地域為視角的全面追蹤。
由于不同因素對慈善事業發展的影響并不獨立,因此,運用“組態視角”開展研究,有助于區分影響慈善發展的核心與邊緣條件,從而闡明不同的要素組合條件對慈善發展的復雜作用機理,深化對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背后復雜機理的理解。本研究基于清代長三角地區(江蘇省、浙江省、安徽省)各府級行政區慈善實踐背景,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簡稱 fsQCA)方法,探討國家能力和災害壓力兩方面因素對傳統福利發展的影響。具體地,本研究將試圖回答下面三方面問題:(1)清代長三角地區慈善組織高水平發展需要哪些要素?是否是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集合?其不同組合會形成哪些具體模式?(2)在國家能力中,哪些要素導致慈善組織涌現更為重要?其不同組合會對模式的分異造成什么影響?(3)慈善組織涌現較少的地方,是否意味著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相對缺乏?本研究參考國家能力理論中的行政、社會、汲取等三種能力,結合既有文獻中對災害壓力的關注,構建了影響地方慈善發展水平的研究框架,探討導致區域差異的條件組態與影響機理。
二、文獻綜述與分析框架
(一)學界對清代慈善事業發展原因的探討
一是行政資源影響說。它強調慈善事業由統治者與官僚的高位推動而產生發展(夫馬進,2005:220)。研究發現,清中期的慈善組織出現“官僚化”現象(梁其姿,2013:123)。不少由上層推動的慈善政策執行還體現出急功近利的政績觀(黃永昌,2012)。因此,可以假設行政資源更充足的地方會出現更多慈善機構。二是社會力量影響說。它強調了社會因素的關鍵性,尤其是地方士紳、宗族和教育機構的作用,以著名的“儒生化”理論(梁其姿,2013:125)為代表。就各地研究來看,不少學者都強調士紳階層對推動慈善投資的作用(王大學,2010,2017;王國梁,2019;郝紅暖,2019)。因此,可以假設在社會力量更強的地方會出現更多慈善機構。三是經濟與貢賦影響說。經濟發展與財政實力也是慈善組織形成的動力,有研究指出清代慈善事業的興盛與商品經濟的發展有一定關系(方福祥,2007),特別是商界人士力量的壯大(汪華,2007;張小坡,2018)。還有研究把善舉當作帝國減輕財政壓力的結果, 認為社會慈善具有分沾帝國“貢賦”的面向(張佩國,2017,2019;Will,1990)。因此,可以假設在賦稅征收水平更高的地方會出現更多慈善機構。四是災害壓力影響說。災害壓力很可能是慈善組織發展的先導條件。傳統荒政牽動民生福祉、社會穩定。研究發現,災害催生了晚清義賑(周秋光,2013),對各地慈善機構成立與區域聯系加強具有決定性影響(吉澤誠一郎,2022:107;朱滸,2006:249;Edgerton-Tarpley,2008)。因此,可以假設面臨更大災害壓力之地容易出現更多慈善機構。
(二)清代慈善事業發展原因的模型構建
當前研究提出了一些重要的分析路徑,富有啟發,但仍存在不完善的地方:一方面是缺乏必要的理論關懷與因果關系構思的意識,既缺乏對國家能力這種統領性概念的運用,又較多關注全國樣本與個案研究,對區域內中小樣本的探討較為缺乏。另一方面是對善會善堂形成的原因論述比較雜亂,一些研究或是提及觀念要素、社會網絡、區位因素等,或是強調災害等現實原因,抑或指出政策注意力要素等對慈善的影響,但對核心要素與相關機制缺乏精準識別,其結論的適用性也就難免存在局限。針對上述局限性,本文試圖引入 fs/QCA 方法,探索上述幾個因素對清代長三角慈善發展的聯動效應,并揭示不同影響因素之間的互動關系。在正式介紹框架前,需要對本研究的理論源頭——國家能力理論做簡要梳理。
1.國家能力理論及其經典內涵
