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探究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布局在數字經濟沖擊下的特征,對于因地制宜地促進黃河流域實現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理論上,從要素種類異質性視角闡述數字經濟如何影響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布局;實證上,以黃河流域五大城市群為研究對象,利用2011—2018年地級市層面面板數據檢驗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及其路徑。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集聚效應,這一結論在內生性處理與穩健性檢驗后依然成立;數字經濟能夠通過市場需求促進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但依照要素種類不同表現出異質性路徑特征。進一步分析發現,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的集聚效應動態遞增,路徑效應則在跨過門檻值后弱化。
關鍵詞:數字經濟;生產要素集聚;黃河流域城市群;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F49;F129.9;F1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5595(2025)02009411
一、引言
黃河流域作為我國經濟未來轉型升級的重要一極,抓住數字經濟發展機遇至關重要。2021年10月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規劃綱要》(以下簡稱《綱要》),旨在促進黃河流域沿線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基礎上實現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以達到高質量發展的要求。《綱要》明確指出要加快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數字經濟作為經濟轉型升級新引擎,無疑應擔負起促進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這一歷史使命。在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中起決定作用的是黃河流域五大城市群①的發展,但囿于其分布在“胡煥庸線”兩側,地區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突出,以數字經濟規模為例,2022年,山東數字經濟規模突破3.9萬億元,而寧夏、青海數字經濟規模介于600億~1 100億元之間,在數字經濟占我國GDP比重達41.5%的語境下②,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巨大差異將不利于區域協同發展[1]。
經濟發展的原動力來自生產要素,因此把數字經濟同生產要素結合并將其置于黃河流域五大城市群的視角下進行研究勢在必行。要發揮數字經濟對生態環境的保護作用和對經濟發展的引領作用,有必要先探討數字經濟對城市群內部生產要素空間布局的影響。生產要素的空間布局影響著城市化進程[2]、產業結構[3]、區域創新[4]等方面。基于此,本文試圖在城市群的框架下厘清數字經濟同生產要素集聚的關系,回答在黃河流域城市群的經濟發展中數字經濟作為外生沖擊對生產要素集聚造成了什么影響,造成這種影響的路徑是什么,以及這種影響是否在城市群間產生異質性這三個問題。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也正是依托數字經濟實現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的“密鑰”。
二、文獻綜述
(一)生產要素集聚的經濟效應
生產要素集聚作為生產要素跨區域流動的結果[5],其較高的流動性促進了資源的優化配置[6],對經濟增長也具有促進作用[7],這種促進作用通過要素集聚的虹吸效應展現[8],也是地區乃至國家實現經濟增長的渠道之一[9]。由此可見,要素集聚能將區域乃至國家打造成帶動周邊地區、輻射周邊國家發展的經濟高地。但過度的生產要素集聚則會產生要素擁擠現象,在行業、地區等多層面造成了要素集聚不經濟,制約著經濟發展。[1012]
因此,生產要素集聚對于經濟發展來說是把“雙刃劍”,一方面,諸多實證分析發現,生產要素由分散走向集聚的過程的確能夠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另一方面,生產要素集聚超過一定限度時(不同地區的限度不同),會產生要素擁擠現象,阻礙經濟發展。
(二)數字經濟對生產要素布局的沖擊效應
數字經濟的發展對傳統生產要素空間布局會產生“破壞式創新”,同時創造出新的生產要素,即數字經濟對生產要素的沖擊體現在“破舊”和“立新”兩個方面。
