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麥家,這位曾創作出《解密》《暗算》《風聲》等熱門諜戰劇的作家,帶著他的新作《人間信》與讀者見面了。這部作品不僅是麥家五年磨一劍的成果,更是一部深入人心的作品。與《解密》《暗算》《風聲》所講述的精彩諜戰故事不同,《人間信》則聚焦于內心世界,探索那些深藏不露的情感與思緒。
當諜戰題材的迷霧逐漸散去,麥家以五年時光為刻刀,在《人間信》中雕琢出一部直抵靈魂的精神史詩。這部由花城出版社2024年推出的新作,不僅標志著作家從密碼破譯轉向心靈解碼的創作轉型,更在當代文學版圖上矗立起一座叩問存在本質的精神燈塔。
在富春江畔的深山里,麥家將自己囚禁于文學苦修。在創作過程中,麥家將自己置于一個寧靜的環境中,與自己的內心進行深度的對話。他試圖挖掘那些矛盾而深刻的情感,以期為讀者呈現一個更加真實、細膩的內心世界。在這個過程中,他經歷了無數次的自我挑戰與突破,甚至有一次在深夜寫作時失聲痛哭。 當被問及此事時,麥家坦言,他并未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直到有一天,一位服務員在早餐時向他詢問昨晚為何哭泣,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在寫作時完全沉浸于其中,那種忘乎所以的投入與情感釋放,是他以往未曾有過的體驗。 當作家將筆鋒刺向記憶的膿瘡,文字便不再是寫作的工具,而成為對抗遺忘的手術刀。這種“深海寫作”狀態下的精神共振,使得小說開篇便帶著濕潤的咸腥氣,那是淚水與海水共同浸泡的敘事質地。
可以說,《人間信》是麥家從心底吶喊出的作品,它觸及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柔軟與敏感。這部作品不僅展示了麥家作為作家的深厚功力,更展現了他對人性與情感的深刻洞察。
小說以家族史為經,以創傷記憶為緯,編織出一個跨越半個世紀的精神圖譜。當敘述者撥開歷史塵埃,那些被父輩折疊在時光褶皺里的愛恨情仇,竟如基因密碼般在血脈中延續。麥家在此構建的不僅是文學意義上的“人間信”,更是一份關于民族文化心理的“病理報告”——那些在革命年代被異化的人性,在市場經濟浪潮中被扭曲的倫理,最終都化作代際傳遞的精神遺產。
這部小說以主人公的親身經歷為線索,生動描繪了其家族四代人半個多世紀以來愛與恨的交織與輪回。在塵世中浮沉的普通人,為了追求那份真實而寶貴的人間情感,不斷努力與抗爭。而麥家,作為一位創作出《解密》《暗算》《風聲》等諜戰經典的老牌作家,其深厚的文學造詣和敏銳的人性洞察,在這部作品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人間信》中的主人公“我”,深受家庭變故和父親的影響,仿佛被過往的痛苦和束縛所困,無法自拔。而麥家本人,同樣深陷于過去的陰影中,內心的痛楚和憤懣無處排遣。然而,他選擇以文學為武器,直面這些困境,通過細膩的筆觸將往事一一展現,尋求內心的解脫與新生。 對于每個人來說,與不愿回首的過往告別,迎來新的開始,無疑是人們共同的期望。但麥家在《人間信》中卻選擇了一種不同的方式,他坦然面對過去,將所有的傷痛和回憶都呈現出來。因為對于那些被往事深深困擾的人來說,單純的決裂或許并不足夠,更重要的是解救自己于過往的陰影之中。 對家族和故鄉的回望,是人類情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眾多作家筆下的永恒主題。從古人的“舉頭望明月”到現代作家的“故鄉情結”,我們不難發現,對原生家族的回憶、探尋和反思,一直是文學創作的重要源泉。盡管我們可能離家萬里,但家所賦予我們的精神財富卻始終伴隨著我們。麥家選擇回望過去,通過重新審視和凝視那些被傷害的過往,盡管過程充滿痛苦,但正是這種直面困境的勇氣,讓他在成長中找到了新的力量和希望。我渴望深入探索人性的復雜內涵,并與讀者共同分享在困境中奮起的勇氣。麥家希望通過他的作品,能夠給予那些心靈受困、深陷痛苦或怨恨中的人們以鼓勵和解放。回望過去,允許自己為過往的傷痛而流淚,這無疑是邁向和解與釋放的重要一步。
“我們從來不屬于個人,只是過去某種的繼續和回應。”麥家這句充滿存在主義況味的箴言,道出了現代人的精神困境。當主人公試圖在記憶廢墟中重建自我,作家實則在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文學治療:通過將私人傷痛升華為公共敘事,個體記憶獲得審美救贖的可能。這種創作觀與普魯斯特的“不由自主的記憶”形成跨時空對話,卻又深植于中國“文以載道”的傳統。
《人間信》不僅是一封寫給人間的信,更是一次心靈的自我救贖之旅。在這本書中,麥家將自己不愿回憶的過往和不愿觸碰的內心深處,在深山孤燈下徐徐展開,剖析給讀者,同時也完成了對自己的療愈。 麥家表示,《人間信》既可以在字面上理解為人間來信,也可以解讀為人間有信念、有信仰。創作這部小說對他而言,是一次深刻的自我探尋與療愈之旅。他希望通過這部作品,能夠驅走內心深處的幽靈,尋求真正的解放,并幫助那些曾被過往和缺憾所困擾的人們。
我們都被往事所困。那些過去的瞬間、經歷過的故事,都深深影響了我們,塑造了今天的我們。正如麥家在作品中所述,“也許我們從來不屬于個人,只是過去某種的繼續和回應。”我們的過去,既是我們成長的搖籃,也是我們前行的包袱。它塑造了我們,同時也困住了我們,讓我們在紛繁的往事中迷失方向。
同時,麥家也認為寫作對他而言是一種自我療愈的方式。在創作的過程中,盡管會伴隨著痛苦與淚水,甚至耗盡體力,但當他寫下最后一個字時,卻能感受到內心更加輕盈。他堅信,“在人生關鍵的時候,文學會成為你化解苦難、甚至是幫助你活下去的一種理念。” 通過閱讀麥家的作品,我們讀者也可以從中汲取勇氣和力量,被文學作品所治愈。我們相信人間有信念、有信仰,通過不斷地閱讀文學作品,我們終將遇見更加堅韌、自洽和平靜的自己。
當麥家以《人間信》完成對諜戰作家標簽的突圍,我們看到的不僅是個體創作軌跡的蛻變,更是整個時代精神征候的文學顯影。這部用五年時光淬煉的作品,恰似但丁穿越地獄時手持的火把,既照亮記憶深淵里的魑魅魍魎,也為所有在存在迷霧中跋涉的現代人,標記出一條通向自我救贖的文學路徑。正如博爾赫斯所言,作家創造著他的先驅。麥家在這部作品中,已然成為漢語寫作傳統中新的精神坐標。
作家簡介:麥家,小說家、編劇,第十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現任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 茅盾文學獎得主、全國杰出專業技術人才,其代表作有諜戰題材的《解密》《暗算》《風聲》及故鄉題材的《人生海海》等,被稱為“中國諜戰文學之父”。