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驅動其首飾設計的路徑探析

摘要：上海文化是一種多方融合的城市文化，上海城市的隱性文化基因和上海城市品格、上海城市精神一脈相承。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包括歷史文脈基因、價值取向基因和生活行為基因。然而上海城市文化對其首飾的創意設計驅動力不足，其設計當前多為上海城市文化的顯性基因簡單的復制。要將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作為源泉為其首飾設計提供創新的不竭動力，可將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從像似符、規約符和指引符三方面引入首飾設計的流程，以“象、用、意”的設計轉譯路徑著手來實現上海城市文化驅動首飾設計創新的目標。此路徑也可為上海其他類型的時尚創意設計提供參考。

關鍵詞：上海城市文化文化基因首飾設計時尚創意設計

江南形勝成就上海的地靈人杰，西風東漸構筑上海的現代時尚。江南風骨與西洋文化交織影響著上海居民的行為和觀念，上海城市文化在代代市民習得與傳授形成以“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為核心的價值取向。然也上海獨有的城市文化基因在現代首飾設計中應用的吊詭之處在于上海城市文化對其設計思維驅動力不足，設計者對上海城市文化的應用浮于表面，并未深層次理解上海城市文化的真正內涵。在首飾設計中如何擺脫簡單地模仿上海城市文化物質載體的表象特征，重塑首飾的藝術語言成為關鍵問題。上海城市文化內核應如何解讀，如何以上海城市文化內核驅動其首飾的設計更新是本文試圖探究的問題。

一、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解讀

美國文化學者克魯伯和克拉克洪二人所著的《文化：概念和定義的批判性回顧》一書中提及文化包括各種外顯或者內隱的行為模式，通過符號的運用使人們習得并傳授，并構成了社會群體的顯著成就。1976年查理德·道斯金在《自私的基因》一書中用“meme”指稱文化基因，查理德·道斯金將它視作文化體系的信息在被識別和傳遞的過程以及作用于社會群體生產實踐中的基本單位。1988年“meme”一詞被收錄在《牛津英文字典》中，其釋義為文化信息在社會系統中傳承的最小因子，人們通過識別和復刻該最小因子從而對文化信息進行傳遞。本文依據文化基因的物質表現形式對上海城市文化的文化基因進行分類，如表1。上海城市文化的顯性基因為上海人們經過勞動實踐所得的物質化產物。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是上海勞動人民經過集體無意識選擇和積累的價值觀念的總和，表達本群體的理想和需求，它作用于上海人民的生活實踐，并以物質載體為媒介而展現。上海城市文化整體呈現海納百川、兼容并蓄、時尚精致的特征。

（一）歷史文脈基因——江南風韻，兼容西洋

1.江南風韻

上海地處長江三角洲，毗鄰蘇州、嘉興，春秋時為春申君黃歇封地，秦代至唐代為吳郡等郡管轄，宋代置華亭縣，元代設松江府。上海與蘇州、嘉興同屬于江南文化圈層，江南文化貫穿上海城市文化發展始終。江南文脈成為上海城市文化發軔之基，為城市文化的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細膩、精致、輕柔的江南文脈滋養著上海的城市根基，見證上海城市形態的經年變遷。上海柔和、細膩、開放的人文社會氛圍吸引官宦人家前來居住，鐘鳴鼎食之家在此購地建園如豫園、露香園、半淞園等，所建園林皆具江南特色：山石疊翠，曲水縈回，花木繁盛，曲徑通幽；園林掇山理水，般若繪畫，意趣相生（如圖1）。在江南縱橫的河網溝汊孕育之下，江南風韻早已在融入上海居民的骨血之中。

2.兼容西洋

上海因航運之便為西洋人選作通商口岸，在西洋人與上海本地居民的社會活動之中西洋文化逐漸融入上海地域文化之中。西方人在來到上海進行商業貿易及工業生產時亦帶來了西洋的生活慣習、物質文化以及工作生產的制度，這些新奇又時髦的西洋風尚引得上海本地居民先后效仿，如喝咖啡、美容燙發、每周的休息日等等，在累年的碰撞之中上海居民逐漸將西洋文化融入本地文化，江南文化的雅致、精巧、致用的風韻與西洋的現代與時尚新風的兼容譜寫出獨特的上海城市文化歷史文脈基因。