“破舊”指的是數字經濟突破傳統經濟的時空界限和資源約束,對其產生擠出效應,可能會重塑經濟發展格局。[13]基于此,進一步探討數字經濟“破壞”下的生產要素集聚格局:根據互聯網經濟學的基本論斷,數字經濟能夠依托網絡化的流通渠道實現要素供給結構調整和要素資源重新配置[14];從行業視角來看,數字經濟發展促進了制造業發展從要素驅動轉向數據驅動[15],有利于緩解制造業生產要素擁擠導致的要素錯配現象。
“立新”指的是數字經濟創造了數據這一新的生產要素。[16]數字經濟通過攜帶數據的信息技術能夠為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帶來經濟增長,這對于當前的中國來說是提升其在國際產業分工中地位的機會。[17]在此前提下,應推動數據要素與人才、技術、資金等生產要素協同聯動 [18],從而發揮數字經濟的價值賦能效應。
(三)黃河流域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的基本格局
數字經濟作為經濟轉型新引擎,將從宏觀、微觀兩個層面賦能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19],擔負起促進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這一歷史使命。通過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測度,發現黃河流域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巨大差異[20],表現為黃河流域下游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明顯高于上游城市群。其原因在于:數字經濟依托自身特點所產生的壟斷問題從產業滲透到地區[21],黃河流域下游城市群集聚了大量生產要素。數字經濟發展與生產要素集聚,二者在黃河流域相得益彰,形成黃河流域經濟發展的基本格局。
梳理已有相關文獻發現:以往研究通常把要素集聚視為一種現象,作為解釋變量來探究其對其他問題的影響,而少有將要素集聚作為被解釋變量分析其內在機理和形成路徑,在沒有實證分析區域生產要素集聚情況下,直接將生產要素集聚作為解釋變量會導致研究結論略有偏頗;以往關于數字經濟與生產要素的研究視角往往聚焦于對數據要素的探討,忽略了傳統生產要素在數字經濟沖擊下的表現。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體現在兩個方面:其一,將要素集聚置于城市群視角下,結合城市群發展基本論斷,基于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的歷史使命,研究數字經濟發展沖擊下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水平,摸清其要素流動、分布脈絡;其二,在城市群框架下探討數字經濟影響生產要素集聚的內在機理,提出并評估市場需求在數字經濟與生產要素集聚間的作用,為黃河流域城市群的數字經濟發展提供現實路徑。
三、理論分析
黃河流域五大城市群分列東部、西部、貫穿“胡煥庸線”,具有其他城市群和經濟帶所不具備的經濟發展差異顯著問題,這種經濟發展水平的異質性會沖擊傳統理論;同時,數字經濟作為一種外生變量和新生事物,隨著其規模擴大,勢必會沖擊傳統的城市群要素空間演化規律。非核心城市并不單純是核心城市輻射的簡單接受者,而是可以憑借數字經濟的發展建立新的職能分工并形成與核心城市的抗衡局面,一些非核心城市能夠建立新的產業優勢并提高其在城市群體系中的地位。在數字經濟和黃河流域特殊性的雙重影響下,探究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機理變得重要且復雜。[22]
(一)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布局形態的影響:中心集聚還是邊緣擴散
數字經濟發展沖擊下的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布局,本質上體現了城市群中核心城市與邊緣城市在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博弈,表現為核心城市利用資源稟賦先天優勢在數字經濟發展加持下持續領先,抑或邊緣城市借助數字經濟發展變革與機遇帶來的后發優勢彎道超車。本文基于數字經濟特性與發展階段,在生產要素異質性視角下結合黃河流域城市群發展現狀,闡述數字經濟與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布局之間的關系。
數字經濟通過網絡效應促進資本要素集聚。數字經濟價值的體現依賴于網絡效應,在網絡效應的引導下,“先下手為強”(first-mover advantage)是搶占市場先機的重要一環。核心城市依托經濟規模、人口、政策等方面的優勢,較早進入數字經濟發展的快車道,布局數字經濟相關產業并促進其與傳統產業融合發展,由此產生的新業態具有高邊際報酬,吸引資本要素向城市群核心城市集聚。不僅如此,隨著核心城市數字經濟及其相關產業迅速發展,網絡效應所帶來的“贏者通吃”(winner-takes-all)現象也推動核心城市大幅度攫取數字經濟紅利,形成對城市群中邊緣城市的虹吸效應。核心城市在數字經濟發展的規模效應影響下進一步促進資本要素集聚。