目前學界對國家能力的探討已較為充分(Suryanarayan,2024),總體上形成了三個視角,分別對應著不同的國家能力。第一個是“工具導向視角”,把國家能力界定為官僚的質量 (Quality of Bureaucracy),即官僚機構的能力和才干,以及它們在自治、政治任用和提供服務等方面的有效程度(Evans Rauch,1999),即國家能力的“行政維度”(Weber,1946;Mann,1984)。第二個是“關系導向視角”,強調國家機構周邊總是環繞著社會團體和個人,國家能力的大小和運用取決于國家與社會的互動關系,因此形成了國家能力的“社會維度”。該理論脈絡提出國家支配社會,社會塑造國家,因此“社會中的國家”和“國家中的社會”都很重要(Mann,1984;Migdal,1988;Evans,1995)。還有研究指出,社會關系尤其是精英網絡也會塑造國家建構的結果(Wang,2022)。第三個是“結果導向視角”,以國家行動和政策導致的結果來衡量國家能力,故形成國家的“汲取能力”(Martin,2023;Centeno,1997)。有研究發現,汲取能力與經濟發展密切相關(Acemoglu等,2016),并可能是內生的(Tilly,1990)。還有學者將國家能力視為國家對資源的渴望與最初擁有資源的公民(或臣民)的需求之間相互作用的產物(Levi,1988;North Weingast,1989)。
2.慈善發展原因的分析框架: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聯動匹配
參照上述國家能力理論,我們選取行政維度、社會維度、汲取維度的能力作為影響慈善組織發展的重要條件,并考慮到災害壓力影響說的解釋力,選取衡量各地災害壓力的變量,共同構成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互相聯動匹配的解釋框架,進而為進一步的驗證提供基本思路。本研究分析框架見圖1。

(1)行政維度能力條件。具體包括政區分等、官員數量與進士數量三個二級條件。政區分等的等級,即通過“沖繁疲難”四字衡量。此外,籍貫官員的數量也可以反映一個地區涌現官員的能力,從而體現國家治理必需的精英網絡。最后,進士則是后備的官員,它與正式官僚隊伍一起反映行政區的行政資源配置,可視作國家在行政維度能力的潛在代理變量。
(2)社會維度能力條件。包括書院、族譜等兩個二級條件。書院是一種客觀形態的文化資本,更多的書院意味著濃厚的文化氛圍,有助于形成更多的主要因科舉考學而聚集的文化精英。此外,本研究以族譜的數量作為宗族勢力的代理變量。
(3)汲取維度能力條件。包括人口、田賦等兩個二級條件。人口因素是傳統社會中常見的體現經濟發展水平的變量,也是衡量國家汲取的參考標準。清代田賦收入用銀兩征收的叫地丁銀,是國家最重要的財政收入(郭永欽、袁琳熹,2023;王業鍵,2008)。
(4)災害壓力條件。該條件為一個衡量災害數量的變量。該變量由清代各府級行政區饑荒、旱災、水災、蝗災、作物異常與疫情次數加總而得。盡管長三角三省是相互毗鄰的整體,但仍存在不同自然條件影響的內部地理單元,各府級行政區所面臨災害環境的差異,可能導致慈善建設投入程度的分異。
本研究假設,在組態視角下,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以及災害壓力對清代慈善機構建設的影響并非相互獨立,而是通過聯動匹配的方式協同發揮作用。
三、研究方法與數據
(一)定性比較分析
本研究嘗試在組態視角的基礎上分析清代蘇浙皖地區慈善事業發展背后的多元驅動機制,因此采用 fs/QCA 開展實證檢驗,它能夠模擬聯合因果關系并研究多種因果條件對結果的綜合影響,還可以揭示有關慈善組織涌現原因的多個組態的存在(Ragin,2008),最終概括提煉出長三角地區清代慈善組織的動力模式。
(二)數據及校準
1.結果變量
本文所關注的結果是清代江蘇、浙江、安徽省的慈善機構數量。斯坦福大學跨學科研究中心(2018)記錄的“Qing Charitable Institutions, China, 1644-1911”的數據,它記載了中國清代慈善機構的位置,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①。每個府級行政區都將作為本研究的案例,但暫不包括直隸廳(即海門廳),它們共計35個,其中27個府,8個直隸州。
2.條件變量
本研究所設定的條件變量有7個,包括行政、社會與汲取維度能力的變量各兩項,以及一項衡量災害壓力的變量。