（二）價值取向基因——海納百川，兼收并蓄

上海開埠后有“東方巴黎”之譽，摩登的時尚都市和發達的商業貿易吸引了大批外地居民來到上海尋找工作機會、獲取財富，各地文化在此聚集融匯；同時西洋人往來于上海和西洋之間進行生產貿易，西洋文化也進入上海的地域文化之中。各種地方文化在此如河川入海，于黃浦江和蘇州河一帶競相登臺表演，共生貫通，如海納百川之勢；上海社會不同階層生活亦在此時空之中交匯疊加。上海各個群體的文化之間相互交流、影響和有機融合造就了上海獨有的“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價值取向。

（三）生活基因——時尚精致

上海作為我國重要的經濟文化中心，相關工作的業務量相當繁忙，上海市民工作節奏快。在工作中的上海居民以誠實守信、高效細致為準繩，追求出色而完美地完成工作任務，如上世紀80年代流行全國的“上海造”成為優良精致產品代名詞。居民日常生活得益于上海的資源，生活與休閑雅致自然，并樂于嘗試新鮮事物，衣著穿戴引領風潮，時尚雅致成為上海人的生活基因。

二、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轉譯

直接簡單地復刻上海城市文化顯性基因（物質載體）的諸特征，所得到的藝術作品剝離上海城市文化的內涵與精神，是形而上的表達。通過上海城市文化基因的轉譯將上海城市文化內涵與價值取向外化，以設計建構具體明晰的、可感可觀的客體形象，深化觀者對上海城市文化的理解與認知，實現上海城市文化與現代首飾的相互賦能。

（一）藝術中文化基因的轉譯

《現代漢語詞典》中對轉譯一詞的解釋為不直接根據某種語言的原文翻譯，而根據另一種語言的譯文進行翻譯。翻譯學中轉譯即轉譯法，在兩種不同的語言之間因為語法和語言應用習慣之間的差異，一種語言無法直譯為另一種語言，因而在原文意思保持不變的前提下譯文對原文進行改變，體現在詞匯、語態或者成分的轉換翻譯上。基于此，本文提出文化轉譯為文化基因在藝術中的轉譯則是以文化的隱性基因為依據，根據藝術生產物質結果的形式選擇相應的藝術表現手法，將文化的顯性基因特征烙印于可感的、具體的藝術形象之中，并將文化的隱性基因蘊藏在藝術形象的意蘊之中。

文化轉譯的實質是讓不同的文化傳統在自身的差異性之間進行交換性的對話，設計藝術中的文化轉譯則是對所要轉譯的文化進行解析，從不同的層次提取文化內容要素，通過一定的藝術手法將文化基因轉化為具體可見的藝術形象，這里的藝術形象是一種在平面或立體空間中可見的圖像語言，（如圖2）。

（二）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轉譯

上海城市文化顯性基因是上海人民集體無意識地、不加修飾地直接轉譯或隱性基因。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經過超脫日常生活的轉譯創造以物質形態表現群體自身的審美追求、價值取向和社會理想的過程為其間接轉譯。

藝術以一種超脫日常生活的方式表達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它以藝術語言的形式經過藝術表現手段的作用將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轉化為鮮明的藝術形象。皮爾斯將符號定義：符號是任何被符號以外的對象定義，對象能夠發生意義過程且對人的生產實踐產生一定的影響，符號分成對象（像似符）、標志（指引符）和解釋（規約符）。藝術語言作為一種文本符號，按照某種文化的范疇解釋時，創作者識得此范式和其內在意向性，并基于其創作經驗對文化進行有選擇性和意向性地再現，觀者按照一定的約定俗成的模式解讀已有題材范疇的藝術文本。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轉譯則是抽離人們所熟悉的上海城市文化的存在形式，運用一定的藝術表達方式解構重組隱性基因的最小單元，重新編排藝術語言文本的閱讀方式，并以鮮明而獨特的藝術形象呈現上海城市文化的內指之意。

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垂直地作用于文化的三個層次。物質文化是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的寫實性描繪，亦是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藝術表達的媒介；行為文化是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作用于社會群體日常生產實踐的圖景，并在群體表面可觀的生活行為中流露，亦決定著社會群體如何去應用自身勞動實踐的物質成果；精神文化具體為社會群體的價值取向，詮釋社會群體最崇高的理念和信仰并積淀每一個上海市民的心靈深處，是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最直觀的表達，構成上海城市文化的文化內涵。從皮爾斯符號學的角度看來，產品作為客體再現上海城市文化可感的形象，映射社會群體生產勞動實踐方式，它以實在的形象擬畫出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即像似符，在它被人所使用這種發生意義的方式時將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寄寓其中；上海城市文化的行為表征指引是人們應用產品的目的、場景和方式，它再現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對群體生活方式的指引性和規定性，即指引符；上海城市文化的內指關聯產品的存在形式并規定人們應用產品的方式、場景、目的，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規定社會群體的生產生活實踐方式及其作用結果，它是社會群體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積淀而來，同時它也是社會群體生活的精神歸屬，即規約符，（如圖3）。