數字經濟通過勞動力市場變革促進勞動要素集聚。數字經濟發展的技術依賴性在催生高新技術產業增加技術型人才需求的同時,也促進了依托數字平臺的新興“零工經濟”的發展,從而降低了就業門檻,促進了勞動力就近就業,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城市群中邊緣城市勞動力市場活力。但不可忽視的是,勞動力有效需求的產生以及勞動報酬的提升需要城市經濟發展水平的支撐。數字經濟發展在初期將極大提升核心城市新興行業就業需求,在數字經濟持續為經濟發展注入活力的同時,核心城市勞動報酬率也在不斷提升,從而促進了勞動要素向核心城市集聚。
數字經濟通過技術優勢促進技術要素集聚。數字經濟發展離不開數字技術進步與更迭為其提供的重要的底層支撐。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地區對技術要素的需求同樣較高,核心城市顯然能夠依托較為發達的數字經濟持續創造對技術要素的需求,進而推動技術要素集聚。另一方面,基于技術要素對研發資本、高技能人才要求的特殊性,核心城市憑借其在城市群中的資源稟賦優勢,形成較高的技術要素集聚度;而在數字經濟發展沖擊下,核心城市技術資源優勢得到更充分的發揮,進一步推動了技術要素向核心城市集聚。基于以上分析,提出本文第一個研究假設。
假設1:數字經濟促進了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向核心城市集聚。
(二)數字經濟影響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路徑分析
盡管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沖擊給傳統要素集聚理論帶來挑戰,但生產要素在區域中的布局仍取決于市場機制下地區要素報酬率的高低[23],因此,本文以地區對生產要素報酬率產生影響的關鍵因素——市場需求為路徑展開探討。地區對生產要素的需求從兩方面影響著生產要素的流動與布局,一方面,生產要素集聚適配度與要素擁擠的存在,使得地區對生產要素需求的持續擴張成為驅動生產要素集聚的源動力,決定了生產要素集聚的上限;另一方面,地區對生產要素的需求程度直接影響了生產要素的收益率,而在市場機制的識別與驅動下,市場需求成為觀測與衡量地區生產要素收益的關鍵指標,擁有廣闊生產要素需求的地區能夠促進生產要素向其集聚。
在數字經濟發展沖擊下,黃河流域城市群核心城市利用數字經濟起步早的先發優勢,率先建立起龐大數據要素的需求市場,借助數字經濟網絡效應與數據要素規模效應,推動了數字產業化發展與產業數字化進程,新業態發展為經濟發展注入新活力,也為資本要素創造新需求。而依托數字產業化帶來的數字經濟相關產業發展為數字技術進步提出了更高要求,進而創造了更為廣闊的技術要素需求市場;產業數字化融合發展則通過數字平臺發展以及產業數字化轉型創造新興就業崗位、新興職業,進而提高了對勞動要素的需求。也就是說,在數字經濟發展的驅動下,黃河流域城市群核心城市對傳統與新型生產要素產生了大量需求,擴大了核心城市生產要素的需求市場,這為城市群生產要素向核心城市集聚提供了條件。據此,提出本文第二個研究假設。
假設2:數字經濟通過對生產要素需求的擴張效應推動了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向核心城市集聚。
四、模型設定與指標構建
(一)模型設定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選取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ig)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利用數字經濟發展綜合指數進行測度。借鑒許憲春等[29]的研究,結合國際相關指標體系和中國的國情,并基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選取普及、資源、技術、衍生4個維度評價城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其中,數字經濟普及由城市每百人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量(Pop1)和每百人移動電話用戶數量(Pop2)兩個指標構成;數字經濟資源由城市電信業務收入(Res1)和信息化從業人員規模(Res2)兩個指標構成;數字經濟技術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生占總人口規模比重(Tec)測度;數字經濟衍生則利用數字經濟與金融相結合得到的數字金融發展程度衡量,并用郭峰等[30]編制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er)表示。將各分項指標標準化處理后再利用主成分分析法進行降維處理,最后取對數得到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3.中介變量