首先是行政維度的能力,包括以下兩項:一是“沖繁疲難”等級,它反映了政區分等。根據《清史稿·地理志》(趙爾巽,1976)加以匯編。在量化過程中,筆者采用通常的處理方法,即根據字數直接計數。若為“簡”則計“0”。這樣可以形成0至4級(共5個級別)的分等級別,該變量是衡量政區分等與治理條件的典型代理變量。二是政治精英數量。它包括籍貫官員數量與進士數量,這兩個變量分別衡量在職的政治精英與潛在政治精英。本文通過《縉紳錄》(2022)統計了1850—1864年及1910-1912年的全國官員數據(Chen et al., 2020),方法為根據其中記載的“籍貫省”“籍貫縣”與清代行政區劃列表進行聚類從而得到各府在這兩個時段的籍貫官員數量(單位為每季度的人次),并將兩個時段的值加總。本研究還統計了各府在清代出現的所有文進士(江慶柏,2007;朱保炯、謝沛霖,1980)。本研究通過熵值法對籍貫官員數量與進士數量進行合并①,可得各府級行政區加總后的政治精英數量。
其次是社會維度的能力,包括以下兩項:一是宗族勢力。由族譜數量衡量,數據來自《中國家譜總目》(上海圖書館,2009)。二是書院數量。書院數量數據來自季嘯風(1996)主編的《中國書院辭典》附錄。
再次是汲取維度的能力,包括以下兩項:一是人口。本文選擇了1820年各府級行政區的人口數量作為清代人口的衡量指標,數據選自曹樹基(2001)的《中國人口史·清時期》。二是田賦(地丁稅)。本研究納入梁方仲收錄的嘉慶《大清一統志》1820 年府級層截面數據(梁方仲,2008)。本研究選取的額征田賦只統計地丁正雜銀(單位:兩),暫不包括糧食。
最后是災害壓力,它由各類災害加總而成。主要數據來源是REACHES中國歷史氣候數據庫②,該數據庫是中國近三千年歷史文獻的數字化和類別編碼的氣候記錄(Wang et al, 2018)。在清朝,共計達93 415條記錄(數據庫版本VOL34-V3.1-04-E2)。本文選擇了“饑荒”“旱災”“水災”“蝗災”“作物異常”“疫情”等變量,處理方式仍是聚類到府級行政區③并加總。
3.校準
本研究根運用直接校準法(Ragin Fiss,2008)將數據轉換為模糊集隸屬分數。本研究使用了三值錨點的方案(Cui et al.,2017)進行校準。對于所有變量,本研究采取的校準交叉點為0.5分位點,完全不隸屬校準標準為0.05分位點,完全隸屬的校準標準為0.95。各條件變量的測量指標描述與錨點的確定見表1。
四、數據分析與實證結果
(一)必要條件分析
本研究使用0.90的閾值來評估某種情況的必要性。在 fs/QCA中,覆蓋指數用于評估單個條件對結果的解釋力。表2結果表明,對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而言,一致性最高的值出現在“高田賦資源”條件,為0.813,表明沒有一個因果條件符合地方慈善組織高水平發展的必要條件;對慈善組織涌現水平低而言,一致性最高的值出現在“低田賦資源”條件,為0.843。所以,不存在影響慈善組織涌現高(低)水平的必要條件。這一結果顯現了府級行政區慈善組織涌現的復雜性,即三種國家能力條件與災害壓力需要相互間的聯動匹配才能夠共同影響慈善發展。因此,本研究考察條件的綜合影響對于探索地方慈善組織發展路徑至關重要。


(二)條件組態分析
本研究基于“多重復雜、因果并存”的原則,進行充分性分析,采取 Ragin 和 Fiss(2008)所提出的QCA分析結果呈現形式。首先,本研究采用了0.8的原始一致性閾值,案例頻率數閾值設置為1。其次,由于缺乏關于慈善組織發展的確切方向的證據,本研究假設無論是否存在獨立條件,都會出現結果(即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最后,根據之前的研究(Fiss,2011;Ragin,2008),本研究使用“簡約解”和“中間解”兩種配置解決方案分別識別核心和外圍條件。核心條件出現在中間解和簡約解中;外圍條件僅出現在中間解中。表3呈現了用以解釋高水平慈善組織發展的6條驅動路徑。表3顯示,雖然沒有檢測到任何必要條件,但按照行政、社會與汲取維度能力這三種分類的國家能力變量分別至少有一個變量在所有組態分析中出現(S1至S7),這說明行政、社會與汲取能力很可能成為部分府級行政區慈善組織發展的普遍條件。此外,災害壓力變量則沒有顯示這樣的結果,它只出現在組態S3、S4、S5、S6、S7中。本研究通過府級行政區差異分析進一步探討了這種可能性。此外,表3中呈現的7種組態(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無論是單個解(組態)還是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均要高于可接受的最低標準0.75,其中總體解的一致性為 0.915,總體解的覆蓋度為0.651,因此表3中的7種組態可以視為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的充分條件組合。