新的藝術作品以其藝術形態語言作為像似符再現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具有藝術性、裝飾性的語言特征；新藝術作品的功能語言（實際功能和應用場景）作為指引符再現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具有功能性、場景化的特點；新藝術作品以情感語言建立產品的接受者和上海城市文化內指之間的聯系，以情感和體驗升華藝術接受的過程，作為規約符則生動地、深刻地再現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具有象征性、情感性、蘊藉性的特征。

三、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在現代首飾設計中的設計驅動路徑探究

當下的首飾設計對于上海城市文化的運用時常以趨勢為創作的重心，邊緣化上海城市文化的內在之神。反映上海城市文化諸特征的首飾設計不是簡單地模仿上海城市文化的顯性基因（即物質載體的形態特征），而是從鮮明的藝術形式上折射上海居民社會生活，在觀者和藝術作品的交互中傳達上海居民群體的審美理想、價值取向。本文提出建構于皮爾斯符號學基礎上結合現代藝術表現手法的“象、用、意”的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設計驅動路徑（如圖4）。

這里提出“象、用、意”的設計路徑在現代首飾設計中對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進行轉譯，以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驅動首飾的創新設計。

（一）“象”——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像似符的設計

藝術風格的形成離不開社會群體的文化心理結構，并以集體無意識的方式積淀；藝術風格是社會群體的審美風尚、精神、性格的體現。揆諸前文，上海城市文化的顯性基因組成的集合體現上海人民經過生產實踐所累積經驗總和，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通過影響上海居民的生產實踐方式而借助顯性基因進行表達。上海人民在藝術生產中因兼收并蓄的價值取向而形成其獨特的造物程式進而表現出濃郁的海派藝術風格，并成為像似符的審美特征。像似符以客觀存在的形態復現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藝術風格寓于個別像似符的藝術特征之中，個別像似符的審美特點亦在特殊中展現藝術風格的普遍特性。像似符亦因客觀存在性可從形、色、質、飾四方面進行解讀，即造型語言、色彩語言、材質肌理和裝飾語言。首飾的形、色、質、飾四方面經過現代藝術表現手法如夸張、解構、抽象、置換等組建成形式語言，首飾在新的藝術形象中傳達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

上海工藝美術大師陸蓮蓮所創作的《翠語聽荷》（如圖5），首飾在“象”的維度對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進行了設計轉譯。《翠語聽荷》首飾是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中“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真實寫照，也表達上海城市歷史文脈基因中的江南風韻，也是上海居民“時尚精致”的生活基因。該首飾將中國傳統的繪畫藝術語言和西方新藝術時期的自然風格的藝術創作語言融合，首飾整體的形態語言融合上海畫派的繪畫筆法（如圖6）和西方的現代藝術手法，對具象的荷花形態抽離并進行簡化重構；色彩上融合中式傳統色和西方新藝術運動時期繪畫作品顏色；材質則用玉、金、翡翠等多種材料組合，處理工藝上并重傳統首飾工藝和現代首飾工藝；裝飾語言運用西方新藝術時期的自然裝飾語言。“形、色、質、飾”均見東方藝術和西方現代藝術的交匯融合，即上海城市文化中“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價值取向基因寫照；該首飾的創作并重當前時尚設計之中的“中式美學與文化”潮流和精致做工，發揮海派首飾擅長鑲嵌工藝的優勢，以此擎畫出上海人民的“時尚精致”生活基因；首飾的藝術形態優雅、柔和，凸顯江南風韻，可見上海城市歷史文脈基因。