本文選取城市對資本、勞動、技術三種生產要素的市場需求為中介變量,并基于理論分析對城市層面生產要素需求予以測度。數字經濟促進資本流動便利化,降低流動成本,提升了資本在經濟發展中的需求。不僅如此,數字產業化與產業數字化的發展催生對資本要素的需求,為此,使用銀行網點注冊數量以及存貸款之和與GDP的比重測度對資本要素的需求。數字經濟帶來的“零工經濟”和就近就業主要作用于第三產業,因此,用第三產業就業人數的增加值衡量對勞動要素的需求。數字經濟發展提升了對技術要素的需求,這主要體現在數字經濟的迭代與更新對研發機構或科技創新產業的依賴性,因此,用科學研究相關領域工作人員數量衡量科研規模,從而刻畫該地區對技術要素的需求。
4.工具變量
為了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取黃河流域各地級市圖書館藏書量(iv)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工具變量。一方面,圖書館藏書量能夠對數字經濟發展產生影響。城市圖書館藏書量一定程度上代表著該市高校和科研院所的數量和規模,可以從技術和人才上對數字經濟產生正向影響;圖書館藏書數量還有一部分來自于政府支出的公共項目,城市圖書館藏書量多代表著該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且注重科技文化事業的發展,這能夠為數字經濟的發展提供良好的經濟基礎與政策環境。另一方面,圖書館藏書作為文化資產和公共資源無法產生對市場行為的干預,因而不會對生產要素的流動、布局產生影響。
5.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區域經濟發展水平(gdp)、政府干預(gov)、外商直接投資(fdi)、企業注冊數量(ner)、產業結構水平(str)作為控制變量。其中:區域經濟發展水平使用城市人均GDP表示,政府干預選取核心城市公共財政支出占城市群公共財政總支出比重來表示,外商直接投資使用核心城市的外商直接投資額占城市群總外商直接投資額的比重表示,企業注冊數量用核心城市企業注冊數量占城市群企業注冊數量的比重表示,產業結構水平以城市二、三產業產值占GDP比重表示。
(三)數據來源
本文所選取的2011—2018年黃河流域地級市相關數據主要來自國家統計局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數字經濟相關數據主要來自工信部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報告》《中國信息產業年鑒》以及工信部官網的文本信息。部分缺失數據利用線性插值法補齊。樣本期間選取理由:2019年年底出現的新冠疫情外生沖擊了中國經濟正常發展,導致城市層面數據出現較大波動,將其納入樣本將使全樣本回歸結果出現偏差。
由于城市群的劃分以及地理區位等原因,部分城市同時出現在兩個或三個城市群的發展規劃中,對于這種情況,本文綜合考慮了空間距離和經濟聯系后做出如下調整:菏澤和聊城同時出現在山東半島城市群和中原城市群,由于這兩個城市都位于山東省,受山東省經濟發展的影響較大,因此僅將其保留在山東半島城市群;平涼、慶陽、天水在本次研究中只將其保留在關中平原城市群;運城只保留在中原城市群;臨汾只保留在黃河“幾”字灣都市圈;關中平原城市群的楊凌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范區作為具有特殊職能的示范區,受政策及戰略地位的影響更大,在分析數字經濟對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時對其不予考慮;青海省各少數民族自治州作為黃河流域上游地市,主要承擔保持水土、涵養水源的生態責任,在研究中暫不考慮青海省六個少數民族自治州。
五、實證分析
(一)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
表1展示了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其中,列(1)—列(4)逐步引入了控制變量組、地區固定效應與時間固定效應,模型整體擬合優度不斷提高。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的一次項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總體上促進了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向中心集聚。這說明數字經濟在黃河流域城市群的核心城市中表現出的“數字紅利”正不斷虹吸生產要素。故而,假設1得證。
(二)內生性處理與穩健性檢驗
1.工具變量法