具體而言,組態S1表明,當府級行政區擁有較高的政區等級與更多的官員、進士資源,更多的宗族、田賦,以及較少的人口與較少的災害壓力,將擁有較多慈善組織。另外,約1.1%的地方慈善組織發展案例僅能被這條路徑所解釋。類似地,組態S2顯示,當府級行政區擁有較多的政治精英、書院、宗族、田賦和較少的人口、災害,也可以預示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這體現出在較少的災害壓力條件下,較為突出的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也可以對高水平慈善組織涌現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故可以單獨構成解釋結果產生的充分條件。由于在這兩條路徑下,行政、社會、汲取維度能力以及災害壓力四個條件的重要性較為均衡,S1、S2的唯一差別在于政區分等與書院的資源相對于彼此路徑而言,是無關緊要的。此外,雖S1、S2的人口條件為“非”但不影響總體格局。因此我們將這兩條驅動路徑命名為“常設與均衡發展型”。筆者將其命名為“常設型”,意味著不需要很高的災害壓力,也可能導致較多的慈善組織形成。對這樣的地區而言,慈善組織的建設具有非災害因素的驅動,幾乎主要由國家能力驅動,即無論是否面臨因災害高發導致流民涌入等非常形勢,慈善組織都會得到高水平發展。條件組態S6與之類似,它表明,對于面臨低頻次災害的地區而言,若擁有更多的書院、宗族、人口資源,慈善組織涌現水平也高。因此,總體來說,社會、汲取維度能力也都構成了存在條件,但該路徑的行政能力是羸弱的,意味著相較于官方的推動,民間力量發揮了慈善投資的主導作用。因此,S6可命名為“常設與民間助推型”。
在剩余組態中,災害壓力條件都存在,有的甚至成了核心要件。條件組態S3表明,對于面臨高頻次災害的地區而言,若擁有更多的政治精英、書院、人口、田賦資源,以及較少的宗族數量,慈善組織涌現水平會高。此外,政區等級是無關緊要的。盡管該組態中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至少有一個變量)都構成了存在條件,但高水平宗族條件的欠缺體現出相對于社會資源,S7組態中慈善組織的發展更加依靠官方資源的助力,此處命名為“災害壓力與官方助推型”。
條件組態S4表明,對于面臨高頻次災害的地區而言,若擁有更高等級的政區與更多的政治精英、書院、宗族、人口資源,也將擁有較多慈善組織。此外,田賦條件是無關緊要的。因此,總體來說,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也都構成了存在條件。條件組態S5表明,對于面臨高頻次災害的地區而言,若擁有更高等級的政區與更多的政治精英、宗族、人口、田賦資源,慈善組織涌現水平會高。其中,書院條件是無關緊要的。綜上,條件組態S4、S5十分類似,它們都兼備了在長三角地區中較高水平的行政與社會維度能力,本研究將其統稱為“災害壓力與均衡發展型”。
最后,條件組態S7表明,對于面臨高頻次災害的地區而言,若擁有更高的政區分等與較多書院、宗族、田賦資源,且同時呈現出較少的政治精英、人口規模,慈善組織涌現水平會高。總體來說,該組態中的部分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都構成了存在條件,甚至是核心條件,但它與組態S3、S4、S5最大的不同在于——政治精英數量少。因此,相對于官方資源,S7組態中慈善組織的發展更加依靠社會資源的助力,因此筆者將其命名為“災害壓力與民間助推型”。這體現出當面臨較多災害,若具有相對更多的社會維度的能力,也可能導致較多的慈善組織形成。對這樣的地區而言,慈善組織的建設具有災害因素的驅動,但并非需要國家能力的各個要素十分均衡。即使官員、進士等構成的政治精英數量少,也有可能產生較多慈善組織。