（二）“用”——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指引符”的設計轉譯

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刻入上海人民的骨髓之中，是群體行為模式的指引，并外化為人們的生活圖景、民俗活動等，即指引符。在社會群體的生活行為圖式中可窺得行為方式、行為目的以及行為寓意。由社會群體的行為方式確定藝術作品的應用方式、行為目的明確藝術作品的功能、行為寓意明晰藝術作品的應用場域，藝術作品以熟悉的行為邏輯融入觀者（或消費者）的生活域場之中，人在使用藝術作品過程之中從而產生行為模式的記憶，在行為記憶中揭開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的面紗。藝術作品功能語言要素（應用方式、功能、應用場域）指引人們如何與自身應用或互動，于“用”中轉譯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

由上海老鳳祥公司設計的《鳳舞九天》系列首飾在“用”的維度對上海城市文化的價值取向基因進行了設計轉譯。該首飾主要應用于婚禮場景，功能為裝飾身體，應用方式則為佩戴。老鳳祥以“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態度從前述三個方面對首飾的形態、種類、材質和工藝等進行設計，將效用最大化：一是首飾涵蓋套鏈、發簪、耳環、耳掛、戒指、冠飾等多個品類，新娘擁有多元化選擇；二是系列首飾形態包蘊中式傳統形態、現代藝術形態以及兼具中西的藝術形態，可以在傳統婚禮和現代新中式婚禮等多樣的場景中使用；三是系列首飾也能夠和傳統中式服裝、現代中式禮服等多種服裝進行搭配（如圖7）。

（三）“意”——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規約符”的設計轉譯

（如圖4）規約符是社會群體經過累年選擇后積淀在集體心靈最深處的價值觀，亦是一個符號，它規制群體生產實踐的最終結果和生產實踐的路徑，最終在藝術意象物質化過程之中體現集體的價值取向、精神崇尚、生活理想等人文特質。規約符轉譯重在作品藝術意蘊的表現，以有限的藝術形象表現無限的社會群體的人文精神。藝術作品與生活融合，觀者以自身生活經驗解讀作品所承載的文化隱性基因，品讀藝術作品的“象外之象”。上海居民的生活理想表達為藝術品的語義，如顧繡和海派剪紙反映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人文精神轉譯時借藝術品的語義傳遞群體的理想，呈現為鮮明的主題、形態。社會群體價值取向成就群體生產實踐的氣度風韻，勞動實踐的結果具有其氣候風韻。誠如謝赫六法論中“氣韻生動”位居繪畫方法的首位，轉譯后藝術品當以氣韻統領創作，在情感和意蘊的交融之間凸顯上海城市文化的“海納百川”之氣度與韻致。

（如圖8）上海工藝美術大師張京羊《銀河樂章》首飾作品在“意”的維度對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進行設計轉譯。在人文精神上，同上海畫派表現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一樣，《銀河樂章》首飾將生活的美好愿景畫作跳躍的音符，運用現代藝術手法進行創作，觀者在首飾旁駐足，跳躍而靈動的音樂仿佛婉婉到來。在價值取向的方面首飾呈現百川歸海、大氣謙和的氣度，與上海城市“海納百川”的價值取向一致，同時也折射上海“海納百川，追求卓越，開明睿智，大氣謙和”的城市精神。磅礴的氣韻和美好生活愿景交織中完成“意”的轉譯。

（如圖5）陸蓮蓮女士的《翠語聽荷》首飾也在“意”的層面對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進行了設計轉譯。在氣韻方面既有上海歷史基因中江南的柔和和雅致，也有西方現代藝術語言的趣味性，該首飾以“兼收并蓄”的價值取向基因接納融合江南基因和西方藝術語言的裝飾性。在人文精神方面亦同上海繪畫一樣，首飾表現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美好生活的愿景。江南的柔和、細膩和西方的抽象性、裝飾性以及對美好生活的愿景共同譜寫出《翠語聽荷》首飾的“意”。

四、結語

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與上海城市品格、上海城市精神一脈相承。上海以時尚立足，時尚亦塑造了上海。上海聚力打造“時尚之都”“設計之都”“創新之都”，以上海城市文化驅動時尚與創意設計發展，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正是其時尚與創意設計更新演化的重要推手。要用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為其首飾設計提供持續的動力可在皮爾斯符號學的基礎上，通過像似符、指引符和規約符三個層次將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引入首飾設計的流程之中，以“象—用—意”的設計轉譯路徑將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內化于首飾的創意設計，實現上海城市文化隱性基因和首飾設計的相互賦能，用上海城市文化的隱性基因引領時尚潮流，為上海的“時尚之都”“設計之都”的資源提供出口，推進上海時尚產業的產業化變現，提升時尚創意設計的價值引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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