對工具變量使用弱工具變量識別檢驗,其F統計量大于10,可以判斷該工具變量不是弱工具變量。進而,使用2SLS對引入工具變量的模型進行檢驗,并將其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進行對比,如表2所示。表2列(1)為基準回歸結果,列(2)為2SLS回歸結果。可以看出,2SLS回歸結果中數字經濟系數遠大于基準回歸中數字經濟系數,這表明引入工具變量緩解內生性后,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的集聚效應進一步加強,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生產要素向城市群的核心城市集聚。盡管在理論上分析了工具變量的外生性,但為了防止圖書館藏書量所表征的城市綜合發展水平對城市生產要素集聚能力帶來影響,本文進一步將工具變量與解釋變量同時納入模型中,結果如表2列(3)所示,解釋變量顯著性水平與系數并未出現明顯變化,同時,工具變量的系數均不顯著且接近0。這一結果進一步證實了本文所選工具變量具有外生性特征。
3.分區域回歸
表3列(2)、列(3)分別為黃河流域城市群的下游城市群和中上游城市群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即使下游城市群的總體經濟發展水平優于中上游城市群,但檢驗結果依舊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4.廣義矩估計
考慮到生產要素集聚可能存在時間上持續累積的過程,會導致上期生產要素集聚水平對本期產生持續影響,借鑒錢力等[31]的相關研究,將生產要素集聚的滯后項作為控制變量引入模型中,表3列(4)利用廣義矩估計(GMM)檢驗發現,GMM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同時,生產要素集聚的一階滯后項系數為正,印證了生產要素集聚存在累積效應。
5.將地區效應聚類到城市群
表3列(5)以城市群為視角,將地區效應聚類到城市群一級,其檢驗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且顯著性良好。
6.在更高級別的行政區域探討
表3列(6)在更高級別的行政區域上探究了數字經濟對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基于黃河流域城市群行政區劃與數據可得性,測度了山東、河南、陜西等8個省份相關指標,并控制了省份一級的固定效應,結果發現,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的符號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
7.考慮數據要素的影響
2020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的體制機制的意見》中,首次將數據與傳統要素一起列入生產要素之中,數據要素愈發成為影響經濟增長的重要生產要素。因此,參照李治國等[14]的研究,結合數據要素具有的特征,選取互聯網網站數、互聯網網頁數、互聯網域名數、普通高等學校數量、城市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指數、城市光纜線路長度六項指標,將各指標標準化后利用主成分分析法降維處理,再取對數得到城市數據要素集聚度。利用相同方式將其引入生產要素集聚程度指標中,得到考慮新型生產要素的生產要素集聚度(cpfnew)。表3列(7)顯示,考慮數據要素后,數字經濟依然能夠顯著促進生產要素向黃河流域城市群核心城市集聚。只是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數字經濟的系數明顯增大,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數據要素集聚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考慮數據要素后數字經濟發展可能在短期內進一步拉大黃河流域城市群核心城市與邊緣城市發展差距。
(三)異質性檢驗
為了得到更多有關數字經濟促進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信息,本文從生產要素和城市群視角分別對基準回歸結果進行異質性分析。表4列(1)—列(3)從生產要素異質性視角檢驗了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資本要素集聚、勞動要素集聚和技術要素集聚的影響,可以看出,數字經濟對勞動要素集聚的影響作用最強,對資本要素集聚的影響作用次之,對技術要素集聚不產生顯著影響。這表明,數字經濟憑借平臺經濟在城市群核心城市的就業創造效應顯著。數字經濟發展之初,核心城市具有的先發優勢依托其網絡效應得到進一步增強,提升了核心城市勞動報酬率,從而對城市群勞動要素表現為集聚效應;同時,數字經濟的發展使得黃河流域城市群核心城市成為新一輪資本市場搶占的“高地”,完善的基礎設施、便捷的信息服務使核心城市增強了對資本要素的吸引。
表4列(4)—列(8)從城市群異質性視角分別展示了數字經濟對山東半島城市群、中原城市群、關中平原城市群、黃河“幾”字彎都市圈以及蘭州—西寧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結果顯示,山東半島城市群、中原城市群和蘭州—西寧城市群的檢驗結果與基準結論一致。其中,蘭州—西寧城市群的數字經濟對生產要素集聚的系數最大,表明數字經濟的發展可能正逐漸加劇蘭州—西寧城市群經濟不平衡發展;黃河“幾”字彎都市圈的數字經濟則顯著促進了生產要素向其邊緣城市擴散,作為“準城市群”,