(三)根據不同組態對慈善事業發展模式的提煉
1.基于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的分析
圖2展現了6類條件組態所對應的解釋案例,但圖例并非按照原來的7個組態的編號來編排,而是根據災害壓力(是否存在)與國家能力中的官僚、民間資源配比的結構(官方助推、民間助推、均衡發展)交互所形成的。

至此我們已經可以構建一個2×3的類型學矩陣,如表4所示。具體而言,條件組態S4、S5所能解釋的案例可以合并計為8府(常州府、嘉興府、揚州府、蘇州府、松江府、紹興府、杭州府、安慶府)。因此,不妨命名為“災害壓力與均衡發展型”,該類型意味著自身治理條件好,但災害也多。這些案例均為長三角府級行政區中自身治理條件最為優越、國家能力最為突出的地方,除了安慶府為安徽省省城所在地之外,這個類型大部分都位于太湖流域的蘇錫常平原、常嘉湖平原與南邊臨近的寧紹平原,除了長江北岸的揚州府與安徽的安慶府,其他的所有地區都相互接壤連成一片。這些地區的特征是人口稠密①,賦稅貢獻比例大,絲織業等產業發達,城市富庶繁華,是經濟腹地中的核心城鎮,對長三角區域經濟乃至全國發展都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們在清代面臨著較多的災害,但各方面的綜合實力都很突出,特別是官僚資源與社會資源等國家能力十分均衡。作為典型案例之一,揚州是慈善組織制度化發展的先行區,一般史料均以1655年揚州重修的育嬰堂為清代第一個有規模的長期性的慈善機構(梁其姿,2013:72),揚州早在明末就已成立育嬰社。此外,晚清慈善組織的新形態——借錢局也最初出現于光緒初年的揚州,并在此后十多年間引領潮流(黃鴻山,2011:75)。正因為揚州的各方面的國家能力與基礎條件,才可能率先涌現并引向外傳播。作為另一個典型案例之一,蘇州府自乾隆后出現了江蘇巡撫、江蘇布政使同駐的格局,與江寧府(兩江總督、江寧布政使同駐)作為“雙省城”對峙。蘇州府還是全國唯一擁有三座附郭縣的府,商品經濟十分發達,城鎮化率很高,這些條件都為慈善事業發展提供了有力基礎。就蘇州的慈善案例而言,乾隆五十五年(1790)蘇州府常熟知縣面對之前育嬰堂的貪污現象和財務危機,通過“集紳公議”這種憑借公共輿論的方式將育嬰堂歸于常熟與昭文縣專管,還親自勸捐以解決經費問題,并于翌年決定由地方官兼任善堂經理以避免善堂董事賠累之苦(鄭鐘祥、張瀛,1904)。既體現出士紳等地方精英的實力,也體現出官府行政力量的有所作為。

如前所述,條件組態S1所能解釋的案例包括鎮江府、徽州府、湖州府,S2包括寧波府、徽州府、湖州府。故“常設與均衡發展型”包括鎮江府、寧波府、徽州府、湖州府四府。
鎮江府因為自身面積較小且毗鄰省城江寧,距離蘇州也不遠,扼守長江水道,交通便利,溝通江蘇的“雙省城”,且政區分等為“沖繁疲難”四字俱全型,具備較強的行政資源與社會資源,因此慈善發展可能更依賴于這些力量。寧波府雖遠離省城,但面積較大,地理位置面朝東海,傳統商業持久穩定發展,且宗族力量與商業機構持續發展,18世紀末和19世紀初,寧波商人開始設立直接從事海外貿易的商號,大規模的企業數量增加,并以強烈的“宗派觀念”和鄉土觀念著稱。19世紀下半葉,寧波商幫不僅控制了上海的商業和金融,還遍布長江下游地區(斯波義信,2000)。因此,寧波的慈善發展可能更依賴于這些力量。同屬“常設與均衡發展型”的徽州府、湖州府也具有相似性,它們都位于三省交界處①,戰略位置重要,且自古經濟繁榮,文化興盛,因此官僚資源與社會資源都較為均衡;還都具備天險——徽州府一府六縣所轄山區面積大,且腹地位于徽州盆地,四面環山;湖州府瀕臨太湖,運河與溇港水系眾多,具備優質的供水能力和強大的泄洪功能,故兩地一定程度都能有效抵御災害。在慈善史研究中,徽州的案例經久不衰,徽州人的慈善設施不僅限于當地,而且還在其他地方設置,比如杭州的新安惟善堂。由于人數眾多,徽州商業團體中有的行業還形成了內部相對獨立的次級慈善設施。依靠群體的力量,建成自成一體的慈善設施,成為其典型特征(王振忠,2023)。另有研究考察了同光時期湖州府南潯鎮的慈善事業,發現紳商主導了該行業的發展,經費來源多為絲業捐贈,這些機構既有規章詳密、人事配備齊全的,也有略遜一籌但互為補充的。紳商還與地方官府合作互利,共同推動公共服務的社區化、精細化,捍衛經歷戰亂后的儒家價值觀(鄭衛榮,2021)。總之,常設型意味著自身治理條件好,但災害少,慈善組織發展的內生驅動力強,甚至承擔了很多接納外來流民的功能。上述案例的府雖然自身體量都不算突出,但都體現了作為區域經濟次中心的行政區在慈善發展中的特色模式,是災害相對少的地區福利實踐的范例。