黃河“幾”字彎都市圈內部經濟空間聯系低效,核心城市帶動能力較差[32],在數字經濟發展沖擊下,其核心城市無法建立發展優勢、吸引生產要素集聚,不僅如此,其單一的內部產業結構與松散的聯系更加強化了這一效應。
(四)數字經濟影響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路徑分析
基于理論分析與基準回歸結果,對數字經濟影響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可能的路徑進行檢驗。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數字經濟對技術要素集聚的作用不顯著,因而在路徑檢驗中僅驗證前兩條路徑的存在性,結果如表5所示,市場對資本要素和勞動要素的需求能夠解釋部分數字經濟對資本和勞動要素集聚的促進效應。但路徑一的系數顯著性水平不高,對其分別采用Sobel和Bootstrap檢驗方法進一步穩健后證實了該路徑的存在性。假設2得證。
六、拓展分析
(一)對假設1的拓展分析:邊際動態效應
基準回歸結果與異質性分析驗證了數字經濟促進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這一假設,總體上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提高對生產要素集聚程度的促進作用系數為0.025,這一結果經過異質性檢驗,在要素種類維度與城市群維度被進一步明晰,但數字經濟發展產生的要素集聚效應的時間趨勢尚不明確,為此,進一步考察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在時間維度上的邊際動態效應,結果如圖1所示(為防止多重共線性,圖1剔除2011年數據)。
圖1(a)顯示,總體上,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促進作用呈現出隨時間波動上升的趨勢,從2012年的0.1逐漸上升并穩定在0.2附近。圖1(b)—圖1(d)分別展示了數字經濟對資本、勞動和技術要素集聚的動態效應。其中,數字經濟對資本要素集聚的動態效應隨時間不斷上升的趨勢最為明顯;數字經濟對勞動要素集聚的影響相對穩定,基本徘徊在0.2附近;數字經濟對技術要素集聚的影響也呈現出隨時間上升的趨勢,但顯著性較低,這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通過從整體和要素種類視角對數字經濟的動態效應進行檢驗,發現隨著時間推移及數字經濟發展不斷成熟,數字經濟對生產要素集聚作用的顯著性不斷提高,集聚效應也不斷增強。
(二)對假設2的拓展分析:門檻效應檢驗
盡管已經檢驗了數字經濟影響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路徑,但路徑的具體形態以及是否存在非線性關系還不明晰。為此,以中介變量為門檻變量進一步檢驗其可能存在的門檻效應。門檻效應的存在檢驗結果顯示,以資本要素集聚度和勞動要素集聚度作為被解釋變量的模型均通過單門檻存在性檢驗,均未通過雙門檻存在性檢驗。
表6列(1)、列(2)在檢驗資本要素集聚路徑時逐步引入了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模型擬合優度提高。結果顯示,當對資本要素的需求跨過5.083這一門檻值后,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資本要素集聚的促進效應顯著弱化,原因可能是:隨著對資本要素需求量的不斷提升,城市群核心城市出現資本擁擠現象,大量資本涌入導致資本報酬率下降。同樣,列(3)顯示,對勞動要素的需求跨過10700這一門檻值后,數字經濟對勞動要素集聚的促進效應也出現弱化,數字經濟發展創造出的需求可能無法被核心城市快速消解,不僅如此,勞動力涌入導致的報酬率降低與工作機會減少也抑制了這一作用。
對門檻效應的分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明晰黃河流域城市群要素集聚與普惠均衡之間的關系。由于黃河流域處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階段,基準回歸對數字經濟與生產要素集聚之間線性關系的探討反映了數字經濟發展初期階段的特征,并未揭示其長期趨勢。通過對門檻效應的分析不難看出,隨著數字經濟不斷發展,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促增作用的邊際效應出現下降,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數字經濟在較長時期內對黃河流域城市群普惠均衡發展產生影響的趨勢,為進一步推動數字經濟在黃河流域發展提供依據。
七、結論與建議
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利用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在要素種類和城市群異質性視角下檢驗了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利用中介效應模型檢驗了市場需求的路徑效應,在時間維度進一步分析了數字經濟影響的動態效應,并利用門檻效應模型進一步明晰了路徑的具體形態,研究得到以下結論。
(1)數字經濟的沖擊總體上促進了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的集聚,在利用工具變量緩解內生性以及使用交互固定效應、廣義矩估計等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后,其結論依然成立。
(2)數字經濟能夠通過市場需求影響生產要素集聚,但依照城市群與要素種類差異而體現出具有異質性的路徑選擇。基于要素種類視角下的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經濟顯著促進了黃河流域城市群資本要素與勞動要素集聚,但對技術要素集聚的促進作用不顯著;在城市群異質性視角下,數字經濟顯著促進了山東半島城市群、中原城市群和蘭州—西寧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顯著促進了黃河“幾”字彎都市圈
生產要素向邊緣城市擴散,而對關中平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影響不顯著。
(3)數字經濟對黃河流域城市群生產要素集聚的促進效應隨時間推移而不斷強化,其中,資本要素集聚的強化趨勢最為明顯,勞動要素表現相對平穩,技術要素亦表現出強化集聚效應但顯著性不高。
(4)基于路徑分析的門檻效應檢驗發現,當對資本要素和勞動要素的需求跨過相應的門檻值后,數字經濟對資本與勞動要素集聚的效應出現弱化。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文以生產要素集聚為視角,對黃河流域城市群在數字經濟沖擊下的高質量發展提出以下建議。
(1)堅定不移地推動黃河流域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促進城市群核心城市依托數字經濟厚植發展優勢,進而充分發揮引領作用。核心城市要緊跟數字經濟發展前沿,將數字經濟衍生出的新業態、新產物在核心城市先行先試,發現的新問題在核心城市率先攻克,著力打造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高地,并以此為契機,利用數字經濟發展優勢增強核心城市輻射范圍,推動城市群協同發展。
(2)優化以城市群為代表的區域一體化路徑,發揮要素集聚的規模經濟效應。合理布局城市群發展戰略,優化城市群空間結構。在政策制定過程中,既要考慮城市群總體戰略地位、發展目標、發展路徑等,又要考慮城市群中各城市在資源稟賦、產業結構等方面的現狀,因地制宜地制定相關政策。
(3)強化黃河流域城市群之間與城市群內部的空間協同。黃河流域城市群之間應“由下至上”提升流域發展質量、“以城帶群”發揮城市群區域節點作用、“以點帶面”推動黃河流域城市群互聯互通。城市群內部則要增強經濟協同性,推動核心城市切實發揮其紐帶作用,特別是黃河流域中上游城市群,面對資源開發、環境保護等多重約束,其核心城市更應利用數字經濟發展機遇加強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避免由于城市群內產業同質化、結構單一化,導致核心城市缺乏與其他城市進行合作、分工的基礎。
(4)在推進黃河流域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要正確處理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要素集聚與普惠均衡之間的關系。從建設國內統一大市場來看,數字經濟的協同效應在于減少市場分割、促進市場一體化,將中西部地區的低成本資源優勢與東部地區的技術、市場和產業優勢相結合,增強區域間經濟活動關聯的廣度和深度,提高黃河流域整體發展的平衡性、協調性、包容性。由于數字經濟發展在長期內對生產要素集聚的促進作用存在邊際效應遞減,因此應持續深入推進黃河流域城市群數字經濟發展,并注重城市群內部核心城市引領作用與溢出效應發揮,推動城市群間優勢互補、資源整合,從而發揮數字經濟對經濟增長的普惠均衡效能,提升黃河流域高質量發展水平。
注釋:
① 根據《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規劃綱要》中的劃分,黃河流域五大城市群包括山東半島城市群、中原城市群、關中平原城市群、黃河“幾”字彎都市圈和蘭州—西寧城市群。
② 2022年數字經濟規模的數據來源于山東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寧夏回族自治區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青海省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網站以及《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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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