條件組態S3所能解釋的案例包括江寧府、寧國府,它屬于“災害壓力與官僚助推型”,這兩個案例出現在自身災害多且官僚能力強的地方。雖然兩地在府城規模、城市地位、人口等方面具有較大差異,但兩地的相似性在于進士數量(分別排在第18、19位)、官員數量(分別排在第7、8位)、書院數量(分別排在21、19位);另外,兩地的宗族數量均不多(分別排在25、22位),這些相鄰的排名為類型的劃定提供了證據。需要強調的是,對江寧府善堂的研究發現,該地的善堂較江南其他地方更多直接受到官僚的影響,包括從創建到經費的捐贈等環節,此地的官僚都特別積極參與①,甚至直接受管于官員,還沒有顯示出明顯的貪污,這顯著不同于蘇州與揚州等地(梁其姿,2013)。以江寧府的育嬰堂為例,它在清初建堂后盡管由地方人士主持的機構,但多次獲得各地方官捐銀、撥置田地,以穩定收入。比如1682年冬兩江總督于成龍上任就捐衣捐米以鼓勵乳婦,還撥900多畝耕地給育嬰堂。翌年,育嬰堂的規模、堂規、收支始成定例(佟世燕、戴務楠,1683,3:19)。
“常設與民間助推型”的典型案例是臺州府,即條件組態S6。盡管從行政區規模來看,臺州府顯得中規中矩,且地理位置遠離省城,但它具備十分龐大的宗族資源。與寧波府類似,臺州府也地處浙東沿海,人口稠密,宗族聚居的規模較大,易于形成強宗大族,且居民除農耕以外利擅漁鹽,還有航海貿易等生產方式,不僅體現出強大的民間力量,也增加了政府維持秩序的難度。清初的臺州作為南明抗清的基地,發生過“兩庠退學案”,一度士風不振(臺州地區地方志編纂委員會,1995:1147)。這些因素都是官方力量相較于民間力量偏弱的體現。
最后,條件組態S7所能解釋的案例包括金華府,該地屬于典型的山區較多的府,府城的規模也偏小。它在官員數量方面排名23,甚至被作為直隸州的通州超越;在進士數量方面排名20,也被作為直隸州的太倉州、通州超越。但是書院數量排名第4,族譜數量排名第1,因此該地的慈善發展更可能與社會資源有關,屬于“災害壓力與民間助推型”。
綜上,該矩陣體現了不同類型的慈善事業發展模式。理論上,2×3的矩陣應該包含6種可能的模式,但實際上只有5種在現實中出現,不存在非災害壓力(常設)與官方助推型的案例。這也體現了長三角地區的州府并非單純依憑自身資源進行慈善供給,因此印證了清王朝追求簡約的治理模式(黃宗智,2008),具有低風險、低成本以及高效率的特征。至此,文章的基本假設得以驗證。研究發現,行政資源、社會力量、經濟與貢賦以及災害壓力影響說都從某些方面解釋了慈善組織發展的驅動力,更為關鍵的是,上述因素的不同組合方式構成了這種驅動力的具體面向,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的不同耦合狀況都可以助推慈善事業發展。
2.基于慈善組織涌現水平低的分析
由于QCA分析的非對稱特征,意味著導致慈善機構高涌現水平的組態,并非低涌現的反向條件。因此,本文還對低涌現水平地區的驅動機制進行了分析(見前文表3右側)。根據QCA分析結果,可以得出不同路徑所對應的案例(見圖3)。其中,模型解的一致性和覆蓋度均達到了門檻值。產生低涌現水平的組態有四種(NS1-NS4)。

條件組態NS1表明,書院、人口、田賦的低配置成為核心條件,政區等級、政治精英、災害的低配置成為邊緣條件。在這些條件的作用下,慈善組織涌現水平低。筆者將其命名為“普遍偏弱型”。滿足該條件組態的代表性案例有和州直隸州、廣德直隸州、滁州直隸州、嚴州府等。盡管這些地方災害并不少,但自身國家能力較弱故很難出現較多慈善組織。條件組態NS2表明,書院、人口、田賦的低配置成為核心條件,政區分等的高配置與政治精英、宗族規模的低配置成為邊緣條件。因政區分等配置較高,筆者將其命名為“政區分等略強型”。滿足該條件組態的代表性案例有泗州直隸州、六安直隸州等。條件組態NS3表明,宗族、災害規模的低配置成為核心條件,政治精英的高配置與政區分等、書院、田賦的低配置成為邊緣條件。筆者將其命名為“政治精英略強型”。滿足該條件組態的代表性案例有海州直隸州、通州直隸州等。最后,條件組態NS4表明,宗族、災害規模的低配置成為核心條件,書院的高配置與政區分等、政治精英、田賦的低配置成為邊緣條件。這意味著書院數量較多的地方也有可能出現慈善水平低的狀況,筆者將其命名為“書院資源略強型”。滿足該條件組態的代表性案例有太平府、池州府等。綜上所述,有兩個發現值得注意:一是在清代長三角地區,大部分慈善能力不強的地區都與其較弱的國家能力有關;二是在府級行政區中,府的慈善機構涌現數量明顯多于直隸州,大部分慈善能力不強的地區都更可能為直隸州,這揭示了國家建構中行政資源配置的長期影響。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排除有一部分是史料遺漏問題導致的。
(四)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嚴謹與科學,本文還進行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根據既有研究給出的判定結果穩健性的基本方法(Schneider Wagemann,2012):一方面可以調整PRI一致性水平,通過對PRI值在一定取值范圍的調整,以此檢驗數據結果是否穩定;另一方面可以改變校準區間,試圖驗證當校準的閾值發生變化,組態結果能否保持不變。本文主要沿著這兩種思路展開穩健性檢驗。
(1)調整PRI一致性水平。本文將一致性水平從8.0降低至0.79或提升至0.82, 調整后的組態結果與前述表一致,依然穩健。
(2)改變校準區間。本文以各變量的88%、50%和12%分位數值分別作為完全隸屬度、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度的校準閾值,校準之后的數據分析得出的組態與前述表保持一致,結果穩健。
五、結論與討論
(一)研究結論
本文首次運用fs/QCA方法以清代長三角三省的府級行政區慈善組織涌現為案例進行條件組態分析,探究國家能力與災害壓力因素對慈善發展的聯動效應及驅動路徑。
本研究驗證了以往學界歸納的清代慈善事業發展的國家能力方面的原因,包括行政資源影響說、社會力量影響說、經濟與貢賦影響說以及災害壓力影響說等,發現了政區等級的高配、更多的政治精英(行政維度能力條件)、書院、宗族(社會維度能力條件)、人口、田賦(汲取維度能力條件)與災害數量(災害壓力條件)都可能成為慈善組織數量高度涌現的條件。更重要的是,本研究探討了上述假說的不同聯動、組合方式,并結合長三角三省各府級行政區的案例加以歸納提煉,建立了多個比較維度,并試圖捕捉因果機制,發現了未被充分認識的慈善組織發展動力類型,反映了長三角地區傳統慈善實踐的多樣性。
研究發現:第一,行政、社會和汲取維度能力與災害壓力對清代慈善機構的建設產生了實際影響,而且通過聯動匹配的方式協同發揮作用。第二,在慈善組織涌現水平高的案例中,是否具有災害壓力以及國家能力中官僚與民間資源的配比情況的不同組合共同促成了多種慈善組織動力模式。其中,面臨災害壓力的可稱為“災害壓力型”,反之則是“常設型”;而根據不同國家能力的配比,可得出“均衡發展型”“官僚助推型”“民間助推型”。QCA的組態分析幫助我們歸納出高水平慈善組織涌現的類型學。具體包括:“災害壓力與均衡發展型”“災害壓力與官方助推型”“災害壓力與民間助推型”“常設與均衡發展型”以及“常設與民間助推型”,但長三角地區不存在明顯的“常設與官方助推型”。第三,慈善組織涌現水平低也表現為四種不同的模式,它們普遍缺乏突出的災害壓力,且全都與各類國家能力較弱有關。
(二)研究貢獻與展望
對現代國家而言,慈善組織在規范化管理、資金籌集、專業性、公信力、社會影響力等多維度都是衡量國家治理能力的重要指標,反映了國家在協調社會關系、管理社會組織方面的成熟度和效能。但是,國家能力對慈善組織也具有基礎性作用,這構成本研究的出發點。此外,傳統慈善組織的發展驅動力對于推進現代慈善組織或社會組織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和啟示。一方面,傳統慈善組織的運作模式和制度安排為現代慈善組織提供了可借鑒的制度基礎,可以為現代慈善組織的構建提供參考。另一方面,社會環境與政策支持也非常重要,研究清代慈善組織的區域差異與涌現動力,有助于現代慈善組織更好地理解既有國家能力條件,運用好相關政策工具,促進慈善事業健康發展。具體而言,本文在理論方面有如下貢獻。
首先,利用國家能力的分析框架探索清代慈善的發展路徑,豐富了國家能力領域的文獻。研究發現,國家能力的各個維度不一定會同時發生作用,且存在明顯的地方差異(Suryanarayan,2024),因此我們需要對國家能力做更微妙的概念化和衡量。本研究運用國家能力概念,選取國家能力在清代中國的代表性維度并對其作了標準化衡量,進而構建“行政能力—社會能力—汲取能力—災害壓力”框架,考察上述因素對慈善組織發展的綜合影響。這為考察國家能力與慈善發展之間的關系提供了一個新的、全面的視角,特別是如何通過適當的自然與社會相結合要素配置實現慈善的高水平發展。
其二,本研究首次應用fs/QCA來探討清代慈善組織。之前的慈善史研究多為史學的傳統方法;而運用QCA分析非營利組織影響因素的研究(Zhang Lou,2023)卻缺乏歷史視野。本研究彌補了上述缺憾之處,揭示了清代慈善組織發展的因果復雜性,并強調了多種配置情境方案的并發性,這些組態導致善會善堂的高涌現,證明了不同配置在達到相同結果時的等效性(Ragin,2008)。
其三,本研究證明了國家能力理論可為慈善研究帶來更強大的解釋力與生命力。清代的慈善發展舉措充分驗證了高維度的大一統格局與復合型低成本的集權自主治理的兼顧,并在末期對傳統治理方式進行有效調整,通過國家重建邁向現代民族國家(李懷印,2022)。從某種意義上看,建構具有較強國家能力的國家,充分憑借各種稟賦要素進行公共產品供給,是貫徹以“保養萬民”為宗旨的社會福利體系,實現“自救”“教養”進而“自強”的必由之路。
其四,本研究有助于深化清代城市與地方行政層級理論。施堅雅(2000:397)的地方體系層級理論提出,只有把許多社會管理職能移交給非正式副政治結構,大經濟體系的核心才能出現巨人般的府級區劃,官僚才能在這些府里傾全力于征稅工作。本文恰好對接了上述觀點,官僚資源與社會資源總體上傾向于是互相依賴而存在的,這也是“高涌現水平”案例中的“均衡型”的典型府的數量,遠遠多于“非均衡”的府的數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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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網址:http://purl.stanford.edu/hy109tr2810。
① 熵值法的權重計算結果顯示,籍貫官員數量的權重為55.41%,信息熵值為0.811,信息效用值為0.189;進士數量的權重為44.59%,信息熵值為0.848,信息效用值為0.152。
② 參見: https://www.ncdc.noaa.gov/paleo/study/23410。
③ REACHIS數據庫只給出了省級與縣級行政區,但標注了經緯度坐標。
① 以下是按照35個府級行政區的人口密度來進行排名:嘉興府(第1)、揚州府(第11)、蘇州府(第2)、松江府(第6)、紹興府(第7)、杭州府(第10)、安慶府(第14),都非常靠前。
① 徽州府位于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界,扼守浙江省主要河流——錢塘江水系干流上游,而湖州府位于浙江、江蘇、安徽三省交界,控制太湖西南沿岸的廣大平原。
① 一方面,江寧府的官辦善堂非常有名,比如江寧普育四堂自乾隆五十五年(1790)變為純粹的官方機構,由總督本人委派經理(即官府的出納秘書)承辦,各管事人按月領薪,一如衙吏,且一直維持到清末(呂燕昭,姚鼐,1880,12:15-16)。另一方面,從江寧府所轄幾個縣的善堂案例可看出這種官僚的影響力:江浦縣在1731年的育嬰堂為知縣所捐贈;高淳縣在1678年成立的育嬰堂為知縣捐俸置田及捐贈所得而建,到了1736年縣政府再為善堂增田68畝以穩定收入;句容縣善堂在1708年成立及1748年移建也是知縣主事;溧水縣育嬰堂在1781年由知縣出面捐贈而成(梁其姿,201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